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急急趕到五福客棧門口,便聽有人急得直喊:“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呢?死這麼多人,我這個店還怎麼開呢?
“啊呀,養了你們這一幫沒用的夥計,剛纔不上去制止。現在好了,我開不成店,你們也沒飯吃了。”
敢情這是五福客棧的老闆在哭天搶地,而他手下的夥計們卻嘟嘟嚷嚷地說:“那些人這麼兇,我們又怎敢制止呢?弄得不好也被砍了。”
張尋和楊清慧無暇去理會老闆和夥計在說些什麼,趕緊下馬,徑自衝進店裡,只見院裡橫七豎八,鮮血淋淋地躺着十多個人,只有一人尚未氣絕,仍在呻吟。
店裡的人早嚇得癱了,也不想到應上前搶救。
張尋放眼一瞧,躺在血泊中的人他大多認識,果然是“秦家雜耍班”的。
他看到了躺在井臺邊的秦班主,便是那唯一活着的人。
他的一支左手和一條右臂已被砍斷,腰間也被捅了兩刀,好在均不是要害,流血雖多,尚未氣絕。
張尋一個箭步上前,一口氣點了秦班主傷處的二十餘個大穴,見他血流略緩,又撕下衣衫,要爲他包紮。
這時秦班主認出了張尋,聲音低微而沙啞地道:“是張公子,我……我已不行了,你也不必爲我包紮。只是小叢……小叢她很危險,你一定要想辦法叫人去救她。”
張尋不顧秦班主阻止,仍爲他包紮好傷口,但因本來隨身攜帶的金創藥都已在海上遇險時失落在船上,又無可止血的寶石,這樣包紮,也只是安慰自己而已。
秦班主無力阻止張尋,只是道:“張公子,你真的別管我,快去救小叢,你的大恩大德,我只有來世再報了。”
張尋急問:“秦姑娘怎麼了?”
秦班主道:“那幾個狼心狗肺的九怪,那個,那個天殺的‘雲裡飛’要強佔小叢做小妾。我們逃走,他還是不放過,一路拼命追來。
“我看避不過,就讓小叢的三個師兄騎了班裡僅有的四匹馬,護着她一直往西先去。
“那‘雜技九怪’一日不死,就讓他們一日不要回來。
“她……她不願離開我,我就……硬讓她走。
“才走了沒多久,‘雲裡飛’就帶人來了。
“他見沒有小叢,惱……羞成怒,將我們砍成這個樣子,又……又去追小叢了。
“你,你……要快去……”
張尋眼看着秦班主要支持不住,忙將他抱起道:“我先送你去看醫生。”
秦班主拼着最後的力氣掙扎着道:“不用了,我已經不中用了。小……小叢……就託付給你了。”說着,雙眼一閉,頭一歪,已然氣絕了。
張尋此時心繫秦小叢的安危,也顧不得傷心,將秦班主的屍體輕輕放下,掏出身邊所有的銀兩,交給五福客棧的老闆道:“這些銀兩請你手下,請先代爲安排他們的後事,不久我定將趕回,再重重酬謝。”
說完,他也顧不得老闆是否答應,與楊清慧縱身上馬,往西疾馳而去。
這一次,兩人快馬加鞭,直趕了一百餘里仍未見到秦小叢等四人,也未見到“雲裡飛”等三十多人。
兩人到得一個叫西井的小鎮,張尋勒住馬頭道:“不對,秦班主說秦姑娘和‘雲裡飛
’都走了沒多遠,以我們的快馬,絕對應該趕上了,難道這次真的趕過頭了嗎?”
其實楊清慧見張尋這麼關心一個女孩子,心裡隱隱有一股痠痛,但她心地善良,既是救人,便也幫着張尋着急,說道:“也有可能。我們只是順着大道一直趕,而秦小叢他們慌不擇路,走上了偏道也未可知。”
張尋頓時茫然不知所措,不知該繼續往前還是折而返回。
若繼續前往,秦小叢等若在後面,被“雲裡飛”追上,那後果不堪設想。
若折而返回,而秦小叢等與“雲裡飛”若都在前面,後果又同樣不堪設想。
張尋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該如何決斷時,路途上來了一羣人,正嘰嘰喳喳興奮異常地談論着一件事。
只聽有人道:“那兩個傻乎乎的人可真有趣,不過武功可也真高,打得那三十多個大漢屁滾尿流,哭爹喊孃的。”
又有人道:“那些人也真該打,水讓他們那麼兇,要搶那個姑娘呢?還動手殺了三個小夥子。”
“天下事真是無奇不有,那兩個傢伙怎麼看都不像會武功之人,沒想到那麼厲害……”
餘下的話張尋和楊清慧已來不及聽,他們對望一眼,心裡明白,這羣人所說的“姑娘”定是秦小叢,三個被殺死的小夥子是她的三個師兄,而那三十多條大漢定是“雲裡飛”衆人。
只是那兩個“傻乎乎的高手”不知是何人。
但他們已無暇思索,雙腿一夾馬腹,二馬倏地一下,如離弦之箭往回馳去。
那羣人見二人二騎如一陣風似的由身邊過去,不禁嚇了一跳,可回頭一看時,卻只見到一股煙塵。有人叫道:“今天真是見了鬼了……”
待兩人衝出數裡,張尋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叫道:“不好,剛纔忘了問他們秦姑娘現在何處。”
楊清慧也一拍額頭,懊悔道:“我怎麼也沒想到問一下?”
正爲難時,迎面慢悠悠晃過來兩個人,一邊走一邊還在爭執。
其中一人道:“小弟,剛纔你太不行了,搶先動手纔打倒了十六個,而我卻沒後發制人,打倒了十七個。”
另一人不服地道:“誰說我纔打倒了十六個,根本就是十八個,比你多一個,氣死你。”
先前那一人道:“這就奇了,他們總共才三十三個人,我打倒了十七個,你打倒了十六個正好。而你說打倒了十八個,那多出的兩個是從哪裡來的,石頭縫裡冒出來的嗎?”
另一人道:“這也奇了,我數過他們是三十五個人的,我打倒了十八個,你打倒了十七個,正好。你卻誣陷我只打倒了十六個,那麼剩下的兩個到哪裡去了,是掉進地縫裡去了嗎?”
先前一人又道:“小弟,你彆強詞奪理了,反正是我打得多,你爭也沒有用。”
這時張尋已經認出,這二人便是昔年救過他與秦小叢,後又被他救過的糊塗雙俠胡南轅與胡北轍。
這時他已明白,那羣人口中兩個“傻乎乎的高手”便是這一對活寶了,不覺莞爾,出言打斷他們的爭吵:“嘿,糊塗二兄,你們剛纔在什麼地方把那些人打倒了?秦姑娘呢?她沒事吧?”
“糊塗雙俠”雖然糊塗,還是一眼認出了張尋,胡南轅得意他說
:“啊,原來是你。以前我們救了你與那個小姑娘一次,誰知後來一不小心被你們救回一次。對我們武功天下第一的‘糊塗雙俠’來說,實在是奇恥大辱。
“所以我們偷偷溜掉,沒敢再見你。這次我們又救了你的那個小姑娘,終於多救一次。哈哈,保住了我們武功天下第一的面子。”
胡北轍接着道:“小弟,你說錯了,上次我們不是一不小心被他救的,而是故意讓他救的。否則我們武功太高,沒人能救,豈不太無意趣。”
張尋知道這兄弟二人向來自我感覺良好,自認武功天下第一,後來被他救了一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們的武功還遠不足稱天下第一,竟在養傷期間偷偷躲開,羞與見張尋,但他們現在不知什麼地方找回了自信,故態復萌,仍如以前一般自我感覺良好了。
原先張尋一見他們就想笑,可今天卻笑不出來,他打斷他們糾纏不清的對話,問道:“兩位武功是否天下第一暫且不論,還望先告知在下秦姑娘的所在地。”
誰知胡南轅聽了卻氣氛他說:“什麼,世界上難道還有比承認我們天下第一更重要的事嗎?不行,你得把話說清楚。你說得好,我聽了一高興,或許會告訴你秦姑娘在哪裡。”
胡北轍道:“對,你先說我們武功天下第一,我就告訴你秦姑娘在哪裡。”
楊清慧在一旁聽得氣惱,正要怒斥他們,張尋連忙制止。
他知道這二人不可理喻,若不順從他們,只怕會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半天,只好趕緊道:
“對,對,‘糊塗雙俠’武功向來天下第一,誰人不知,那個不曉?好了,快告訴我秦姑娘在何處?”
胡南轅立時高興地道:“小弟,聽到了嗎?他說我們武功天下第一,這可不是我們討出來的,對吧?”
胡北轍道,“對,小弟,這是他自己承認的。”
胡南轅道:“他既說了,那我們就告訴他小姑娘在哪裡吧。”
胡北轍道:“大丈夫一言既出,一百匹馬也追不上,我們半匹馬也沒有,當然更追不上,所以就告訴你。
“你的那個小姑娘啊,就在前面二三裡地靠河邊的一片樹林裡,正在嗚嗚地哭得傷心呢。”
張尋一聞此言,也來不及道謝,立即打馬馳去。
楊清慧恨他們囉嗦,刷地一鞭從他們二人鼻尖前抽過,隨即嫣然一笑催馬追去。
氣得糊塗二人哇哇大叫:“你這小女娃子,我們救了你們的人,還要偷襲我們,好在我們本事大……”
而張楊二人早已去得遠了,並不曾聽見他們後面說些什麼。
飛奔了約三十里地,果見有一片樹林,兩人打馬入林,行得片刻,終於見到秦小叢跪在三師兄的屍體旁,正傷心地痛苦。
她附近的樹林裡散散落落地躺着三十多個大漢,他們正痛苦地在地上滾動,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顯是被糊塗雙俠點了啞穴。
秦小叢見到張尋突然出現在她眼前,不禁又驚又喜又悲,剎那間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不顧楊清慧站在一旁,一頭撲進張尋的懷裡,更加傷心地痛苦起來。
當秦小叢撲來的一瞬間,張尋想到了身邊的楊清慧,他曾想閃開。
可他又怎能閃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