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八日
敦煌來使再次嚮明月國君主請求,請明月國太上皇與肖皇妃能放了他們的聖女,他們保證沒有絲毫傷害聖女之心。
而這些日子裡,宮景曜也一直在等宮明羽點頭,宮明羽點了頭,他就放人。
宮明羽今兒在氣的砸了宣政殿後,便派了頌瑞去含冰殿送禮,乃爲是一柄上佳品的翡翠玉如意。翠綠欲滴,宛若綠水凝冰,光澤泛金。
宮景曜一看到這柄玉如意,他也回了一禮,一枚羊脂美玉的平安扣。白玉無瑕,晶瑩剔透,泛着溫潤光澤。
肖雲灩在一旁都看糊塗了,不知道這叔侄二人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玉如意,自然是如孤的心意。”宮景曜嘴角含笑,好似心情很好。可他幽深令人難以瞭解的眸子中,卻滿是深沉痛意。
老師,你與鳳儀可安息了。
所有的事,都結束了。
所有遺留人間的怨恨,也消失了吧!
肖雲灩被宮景曜這舉動嚇了一跳,做什麼要把這麼好的玉如意捏碎?難不成,要拿玉粉來美容嗎?
宮景曜望着桌面上碎成玉渣的玉如意,他伸手覆蓋其上,掌心刺痛無比,他卻毫無知覺,一滴淚滴落,滴在了他白皙隱約可看到細絲般青筋的手背上,砸出一朵冰冷透明的水花。
母妃,您依舊是孩兒的噩夢,無論過了多少個十年,你都不會放過孩兒。
“景兒……”肖雲灩怕他傷了自己的手,便把他的手捧起來,放在了自己手心裡,一顆一顆爲他拈走掌心的玉渣。還好沒流血,只是一些印子,揉揉就好了。
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哭,第一次是新婚的洞房花燭夜,她半夜幽幽醒過一次,見他眼角有淚,鬢髮都溼了。可見那夜,他夢中是怎樣的痛苦難過。
“沒事。”宮景曜只是看到這些玉渣,又想起宮中一種隱秘的刑法罷了。
這種刑法,他受的最多,且皆是來自他母妃之手。
愛之深,責之切!他母妃當年,真的是……這般心情嗎?
龍遠說是,可他卻越來越不覺得是了。
肖雲灩伸手緊抱着他,臉頰貼着他的臉頰,這種肌膚相觸的感覺,沒有溫暖,只是冰冰涼的,好似觸碰到了冰冷的玉一樣,使她不斷的與他臉頰輕輕磨蹭,只想讓彼此稍微暖一點,不要都那麼冰冷。
“月牙兒的事,已經定下了。”宮景曜被她這樣抱着,心裡如針扎的痛,已經慢慢緩解了。他伸手抱她坐在腿上,低頭望着她說:“聖旨明日會下來,到時,你必須要放人。”
“爲什麼?”肖雲灩望着他的眼睛,她需要他給她一個解釋。之前說好保月牙兒的,爲何他如今又說捨棄月牙兒?
宮景曜望着她逼人的眼神,他只是擡手撫摸她臉頰,語氣平緩道:“不是我要逼你交出月牙兒,而是月牙兒必須要回敦煌去。三年之期將近,月牙兒如若再不回去,她將必死無疑。”
肖雲灩皺了下眉頭,望着他,不解的問:“這是爲何?難不成,月牙兒不回去,他們就會派人來殺了月牙兒嗎?”
宮景曜輕搖搖頭,手指撫摸她眉眼,眸光幽暗的望着她,緩緩啓脣道:“沒有人能一生守一地,月牙兒不是第一個叛逃的聖女,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肖雲灩還是不懂他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天聖教以前也有聖女叛逃的歷史?那對方是三年之內自己回去了?還是最終死在外頭了?
“不要急,聽我慢慢說與你聽。”宮景曜一直手輕撫她後背,安撫這暴躁脾氣的她。望着她似要噴火的眼神,他另一隻手指尖點在她眼梢處,嘴角勾笑啓脣道:“天聖教中有巫神,其人善毒懂醫,所制之毒,皆爲詭異之毒。歷代以來,每一位聖女,從被選定開始,便要服下一味毒,之後解藥也是毒,以毒攻毒可活,無毒則死。”
“什麼?月牙兒身上有毒?不可能!”肖雲灩不相信,因爲,她見弄妤好多次了,如果月牙兒身中奇毒,弄妤不可能看不出來。
“那毒本就來自於藥,皆是滋補人身之藥。弄妤再精於毒術,她也畢竟過於年少,沒有這些見識,也實屬正常不過之事。”宮景曜按住她,眼底浮現無奈,她這暴躁脾氣,可是一點都沒變。遇事就陣腳大亂,一點也不容他說完下面的話。
肖雲灩見他還有話說,便安靜下來,耐着性子聽他繼續說,她倒要看看他還能說出個花兒,讓她真點頭把月牙兒交出去。
宮景曜依舊撫着她後背,她性子太易怒,他需得邊安撫她暴躁的情緒,邊溫聲細語與她解釋道:“月牙兒體內的毒異常詭異,一共是三百六十四味藥,分十五年一點點浸入她體內,早已與血肉融合。如今,唯一知道最後一味藥的人,便是天聖教的巫神。而敦煌的人之所以如今才尋月牙兒,不是因爲之前尋不到月牙兒,而是他們在等月牙兒自己回去。”
“可月牙兒根本是寧死也不願意回去,所以……他們真的不是來抓月牙兒回去治罪的,而是要帶月牙兒回去服最後一味藥。”肖雲灩眼中浮現淚光,雙眼泛紅,只因她對此真的無能爲力,連一點反抗都不能有。
不然,她就會成爲害死月牙兒的兇手。
“正是如此!故而,月牙兒才必須要回敦煌去。”宮景曜本是不想告訴她這些事的,可想着瞞她更不行,回頭能她說不定能弄死他。爲了她不守寡,他不英年早逝,他還是坦白從寬吧。
肖雲灩覺得這事還有麻煩,月牙兒要是死不回去,他們總不能打暈她,強行送她回敦煌吧?
“不用你操心了,已經有人去說服月牙兒了。”宮景曜嘴角勾笑看着緊閉的殿門,剛纔他就知道龍遠在外偷聽,只是他沒吭聲,就是想龍遠聽了這些話,好去勸月牙兒回敦煌去。
肖雲灩還是有些擔憂,所以,她起身離開宮景曜的懷抱,拉着宮景曜一起出了大殿,想知道龍遠要怎麼勸月牙兒回敦煌去。
“龍遠,你瘋了!”月牙兒一聲暴怒大吼,驚動了附近不少人。
肖雲灩聽得出來,月牙兒的暴怒中,夾雜着一絲驚恐的顫意。
宮景曜臉色驟變,他已疾步向發聲源走去。龍遠這混小子,該不會是……如果龍遠真這樣做,可真是蠢到家了。
肖雲灩也跟在後頭跑,跑到花園裡,她就看到月牙兒捋起袖子的白皙手臂上,赫然有一個血淋淋的齒痕,而龍遠的嘴角還有一絲血跡殘留。
龍遠咬了月牙兒?他是喝了月牙兒的血,用這個逼月牙兒回去解毒?
龍遠笑得很開心,他望着月牙兒,頗有些吊兒郎當的耍賴道:“你要是不回去,那我們就一起死。活着不能與你同衾,死了和你同穴也不錯。”
“那你就去死吧!”月牙兒衝着龍遠怒吼一聲,捂着受傷的手臂便走了。
她關他死不死!他自己想死,神都攔不住,更何況她一個凡人?
龍遠轉身望着月牙兒離去的背影,眯眸咬牙發狠道:“你敢不回去,我就敢讓你我的孩子,也給咱們陪葬。”
“什麼?”月牙兒果然停住腳步了,她轉過身去,怔怔看着龍遠好一會兒,她才面容逐漸扭曲的咬牙怒吼一聲:“你去死吧!臭流氓,下流胚子,無恥混蛋!”
龍遠見月牙兒又是扭頭怒衝衝的就走,他在後抱劍環胸勾脣道:“你最好信了我的話,我絕對有把握在你我出事之前,讓你懷上我的孩子。到時候,咱們一家三口共赴黃泉,可真是死都圓滿了。”
肖雲灩在一旁聽的那叫一個目定口呆,龍遠真是個簡單粗暴的漢子。她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龍遠是個性格有點變態的傢伙呢?
“龍遠這法子雖然下流,可卻最有用。”宮景曜話音一落,已從肖雲灩身後走出去。
他走到龍遠身邊,一手扣住龍遠的左肩,一掌拍在龍遠背後,臉部線條緊繃,有點嚴肅冷然。
可當他運起內力之時,卻發現根本沒用。他雙眸微眯,緊抿的嘴脣一放鬆,吐出一口氣,他收回了手。
龍遠體內的毒,逼不出來。
唉!真是冤孽!
龍遠轉過身去,擔憂的望着他家主子,忽然又低下頭認錯道:“主子,對不起!請您……容屬下衝動一回吧!”
宮景曜負手側身而立,望着遠方蔚藍的天空,良久,他才輕嘆一聲道:“不是孤不讓你衝動,而是你付出的代價太重了。毒血入體,在月牙兒沒得到解藥前,你將會時常承受……毒血流竄,痛如萬針入體,非常人所能忍。”
“主子,屬下不悔。”龍遠打小在宮景曜身邊長大,當年爲了守護重傷未愈的宮景曜,他不惜與家人斷絕關係,只因他知道做什麼樣的決定,他此生纔不會留下遺憾。
如今,他依然清楚的知道,如果失去月牙兒,他將終生痛苦。
用一時之痛,還圓滿一生,他覺得很值。
“你不後悔就好。”宮景曜不會去幹涉龍遠的選擇,他只希望龍遠不要爲此後悔。
肖雲灩在一旁靜靜的聽着他們的對話,她望着龍遠的眼神,有了很大的變化。
以往她只覺得,龍遠有點大媽性子,有時還很八卦,對月牙兒總是不積極,對宮景曜又過於唯命是從,感覺作爲丈夫來說,有點不太可靠。
可如今,她覺得龍遠很好,是個重情也重義的真漢子。
龍遠被他家夫人灼熱的目光看的,他怎麼就那麼覺得頭皮發麻呢?或者是毒提前發作了。
宮景曜臉上是一片平靜,眸光卻有點冷,望着一片的龍遠,他嘴角含笑溫然道:“龍遠,去看看月牙兒吧。”
“是,主子。”龍遠低頭抱劍行一禮,急忙擡頭挺胸快步離去。
主子一釀醋,絕對能酸出十里地,太受不了了。
以後,他堅決不做個醋夫。
肖雲灩對於她家這個醋罈子,她也只能嘆聲氣,走過去問他道:“你與宮明羽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我坑了他。”宮景曜用很嚴肅的一張臉,對她說着他怎麼坑了宮明羽的事。
肖雲灩一路走來,聽完後,很同情宮明羽那個烏龜龍。
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他這些年是怎麼做皇帝的?怎麼就沒把國家治理的一塌糊塗呢?
“他也不知道月牙兒有必須要回敦煌的原因,故此,纔會和我做了這場交易。”宮景曜牽着她的手,走出了花園。
肖雲灩轉頭看着他冷然的側臉,五指緊了緊,握緊他的手,對轉頭看向她的他,微笑送暖。反正無論他多陰險毒辣,她都不會嫌棄他的。
正如,他永遠包容她的暴脾氣是一樣的。
宮景曜被她傻呵呵的一笑,逗得他也是忍俊不禁,伸手抱她入懷,好好轉一圈。
“喂,放我下來,頭暈了。”肖雲灩被這忽然一轉,真是好好體會了一下天旋地轉,她一點都不覺得這樣浪漫,她只覺得快被轉吐了。
宮景曜是停下來了,可也沒放她下來,而是抱着她向含冰殿外走去。
肖雲灩雙手摟着他脖子,疑惑的問:“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去拜祭老師。”宮景曜臉上已沒了笑容,好似籠罩了一層灰暗的悲傷。
肖雲灩覺得她有點心臟承受不住了,這一會兒,忽喜忽悲,她覺得有點坐雲霄飛車的感覺。
雖然宮裡的人都知道,太上皇和肖皇妃很恩愛,太上皇寵肖皇妃寵得上天,太上皇是個懼內的好男人。
可當親友看到一個俊美如神的尊貴男人,抱着一個女人在宮裡走,他們還是覺得心口捅刀子了。
特別是那些寂寞的嬪妃,她們更是羨慕嫉妒恨,好想一起去撓那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
“你能不能放我下來,你手臂不酸,我都要腿麻了。”肖雲灩主要還是害羞了,唉!臉皮薄的人,真秀不起恩愛。
宮景曜又走出三步,才停下來,把她放了下來。
肖雲灩雙腳一直着地,腿麻的差點摔倒。
宮景曜伸手摟住她後腰,一手扶着她左手臂,低頭看着她用右手揉腿,聽着她的嘟嘟噥噥,他沒有露出一絲厭煩,而是很耐心的等她腿不麻。
在御花園遊廊美人靠處乘涼的嬪妃也不說笑了,手裡的絹紗宮扇也不搖了,一個個瞪着一雙美眸,嫉妒恨的瞪着那個不知足的女人。
“你說你,走就走,我又不是沒腳,抱什麼抱?現在你抱好了,我腿麻了,你看我出糗樂壞了吧?”肖雲灩覺得她今天很倒黴,這心情是上下起伏的嚴重,一路又被無數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射殺無數遍,現在腿又麻了。
宮景曜依舊是不吭聲的任她訓,最後,他半蹲半跪把她拉到腿上坐下,他親自用內力爲她揉腿。
肖雲灩這下倒是覺得舒坦了,她也不在乎別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了。因爲,又要幾個女人出現了,一個個都想殺死她,她準備用氣功,要她們的命。
宮景曜感受到一隻小手搭在他肩上,那纖指還撩撥人的捏他肩,他眉心皺一下,依舊低頭爲她揉腿,力度越發溫柔。
“景兒,等九九重陽的時候,你揹我去爬龍首山吧?我挺想去最高處看看的。”肖雲灩已摟着宮景曜的脖子,歪頭在他肩上,笑眼彎彎的撒嬌不得了。
她自己都起雞皮疙瘩了,就不信那三個……不!又來一個,這四個女人是準備湊成一桌麻將友嗎?
“好。”宮景曜嘴角噙笑應一聲,對於她吃醋使小性兒的舉動,他早習慣了。反正也不疼,她愛捏就捏吧!就是有點心疼她養的越來越水嫩的纖纖玉指,會不會累酸了手?
餘婕妤出身宮廷舞姬,走路那叫一個婀娜多姿,風情萬種。
肖雲灩一見餘婕妤搖扇笑盈盈的向這邊走,她立馬腿不麻了,拉起宮景曜就走。
這些個妖精,她還是不要拿她家小鮮肉炫耀了吧?一個不小心,她家美人被啃一口,她還不得心疼死啊?
宮景曜嘴角依舊含着一抹愉悅的淺笑,他心情再不好,只要有她在身邊,他就不愁不能化悲爲喜。
餘婕妤倒是也不氣,她本來就是想來結識下肖皇妃的,結識了最好,結識不上,也無所謂。
林寶兒倒是心中暗生怒氣,這位肖皇妃,真是霸道的很,也不怪太上皇會如此懼內了。
言採眼神陰毒的望着肖雲灩離去的背影,好似在算計什麼。
不遠處的肖雲裳倒是平靜的很,經過失子之痛的事,她明白了一點,只有手握無上權勢,人才可以隨心所欲,她才能得到她所想得到的一切,包括這個令她魂牽夢縈的男人。
正如宮明羽和言採,如果宮明羽不是一國之君,言採可能早殺了宮明羽了吧?如何還能這般委屈的去伺候那個毀了她的男人?
“娘娘,她們都走了。”一名宮女打扮的女子,對身邊的蕭賢妃說。這些個年輕的嬪妃,可一個個的都很不安分呢。
蕭賢妃有些擔心,這幾個女人最得寵,可她們都心思卻投在了宮景曜都身上,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娘娘,我們也回吧,今兒日頭挺曬的。”她是蕭賢妃身邊宮女翠娥,也是拾翠殿的掌事姑姑。
蕭賢妃望着她們四個分四方各自離去了,她才目光平靜的輕點了下頭,淡淡道:“回吧。”
翠娥扶着蕭賢妃離開假山,轉身向着一條陰涼的鵝卵石小道走去。
蕭賢妃依舊很憂心,長安城不安寧,宮裡近日也好似要起風了。
陳皇后的胎有些不穩,整日緊閉宮門,除了皇上偶爾去看看陳皇后以外,爲這胎小心翼翼的陳皇后,可是早已閉門謝客了。
肖雲灩拉着宮景曜走了一段路,就被宮景曜拉到了一條僻靜小路上,一路走來,她好似在逛迷宮,最後在一片桂花林裡,她迷路了。
宮景曜也就去在陣法裡找個路的功夫,一回來,就不見了他家夫人。
唉!她怎麼就對什麼都這麼好奇呢?
肖雲灩一路胡亂摸索着,想着順着一棵一棵的樹走,總能走到盡頭吧?
“嗚嗚……救命……嗚嗚嗚……”
肖雲灩聽着這孩子的哭聲,她怎麼就覺得特滲得慌呢?
這什麼鬼地方,樹林怎麼這麼大?居然還是有迴音的。
還有,這孩子是妖魔?還是鬼怪啊?
話說,她不怎麼怕妖精,就是有點不想見鬼啊!
“嗚嗚……救命……救救我……”
肖雲灩穩了心神,剛想鼓起勇氣迴應對方一聲,忽然,肩上多了一隻手,她頭都沒沒敢回,雙眼一閉哭臉問:“大哥,能問一下,你是妖魔鬼怪哪一個嗎?”
宮景曜抿嘴無聲笑,故意壓低嗓音道:“你想我是哪一個?”
呃?這還能讓他選擇的嗎?肖雲灩想了想,然後小心翼翼的閉着眼睛說:“我要是選妖精,你會是妖精嗎?”
宮景曜挑了下眉毛,很好奇的問:“你爲什麼選妖精?”
“因爲妖魔鬼怪裡面,只有妖精長得好看啊!”肖雲灩這倒回答的快速,回答完,她久聳了聳鼻子,這個氣味怎麼這麼熟悉,好像是歲寒三友香薰的味道吧?
宮景曜站在她身後,無奈一笑:“回頭吧,我就是你要找的妖精。”
肖雲灩猛然回頭一轉身,差點把脖子給扭了。呵,這眼前一笑令百花都黯然失色的男人,可不是她家妖孽夫君嗎?
“救命啊!救救我……嗚嗚嗚……”
那細弱的小聲音,哭得越發慘了,叫聲大了一點,大概是聽到有人聲了,所以求救之心更切了。
宮景曜蹙了下眉頭,這個陣法他擺的很隱秘,這還是怎麼闖進來的?
肖雲灩是隻要有人壯膽,她就敢戳鬼窩的那類人。
宮景曜這回可不敢鬆開她的手了,這裡的陣法很詭譎,一個不小心就能消失在前方。而他要在陣法裡找人,雖然不是難事,可也不是立時能找到的。要是她在這段時間裡,一不小心出動什麼機關,被機關傷着了,他可是要沒法活了。
肖雲灩一直往前走,也見宮景曜一直在丟石子,前面看着沒路了,又會忽然出現一條路,特別的玄幻。
“這裡的陣法有三個困境,三個死境,一個出路。出口和入口是同一個方位,若是尋不到,要麼死於死境機關中,要麼被困於困境中活活困死。這孩子也是倒黴,竟然意外的誤闖了進來。”宮景曜邊走邊丟石子,路上還又對她做解釋,也是想她能記住這個陣法的大概,以後遇到危險,可躲到陣法裡來。
只要不步入死境,在困境裡也有出路,他接下來就再教她,如何打開困境的生門。
肖雲灩對於這些真不懂,可她記性不差,一路上看他丟石子到方位,也記了個七七八八吧!
反正,以後她誤闖進來,一定不會意外闖入死境裡去,就對了。
那抱膝哭泣的孩子,在聽到石子落地的聲音後,他就擡起了那張哭的跟小花貓似,小臉,眨了眨溼漉漉的黑眼睛,睫毛上的淚珠兒被抖掉幾顆,他看着石林一邊的假山動了,走出來兩個人。
宮景曜早就猜到被困的會是宮明羽的兒子,可沒想到竟然是宮月朗這個一向乖巧懂事的孩子。
這孩子一向很聽話,這回怎麼會甩了自己的乳孃和宮人,跑到了御花園中如此僻靜的地方來?
還竟然還闖入了他早年步下陣法中,也真是倒黴透頂了。
宮月朗一見來人是他們夫妻,他緩緩站起身來,頂着一張哭花的小臉,有些怯怯的拱手作揖一禮,小聲音都啞的說:“朗兒見過皇叔祖,叔祖母。”
肖雲灩嘴角抽搐一下,她實際年齡也不過二十四五,如今更是縮水成了十九歲的少女,被一個小屁孩叫奶奶,真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吧。
可一想到宮姻娜的輩分,她就覺得,其實她還不算太老,畢竟她纔是奶奶輩的,宮姻娜可是曾祖母輩兒的人呢。
宮景曜沒有去扶起這小小的孩子,而是皺眉訓斥其道:“宮裡多危險,步步都需要小心謹慎,你打小生在宮裡,卻還這般不知保護好自己,莫不是,不想要你的小命了?”
“朗兒知錯了。”宮月朗也知他這回有多任性,那後果又是他多承受不起的。
“人心善惡難測,你該早早學會保護好自己。”宮景曜最後給了宮月朗告誡,才讓他平身,隨之轉身牽着肖雲灩的手就走。
至於宮月朗?他只要不是傻的,自然會緊跟在他們身後。
肖雲灩一路上時不時回頭看向後頭的孩子,不過才四五歲大的孩子,在受困那麼久得救後,迎來的不是安慰的懷抱,而是冰冷的訓斥。
她不能怪宮景曜太冷血,而是,這就是皇室孩子的生存法則。
“唔!”宮月朗被一根樹枝絆倒,摔倒在地的他,沒有疼的哭鬧,而是爬起來繼續跟在他們後頭走。
肖雲灩是在受不了了,這是個孩子,不是不知痛癢的機器人。
宮景曜低頭看着空落落的手,他無奈的勾起嘴角,早知道她會不忍心。
唉!皇宮裡的孩子,哪能如普通人家的孩子那般嬌寵着呢?
特別是男孩子,打小就要在陰謀詭計明槍暗箭的長大,要是不打小學會自強不息,那便只能淪爲他人刀下的亡魂。
林貴妃雖然看似魯莽無知,可她卻沒教壞自己的孩子,宮月朗這個大皇子不錯,不是個嬌縱任性欺軟怕硬的。
肖雲灩走回去,蹲在宮月朗面前,掀開他的小衣襬,挽起他褲腳,果然看到他膝蓋上磕破了皮,有些滲血。
宮月朗眉頭一皺,可他還是忍住疼,低頭對面前關心他的女子,聲音軟糯,卻很乖巧懂事道:“叔祖母,只是皮外傷,回去擦點藥,過兩天就回好的。叔祖母莫要擔心朗兒,朗兒不疼。”
肖雲灩聽得心酸,擡頭望着他烏黑清澈的眸子,明明還只是個奶生奶氣的孩子,卻偏偏好似個小大人,這般一板一眼的樣子,瞧得人好心疼。
宮景曜見她如此,他不由得搖頭嘆氣,舉步走過去,無奈笑看她一眼,便把受傷的宮月朗抱了起來。
“皇叔祖?”宮月朗明亮的烏眸中,是受寵若驚的欣喜。他崇敬的皇叔祖,竟然抱了他?他好開心呢。
宮景曜是不喜歡別人碰觸他的,除了肖雲灩意外,只有她是個例外。
肖雲灩對於他這種人販子偷孩子的抱姿……算了!他能抱宮月朗就不錯了,她可不敢在一旁挑三揀四,指點他抱孩子的姿勢了。
如果配上一張陰險的笑臉,他這架勢,妥妥的人販子。
宮月朗懂事以來,他就沒被人抱着走過路,不免有些緊張,也沒有覺得背對人被抱着有什麼不妥的。
宮景曜是一手摟着宮月朗的腰腹,一手下託着宮月朗的雙腿,舉步向着前方走去。
肖雲灩在一旁緊跟着,手裡的石子丟着,因爲不丟沒路啊!
宮景曜在一旁,偶爾給她指點下,雖然她沒有完全記住方位,可好歹記住了大半,回頭再教教她,她應該能記全這裡所有的陣法方位。
等他們出了那處,來到御花園的主道上,便迎來了不少宮人怪異的眼神,有驚訝的,有難以置信的,有以爲自己眼花的,有覺得自己還沒睡醒的。
因爲,他們看到一向和皇上不對盤的太上皇,竟然抱着大皇子,這可不是見了鬼了嗎?
肖雲灩在一旁拉了拉宮景曜的袖子,提醒他道:“我們是不是先送他去太醫院?這擦傷可不算小事,要是感染了,那可是大事。”
古代沒有消炎藥水之類的清潔藥,要是拖延一下,小孩子不小心傷口感染了,那可是會出大事的。
宮景曜本來是想送宮月朗回拾翠殿的,畢竟如今教養宮月朗不是林貴妃,而是蕭賢妃,蕭賢妃爲人還不錯,她定然會好好爲宮月朗處理傷口,也不會過分苛責宮月朗的。
可她卻……這熱心腸的毛病,她什麼時候能改了?
肖雲灩被他看的心虛,只能推了他一下,沒好氣瞪眼道:“他不是還小嗎?有什麼比給孩子治傷還重要的?”
“沒有。”宮景曜不和她頂,他認命的抱着宮月朗,向太醫院方向走去。
肖雲灩在後頭得意的笑,算他明白。如果他敢和她頂,回頭她就讓他孤枕難眠。
------題外話------
不懂什麼是人販子抱孩子姿勢的親,可以去看看陳偉霆抱孩子都姿勢,那笑喲!在大街上一定被人羣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