以元嬰修爲，鄭法想長時間執掌大陣，其實有些勉強。
石難當倒是貼心，像是看出了鄭法靈力將要耗盡，看向重玄掌門，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李浩先休息，你去試試。”
鄭法也不逞強，落在石難當身旁，看着重玄掌門代替自己，頗爲生疏地操控天地神煞大陣。
“如何？”
“弟子修爲不濟，讓上人見笑了。”
“呵。”石難當搖頭，似乎鄭法所言極爲好笑，“這可是陷仙劍。”
鄭法轉頭，看向石難當，就聽他笑道：“別說你不過是個元嬰，就是我等，若非有大陣相助，對這至寶也沒什麼辦法。”
這話倒是沒錯。
陷仙劍神經病倒是沒啥，可一個真仙級別的神經病，誰都覺得扛不住。
想到這裡，他心中一動，朝石難當問道：“這劍煉化之後，上人可能御使？”
石難當看着他，表情很複雜：“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懂了。
化神期想讓陷仙劍聽話，相當於做夢。
這就麻煩了。
他是有想偷陷仙劍的想法，可如今他這實力，偷來了也控制不住，說不定這玩意突然發病，給九山界屠了。
那他哭都沒地方哭。
他之前其實預料到了這事有些困難。
要是陷仙劍好降服，那昊日山也不會花了幾十萬年，都沒找到辦法。
鄭法之前的期待是，憑藉《陷仙劍典》，嘗試和陷仙劍感應，即便無法完全掌控此寶，也希望能粗略使用。
再退一步，能和陷仙劍和平共處，鄭法也勉強能接受：
這劍，他能不能掌控不重要，昊日山無法掌控，很重要。
可現在的問題是，陷仙劍現在這病情，鄭法拿着跟捧個炸彈似的……
他心中思量着對策，石難當又對他點頭道：
“你先退下吧，重玄宗之事，就交給你了。”他看了看重玄宗三位元嬰，想了會道：“日後你每兩月上來一次便好。”
鄭法聞言，朝衆人一拱手，退出了山頂。
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霧中，石難當像是想到了什麼，朝一旁的九長老笑道：“你是他師尊，不妨猜猜他掌管重玄宗後，會做什麼？”
九長老聞言，心中暗道：誰是他師尊？
這位鄭盟主想法常常異於常人，想做什麼，會做什麼，她如何能猜得到。
一旁的八長老，此刻倒是湊趣：“初登高位，人心未服，自然要樹立威信，整頓宗門，日後纔好行事。”
石難當微微點頭，不置一詞。
八長老問道：“上人覺得呢？”
“如此，倒也不錯。”
不錯？
九長老聽了這話，心中明白，石上人不認爲這是最好的選擇。
她看着石難當目光射向山下，似乎是在觀察着鄭法，有些明悟：
這位石上人，還有些考較鄭法的想法。
只是不知道鄭盟主會幹什麼。
……
“他就在藏經洞裡面，呆了一個月？”八長老面色呆滯，臉上滿是不解，“無論誰上門，都沒理會，甚至都找不到人？”
便是石難當表情也帶些詫異。
他注視着藏經洞的方向，似乎是能看到一個在其中埋頭苦讀的身影。
默默看了幾炷香時間，他才笑了起來，表情似有些喜悅。
“上人？”
八長老兩人見他忽然發笑，自然不解。
“李浩道心倒是堅定。”石難當評價道，“尋常修士，初掌大權，即便沒富貴還鄉的驕氣，心中也難免有一展抱負的雄心。”
“可李浩卻半點權勢之心都沒有，道心純粹，我都比不上。”
九長老暗道，鄭盟主什麼身份？
大概不是你比不上，而是他看不上……
她心中一動，又問道：“上人可知，他在藏功洞中，看了些什麼典籍？”
“唔……多是煉器之法，第一本就是你們重玄掌門一脈的《玄天器典》。”
說到這裡，石難當語氣中的讚賞之意更甚：
“如此看來，李浩在煉器之道上，倒是志向堅定。”
《玄天器典》？
九長老立馬想起來了當初鄭法就想要學《玄天器典》，可這是重玄掌門一脈的秘法，她都不會。
沒想到鄭盟主還記得，如今有了權力，第一時間就去學這個。
看着臉帶讚賞的石上人，九長老埋頭看地，心中搖頭：
鄭法對煉器的志向堅定不堅定她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對偷學這件事，鄭盟主那叫個矢志不渝。
……
鄭法回到九山界的時候，造化玉牒中，滿滿地都是重玄宗的典籍。
一個月時間，足以讓他拿着造化玉牒，把重玄宗煉器法門連鍋端了。
重玄宗的人，他看得上的不多。
在他心中，對方還算是敵人。
可技術是無罪的，敵人的技術，那就更無罪了。
九山界內，看着鄭法帶回來的種種秘典，韓老的眼神都有些直，臉色還帶些挫敗。
鄭法在他表情中，甚至都讀出了一種絕望：
無論這老頭如何努力地吃裡扒外，都抵不過重玄宗這羣天賦選手的一次靈光乍現。
軒華夫人也埋首在玉筒中，神色癡迷，難以自拔。
重玄宗雖然只是元嬰宗門，但門中煉器之法，和玄微煉器魁首昊日山算是同出一源，自有精妙之處。
甚至因爲脫離昊日山發展了幾萬年，還有些小小的獨特之處。
對軒華夫人和天工閣來說，都有極高的參考價值。
“軒華。”見軒華夫人好不容易從玉筒中擡起頭，鄭法問道，“煉器師行會編寫的教材如何了？”
“差不多了，如今正在給章真人審閱，倒是有了重玄宗這些秘法，這教材還有些要修改的地方。”
鄭法聞言，朝軒華夫人一點頭，笑道：“那我先去看看章師姐。”
想了會，他又說道：“軒華，日後我九山宗器道，便拜託你了。”
軒華夫人似乎是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事，朝他輕輕點頭，一言不發，卻臉色鄭重。
鄭法飛到大學島，章師姐正在藉助九章算陣推演。
謝晴雪站在一旁。
兩人時不時還交流一兩句。
自這算陣設立之後，幾乎是一日未停，靈石消耗得極快。
可鄭法知道，他們並不虧。
只說在生產和交易中，節省的成本，就是這些靈石價值的十來倍。
“師姐！謝仙子！”
章師姐手中飛仙筆一收，落在鄭法身邊。
“如何？”
章師姐還沒說話，謝晴雪就趕忙問道。
鄭法知道，她是在問陷仙劍的情況——這畢竟是天河派的至寶，謝晴雪恐怕天天都在惦記。
他不答反問：“謝仙子，敢問貴宗四脈祖師中，可有女性？”
謝晴雪一愣，點頭道：“有一位。”
“可是陷仙一脈的祖師？”
“不是，陷仙一脈的祖師，是天河祖師的四弟子，應該是男子。”
“這般說來，那位陷仙劍靈，或許不是這位天河尊者四弟子。”
“陷仙劍靈？”
謝晴雪聽了這話，登時愣住，臉上的疑惑，更是迫切。
鄭法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將陷仙劍靈的情況，告訴了謝晴雪。
謝晴雪聽完，神色不大好看：“陷仙劍靈……瘋了？”
章師姐聞言也皺緊了眉頭，在一旁插話道：“這就麻煩了。”
師姐是知道自己的想法的。
自然明白如今這陷仙劍的棘手之處：
搶了吧，控制不住，容易出事。
不搶吧，待昊日山功成，那更不能接受。
甚至破壞天地神煞大陣，鄭法如今都不敢——要是讓這陷仙劍自由了，誰知道它會幹出什麼事來。
“師弟你怎麼想？”
“給它治病。”
想解決這件事，幾乎就只有這一個選擇。
“你是說，像是九山祖師那樣？”
鄭法點頭道：
“最好，當然是給這陷仙劍換個能合作的劍靈。”
“實在不行，就像昊日山那樣，摧毀劍靈的意志。”
鄭法的想法很簡單，要麼，陷仙劍被治好，乖乖聽話。
要麼，治死了算了。
你別管活不活，就說病好沒好吧。
他看向謝晴雪，謝晴雪表情還是不怎麼好，顯然還記掛着陷仙劍的情況。
見鄭法似乎在看她，謝晴雪翻了個白眼：“這劍都被祖師送給昊日山了，我能說什麼？”
也是，那位天河尊者四弟子自己都不心疼。
謝晴雪心疼也沒用。
章師姐倒是追問了一句：“怎麼治？”
“靠天地神煞大陣。”鄭法這些日子也想了許多對策，想來想去，只找到了這一個辦法，“沒有這大陣，我拿陷仙劍也沒法子。”
他能重煉九山祖師，那是因爲九山祖師也是元嬰，而且還極爲配合。
以陷仙劍的品級和性格，鄭法可沒這個自信，但他相信昊日山的智慧。
“暗中修改天地神煞大陣，讓昊日山幫我們煉化陷仙劍？”章師姐聞言先是頷首，又問道，“那百仙盟靈脈怎麼辦？”
鄭法沒回答，而是朝着虛空一點，指尖射出一道傳訊符。
章師姐兩人對視一眼，都不知道鄭法在找誰，過了片刻，就見九山祖師那精壯的身形躍過虹橋飛來。
“找我幹嘛？”
“祖師，你之前說，你能改變靈脈走向？”
九山祖師傲然點頭。
“那我要是讓你把重玄宗的地火脈，和昊日山的靈脈相連，能做到麼？”
“這倒是可以，不過我得知道昊日山和重玄宗的靈脈走向。”九山祖師思量一會，才應承道，“這是要幹嘛？”
他不明白，可章師姐和謝晴雪卻聽明白了。
“師弟，你當時看重玄宗，就想到了這個？”
鄭法笑了笑道：“是有這個想法。”
陷仙劍太強。
因此天地神煞大陣想要煉化此寶，所需靈氣之磅礴浩瀚，可以說駭人聽聞。
昊日山的選擇，是抽乾百仙盟幾乎所有的靈脈，以滿足陣法需要。
一方面煉化陷仙劍，一方面斷了百仙盟的根基。
“我看天地神煞大陣才知道，昊日山對百仙盟中的各大靈脈，瞭如指掌。”鄭法解釋道，“此陣便是根據百仙盟靈脈分佈而創造的，極爲精妙。”
百仙盟原來就屬於昊日山的勢力範圍。
可以說，也許百仙盟的有些隱秘，昊日山比鄭法瞭解的都多些。
“若是沒有祖師，我也會嘗試改換陣法，可如此容易暴露。若是暴露了，最可行的方法，是降服石難當等七人……問題是石難當身上，說不定有那位真仙聖祖的後手。”
石難當對天地神煞大陣極爲在意，小細節也許能瞞住此人。
可若是連節點位置，陣法走向都變了，他恐怕立馬能發現。
而陷仙劍這麼厲害的東西，那位昊日山陸聖祖，大概也不會一點防備都沒有就交給石難當這個化神。
“但有了祖師，這事情便容易多了，我對天地神煞大陣的修改，不需要那麼明顯，只需要祖師在關鍵時刻，修改靈脈便可。”
章師姐聽了，思量半天，看着九山祖師笑道：
“如何修改靈脈和陣法，還需推演。不過，這可能最好的辦法了。”
九山祖師有些茫然，大概沒聽懂。
鄭法也不好跟他解釋：
自己就是，準備讓他去昊日山……偷個電。
又和謝晴雪還有九山祖師交流了幾句，兩人才告辭，見兩人身形消失在虹橋上，鄭法和章師姐互相對視了一眼，神色俱是憂慮。
“二十年……”
章師姐緩緩收起臉上笑意，皺眉說道。
“昊日山給我們的時間，只有二十年。”
鄭法的臉色，也比方纔沉重了許多。
謝晴雪她倆沒有意識到，百仙盟如今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也許天地神煞大陣，靠着九山祖師能解決。
但昊日山的威脅卻越來越近。
甚至，若是昊日山靈脈因爲天地神煞大陣而大範圍乾涸，陷仙劍還被鄭法拿了。
那對方的反應，實則可想而知。
“昊日山在我們身上，花的心思不小，祖師化神，他們這麼快就知道了。”
石難當原本準備用四十年煉化陷仙劍，現在這時限縮短了一半，大概出自昊日山的吩咐。
昊日山變得急迫，大概也是因爲發現百仙盟發展極快。
“師姐，無論我們能不能順利掌控陷仙劍，二十年之後，昊日山恐怕也會發現不對勁。那時候，局勢會更加複雜。昊日山的手段，怕也會更加狠辣。”
章師姐看着鄭法，見他看着自己，不由問道：“你看我幹嘛？”
“師姐，我想你儘快化神。”
“我當然也想……”章師姐說到一半，忽然一怔，明白了鄭法的意思，“你是說，讓我暫時不管九章算陣？”
“對，這陣法太過消耗你的精力了。”
如今九山界中，能夠掌控九章算陣這種複雜陣法的，只有章師姐和鄭法。
鄭法時不時要去重玄宗。
因此章師姐幾乎日日都在這算陣中。
這算陣給九山界帶來了許多好處，可章師姐也因此沒有太多修煉時間。
“……”
章師姐轉頭，看着地上的九章算陣，又回頭看着鄭法：“若沒有此陣，九山界如何發展？”
“比起師姐你，九山界……不重要。”
章師姐聞言，看着鄭法的臉，一言不發，只是看着。
她非常清楚鄭法對九章算陣的看重，更明白鄭法想要九山界快速發展的迫切心情。
可爲了讓她有時間化神，在日後的衝突中多些生機，鄭法還是選擇了暫停算陣運轉。
“其實，我也不是完全不管九章算陣。”鄭法見章師姐眼中的猶豫，又笑道，“師姐你不是已經審定好了各科教材麼？”
“陣道學院的教材，應該編好了？”
章師姐聞言道：“只是初稿，九山界懂陣道的人太少了，不過也算是能用。”
“能用就好，師姐不妨挑選些有天賦的弟子，傳授九章算陣操控之法，我想一兩年，大概就有些可用之人了，師姐正好能放心脫身。”
畢竟只是需要操控九章算陣之人，培養起來，倒還是簡單。
即便九章算陣是個新東西，一兩年也夠了。
章師姐聞言道：“那就一兩年之後，我再準備化神，也不遲。”
“……”
鄭法看着章師姐，就聽她道：
“九山界和我……你不用選。”
……意思是讓自己全都要唄。
說實在的，章師姐越早化神，鄭法越安心一點。
不過看着章師姐眼神中的堅定，他也明白，師姐有時候決定的事情，他都無法更改。
他心中嘆了一口氣，其實也早有預料。
這樣一來，辦法就只有一個了……
……
現代，養老院。
鄭法走進唐靈嫵的房間，眼含期待地問道：
“九章算陣適用的人工智能算法，研究得如何了？”
小靈嫵。
章師姐能不能早日化神，就得靠你了！
培養弟子不是一天的事情，但若是能提高九章算陣的智能化程度，甚至讓她產生自己的意識，那也是解放章師姐的一條路。
“已經有了些眉目，只是這符圖的邏輯和彙編語言看似相同，實則差異很大……一直有些小問題。”
唐靈嫵無奈地說道。
鄭法走到唐靈嫵椅背後面，看着唐靈嫵論壇中的帖子，忽然問道：“我有兩份資料，你看看，也許有用。”
他拿出兩本書，遞給唐靈嫵。
唐靈嫵翻了翻，口中輕聲念出了兩個書名：“赤霄玉冊……陷仙劍典？這是功法典籍？這和九章算陣有什麼關係？”
“這兩本書裡面，有兩種通過符圖，構建智能體的思路。”
看着唐靈嫵猛地睜大的眼睛，鄭法心中暗自得意：
製造人工智能……玄微界也會啊。
兩個世界的好腦子加在一起，他就不信研究不出，讓章師姐可以放手的人工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