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極其不情願地,被我們帶到了醫院,然後排了隊掛了號,安安靜靜地等着護士叫號。
不過並不嚴重,只是有些貧血,輸點營養液就可以出院了。雪霽還埋怨了一句,說我果然是做醫生的料,一點小毛病就大驚小怪的。
對此,我只能尷尬地笑了笑。
輸液要一個多小時,炎炙說要帶着我四處轉轉,我也覺得一直呆着挺無聊的,就隨着他一道下樓。
我總覺得,他這次回來之後,我們的相處不再像之前那麼針鋒相對了。
也不知道是他變了,還是我變了。
因爲走神,下樓梯的時候,我和迎面來的一個女孩狠狠地撞了一下,她帶着帽子和墨鏡,看不清楚臉……
但是炎炙一下子叫出了她的名字,“陳念。”
她聽到這聲名字,是慌亂地將頭低下,然後急衝衝地起身,慌不擇路地逃走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炎炙,衝着他搖了搖頭,“那人不是陳唸吧,我看着怎麼不像呢?而且她那麼瘦,陳念可比她重多了。”
雖然陳念一貫也是以骨感美女自居,但剛纔那女孩子,最多隻有70多斤吧。距離我上一次見到陳念不過幾天,她不至於瘦到那種地步吧。
可炎炙卻盯着她剛纔逃走的方向,十分確切地開口。“那人的確是陳念,就算模樣可以改變,但身上的鬼氣改變不了。你若不信,我們可以打賭。”
我將信將疑地站了起來,一面將他剛纔的話回味了一番,一面不過腦地回了一句。“賭?你要賭什麼?”
“賭你。”他當即給了答覆,而且身體力行地將我逼到了牆角,眼看着就要壁咚上去。不過我用眼神攔截了他的動作。
該死的氣氛又變得尷尬了起來,我只能輕咳一聲,將話題微微一轉,“那,倘若她真是陳唸的話,到底是什麼厲鬼纏上了她,怎麼暴瘦了那麼多?”
“你想知道?”他身體貼着我極近,雖然在很認真地探討這事情,但同時也很不認真地,用手撩撥着
我的一縷長髮。
我皺着眉看他,遲疑着應該怎麼開口。
不過在此之前,我把他放在我頭髮上的手,先打掉了。
“我想知道,是因爲我怕這事情不僅僅和陳念有關,還會牽扯到其他人身上。但倘若真那麼麻煩,我們不管不問不理便是了。”
“倘若這事情你只是想知道個緣由,那倒沒有什麼關係。”炎炙把我鬆開,卻是看了看一旁樓棟的標識。“你說陳唸到婦產科,來做什麼?”
醫院的三樓,是婦產科。
我皺了皺眉,想到之前陳念曾經耀武揚威地同我說。她爬上了徐牧的牀,有了孩子,並以這個作爲籌碼,讓徐牧最後選擇了她,背棄了我。
所以她到婦產科,多半是爲了那個孩子。
且很有可能是把孩子打掉?
我把這事情簡簡單單地同炎炙說了。他臉上陰晴不定,又看了看婦產科的那塊牌子,聲音悶悶地問。
“你……很難過?”他問得,好彆扭。
我搖了搖頭,並不想解釋太多,直接拉着炎炙的手,朝着陳念剛纔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他剛纔也說,事情的緣由我是可以知道的。
他任由着我拽着,朝着裡面那條巷子走去。如果他不情願,我是一點拽不動他,因爲他力氣比我大多了。
所以他並不排斥我拉着他,甚至於還把我的手,握得緊緊的。
然後,我們到了走廊的盡頭。
沒有看到陳念,卻是看到了許多,小腹微微隆起的年輕女性,她們有的是一個人來的,有的有人陪同,但都面色慘白,臉上一片悲慼。
我用餘光看了看面前兩女孩手中的單子,她們都是來做人流的?
“好歹是條性命呀,就這樣沒有了。”炎炙已經靠在了牆邊,這話說得有些大聲,我見已經有幾人朝他投去了不滿的目光。
我皺了皺眉,走過去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小聲一點好不好?”
他這樣說當然沒有錯,但是……也不挑挑時候和
地點。就除掉一小撮行爲不端的女孩之外,大部分來到這裡的,都是迫於無奈,並無選擇。
偏偏炎炙還補了一句。“我又沒有說錯,就算是隔着肚子,我都感受到胎兒的怨氣了。這些沒有見光就要死去的嬰孩,心中的怨氣是最難抒發的。指不定會變成什麼怪物。”
不過好在,他總算記得要把聲音壓低了說。
我輕輕嘆了口氣,他那一套我不懂,但是從醫生的角度上說,這樣的確有些不人道。我也記得大二學生理課的時候,那導師曾經非常形象地告訴我們,當女孩子躺在手術檯上,接受那手術時……
在大多時候,都會覺得自己和死了,並無太大的差別。
因爲麻木,很多執行手術的醫護工作者,也不大會把她看成是個人。而做手術的,又一般是十七八歲或二十出頭的小女生。
有多少人在做完手術後,會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完了……
那其實跟殺人,並無太大的區別。
“陳念出來了。”見我越來越難過,炎炙提醒了我一句。便見得陳念手捧着一張化驗單,從最裡面的房間出來。
裝束是之前撞我時的裝束,雖然低着頭,但這一次沒有躲着我,我端詳了她好久,總算是把她認了出來。
炎炙沒有說錯,她還真是陳念,可到底經歷了什麼,不過幾日未見,她……她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
形銷骨立,瘦弱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雖然穿着款式寬鬆的連帽衣,但縱然這樣,也掩蓋不住身體的單薄。
連帽衣的帽子,被她扣在頭上,遮住了整個後腦勺。她的後腦勺因爲嚴重脫髮,已經出現了一張類似於人臉的輪廓。
她說,那是厲鬼。
可縱然已經清瘦到了如此地步,那張臉,還是美得不像話。雖然臉頰沒有了肉,但是五官卻越發精緻,那是一種病態到極致的美,就好像盛極而放,卻又會在下一刻徹底枯萎的花朵一般。
亦或者,那樣的美麗,是以燃燒生命作爲代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