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起那隻香噴噴的烤雞，湊到鼻尖使勁聞了一聞，好香啊。我拿到楊黎的面前，說：“快吃吧，你都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別餓壞了自己。”
楊黎接過烤雞，默默地發着呆，沒有咬下去。
我笑道：“這兒沒外人，別顧着自己的形象了，想吃就大口地吃吧，我們都是這樣子吃飯的。”她肯定是因爲我和小秦盯着她纔不好意思下口來着。
楊黎輕輕柔柔地朝我笑了，貝齒咬了一下烤雞，才咬掉一小塊兒，放在口中細細地咀嚼。這千金大小姐吃起烤雞來，還真是好看。
房門口忽然有動靜，是開鎖的聲音。“不好，有人來了。”怎麼辦，現在要想從洞洞裡鑽出去是來不及的了，我立馬跑過去一推小秦，兩人躲到了屏風後面。
門開了，四姑姑走了進來，正好瞧見楊黎手中握着烤雞。四姑姑的臉一下子扭曲了起來，大喝道：“虧我還怕你餓着給你帶來了吃的，你居然一個人在房裡吃香的喝辣的，你說，吃的是從哪裡來的？啊？你這個小蹄子，居然揹着我，搗鼓着什麼心思，連皇宮那麼好的地方都不肯去……”
四姑姑罵罵咧咧的，我和小秦縮成了一團，生怕被發現了。
不一會兒，聽見楊黎硬生生地喊了一聲“娘”。四姑姑怒了：“不要叫我娘，我沒有你這種女兒，吃裡扒外的東西，你說你活着有什麼意思？你怎麼不去死的！你留在楊家，還等着我和你爹養你不成？你看看你的姐姐，她進宮了，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我要是年輕個二十歲，我也進宮去，也免得來看你們一個一個人的臉色！我真想不明白，你留在家裡有什麼好，嫁誰能有嫁給當今的皇上好？皇上是天下的主子，其他人，都是奴僕！”
唉，有這樣的母親，家門不幸啊。我爲楊黎嘆了口氣，楊黎問道：“娘，那爹呢？難道在您看來，連爹都是不入眼的？嫁給皇上，難道就真的很好嗎？我連皇上都沒有見過，怎麼知道他是值得託付終身的男兒？”
“哼，娘當年是瞎了眼纔會嫁給你爹，你的外祖父，非要聯姻，就因爲你祖父手裡有些好處。當時娘不懂事，不會反抗，現在想想，腸子都悔青了。娘又不是長得不好，委身於你爹，真的是大大的不值。娘一輩子都沒有走出濟南府過，娘就是希望你們有出息，你
到底懂不懂啊！”四姑姑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女兒，恨鐵不成鋼。
她是女流之輩，又沒有三姑姑那麼好的才能，所以，她和她的丈夫，還有自己的女兒，對於楊家的事務一點兒都插手不上，整天遊手好閒，不知道怎麼打發日子。她也想有朝一日，體驗一番大權在握的感覺。楊敏倒是像她娘，都有這樣的野心。
楊黎充耳不聞：“娘，您當年不懂得反抗，女兒現在懂，女兒是不會接受您安排的命運的。”
着實想不到，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平日裡走一步，三回頭，極其注重淑女形象的楊黎，骨子裡也有着不甘於認命的血性。她也是一個剛烈的女子，我顛覆了以往對她的印象，對她好了些的好感。
如果她可以不再愛慕楊沉，之前的一切，我權當做是誤會一場。
我心裡這樣盤算着，屏風外面的四姑姑卻是動起了粗，她喊道：“來人，給我上家法！”“是。”下人趕緊跑下去了，荷花縮在門口不敢進來勸說一句。
家法？什麼家法？
我背過家規祖訓，裡面沒有任何一條是說如果楊家的人做錯了事情會有什麼樣的懲處呀。我和小秦面面相覷的那會子，下人拿來了一條很粗的鞭子。那鞭子，我只需要看一眼，就覺得背上火辣辣的疼。四姑姑該不會是想拿這條鞭子去打楊黎吧？不會吧，楊黎那麼細皮嫩肉，我都不忍心下去手，她做孃的，怎麼會如此狠心！
“下來，跪在我的面前——”四姑姑惡狠狠地瞪着楊黎說。在這個時候，我開始懷疑，楊黎逃過了進宮，究竟有沒有逃過劫數。
楊黎放下了烤雞，下了地，連繡花鞋都沒有穿，就“噗通”跪在了四姑姑的面前。楊黎低着頭，有晶瑩的淚珠順着她姣好的臉龐滑落下來，一顆，一顆，沒入塵埃。
她說：“爲什麼我不能選擇自己的人生，爲什麼非要進宮去，纔有好的出路……”她哽咽着，那眼淚我見猶憐。楚楚可憐。四姑姑卻手一揚，粗粗的鞭子就這樣落在了楊黎嬌嫩的肌膚上！
“啊——”
我一下子捂緊了自己的嘴，就怕一不小心就驚叫了出來。楊黎她是無辜的，爲什麼要這樣對她。我想站起的時候，被小秦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小秦輕聲問道：“大少夫人，您到底想幹嘛！”“我要
出去，你沒看見要出人命了嗎！”“您瘋了，這是人家的家務事，您答應過我們不管的。”
我什麼時候答應不管了？四姑姑也太放肆了，就因爲她是楊黎的生母，就這樣對待楊黎？萬一失手打死了她怎麼辦，這鞭子看着就不是嚇唬人的。不行，我要出去，可是出去的話，我該怎麼解釋我藏在屏風後面呢？
外面打的可真叫一個“慘絕人寰”，楊黎的後背上，已經沁出了鮮血，白色的衣服已經有些裂開，我從屏風後探出腦袋，不忍直視。
楊黎咬緊着牙關，原本鮮豔的紅脣已然蒼白如紙，我看她痛苦的表情，實在是按捺不住了，我趁小秦不注意，一下子衝了出去，抓住了那根可惡的鞭子。
“黃貞兒，你怎麼在這裡？”四姑姑被我嚇了一跳，我鎮定地說：“四姑姑，您不能再打她了，進宮的機會已經沒有了，您再打她，又有什麼用呢！”
四姑姑怒道：“放開手，否則，別怪我把你一起打！”
“四姑姑，她可您的女兒啊，您就兩個女兒，一個已經入宮去了，您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女兒了啊，您爲什麼就不肯好好地對待她啊，爲什麼非要把一雙女兒都推入火坑才罷休！皇宮是什麼樣的地方，您以爲真的是一座金山嗎？那是一個金色的牢籠，裡面的女人，都恨不得插上一雙翅膀飛出來呢。四姑姑，您現在還有一個女兒，別不知足，別等到連這個女兒都失去了，才後悔——”
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只希望四姑姑可以手下留情，別再折磨楊黎了。我以前，是討厭楊敏和楊黎，但我現在比誰都同情她們，因爲我也是女人。
四姑姑一點兒也聽不進去，一把將我推倒在了地上，揚起鞭子就朝楊黎揮去。
家法，這樣的家法，婆婆，您看到了嗎？兒媳知道，您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家法存在於楊家的，您快點來看一眼吶，楊黎，楊黎……
我頹然地坐倒在地上，看着那粗粗的鞭子在風中發出刺耳的聲音，重重地落在了楊黎細膩的背脊肌膚上。我什麼忙都幫不上，她在教訓自己的女兒，我能做什麼……
“四姑姑——”
楊頃和楊勫來了，楊頃看了一眼地上的我和楊黎，道：“四姑姑，別再打了，您已經驚動了大家了，快快收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