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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慕崇的話一出, 楚灩惱羞成怒指着他喊道:“慕崇,你胡說什麼?”

“既然你對嫣兒步步緊逼,我何必再顧及你的顏面?”慕崇冷冷地看着她, 痛心地說:“那一夜, 我是去找嫣兒訴苦的。君子守諾, 女子守節, 我與你雖無夫妻情分, 卻不曾在外拈花惹草,而你口口聲聲說是愛我,不惜與你娘用了手段與我成親, 最後呢?我們不過成婚半載,你就敢與綢緞莊的少當家廝混, 而今卻反過來誣告嫣兒?”

“你……你胡說!”楚灩望向衙外鬧哄哄的人羣, 臉上難掩慌亂。

“是麼?那你知道今日我爲何帶着兩個家奴過來?”慕崇說着轉向陸庭琰說道:“大人, 慕某也要告狀,狀告內人與外男私通……”

“慕大將軍, 你真是可笑!”楚灩突然冷笑起來,聲音中帶着一絲苦澀。

“我爲何可笑?”

“爲了楚嫣,你居然敢瞎編亂造、歪曲事實?”

“歪曲事實的是你!”慕崇怒不可遏。

“誒,慕將軍。”陸庭琰擺手搖頭,對他說道:“如今我們審的是楚灩狀告楚嫣的案子, 此案未結, 本官……”

“陸大人, 難道您沒看出這是一樁案子麼?前段時間我不在府中, 就有奴才告知此事。那日我回府, 楚灩不在府中,另一個奴才也那麼說, 我纔去綢緞莊走了一趟。”慕崇說着看向楚灩:“我是□□而入,那會你在做什麼還記得吧,我不想在公堂上細說。陸大人,我深夜到楚府去,就是找嫣兒談此事的,並沒有私會一說。嫣兒一直搖頭,讓我顧及楚府顏面不要深究。本來我與楚灩就毫無情愫,是不打算追究,但她居然反咬我們一口,陷害嫣兒入獄,既然如此,我何必替她掩着這件醜事?”

他說着,身旁兩個奴才皆跪了地直點頭,想證實少爺說的都是真的。

“原來你都知道啊?莫非你是在嫉妒?”楚灩聽他那麼一大段居然笑得十分嫵媚,不過話語卻是幽怨而帶着孤傲:“慕崇,慕大將軍,你對楚嫣念念不忘、關懷備至,對我可曾有過一絲關懷?你都不當我是你的妻子,難道我就得一直守着那間空房麼?”

她的話如此大膽,衙外的喧譁聲再起。堂堂楚國公府的孫女、聖眷隆寵的千金小姐,居然說出這等話,自是叫人咋舌的。

“所以你不否認了?”慕崇問道。

“我爲何要否認?”楚灩絲毫不懼他的質問:“你不曾當我是妻,我又爲何甘當等你這‘夫’?”

“楚灩,我真是小看你了!”慕崇盯着她。眼前的女子這般傲氣,若不是他知曉她們暗中做的醜事,恐怕會被她的一番言辭折服。他回過神,再度望向陸庭琰,堅定地說道:“陸大人,慕崇要告……”

“慕將軍。”陸庭琰看着他,頗有點無奈地說道:“楚灩小姐可是欽點的慕夫人。”

“那又如何?難道只因爲是皇上賜的婚,我就不能處置不守婦道的她麼?”

陸庭琰低頭想了一會兒,說道:“聖命難違……”

“陸大人,傳言說你大公無私、公正廉明,看來不過如此。”慕崇不屑地說道。

陸庭琰聞言震怒,驚堂木一拍,神情肅穆:“慕將軍,你是說本官辦案不公?”

“難道不是?你未驗書信真僞便將嫣兒收押牢中,讓她無端受苦,以致昏迷不醒。是非不分,你有何資格享‘青天’之名?”慕崇思及楚嫣,心中隱隱作痛。

“爲官辦案,自有鑑別之法,慕將軍何必咄咄逼人?”陸庭琰開始有了一絲不悅:“‘青天’非本官自詡,也不圖那虛名。只是,慕將軍急於將夫人送入牢獄,先不說你們二人之間有無夫妻之實,但看如此針鋒相對,慕將軍毫無半點憐香惜玉之心,怎有資格訓斥本官?”

“陸大人,你……”

“好。本官不與你爭論,既然你已決心在公堂處理此事,本官也絕不推辭。楚灩小姐,本官不知你是與慕將軍置氣,抑或真的與人私通,就您方纔所言本官不得不將你也收押,請你見諒。明日,楚嫣小姐清醒後一同審理此案,孰是孰非,希望能見分曉。慕將軍,您可有意見?”

“我想見嫣兒……”

陸庭琰想了下,稍作遲疑,說道:“慕將軍口口聲聲‘嫣兒嫣兒’地叫,卻喚尊夫人‘楚灩’,恕本官直言,實在不妥。即便你與楚嫣小姐並無關聯,如此親疏之別怎不叫人遐想?”

慕崇聽後果然無言以對。

“本官認爲,結案之前誰都不能見。”

“陸大人,若是嫣兒在此期間出了什麼意外……”

“本官擔責。”

陸庭琰目光如炬,慕崇再無他法,只得低頭沉默。陸庭琰繼而轉向楚灩,淡淡說道:“楚灩小姐,暫且委屈你了。”

“委屈?比起慕崇的冷言冷語,這算什麼委屈?”楚灩冷笑道。

“小姐……”子湘欲語還休,不知該怎麼辦。

“既然如此,暫且將楚灩小姐收押。有福,交代牢頭,好好伺候着。”陸庭琰吩咐道。

“陸大人,你對楚灩如此厚待,怎麼對嫣兒……對楚嫣一個口不能言的弱女子毫不留情?”慕崇的怒氣再生。

陸庭琰卻是淡淡一笑:“那封情信幾乎可定楚嫣小姐罪責,而你只有兩位家奴爲證,是不是憑空捏造尚未可知,本官自然區別對待。說句難聽的,楚嫣小姐若不幸在獄中……楚大人問起來,本官也只是秉公辦案。”

“你……”慕崇再度惱火。

陸庭琰輕笑,似是對慕崇質疑的行爲極爲不滿,眼神卻瞥向始終跪在地上的子湘,那個丫頭的身子果然不自覺抖索了下。

“退堂吧!”

無視一干人等截然不同的議論,將其他事交由有福,率先離去。他在廊中慢慢踱步,暫不想回後堂,孃親估摸早已等着要問他關於楚嫣的案情了。

有福沒多久便匆匆追了上來:“少爺,您這樣惹怒慕將軍沒事嗎?他以爲你真是心胸狹隘,受不得別人一點質疑呢!”

“那有什麼,當官的還少得了被人罵?”陸庭琰絲毫不放心上。

“就怕他一時衝動……”

“你是怕他年輕氣盛,一怒之下派兵圍堵縣衙?”陸庭琰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倘若他是這種人,當初就會抗旨拒婚了。習武之人,最忌不忠不義,哪怕鬧上京城驚擾皇上,他也不會私自調兵。”

“那少爺嘆氣什麼?”

“嘆他忠孝節義,卻被一樁不般配的姻緣鉗制了本心。想起來,他和楚嫣門當戶對……”

“少爺,您這話說得不對,楚嫣小姐不是明說了想讓您上門求親的。”

陸庭琰隨即想到那四兩銀子,不禁又嘆氣。楚嫣緣何做下的決定,他怎麼想也想不出來,他不過是一個小官,家貧如洗,她不是不清楚。一個千金小姐下嫁,背後多少人議論,以她的聰慧不會不知。

儘管不敢奢望她是心喜自己,至少她把自己當成一個選擇,於是他還是高興了好一陣子。

古話說樂極生悲,誰料會遇到這種事呢!無論是不是誣告,楚灩狀告楚嫣的事已鬧得滿城皆知,要還楚嫣清白,短期內他斷然不能跟她有所糾葛,否則許多人都會質疑他辦的這樁案子是不是帶了私心了。

短期內……何止是約定好的、即將來到的初八求親不能如期,恐怕遙遙無期啊!興許冥冥之中早有預感,因此他在怦然心動後依然剋制着牴觸。只是此刻一想到她,不由難以割捨。

“少爺,您說楚灩小姐真的會私通外男嗎?”有福打亂他的沉思。

“少爺,您說楚灩小姐真的會私通外男嗎?”

“兩個指證的人都是慕崇的親信,楚灩沒有爭辯這點卻親口承認,是有點可疑。不過,慕崇處處袒護楚嫣,楚灩心高氣盛,刺激之下未免說些過激的話也無可厚非,至於是不是真的我還得再仔細琢磨。”陸庭琰突然想起什麼,轉頭問他:“觀察得如何?”

“哦,子湘麼?我按您的吩咐只盯着她,一共動了七次,有三次動作比較大。一次是您說楚嫣小姐昏迷不醒的時候,一次是您說楚大人要回來的時候,一次是說要講楚灩小姐關押的時候。”

陸庭琰目光一凝,若有所思。

“少爺,您說她會來麼?”有福問。

“就算不來找我,也一定會去牢裡。不管是見楚嫣還是楚灩,讓牢頭馬上來稟報。”

“已經吩咐過了。”有福遲疑了下,還是決定再打擾打擾扶額沉思的主子:“少爺,我們還是不見慕將軍和喜兒鵲兒麼?衙役把他們攔在衙門口,可我看他們往後門去了。”

“不見。”陸庭琰斬釘截鐵,又低頭對有福說:“我娘指不定就讓香雀在後堂等着我,她要是來找,就說退堂後就沒見到過我。”

“要是老夫人又親自來了呢?”

“我知道你有辦法。”陸庭琰拍拍他的肩膀,轉身往衙內最偏的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