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羅英山。
山中空氣清怡,沈麗清看着面前翠綠的山色,半晌卻是輕輕嘆了口氣。她轉身,望向身前那座新墳,眼神黯然,忍不住伸手撫上石碑。
身後有輕微的聲響,她知道是誰,也不回頭,低眉對來人道,“翊兒,我總也放心不下,燕兒出去了那麼久怎麼也不知回來?”
蕭翊慢慢走近,在墳前磕了頭,站起身,“沈姨不必擔心,燕兒這麼大的人了,總會照顧好自己,況且以她那性子哪裡會吃虧。”
沈麗清卻搖了搖頭,“要是換作是以前我也不擔心,可這次我怕她終是受不住,你看你師傅纔去了幾日,她就不見了——”
“那丫頭決不會想不開的。”他回得斬釘截鐵。
“我怎麼會擔心這個。”沈麗清看着他,眼中露出擔憂之色,“你師傅這場病來得急,雖然江湖人對生死最是看得開,但他終是去得突然,你師傅平日裡最疼的就是燕兒,比親生女兒還疼着寵着,燕兒平日也最能討他歡心,這兩人被人瞧着不像父女卻要奇怪了。”
她說着心中又覺得難受起來,“燕兒這次若有半點傷心我也不會如此擔心,可你看燕兒那日的樣子,哭都哭不出來,那張臉倒是煞白煞白的,她越是那樣我越是擔心,你也知道燕兒性子那麼鬧騰,你師傅在時,她還有些顧及,但惹出的亂事也不算少了,如今她這一走,在外頭也沒個人看管着,不回來也就罷了,我就是怕她心中這口氣不出,反倒在外面胡亂惹事,你我還不知道她嗎?她就是做得了‘惡人’也縱是做不了‘惡事’的,狐假虎威去騙那些外人也就算了,我就是怕她終有一天要吃虧……”
蕭翊斂着眉沉默了半晌,最終擡頭對沈麗清豁然一笑,“沈姨放心,師傅雖不在了,但總還有我。”
聽他這樣說,沈麗清心中便覺得安心許多,“翊兒做事總叫人放心,也不妄你師傅要將燕兒託付予你。”
他聞言只一怔,終是淡淡地笑了。
江陵早市剛起,街上的人不多,小販們正忙着擺攤,街邊的店門也纔開啓。
沿街酒家的小二剛剛打了個哈欠,還沒來得及合上嘴,就聽到不遠處傳來的驚呼聲,回頭看見全街的人都擡頭看着上面。他惺忪着眼擡頭看去,似模糊地看見有兩個人影從自己頭頂迅速飛了過去,愣了半晌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麼,一下把眼睛睜得老大,伸着脖子張望了半天,但除了天上的雲卻什麼也沒發現。
“呵呵,老色鬼,莫不是真的年紀大了,看你這腿軟的,怎麼追得上我——”
“臭丫頭!少在那邊得意,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喲喲——我還真是怕了——”秦燕嘴角一挑,突一回頭便躍上街對面的另一座屋頂,速度之快,竟讓真虛腳下空頓了一下,轉身隨即跟了上去。
她紫靈貓秦燕的輕功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了得,在這世上,怕還沒有人能追得上她。
她側頭看一眼身後,這老色鬼還是有些本事的,追了那麼久,倒還能跟得上。她冷冷笑着,就是遠了點。
他們前前後後差了有十幾米,兩人在江陵城中一路急掠,少不了驚動城中的陌姓,驚呼和抽氣聲不絕於耳。
兩人一逃一追,一直跑到了江陵城外,眼見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真虛心念一轉,擡手袖口一騰,袖下三枚銀針瞬息而出。
秦燕眉間一斂,她早有準備,只微微一側身便輕巧躲過,只聽“咚咚咚”三聲輕響,三枚銀針深深沒入她身前的樹幹中。
她如他所願停了下來,“老色鬼,好狠的心呀,若是我真中了這三根銀針,心口上可是要穿出三個孔的。”
“臭丫頭,還不把長鳴劍還來!”真虛大呵一聲,聲音大得秦燕一下捂起了耳邊。
“老色鬼,你還要你那把破劍幹嘛,它又幫不了你輕薄那些女子。”
真虛瞪大了眼,“你胡說什麼!”
秦燕擺擺笑道,“還裝算嗎?要不然你不好好當你的青元派長老,開那麼多道觀幹嘛,上次要不是我自報家門,你這老色鬼的手指不定想怎麼着呢,呵呵,不過,要是真如此,恐怕你那雙手早就沒了。”
真虛瞪着她,眼神可噬人,他狠狠道,“臭丫頭,你到底是何人?”
“你猜呢?”她卻玩意不減。
真虛打量着她,眼前的這個丫頭絕不是簡單角色,她輕功如此了得,言行又這般不羈,着的紫衣,長得又……他細細的想着,突然就想到了某個人。
“紫靈貓秦燕!?”幾乎是脫口而出。
秦燕點點頭,笑道,“算你聰明。”
真虛聽得她回答,先是一驚,後又冷笑,“你師傅玄千機先逝還未過一月,你便又在外胡作非爲,你怎麼對得起他。”
秦燕臉色立變,臉上雖是笑的,可眼中的神色卻冷得讓人發寒。真虛一驚。
她眯眼,凝神看了他許久,忽冷哼一笑,“老色鬼,想要回長鳴劍是嗎?可惜了,你那把寶貝破劍早被我當了。”
“你——”
她伸手從懷裡取出一張薄紙,“不過,押條還在我這兒,若想要回去,可得先打贏我再說。”
話還未說完,真虛已抽出腰間那把新造的劍,衝了過來。
長鳴劍是他先師所贈,怎容得他人這般待之!
秦燕與他交手,幾招下來,秦燕只是一味避閃,並未出手卻已是遊刃有餘,“老色鬼,青元派的長老你是白當了吧,只有這麼幾下嗎?”
真虛聽了氣得鬍子也豎了起來,立馬用足了七八成功力擡手一刀便劈了下來。
他這一招來勢兇兇,秦燕知道躲不了,向後一退,翻掌便迎了上去。
身邊突然勁風一起,她的手腕生生被人捏住,而另一邊真虛老道的劍也被人橫手劫了下來。
“燕兒,鬧夠了沒有?”耳邊突然有人道。這樣輕柔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她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