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與女孩一路走,一路聊,女孩叫紫鈴,一家四口世世代代住在槐林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林內漆黑一片,連一座草屋都沒有。紫鈴走到一棵槐抱榆的樹下,嘴中唸唸有詞,拍了三下樹幹,金桂彷彿眼前迷霧頓開的感覺,一家挨着一家的宅舍出現在眼前,眼前更是有一座雕樑畫棟,掛着大紅燈籠的府宅矗立着。一位頭上插着紫槐的婦人,急着跑過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紫鈴,看她完好如初,將孩子擁入懷中喜急而泣。紫鈴邊拉着母親邊向母親介紹救命恩人,母親嚷嚷着全家上下都出來向恩人見禮,將恩人讓到了會客廳內。
紫鈴的家人爲了答謝金桂的救命之恩,大擺筵席,席間各種珍饈美味,金桂也只是看了看,最合他口味的只是幾盤精緻可口的菜蔬。
紫鈴的爺爺問明金桂來歷,金桂都一一交待,紫鈴爺爺舉着自釀的槐花酒,恭維道:“你是木中之圭,圭者,玉也。你是木中之玉,我們一家上下,槐也,也就是木中之鬼,今日木中之玉,救下木中之鬼,相聚一堂,其樂融融,也許這是上天降下的緣份。我先敬你一杯。”
“不敢。”金桂舉起了酒杯。
“我們雖爲木中之鬼,但我們一直本本分分,從未有過害人之心,也從未害過任何人,幾年前一個大瓜精生下小瓜精不久後被子虛道長斬殺,被藏起來的小瓜精一日日一月月的長大,味口也越來越大,就開始危害一方,子虛道長這幾年閉關不出,我們白日黑夜都是提心吊膽。近日崗內別人家的孩子離奇失蹤者甚多,想是也都進入了瓜精的肚腹裡。哎!說來慚愧,我們槐族上下只是敢怒而不敢言。不料,紫鈴這孩子今晚又如此淘氣,跑出槐林崗,我們一家急得如熱鍋邊的螞蟻,卻不敢出去找尋,只能在家裡對着空氣哀聲嘆氣。幸虧小兄弟出手相救,我們家紫鈴才保下了一條性命,我們全家上下感激不盡,小老兒無以言謝,請受此一敬。”紫鈴爺爺說着站起身雙手舉杯揖了下去,紫鈴父母隨之。
“您老何必如此客氣。晚輩可受不住如此大禮。”說着把酒杯放在了桌上,扶起紫鈴爺爺。
“好,如今孩子平安歸來,我們就不講那些禮數,痛痛快快的飲個三天三夜。”金桂肚內飢餒,不勝酒力,推杯問盞了幾杯,就開始天暈地轉,趴在酒桌上睡了過去,紫鈴父母將金桂扶到客房好好安頓。
金桂這一月餘白日裡開荒墾田,紫鈴一家供應一日三餐,每晚都回槐林崗居住,融洽如一家人。這晚,金桂在夢中看到妻子躺在磨房中的草蓆上全身汗溼疼痛的叫喊,金桂急得在妻子周圍轉了一圈又一圈,卻怎麼也幫不上她,看着她耗盡最後一點力氣,才艱難的將孩子生了出來,感激的淚流滿面,他伸出手想把妻子抱入懷裡,可卻一點力量都沒有。他去打熱水,打不回來,他又伸出手想抱起剛出生的兒子,想爲孩子洗洗,可仍無力的抱不起來,他坐在地上,看着那個長得頭髮像他,嘴脣像他,臉部其餘部分都像常娥的孩子,又看着撐着疼痛身體忙碌的妻子,近在咫尺卻幫不上忙,心疼與初爲人父的喜悅同時匯入他的心底,他是又甜蜜又苦澀。夢境一轉,他看到吳氏將孩子放入林間河中,衝了過去,大聲呼喊着不要,不要這樣。怎麼撈都撈不起被水向下遊衝去的兒子,他憤怒的哭喊着醒了過來。紫鈴一家被金桂的哭喊驚醒,全家上下都跑過來問明原委,金桂急着回家,紫鈴父親拍着胸脯說:“我揹你。”
“我還是自己跑回去吧,天光大亮時,就能到家。”
“哪用那麼慢,你別忘了,我們是木中之鬼,最擅長的就是夜行千餘里,只要你趴在我背上,不出一個時辰,我就能送你回家。”
“這……,您畢竟是長輩,哪有讓長輩揹着小輩的道理。”
“事急哪能求全,更何況你這個夢太過蹊蹺,萬一你娘子與孩兒真有個三長兩短呢?你稍慢一點,她們不知道又要遭受多少罪呢。”
夢神君自從被罰後,整頓了下司內,司內再無奸邪之人。想到月老已經仙逝,不知不覺對常娥的關注越來越多,他雖然不知道撰命司是如何撰寫人間凡人的命運,但他能看到常娥都經歷了些什麼,他將他看到的這一切,做入夢境,就是想讓金桂明白,常娥爲他都經受着什麼。
當金桂回到家中,走進磨房,回到她與常娥的房中找尋,皆無身影,他焦急萬分,也不管這是什麼時辰,咣噹一聲推開常雄屋內房門,拽起常雄質問:“你把常娥和孩子弄到哪裡去了?是不是賣到什麼煙柳之地,快說?”
常雄睡得正死,忽被人提起,也沒點燭,藉着外面月色,朦朦朧朧中看到金桂凶神惡煞地樣子,着實嚇得不清,哆哆嗦嗦的問:“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紫鈴父親用手往臉上一抹,七竅流血的樣子着實嚇人,飄到牀前說:“我們厲鬼也!”
常雄磕頭如倒蒜,嘴中不停的求着要放他一條生路。吳氏睡得再死,也被常雄的磕頭聲給震醒,看到眼前這兩位,也着實驚嚇不小。
金桂生氣的又揪住常雄的衣領,伸出拳頭,更加怒氣衝衝,“快說,常娥母子現在到底被你們賣到了何處?再不說,我把你們兩個都變成他這副模樣。”
“求兩位厲鬼大人放過我們,我們真不知妹妹去了何處?”
“你們就是把我們拍成餡餅我們也是真的不知道啊!”常雄夫婦繼續磕頭。
吳氏磕着磕着,忽然想起了離自家隔着三棟房子的竇伯,“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竇伯,竇伯一定知道常娥的下落。”
“對,對,對,竇伯,娃兒落地這些時日,就是竇伯在照顧着常娥。”話音未落,紫鈴父背起金桂一陣黑風掃過就來到了竇伯的院中。
至天明,夫妻二人請來玄妙觀一衆道士,又請來慈恩寺衆多弟子,祈禳超度家裡幾個亡魂。自此夜至,常雄夫婦夜夜門窗緊鎖,有個風吹草動,就疑神疑鬼,兩人慌成一團。道場法會接連不斷,此後按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