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推開的瞬間，撲面而來的，是濃重的酒氣和剩菜過期的發黴味。
我就算之前有過心理準備了，但沒有忍住，差點就要吐了……
曉燕摸索着把燈打開，然後趕忙走到了窗邊，將窗子打開換氣。也虧得是有窗子，不然這裡面的味道都能把人給薰暈了！
王星躺在牀上，衣服和褲子還算整齊，一張臉通紅得厲害，模樣糟蹋狼狽，一看就喝了不少酒。
鬍子拉碴的，距離我們上一次見面連一週都不到，他就像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躺在牀上，也不知道是清醒着，還是睡着。
曉燕連忙走了過去，將他人拉了起來，同時用求助滿滿的目光看着我們。“小溪，你們幫幫忙，看看是不是有厲鬼纏着王星了……”
她懇切滿滿，所以我也不得不把目光落在王星的身上。
也就看了那麼一眼。
好傢伙，他的肩膀上竟然坐了個一人高的小鬼！
深藍色的身子，佝僂着身子，蜷縮地坐在王星的肩膀上。感覺我們在看它，它就微微把頭擡了起來，那雙血紅色猙獰的目光，就那麼不偏不倚地和我對視了下！
我站不穩，差點就整個人都癱坐在地上！
幸好炎炙就在我身旁，順勢拉了我一把。有些嫌棄地開口，“你也太弱了吧，就這麼只窮鬼，就能把你的魂給嚇沒了？”
他話語裡帶着嫌棄，同時也有掩藏不住的關心。
“果然是窮鬼……”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扶着王星的曉燕卻是自言自語地開口，“我就說了，他肯定是被鬼纏上了……對了，窮鬼是什麼東西，能……能趕走嗎？”
她咬着脣，一雙眼睛殷切滿滿地落在我身上。
就算知道王星被窮鬼纏上了，她還是用手扶着他，並沒有因爲害怕而鬆開。
因爲愛，所以不管不顧？
我吐了口氣，壯着膽子再看了眼棲息在王星身上的窮鬼，它偏着頭盯着我，目光所及似乎是落在了我脖頸上的石蓮子上。它身上套着一件破破爛爛、打滿補丁的衣服，有些不大合身，很多地方都被撐破了。
也虧得是炎炙，他現在竟然頗爲耐心地同我解釋道。“窮鬼，能夠讓人窮困潦倒，被它盯上非得散盡家財，淪落到路邊乞討不可。而且吧，就算你給他好衣服穿，他也非得用火燒出破洞才願意穿，別說纏着你不放，就是看一眼也覺得晦氣。”
他一面說，一面就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曉燕給王星倒了一杯水，灌着他喝了下去，又搖晃着他的身子，慢慢他才醒了過來……不過意識還是非常混沌，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炎炙……
“被窮鬼纏上，很難趕走嗎？”
曉燕咬着脣，小心翼翼地開口，她希望我們能幫幫王星，可又怕從我們的口中得到個愛莫能助的答案……畢竟，在她的認識當中，也就我和炎炙，知道些鬼神的事情，而且剛纔炎炙一眼就看出王星是被窮鬼纏住了。
“也不是太難，但……似乎也不全然是因爲它。”炎炙用手託着腮幫子，簡單地思考了一個。
“恩？”不是窮，還能是什麼？
我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問出，他卻是乾脆直接地一招就把窮鬼捉了過來。我都沒有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瞧見窮鬼落在炎炙的腳下，掙扎了好久，絲毫不能動彈。
它剛纔還得意滿滿，現在只能服服帖帖地趴在地上。
“你有事情要問它嗎？”炎炙壓着窮鬼，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瞧得我還是一副沒有回神的模樣，只能輕輕地搖頭嘆息。“快把你的嘴巴閉上，都快要掉下去了。你成日跟我在一起，怎麼還怕這些東西？”
我驚魂甫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然後惡狠狠地瞪了炎炙一眼，“他說得輕巧，可我是人，怕鬼那就是本性，總不能因爲見多了，就不怕吧？”
再說了，我那也不是怕，只是被這麼冷不丁的一嚇，沒有防備罷了。
這麼一鬧，剛纔還一臉懵逼的王星也反應過來了，就伸手指着被炎炙壓着的窮鬼，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爲什
麼要纏着……我？”
“這個，我也挺想知道的。”炎炙微微偏頭，表明他也非常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窮鬼蜷縮成一團，因爲懼怕炎炙，只能戰戰兢兢地開口，“我……我……我也是……”
炎炙難得搭理它，索性直接將它身上的衣服扒了個乾淨，露出了深藍色的雙肩……那窮鬼本就瘦骨嶙峋，扒開那層衣服之後，更是隻見骨頭不見肉，彷彿只有一層皮包着骨頭一般，偏偏還有雙特別大、特別滲人的眼睛。
等等，他的左肩頭，似乎刻了個字？
“穆。”
那是什麼東西……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卻被炎炙給拖了出去，順帶着重重地將關上。
也沒有走太遠，就帶着我到了走廊上。
“怎麼了？”我皺着眉頭，用不解的目光看向炎炙，他還把王星和曉燕留在屋裡呢……倘若只是他們在屋裡也沒有關係，關鍵是，關鍵是還有一隻窮鬼呢！
“放心，我在外面，它就不敢在裡面亂來！”炎炙彷彿會讀心術一般，皺着眉輕柔地解釋了一句。
我聽他這麼一說，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
不過用詫異的目光盯着炎炙看，也陪着小心地開口。“你帶我出來，是因爲有些話不方便在裡面說，曉燕和王星他們，不能知道？”
我又不傻，炎炙帶我出來，定然是因爲在裡面說事情不大方便。
他也坦然地衝着我點了點頭，表明我並沒有說錯。“你有看清楚，窮鬼的左肩，寫了一個穆字吧。”
我點了點頭，雖然剛纔光線昏暗，但那個字我看得清清楚楚。
怎麼，那個字裡面，藏着文章？
炎炙並沒有同我解釋太多，只是非常乾脆地將自己的上衣脫了下來，把上半身完美的肉，一覽無遺地露了出來！
我驚愕地看着他，雙手下意識地護在胸前，一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
好好的，說話就說話，他……他脫衣服做什麼？
偏偏，他還魅惑地往下舔了舔脣。
流氓！
心撲通撲通跳動得厲害，臉上也是燒了一團。
我忍住心裡的悸動，想着非禮勿視，就趕忙用手把眼睛給擋住了。還得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否則我得分分鐘背過氣去！
可偏偏炎炙還要一本正經地提醒我。“你用手遮住眼睛做什麼，我這就是給你看得呀！”
他給我看，可我不敢看呀……
而且，這個節骨眼，也不應該簡單粗暴地脫衣服呀！
炎炙拿我沒有辦法，只能強制性地將我的手從眼睛上取了下來，然後非常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只是想告訴你，鬼一旦和人達成契約，就會在肩膀上刻上那個人的名字，直到契約完成，那個字纔會消失，只有那個字消失了，亡靈才能恢復自由，否則生生世世都得遵循這個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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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窮鬼肩上的“穆”字，乃是它和人定下了契約？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還是不敢把眼睛睜開，同時在心裡已經對炎炙是各種埋怨，像是這樣的事情，他直接同我說就好了，幹什麼非得身體力行地把衣服脫了呢？
他脫了衣服，想做什麼？
似乎就是爲了回答我這心裡的疑惑，耳畔邊還得響起他低音炮一般的解釋。“小溪，你就不能把眼睛睜開嗎？”
不能，除非他把衣服穿上！
當然我這話也就只能在心裡說說……
因爲他還非常無恥地激將法了一個，“話說你明明什麼都見過了，爲什麼還會那麼羞澀呢？還是說，看到我這幅肉體，小溪也怕自己把持不住呢？”
腦中轟然一下，我只能把眼睛睜開了！
他，離我很近，整個人都貼在了我的身上。
然後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左肩的位置，那上面也刻了一個字？
“念溪”的“溪”？
見我滿臉驚愕，他倒是淺淺且滿意地衝着我笑了笑，“挪，這就是我和你定下的契約……確切地說，是冥婚的契約，所以這個字估摸着永遠都不會消失，我會纏着你生生世世。”
他一面解釋，一面心滿意足地加了一句。“有了這個，小溪就會一直一直跟着我了，你是不是很高興呀。”
我，不高興。
不過總算知道炎炙爲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脫衣服給我看了。也就是微微鬆了口氣，然後我偏着腦袋，冷着聲音問他。“你是想要告訴我說，有個姓穆的人，和窮鬼達成了協定？讓他纏上了王星？”
“是。”炎炙點頭，表明我並沒有猜錯。
然後我滿臉黑線地，繼續往下問他，“既然是這樣的話，你就不能直接同我說明，爲什麼要脫衣服呢？”
對呀。就算這事情當着王星的面不好說，那把我帶出來，就可以簡單直白地說了，他……他脫衣服做什麼……還是說他衣服都脫了，就爲了給我說這個？
炎炙一面將衣服重新穿上，一面十分淺淡地賠了句。“也不做什麼，就怕你不相信鬼和人定契約這事情，然後我覺得，可以讓你看看我肩膀上的字，佐證一下……”
佐證你妹的，下次還請他乾脆直接地說！
我這幅咬牙切齒的模樣，落在炎炙的眼裡，他竟是更惡劣地衝着我笑了笑。“還是小溪覺得我脫了衣服，卻只是讓你看了看，你心裡覺得不舒服？”
……
“沒事，等會回了家裡，你上下其手地摸，我都隨你。”趁着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又補充了這一句。
他這話一出，我就恨不得把他給撕了，那都是什麼話……
往上扯着嘴角，同時不懷好意地提醒了個。“炎炙……你成語是負分滾出嗎？上下其手是那個意思嗎？”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上下其手明明是形容暗中勾結，隨意玩弄手段，串通作弊……
他分明就理解錯了！
可是，他就將手微微放在自己的下巴上，又是衝着我邪魅地笑了笑。“沒有關係呀，反正我是這樣理解的，誰管它以前是什麼意思……”
額……
好吧，我不得不說，他贏了！
不過他把我羞辱完了之後，卻還記得要和我說正事，就一本正經地問我。“你快想想，你有認識什麼姓穆的人嗎？”
穆這個姓，並不多見。
“嗯。穆桂英。”我不過腦的，下意識就把這個名字報了出來……順帶着還琢磨了下這個歷史人物是做什麼，大概是哪個朝代的人……
然後，周圍氣氛冷了冷。
下一瞬炎炙整個人就有些不好了，一副恨不得要把我撕了的模樣，“什麼叫穆桂英，你認識穆桂英嗎？你就是用腳趾甲想，也知道這事情和她沒有關係吧？就算曆史上真確有其人，她現在也應該死透了吧？”
他受不了我了。
我也只能尷尬地衝着炎炙笑了笑，其實莫說是他受不了我，我自己都受不了自己……“那個，我就隨口一說，你不要這麼當真。不過，又不是我沾染上了窮鬼，你要問也得問王星認不認識，問我做什麼？”
炎炙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大概覺得我說得非常對。就把門打開了，然後自顧自地走了進去。
我跟在他的身後，稍微停了停。
姓穆的人，其實我也認識……
比如，比如在半步多見到的，那個使用巫術，被炎炙成爲蠱女的女孩，似乎就姓穆……他當時還一本正經地告訴我說，最好躲着她。
下意識地，我用手握了握脖頸上的石蓮子。
她那時是怎麼說的？
她說，我把石蓮子給她，她就能幫着我，廢了和炎炙的冥婚？
只是，我信不過她，也不會把石蓮子隨便給了別人。
對了，她還給了我一張名片，一張特別簡單的名片，上面只有姓名和電話號碼……我記得她叫。
穆求凰。
只能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窮鬼仍舊蜷縮在角落裡，瞧見我們回來，那雙眼睛叫一個忐忑和畏縮……
我走到炎炙的身邊，然後陪着小心地看了王星一眼，王星呆滯地看着窮鬼，似乎還沒有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
“你有得罪，姓穆的人嗎？”炎炙冷冽地，問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