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閒散貴人
顧帆醫書啃了不少,最近癡迷鍼灸之術,沒少拿自己做實驗。
正巧,千里探親回府的吾岑可能一路馬不停蹄,稍稍染了風寒,凌不惑準了兩天假留府休息,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事,練武的底子泡泡熱水澡驅驅寒氣即可,可無意間被顧帆知道,卻像得了個寶貝一樣,硬要拖着他給他扎針。
他們本就是差不多一般大的年紀,自然是能談的來,再加上顧帆一個自來熟,就算吾岑再內斂,也是經不住這種熱情。
這一天,束淵和吾岑被顧帆纏的不行,兩個人排排坐在院子裡,隨他一人折騰。
顧予初遠遠瞧了半天,兩個活靶子被扎的花枝亂顫,她實在是看不下去,趕緊上前解救一番。
“你會不會?不會不要亂扎。”束淵見吾岑憋着氣,很是緊張,打斷道。
“書上就是這麼寫的呀,曲池穴,清泄陽明,疏風散熱,瀉熱解毒,化痰散結,疏通經絡。”顧帆很是篤定。
“位置找準了麼?”
“圖上畫的就在這!”
眼看兩個人就要掀桌子吵起來,還好被顧予初給及時打斷。
“行了行了,就到這裡吧,休息會!”
吾岑見有人來救,連忙收回胳膊,低頭暗搓搓的後怕。
府裡的丫鬟端上瓜果,其後一位家丁送上一張喜帖,說是復誠王府特意送來給尉遲將軍。
顧予初隨手打開,看完之後驚訝的差點跳了起來。
五月初六,御白、寧逸大婚!
“出什麼大事了?”束淵、顧帆異口同聲道。
“復誠王嫁女!”
“喜事,你激動個什麼?”見不是要緊事,束淵緩了下來,和吾岑繼續吃瓜,顧帆則低頭繼續研究他的穴位圖。
她越想越不對勁,自上次公主府壽宴,明明纔過去一個月不到,這兩個人是如何做到破鏡重圓、喜結連理的?御白向來沉穩,主意很正,不可能衝動行事,莫不是受人脅迫?
於是,她不再多想,丟下那三隻野仔,趕往復誠王府去。因匆匆忙忙沒有來得及帶拜帖,只得遞了腰牌,好在復誠王府規矩沒有那麼大,她很快被下人領着去了御白的院子。
推門而入,言風也在。她們二人見她神情嚴肅,不自覺的噗哧笑了出來。
“怎麼回事?”她上前連忙問到,“是不是有人脅迫你了?”
“先吃點果子,怎麼和言風剛開始一個德性。”御白張羅着她坐下,倒上一杯洛神花茶。
“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本想賣個關子的言風實在沒忍住,說了個乾淨。
原來,寧逸在公主府宴會之後便就帶着雙親再次上門提親,復誠王自然喜不自勝。可生怕御白又做出像五年前逃婚一般的幺蛾子,那就當真毀了兩家的交情了,於是,許諾只要寧逸能讓御白點頭,他絕無二話。
於是,自那以後,寧逸就乾脆搬到王府來住,剛開始只是忙自己的公務,對御白的生活絲毫沒有打擾。久而久之,作息規律、勤奮進取的寧逸開始引起御白全部的注意,特別是他張弛有度、不即不離的相處方式讓她覺得特別的舒服。
再之後,御白驚訝的發現兩個人志趣相投,性格相合。
其實當初逃婚無非就是瞧不上他虛胖的體質,如今寧逸半路從武五年,真真是脫胎換骨。再者,御白體恤父母對自己的容忍和護佑,不想他們在爲自己的任性妄爲而勒,所以便答應了下來。
“五年,可以改變的東西太多,一個月的時間真的夠了解一個人麼?”顧予初還是有些憂慮的,就她而言,跟凌不惑相識了七年之久才肯全然相信,這樣相比,一個月實在太短。
“流光你可能不清楚,雲京這些個高門貴府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寧逸和我從小就熟悉,當初逃婚也僅僅是因爲他的肥碩,從而覺得他不知節制罷、不堪託付罷了。”御白有些難爲情,當年的確是她過於衝動了。
“前些天,我也找漂亮姑娘試探過了,他到是沉穩的很。”言風接着補充道。
“可他和他家絲毫不因你之前的逃婚而心懷芥蒂麼?” “說實話,我也有擔心過,不過他剛回雲京能說服雙親再來提親,肯定是廢了一番的功夫的。再說了,我給我自己卜了一卦,大吉,說來奇怪,同樣一件事,五年前就是不行。”御白向來迷信時機,如今看來,是紅鸞星動撞上心中有數了。
“好吧,那就祝你們百年好合,三年抱倆。”聽到此處,顧予初也不再糾結,真心報以祝福,御白一臉歡喜。
“唉,你們一個個都有了着落,就剩我一個了!可憐啊!”言風攤攤手,很是無奈。
顧予初與御白相視一笑,“你的婚姻大事可算的上半個國事,要從長計議!”
半月之後,復誠王府與戶部尚書再次聯姻,成了當下雲京最熱鬧談資。
成婚當日,顧予初、言風、單明曦陪在御白身邊,復誠王府張燈結綵,熱鬧非凡。也是這次,顧予初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最雲淡風輕、醉心音律的復誠王。
今日嫡女大婚,本就閒雲野鶴、保養得宜的他更是滿面春風,即便與賓客相賀時眉眼間藏不住的幾條皺紋,亦不能掩蓋他分明精緻的五官,特別是挺拔如青年般的背影,讓她一瞬間明白御白爲何對從前的寧逸如此挑剔,畢竟有親爹的這樣的背板,她想閉着眼睛都不行。
不過話說回來,復誠王的確最諳熟如何當一個富貴閒散王爺,越是無心政事,越是得帝王眷顧,你看這王府的規格和裝飾便能知曉。
整個雲京都知道復誠王乃性情中人,爲了音律知音肯散盡千金,這一次兩次尚可,次數多了再多家產也都有掏空的時候,好在復誠王妃是個勤儉持家的能手,憑一人之力撐起整個王府,這也許是她看起來比復誠王蒼老的原因吧。
御白一身暗紅色、琉璃藍相間的嫁衣以及珍珠鳳冠拜別父母雙親。
誰料這傳統的禮節之後,復誠王還別出心裁的爲愛女準備一場堪比宮宴的音律新章。
來自雲京城各大樂坊的頭牌伶人粉墨登場,有人規坐樹下撥弄箜篌、中阮,拉奏四胡、潮爾,有人斜倚欄杆吹響長蕭、胡笳,有人獨坐彈奏琵琶、託不秀爾,還有人盤坐叩響答臘鼓及編磐,各種不相及的音色混合在一起,竟然如此的和諧悅耳。
第一曲以琵琶爲首,第二曲以潮爾爲主,曲意延綿、餘音繞樑。
若這些還不能打動素來要求極高的豪府世家貴人的金耳,那麼這接下來的第三曲,則讓他們不得不人人嘖嘖稱奇,點頭讚歎復誠王當真大手筆!
屋檐上飄然而至清婉迴旋的琴音彷彿一條亦剛亦柔的長辮,將庭間寬纖音色重新打亂再編排,變得更加的扣人心絃。
素衣幃帽,一琴纖手,風骨卓然,是頂頂大名、浮萍行蹤的琴帝!
“御白說嫁人千萬不能嫁他父王這樣的,等於養個敗家又任性的兒子。”不懂音律的言風小聲與顧予初嘟囔道。
顧予初沒有接話,只是對這位琴帝非常的好奇。
他到底是誰?今日莫不又是凌不惑特意安排的?
站在一邊的單明曦也同樣的若有所思,她與這位琴帝近些日子頗有緣分,雖那日深夜誤闖他的院子之後再無聯繫,可她心裡總覺得他不是隨遇而安小住雲京,更像是有意遁入北凌的風雲一般。
如果真是這樣,他到底爲誰若用?
三曲曲罷,衆人拍案叫絕,琴帝飛身不見蹤影,就在大家失望之餘,伶人門齊齊起身,由叩響答臘鼓的伶人帶隊,上前彎腰行禮。
“我等受太子殿下之託,與雲京藝絕伶人一道爲復誠王府喜事奏樂添彩,祝願新郎新婦百年琴瑟、花好月圓,也願黑水十一部落與北凌永結同好、日久彌堅。”
這番話顧名思義,這琴帝也是太子門下之人,而黑水十一部落更是唯太子馬首是瞻,但復誠王就是個閒散貴人,即便得君上信任,凌子域也不至於假借異族之力如此公然討好,這讓顧予初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殿下有心了!”復誠王摸着精心修剪的鬍子,笑眯眯地答道,然後大手一揮,“賞!”
至此,在衆人聲色各異的猜測之下,一場別出心裁的送嫁才迎來了最令家人揪心,令看客期待的時刻。
御白在新婚夫婿的攙扶之下,拜別父母,坐上花轎,隨着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踏上以後的人生。
復誠王府的熱鬧猶在,王妃偷偷垂淚,王爺雖依舊容光煥發但抑制不住的失落襲來,就在這樣矛盾情緒之下,宴席開場。
顧予初紅着眼睛領着泣不成聲的言風、心不在焉的單明曦,出了復誠王府,趕往寧府觀天地之禮,可在無意間瞥見熙攘的賓客中有一位穿着北方異族卻與啓幀相似的側臉,這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她頓時心提起了半截,可今日日子太過特殊,往來兩府時間倉促,她終究還是來不及一探究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