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宣王大婚,何其重要的日子,但就在衆人滿心期盼之時,就在大婚前一夜,就在京城,卻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件事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亦或是這個朝代的命運。
誰又知道呢?
只是,等第二日衆人醒來,等待他們的已不是那期盼已久的皇家婚宴,而只是一個消息,一個讓他們不敢置信的消息——靜宣王竟然謀反了。
傳遍大街小巷的這個消息很統一,只有一個。就在大婚前一夜,靜宣王自行潛出王府,竟在南門殊殺兩千餘禁軍,逃離了京城。雖有人不信,但在一夜之間付之一炬的靜宣王府卻似乎成了最好的證明。
無人不驚,尋常陌姓雖不知靜宣王爲何要逃婚,但也猜得他或許是因爲不願娶那王嬌女。而後他被禁於王府,雖是逃逸,卻千不該萬不該誅殺了那兩千禁軍,因爲,此舉便是謀反。
城門外的皇榜正說明了這一切,當然,還有笠日那與安業王蕭恆同去的千名禁軍。
但靜宣王謀反的動機是什麼?只單單是因爲不願娶國相府的四小姐?還是另有隱情,或許說靜宣王是真的起了兩心,畢竟以他的才智,萬人之上的那個位子也是當得起的,而對一般人來說有這樣的才能又怎甘心一輩子只當一個輔臣?靜宣王也是人,被喚作神仙卻不是神仙,是一般人就一定有野心,更何況是這個打出生起就靜謐在讚美與寵愛中的人。而這次的事,或許只是一個契機罷了。
就當京城內流言四起,衆人沉浸在迷迷惑與不解的同時,另一個讓人譁然的消息從宮內傳來——華陽長公主病斃於顏夕宮,此消息一出,京城一方大亂。
誰都知道那是皇帝最爲寵愛的妹妹,這位長公主回宮還不過數月卻這樣不明不白地病死了,還死在這種微妙的時候,不免引人猜疑。
此刻,最難過的人莫過於就是皇帝,對於皇帝來說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逃了一個死了,他又當如何呢?
人們開始說,或許又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沒有人想得出是什麼事,但就是知道有什麼事要發生,只是一種感覺,一種很強烈的感覺。
京城不比南方,一到了冬天便常常下雪。昨夜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下得很大,又急,雪直到今早上才停了下來,地上積起厚厚的一層雪,踏在上面會留下深陷的腳印。
小宮女穩着湯藥走進年壽宮,進宮第一眼便瞧見自己所尋之人立在一棵積着雪的桃樹前發呆,身上着的依舊是那件即顯眼又單薄的紅衣裳。
小宮女走過去,低着頭對那人說,“公子,您該喝湯藥了。”
她看着雪上那雙鞋轉向了自己,那人似乎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取了湯藥,回身掩着臉仰面將那湯藥喝了個精光。她偷偷向上瞄了一眼,正看見那人臉上掛着的白瓷面具,立刻又低了頭。
還是沒瞧見臉。
她是前兩月新進宮的,因爲家裡做了疏通,被好運地分配在太醫院當值,平時要做的也就是爲內宮嬪妃傳藥用醫。前一個月被派來年壽宮,所做的事一樣十分輕鬆簡單,只需每日早晚送一碗湯藥便是。起先她以爲年壽宮住的是哪位嬪妃,但一來年壽宮才發現,這裡哪有什麼嬪妃,就算是宮女和女官也不曾見過半個,年壽宮只住了一個人,一個總穿着紅色衣服的公子。
她初來時是真的被嚇了一跳,若大的宮殿沒半個人影,黑漆漆的,她正躊躇着,便就聽到有人說話,“你找誰?”
回頭卻見到一個穿紅衣沒有臉的“鬼”,她當即驚叫一聲嚇坐在地上,燈籠掉在了地上,湯藥也翻了一地。那“鬼”走近她,她不敢擡頭,卻分明看到“鬼”的一雙腳,那“鬼”拾起她的燈籠,說,“擡起頭來。”
她也不知怎麼的,就聽了他的話着了魔一般擡起了頭,才發現,這“鬼”原來是個人。
只不過這個人的臉上帶着一張素白的瓷面具,只露了一雙眼睛,在這黑漆漆的殿內,看不清楚,她才把他認做了“鬼”。
“你來這做什麼?”那人問她。
“送……送藥。”她還是有些怕。
那人似是一怔,發現了打翻在地的湯藥,於是走過去,用手指沾了一些湯藥,放在臉前,似乎隔着面具也能聞出湯藥發出的味道,突然那人冷笑一聲,“軟靈散……他想得還真是周到。”
她不太明白,但那人已回頭對她道,“這藥灑了,麻煩姑娘再去取一碗來。”
這人的聲音很好聽,讓她內心靜靜平復下來,她點點頭。
那人又道,“鄙人姓燕,你可喚我一聲燕公子。”
她怔了怔,原來這個人是個男的。她眨了眨眼,看他身形小巧,倒像個女子,但再看看他着的紅衣,聽着他的聲音,這樣細想,原來還真是個男子。
“燕公子。”她小聲喚了一聲。
“今後這送湯藥的事,就麻煩姑娘了。”
隔着面具,她覺得他好像是笑了。
正回想着,身邊的輕響卻把她的思緒一下拉了回來,原來是身前人走了兩步,在雪上踏出了幾個深深的印子。
“難得的雪景,真想出去看看。”
她聽了卻覺得爲難,聽其他人說,年壽宮自前朝顛覆以來便再無住過人,已經荒棄了許多年,而內宮之中一向是除了皇帝和那些宮人是不允許其他男子居住的,可如今年壽宮內卻突然冒出個燕公子。而燕公子打哪來的,又爲何會住在這荒涼的年壽宮?這些雖她都不清楚,但有一點她是很清楚的,那就是燕公子不可以踏出年壽宮,這是她來時,管事的女官特別交待下來的。
他看她一臉愁容,也知道她爲難,於是便聽到他說,“你去替我尋了弘臻過來。”
她一怔,雖不知燕公子打的什麼主意,也不知他爲何認得弘統領,但她不敢多問,便應了聲徑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