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華山
晌午正吃飯,忽聽龍遠帶來一個消息,碧寧竟然一夕間成了玉羅門主。
玉軒吟死了,就在碧寧接任門主之後。
肖雲灩對於玉軒吟之死,不免唏噓一嘆道:“他這一生,可悲亦可笑,可憐亦可恨,是非對錯,別說是他人了,連他自己,恐也不曾弄個清楚明白吧?”
玉軒吟那個人,一生皆想做到忠義兩全,皆想做到不違孝道,不負妻子,可最終他……孝道不成,妻子也沒了,連他自己的一生,也是全然辜負了了。
“世間本無雙全之法,得到一樣的同時,也必然是要失去一樣的。他如此多年以來,也終不過只是自欺欺人罷了。”宮景曜並不同情玉軒吟,這個人能把一輩子的棋局走的這樣糟糕,皆因他太取捨不得,過分優柔寡斷,註定此生難以善終了。
“逝者已去,留點口德吧。”尤顏也是難得來此,吃完這頓,他便要下山去了。
弄妤扯了一隻醬油雞的雞腿,直接塞住了尤峰的嘴,省得他一會兒又亂說話惹人笑話。
尤峰擡手握着雞爪,啃着雞腿,不讓他說就不說,反正這雞腿也挺好吃的,他閉嘴多吃點就是了。
宮景曜看向尤顏,舉杯敬他一杯,酒盅貼脣抿了一口酒,這纔看着他叮囑道:“你下山後,萬事小心,切勿再讓人鑽了空子,把你擄取當新郎,又要勞煩五哥去搭救你。”
尤顏嗆了酒,臉頰微紅,沒好氣瞪了他一眼,他不說話,可沒人把他當啞巴賣了。
“如果尤顏公子再身陷溫柔鄉,五哥是絕對不會再去搭救他了,你信不信?”肖雲灩笑看向宮景曜,眼中滿是狡黠壞笑。五哥又不傻,豈會送狼入虎口第二回?呵呵!
宮景曜無奈點寵溺看向她,她可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呀!
尤顏的臉更紅了,氣的。這對無良夫妻,一對的壞透心肝兒。
“大哥,如果你再被人抓去非禮了,到時候你可以發煙火找我啊!我一定去救你的。”尤峰在一旁啃雞腿啃的滿嘴油,很認真的看向他大哥說,天真無邪的他,怎麼看怎麼讓人心口痛。
尤顏的臉色已經是由紅變鐵青,狠瞪他一眼,一句話都不想和他說。混賬小子,一向便會如此氣死人不償命。
弄妤拿着帕子給尤峰擦嘴,其實是示意他閉嘴。可是,這人根本看不到她的眼色,居然還討厭的給她擠眉弄眼玩兒。
肖雲灩半倚靠在宮景曜的懷裡,笑看着弄妤被尤峰氣的臉色忽紅忽黑,這可真是一對活冤家啊。
弄妤懶得和他置這閒氣,直接把面前的燕窩銀耳蓮子羹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吃,吃完就老實閉嘴,求別再說話氣人了。
尤峰用弄妤那方香噴噴的絲帕,擦乾淨了手,把髒絲帕還給了弄妤,很乖的捧起那碗燕窩銀耳蓮子羹,一勺一勺的甜甜吃了起來,吃的非常滿足。
弄妤兩根手指拈着那髒帕子,嫌棄的遞給了一旁的悠悠,又回頭暗磨牙狠狠的瞪了尤峰一眼,攤上他,她真是上輩子作了百年的孽了。
尤峰吃了幾口燕窩銀耳蓮子羹後,忽然皺眉擡起頭來,轉過頭去看着弄妤道:“這東西不是給女人吃的嗎?”
弄妤太陽穴上的細細的青筋若隱若現,她轉頭眸光幽冷的看着他,咬牙切齒的沒好氣道:“你不是女人,可你也不是男人,吃你的吧!”
“什麼?你怎麼可以說我不是男人?”尤峰眉小臉一沉,這下可不止是不高興了,而是真的生氣了,發怒的摔了碗,起身就跑走了。
“尤峰!”弄妤也知她失言說錯話了,忙起身追了出去。
肖雲灩望着那一前一後跑出門去的二人,她笑倒在宮景曜懷裡,執帕掩嘴嘆道:“你們這些個男人啊!無論大小,都是這般的死要面子。瞧瞧,連峰兒這樣半大的孩子,都知道維護身爲男兒的尊嚴了。”
尤顏修指拈着一隻薄胎白玉夜光杯把玩,擡眸看向她,勾脣冷哼道:“你當所有男兒都像你家這位有大病嗎?哼!實話和你說,越是富貴的家族裡,爺們兒便越是早懂情事。像他們這些王孫公子更甚,只要是少年夢遺了,就會有伺候的美婢三四名呢!而他那位四哥,十二歲夢遺後,當年先帝不還賞了兩個宮女去他府裡嗎?是不是啊,景兄?”
宮景曜擡眸瞪他一眼,如今笑得如此淫蕩了?那當初他身陷郡主府的時候,還求救做什麼?有本事和金嬋郡主翻雲覆雨快活一番啊!
尤顏臉頰一紅,假咳了聲,拈盅飲了酒,嘖!冬日喝冰鎮葡萄酒,也真是別有一番滋味了。
肖雲灩也不再和犯渾的尤顏鬥嘴了,天知道,他回頭還會說出些什麼污言穢語?
宮景曜緊收了些抱着她的雙臂,眸光冷看了一眼尤顏,低頭與她說:“別理他的瘋言瘋語,哪怕是達官貴人家的公子,再怎麼荒唐,也要十五歲束髮後,家中長輩纔會安排服侍的婢女。也就他尤顏公子這樣的急色鬼,纔會十一二就把身給破了。”
尤顏臉色忽青忽紅,沒好氣瞪他一眼道:“污衊本公子的清白,你就不怕下雨天出去遇上電閃雷鳴嗎?”
宮景曜轉頭看向他,眼神將他仔細打量一番,才一本正經問:“你真是清白的?”
“廢話!”尤顏又沒好氣瞪他一眼,頗爲有點自豪的挑眉笑道:“想本公子游戲花叢多年,可是從來都是片葉不沾身的君子。”
“哦?原來如此啊!”宮景曜望着尤顏笑點點頭,轉回頭就對他懷裡的小女子,低聲說道:“我與他交友多年,如今才知道他是有病的。二十好幾的人了,居然還是個童子身,也不知是不是個虛的?怪過五哥和湪詩都怕了他,這是怕被他纏上呀!”
肖雲灩忙執帕掩住嘴,眉眼彎彎的笑看着臉色陰晴不定的尤顏,她當然知道,十五歲的少年纔是青春期,十一二……在現代可能,在古代,有點不敢讓人置信。
可二十好幾還是童子身的男子,怎麼聽都更像是有病,而不是性取向有問題。
尤顏陰沉着臉喝完一盅酒後,便起身離開了。唉!交友不慎,他們夫妻太喪心病狂,居然當着他的面說他是個斷袖郎,這不當他是死人嗎?
氣走了尤顏,肖雲灩才伸手推開要吻她的某人,嗔瞪他一眼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沒個正經的胡鬧。”
宮景曜無奈的笑看着她,明明是她捧着他臉強吻的,他迴應她了,她卻又忽然推開他,更是一本正經的訓他?呵!這還真是沒處說理去了。
肖雲灩拉了拉某個走神男人的衣袖,偏頭看着他問道:“哎,碧寧一個人在玉羅門裡,真的沒事嗎?要知道,這世上最難防的便是陰謀暗箭,碧寧又是個冷性子的,一向不屑於人耍陰謀,難保這樣直來直去的她,不會遭人算計謀害。”
“有言素在,不會有事。”宮景曜把她抱坐在腿上,喂她吃着一碗紅豆粥,湪詩說她因害喜嚴重,一直吃不下東西,身子有些血虛,可她又不喜歡吃紅棗,他也只能讓悠悠煮了紅豆粥,放了蔗糖在裡面,喂她吃下一些補補血氣。
肖雲灩一邊吃着香甜的紅豆粥,一邊還看着犯疑惑。言素那日她雖然沒見過,可也聽說過不少,明明就是個悲情的書呆子,怎麼到了他這裡,那言素便好似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了呢?
шшш ☢Tтka n ☢¢Ο
宮景曜見她眼中有疑惑之色,便低頭望着她,笑語溫和道:“言素此人,才學不俗,人更是不凡。”
肖雲灩聽他如此誇讚言素此人,便更是心裡犯嘀咕了。言素如果真如此厲害,又怎會被言夫人害得毀了一段大好姻緣呢?更是因此頹廢放縱自我好多年,這也太不合情理了吧?
宮景曜見她一直盯着他看,他喂她吃一勺紅豆粥,溫柔笑說:“言素此人,無論是自身的本事,還是他暗中不爲人知的使命,都足以令所有想要那個位子的人,趨之若鶩。至於他到底揹負着什麼樣的使命,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是與宮氏江山社稷息息相關的,他萬不可出事,否則,天下必亂。”
“這麼神秘厲害啊?”肖雲灩這下是更好奇言素的身份了,依她以往看小說的經驗,言素應該一條串珠子的線,就是不知道那些珠子都是什麼人?他們又會何時被言素這條線串連成一個條完整的珠串。
宮景曜不便對她多言說一些事,只怕依她性子,會更耗費心神爲他憂愁,虧了自己的身子。
肖雲灩雖然說了讓宮景曜好好陪她幾日,可她卻還是抵抗不了睏意來襲,吃完午飯就要睡上一個時辰纔可。
宮景曜讓人收拾了桌子,他抱着她回了寢殿,安置她睡下後,他也在牀邊守了一盞茶時間,因還有事需他要過問,便爲她掖掖被子,就起身出了寢殿。
悠悠去了廚房看爐火,只因還有一隻老母雞在爐竈上,她要好好看着燉,半點也不敢離步。
www• ttκā n• C〇
閒閒在門口侯着,對離去的宮景曜行了一禮,之後,便提裙緩步姍姍走了進去,也沒敢關上房門,只在外室桌旁坐下來,安靜的守着她們家夫人。
翠微宮雖是防守嚴密,可卻難防絕頂高手進來,更難防翠微宮的人中不會出現叛徒。
故而,飲食方面,一直是悠悠一手來做,從不許人靠近廚房半步,更不許人沾夫人的膳食。
哪怕是一口水,悠悠也從不假人手。
她也一直守着夫人寸步不離,雖然她武功沒有碧寧高,可要在出現危機時,她還是能護着夫人拖延一段時間的。
湪詩近日來也是謹慎的很,每日跑三趟爲夫人把平安脈,更是親自送水果蔬菜來,有他在,也無人可在食物上動手腳。
如今的含風殿,不說防衛的真如鐵桶一般,可也是飛鳥蟲蛇難進來的。
翠微殿
宮景曜正坐在主位上,扶額聽衆人彙報近日以來各地的動向。其中最怪異的是長安城和咸陽城,其次是欒川那邊也有異動。
他不怕別的地方有諸王異動,就怕欒川鼎室山裡囚禁的那位還不死心啊!
龍遠在收集各地諸事的管事彙報完後,他便把一本冊子送了過去,低聲說:“這裡是各地異動的諸王名單,主子您這一輩的王爺倒沒有,就連林陽王也安靜的很。異動的各方人馬,有先帝一輩的老王爺,還有聖武帝那一輩的……”
宮景曜擡手示意龍遠不必往下說了,皇祖那一輩的王爺也沒幾個健朗的了,子孫也沒有幾個能成氣候的,除了鼎室山哪一位以外,其他人都不足以令他費神。
倒是他那些皇叔……哼!一個個的可都是安穩日子過多了。
龍遠見主子不悅,便退了下去,站在下方等候吩咐。
宮景曜擡眸看向人羣衆的一個骨瘦如柴的青年男子,一手扶額,面色寒冷道:“陸贏,欒川那邊防衛可有鬆懈?”
陸贏出列,拱手低頭回道:“在半月前便已去信欒川,南望已加強防備,人絕對出不了囚籠。”
“嗯。”宮景曜最大道擔憂便來自於欒川,只要鼎室山不出事,其他人都是小事而已。
龍遠在他家主子看向他時,他便已恭敬的走上了階陛,彎腰附耳上去,聽了吩咐,他便轉身匆匆離去了。
其他人雖然也零零星星聽到一些,可那斷斷續續,又好似暗藏暗語的話,他們一點都不明白是何意。
“沒事都下去吧!”宮景曜揮了下手,一手扶額斜坐着,擡眸又淡聲道“陸贏,你留下。”
正預備和其他人一起走的陸贏,忽而又聞聲轉過身來,姿態恭敬的拱手低頭候命。
待衆人離去後,宮景曜方纔看着下方的陸贏,他面色寒冷沉聲問:“鼎室山當真不會出紕漏嗎?”
“這……”陸贏拱手低着頭,他不敢說一句篤定的話,只因鼎室山那裡囚禁的人,絕非是一個簡單的人。
宮景曜已知曉了,揮手也讓陸贏退了下去。
鼎室山那個地方,看來還需要二哥和三哥走一趟。
可宮明羽看的如此嚴密,他又該如何送兩位哥哥安好抵達欒川呢?
小叔祖啊小叔祖,您爲何就這般執迷不悟呢!
長安城
白杜鵑又在看炎閣那個笨蛋抗米,從清晨到晌午吃飯,這笨蛋竟然傻傻的抗了四十多袋米,每一袋米少說也六七十斤啊!可這傻子……得!吃完飯又開始幹活了,她都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的傻力氣。
唉!好無聊啊!爲什麼他就不能陪她去逛街?在這裡搬米有什麼好玩的?累的死臭,一天下來也不過只爭兩隻豬蹄,她要是吃了,他個傻子就得喝西北風去。
炎閣知道白杜鵑在屋頂上,他從外頭貨車上抗米進倉庫時,擡頭就能看到氣蛤蟆一樣的白杜鵑,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哪來的那麼多的氣。
白杜鵑要是知道炎閣在心裡罵她氣蛤蟆,她一定撲下去咬死他個傻呆瓜。
炎閣又出去抗了一包米,聽身邊一人說起長安城近日來的怪事,他倒是聽的直皺眉頭。這個時候大肆選秀,更要舉辦什麼美食大會,還有所謂進獻各地特產貢品之事,哪一件聽着都像是宮明羽在作死。
白杜鵑已經離開了,因爲她太無聊了,她要去找點樂子,不然她會被悶死的。
炎閣來回搬了四五袋米,瞪在偶然習慣的擡頭看向屋頂時,上面那還有那隻氣鼓鼓的杜鵑鳥,早不知道飛到哪兒去闖禍了。
法華行色匆匆的跑回來,也不敢下去,只能在上面揮出一陣掌風,隨之忙躲藏了身影。
“咦?怎麼忽然吹一陣……風就沒了啊?”一個工人擡手撓了撓頭,覺得着風好生奇怪,他爭想涼快下呢!怎麼就撲一下,然後就沒了呢?
炎閣知道這是法華她們有事和他說,他隨便找個藉口去了茅房,一見到法華,他就知道白杜鵑又出事了,而且這回的禍還闖的還不小。
法華一見到她們王上,便單膝跪地請罪道:“屬下沒有看好白姑娘,白姑娘她……她進了林陽王府。”
“林陽王府?”炎閣也是心下一驚,那個林陽王可是個出了名的好色之徒,白杜鵑什麼不好玩,怎麼能去招惹這樣的人?簡直是胡鬧!
妙觀見她們王上面有怒容,便在一旁笑嘆道:“也是主子您太冷落了白姑娘,她纔會自己去尋了樂子。只不過,她這樂子尋的不巧,恐要被他人尋了樂子了。”
炎閣的臉色已不是一點難看了,白杜鵑不懂事,她們幾個還不知中原王侯府裡的水多深嗎?
妙觀也是從來都是點人一下的,從來不會過分,見她們王上面露擔憂之色,她便又淡淡一笑道:“主子也不必太爲白姑娘,那不還有葉衣和月淨跟着保護嗎?出不了大事的。”
法華對妙觀這戳一針,給個甜棗的做法,弄得可真是哭笑不得。也是主子不愛理她們這些小心機,若是真較了真,她們可都要沒好果子吃了。
妙觀看了法華一眼,只覺得這丫頭心眼兒太實,像王上這樣的頑石,能不時常打磨雕琢他一番嗎?
法華一旁垂首不吭聲,隨妙觀刺激王上去。
炎閣可是沒心思抗米打聽消息了,只得去前頭和管事的告了假,只說身子不舒服,想回家休息下。
管事挺喜歡他這實誠人的,也看在他幹活賣力的份兒上,就允他回家休息半日,明早再來上工。
炎閣是從米鋪後門離開的,離開後,便暗中戴着斗笠去了林陽王府外,果然看到不少女子進入林陽王府,皆是打扮的十分風塵氣的女子。
“喲!這不是麗夏坊的尋芳姐姐嗎?”一個身着緋色輕紗羅衣的女子,懷抱琵琶湊到了一名身着桃粉襦裙的女子身旁,與之交頭接耳,說說笑笑的一起進了林陽王府。
“燕春妹妹還是如此愛說笑,先進去吧!”尋芳比較文靜,算是淑女一類的歌姬了。
紅裙姑娘乃紅杏坊的姑娘燕春,與尋芳也算認識,畢竟鄰居嘛!
炎閣在外瞧了一會兒,根本沒看到白杜鵑她們的人影。
妙觀動作挺快,易容成一個裋褐小哥兒,走到炎閣身邊雙手抱臂,閒聊似的嘿嘿笑道:“哥們兒也覺得這些姑娘們……千嬌百媚的像花兒一樣好看嗎?”
炎閣一聞到妙觀身上獨有的綠絨蒿香氣,斗笠下的臉色便冷了下來,低聲問:“她人呢?”
“翻牆進去的,估計會混在這些歌舞坊的姑娘堆裡。恰好,今日林陽王開脂粉宴,邀請了不少歌舞坊的姑娘,回頭可有樂子尋了。”妙觀回稟這些事時,眼底總含一模幸災樂禍。
炎閣眸光微冷的看了林陽王府的匾額一眼,便轉身走了。
妙觀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便是無奈一嘆息,轉身去了別的方向,找個地方換回了女兒裝。
法華一直暗中跟着她們王上,發現了一些行色詭異的人,她便順手給悄無聲息的解決了。
這回王上帶來的人不多,除了她們姐妹外,其他人,也不過只有八十一人而已。
炎閣一路心不在焉的,有那麼點失魂落魄,若不是法華和妙觀一路相護,他早被宮明羽的人追蹤到住處了。
回了那小院子,法華去廚房燒水,妙觀去幫忙找衣飾,八十一暗衛分佈在院落四周,在暗處保護。
炎閣回到臥房,摘了斗笠,坐在桌旁的凳子上生悶氣。
妙觀和法華動作都很快,準備好了熱水,也就退下去了。
炎閣在房間裡又坐了片刻,這才起身去寬衣沐浴。
妙觀拉了法華出了院子,在外頭不遠處的花園裡等人。
果然,大概過了兩刻鐘後白杜鵑就回來了。
一回來,白杜鵑就氣不順的罵道:“什麼玩意兒,居然是一羣色狼匯聚,大白日開什麼脂粉宴,下流胚子,一個個都不是好東西。”
葉衣和月淨走到一旁,和妙觀她們站一排,反正她們以後再也不跟着白姑娘跑了,還是讓法華陪白姑娘瘋去吧。
妙觀眼中含笑意,心生壞主意,看向白杜鵑,淺淺一笑道:“白姑娘,主子回來了,說是身子不舒服,正在房間裡休息呢!”
“什麼?那傻子病了?”白杜鵑轉頭看向妙觀,見妙觀點了下頭,她便是眉頭一皺,轉身就向着一條青石板路疾步走去。
法華無奈笑看妙觀一眼,這壞心眼使的,王上回頭該真生氣了。
妙觀給她們打了眼色,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啊?難不成,還想留下來被王上怒斥嗎?
葉衣和月淨一直覺得她們是乖孩子,最壞的是妙觀,她們可不要留下來當冤死鬼。
法華望着她們三人逃走的背影,無奈一笑,也轉身隨了上去。
白杜鵑一路跑進了院子,走到門前,也沒敲下門,直接推門走了進去,邊走邊東瞧西看道:“傻子,你到底生什麼病了?哎,人呢?跑哪裡去了?”
炎閣一聽到白杜鵑竟忽然回來了,他一個緊張便站起身來,伸手去拿屏風上的衣物,可是……衣服在手裡緊握着了,沒來得及披上,她人就闖進來了。
白杜鵑非常不走尋常路,她看到這樣令人噴鼻血的一幕,她沒有驚羞的叫喊一聲捂臉跑,而是十分大大方方的把人一番仔細打量。
心裡做如此評價,肩寬腰闊,雙臂強而有力,胸肌結實,腿……應該也不錯,被水淹沒的某處,有點看不清楚,不好評說。
總得說,這男人體魄不錯,均勻的麥色肌膚,瞧着就是硬朗漢子一枚,可惜她還不能擁有。
唔!這樣的男人,她真的能推到嗎?怎麼覺得他那麼巍峨如高山呢?
炎閣受驚不小,呆愣半天,才忽然想起來拿衣服遮身,可遮了前面護不住後面,這女人居然……噗通!他做了一個決定,還是沉在水裡安全。
白杜鵑被濺了一身的水,她擡袖擦掉臉上的水珠,大步流星走到浴桶旁,伸手拍了拍桶沿,皺眉不滿的喊了聲:“喂!你個傻子,弄溼我衣服也不道歉,躲水裡當什麼玄武?哎!你給我出來,再不出來……我打爛你浴桶了啊?”
嘩啦!
炎閣出來擡起頭來了,頭髮溼漉漉的散開了,硬朗的臉龐上佈滿水珠,露出渾圓的雙肩和胸肌,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那麼直勾勾的看着浴桶旁的白杜鵑,嚴重懷疑對方是不是個女人。
肖雲灩當初那般豪放不羈,也沒有這位白杜鵑姑娘遇事如此淡定。
在白杜鵑的身上,他真的看到了一句話——泰山崩於,而前面不改色。
白杜鵑趴在浴桶邊沿上,伸手戳了他臉頰一下,見他巍然不動。她又放肆的伸手戳他胸肌一下,見他還是一動不動猶如老僧入定。
然後,她一邊盯着他硬朗的面龐看,一邊又伸手在他胸肌上摸了一把,心中不由嘆息一聲,真是好胸啊!
炎閣是被她大膽的舉動嚇呆了,在被她這樣不知輕重點襲胸一下後,他總算回過神來了。
白杜鵑剛想去彈下他胸前的那兩點茱萸,結果……哎呀!真討厭!早不抓手,晚不抓手,偏偏在這個時候爪她手,不知道她意猶未盡的很難受嗎?
炎閣一副冷然不可侵犯的模樣,一手抓住白杜鵑的手,一邊望着她,面若寒冰道:“白杜鵑,你過分了。”
“過分個屁!姑奶奶我又沒強姦你,又什麼可過分的?”白杜鵑纔不信他的假威嚴,有本事裝冷酷無情,那就別紅耳朵尖啊!
炎閣的耳朵這下是全紅了,脖頸和手背上的青筋若隱若現,明顯是要惱羞成怒了。
“哎!你可別想衝我發火,我現在還一肚子火了,小心我回噴你,用我熊熊的怒火,把你當塊好肉給煮了。”白杜鵑一點不給炎閣開口的機會,她用另一隻手,粗暴的拍了炎閣手臂幾下,逼的他鬆開了她白嫩嫩點小手,嘶!狠心的傻呆瓜,把她手都捏青了,真是一點都不懂的憐香惜玉她這個美人。
炎閣見白杜鵑不止沒避嫌轉身出去,居然還去翻箱倒櫃,也不知道在找些什麼?
白杜鵑在找藥啊!這個傻呆瓜,那麼用力,真不當她的手是肉長的啊?討厭!
炎閣眉頭皺了一下,抿脣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開了口:“你能不能先出去?”
“幹嘛?怕我看你遛鳥長針眼啊?你可真夠關心我的,以前還真沒瞧出來。”白杜鵑撇了下嘴,不止沒出去,還一屁股坐在牀上,非常憐惜自己的……在給自己的那隻白嫩小手擦藥酒。
可惡的傻子,她的手啊!白白嫩嫩的手背上,多一個青紫指印算怎麼回事嘛!
炎閣臉色變得有些黑沉,他平生所見的女子中,最爲刁鑽古怪,最爲潑辣難纏,最爲令人頭疼的一個,就是白杜鵑這個女人。
“啊!我的纖纖玉手啊!居然都腫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在房間裡幫了你一把呢!”白杜鵑一邊哀嚎她的白嫩小手上的傷,一邊還不忘那哀怨的眼神,譴責的看着水中赤身**的男人。
炎閣的太陽穴突突的疼起來,他就沒見過比白杜鵑還難纏的女人,更沒見過這樣顛倒黑白,一點不知害羞爲何物的……女人。
“喂!你幹嘛還不出來,我等着看你脫了褲子的腿……到底長啥樣呢”白杜鵑是一點都不害羞,她此刻是滿心的好奇。
炎閣望着眼睛發光的白杜鵑,他堅決不能在她面前出浴,天知道!她一會還會說出什麼羞死人的話?
白杜鵑似乎有點失去耐心了,她摸出腰間一把飛刀,在炎閣驚恐萬分的目光下,一刀射散了浴桶。
噼裡啪啦!
浴桶四散開來,水嘩啦流了滿地。
白杜鵑射出的刀,掉在了滿是洗澡水的地面上。
炎閣此時的姿勢一言難盡,浴桶裡有個座的,洗澡的時候,男人是習慣大馬金刀的坐着的,這樣可以愜意的泡個澡。
可這種放鬆愜意的姿勢,在木桶被人爲破壞後,一切就變得十分讓人惱火了。
“呃?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白杜鵑如願以償的看光了炎閣,可是……她真不是故意惹他如此生氣的,救命啊!
炎閣的眼神很是陰森恐怖,如果白杜鵑沒有跑走,他真的不敢確保不會掐死她。這個女人,簡直就是來挑釁他的好脾氣的。
白杜鵑是闖完禍就逃跑,比如今兒在林陽王府,她砸了那個什麼脂粉宴,就立馬帶着葉衣她們逃出來了。
妙觀她們幾個去而復返,在白杜鵑驚慌失措的跑出來時,她們皆有些懵了。這反應也太慢了吧?到現在才害羞的跑出來嗎?
妙觀一旁淺淺淡笑道:“白姑娘從不知何爲害羞。”
葉衣看向妙觀,疑惑的皺眉問:“那她爲什麼驚慌的跑出來?”
“我也很好奇。”法華在一旁面無表情的抱臂而立,被妙觀荼毒的日子,她已經麻木的臣服在妙觀的邪教條之下了。
妙觀望着大開的房門,高深莫測一笑道:“能讓白姑娘花容失色的事,唯一件而已。”
“什麼事?”一向乖乖女的月淨,這下也是忍不住好奇了。
妙觀看向她們這些個天真無邪的姑娘,笑得極爲慈愛道:“王上在沐浴,白姑娘闖進去了,水流滿地,浴桶一定破了。不着寸縷的王上展現在白姑娘的面前,她難道還能坐的住嗎?”
葉衣和月淨露出瞭然的神情,原來如此啊?
法華在一旁面無表情道:“你說過,白姑娘從不知害羞爲何物。”
對哦!白姑娘根本就不可能害羞跑出來的。
葉衣和月淨用質疑的目光看着妙觀,覺得妙觀的前言不搭後語,真的很自打嘴巴子。
妙觀看向法華,勾脣一笑很溫柔道:“王上此時非常震怒,你們該想着如何快速逃跑,而不是在這裡等我給你們道出真相。”
唉!一羣反應遲鈍的孩子,這下想走,都爲時已晚了。
“妙觀,去把白杜鵑抓回來。”炎閣此時此刻的聲音很冷,還帶着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是,王上!”妙觀用着極爲恭敬的語氣領命,可真實的情況卻是……她望着法華她們,笑意溫和道:“抓回白姑娘,可以將功贖罪,你們還不快去?”
葉衣和月淨見識過妙觀的陰險後,那還敢和這邪教妖女在一起,麻利的轉身跑去哄白姑娘回來進狼窩。
哦不!是請白姑娘進王上的房裡去。
法華很認真的打量着妙觀,最後不苟言笑的來了句:“以前真沒發現,你如此狡猾陰險。”
“那是因爲我怕嚇到你們,畢竟,你們都太天真無邪了。”妙觀是她們幾人中的大姐姐,打小她就比她們心眼兒多,老太后去世前,便讓她收斂鋒芒,好好照顧她們三人。
如今南詔國內憂已除,她跟隨在一個不解風情的王上身邊,自然是要露出本性,想方設法幫王上討位王后回去咯。
法華也明白,妙觀要是真的如表面那般正直嚴肅,王太后也不會被妙觀哄的暈頭轉向,最後信任妙觀的把名冊交出來,害得自己如今心血白費,幽禁深宮的下場了。
妙觀望着法華,微微一笑道:“法華,我們不是楊易長,不用揹負忠義的擔子。我們只需保護好王上就是了,希望你懂得。”
法華望着妙觀離去的背影,沉思想着妙觀的那番話,忽覺很有道理。
她們不需要迷茫或恐懼什麼,她們只要記住一點就好。
那就是,她們保護王上的心是一樣的,不用在乎誰用什麼樣的手段,反正初衷都是一樣的,沒分別。
------題外話------
爐子有了,生米在鍋裡了,煮飯的白姑娘跑了,可惜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