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4）
“我詛咒你，即便你的孩子能夠降生，我也要他活着不能齊享天年，死了無法安然入殮！”在鐘鼓樓上，這話怨恨歹毒，卻也震撼人心，句句出自綰凌肺腑。“你們這樣對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死也不甘心啊……”
在寒風的吹襲之中，她凌亂的發吹拂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她的猙獰在此時如同亙古的落寞，直至洛華攀登上鐘鼓樓的那一刻，她不敢出聲，卻只能是在綰凌的身後一步步的探進。
綰凌沒有察覺到身後的洛華步步逼近，站在鐘鼓樓下的所有人卻全部看得真切。太后那慘白的臉色一直瞠目結舌的看着那上方，屏住着呼吸，深怕如果綰凌一個惱羞成怒，那銀簪朝着賢妃的心口處刺下，那麼一切都晚了。
楚曦鴻的目光卻依舊只是終止在綰凌那悽楚的容顏上，他的淚痕尤然未乾，洛華攀登上那鐘鼓樓的一刻，身影出現在他眼簾上的那一刻，楚曦鴻也不知道這一刻該如何期盼。
這件事終究得有一個處置的方式，而綰凌下了鐘鼓樓的那一刻，他也該好好的面對這個問題了，那個時候，綰凌該怎麼辦，怎麼如何捨得？
有那樣一種錯覺，他甚至不希望這件事情就此終結，最起碼，綰凌現在在上面的話，就代表着她這一刻還安全，這一刻她還活着，活在他的眼簾下。
洛華在綰凌將手擡起的那一刻，用力的纂住她手上的那根銀簪。綰凌怎麼也沒想到一個稍微不注意，洛華就此登了上來，在奮力掙扎之下，賢妃被甩開了丈遠，可是身負重傷的她，看着這兩人就此爭執着，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在這掙扎之下，洛華那握住銀簪的手掌心在銀簪的銳利劃破下，掌心處的血汩汩而出，與綰凌那握着的手相互交融着，似成爲一體，看不出究竟是誰的血。
“小，小心啊……”在鐘鼓樓下方看着那兩個女人的相互交纏，太后在這一刻似乎也拋開了對洛華的成見，不由自主的呼喚出口。
“上去，一定要保證她們的安全！”看着這眼前驟然逆轉的形勢，楚曦鴻吩咐了身後的將士悄然而上，他再次擡首看着鐘鼓樓上的時候，那根銀簪已然從那高高的鐘鼓樓上拋甩了下來。
“噹啷”的聰鎔脆響，聲響並不遼闊，但是卻能夠讓楚曦鴻心中一震，他看着那上方交纏的兩個女子，心中躊躇着。
“洛華，我當初就不該救你，不該救你！”綰凌在與洛華交纏着，根本如同瘋狂了的一般，將她那身上的紗衣撕開了口子，髮髻各自飄散凌亂。
綰凌已然不在
乎什麼生死了，在這一刻，她似乎更能勝諸一籌。
“綰凌姐姐，我只是不想你一錯再錯，再這樣下去，你毀的就不止你一個人了！”洛華更能夠清楚大局，她知道今晚出動了這麼多人，連同太后都這般焦急、束手無策，這當中的牽扯肯定不止後宮的恩怨。
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洛華不可能不知道。
“你沒有資格訓斥我……”綰凌大喊着，一個反轉着手，將與她一道纏繞着的洛華的手按在那欄杆上，直直的用力壓迫着，似乎真想將洛華就此壓着翻覆下鐘鼓樓才甘心。
“我都不在乎生死了，剛好你和絮賢兩人都在這裡，那咱們就死在一起，……死在一起啊！”她說着，更加用緊了手中的力道。
等到侍衛衝上了鐘鼓樓的時候，那一刻，他們瞠目結舌、面面相覷，看着眼前這境況，又是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時之間也無人發號施令，他們止步不前。
“快，上前把她們拿下，……”太后在上面看得焦急了，在這一刻，她也顧不得洛華的生死安危，只是在鐘鼓樓下大喊着，希望快一點結束今晚這一件事。
“不，不要！”楚曦鴻卻咆哮着出聲，制止了太后的指令。
楚曦鴻的這一聲制止，也將鐘鼓樓上的那個如瘋似狂的女子忍不住潸然，她更加悲憤的按緊了手中的力道。
“說到底，你還是心疼洛華，捨不得她死是不？說到底你的心裡終究還是沒能有我的份……”綰凌絕望悲切的說着出聲，她朝着身後的侍衛們出口大吼，“有本事就上來呀，反正我一定要她們死在這裡，最好就將我也殺死在這裡，否則，我誰也不放過！”
“還猶豫什麼，哀家的話你們難道敢不聽麼？”太后暴跳如雷，看着城樓上那些個不敢上前的侍衛，她急切的道。
“誰敢上前朕砍了他！”
在這聲響的對峙當中，這一切在綰凌的哭聲中靜止。
那在角落處慢慢的回緩過來的賢妃，她是在這鐘鼓樓上最爲清楚的一個人。她藉着此刻綰凌將全部注意力放在洛華身上的時候，自己也恢復了一點體力，在這一刻她想逃離。
綰凌已經瘋了，瘋得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她只想抱着大家一起死，沒有別的念頭，她只能逃離她的身邊，和她多呆着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你休想逃！”覺察到了賢妃的動靜，綰凌一時分心，她拽住賢妃，“誰都能逃，就你不能逃！”她對賢妃說着。“我們之間的帳怎麼都算不清楚的了，我不可能放過你！”
綰凌說着，將神色掃視回到那羣侍衛兵的
身上，“你們都給我退下鐘鼓樓，……”她威脅着，“若不退下，我敢擔保，只要我有一丁點兒受傷，你們都活不過明天！”
她的話成功的嚇退了這一幫侍衛，他們結都後退着下了階梯，可是又不敢全部退下階梯，只能在那階梯的不上不下間蓄勢着，也在等待着一個機會。
賢妃逃脫不成，這一次又再次落回到綰凌的手中，萬念俱灰。
“綰凌，她有孕在身，你又何必這麼折騰她？”洛華虛弱的開口，自己手掌心處那撕心裂肺的痛在灼熱的喚醒着她的意志，她強撐着，跪在了地上，“我很感激你當初在賢妃的手上將我救下來，這條命是你的，可是，現在並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會讓明天整個朝堂都沸騰的！”
“你現在是在求我嗎？”綰凌看着洛華，將賢妃的身子甩在地上，卻是依舊將腳踏在她的手上，不讓她有片刻的動彈。
“洛華，我一直以爲你也只是一個玩物，可是，到頭來不是，你是來搶走我這一切的，在曦鴻的心裡，你是不一樣，爲什麼，因爲你貌美嗎，……”她哭着，心中的悲憤無處可泄，“我以爲你也會同情我，卻沒想到這世上的女人個個都這麼貪慕虛榮，只因爲他是皇上，你們就非得從我的手上把他搶走不可……”
“皇太妃，你醒醒吧！”洛華改變了稱呼，不再叫她“綰凌”，則是以着綰凌最厭惡卻也最不肯承認的“皇太妃”叫喚着。“他不可能再回到以前的了，你自己心裡應該明白，可是你爲何還要將所有人都逼迫到現在這種地步呢？”
“回去好嗎，我們依舊以姐妹相稱，我不搶你的一切，放下所有的怨恨，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的苦，這些都是我們無法體會的，但是，我會憐你，我們回去好嗎？我和你相守，你不會再是一個人孤單的呆在冷宮，好嗎？”
她的話像是一股催眠，直擊着綰凌心底最薄弱的那一處，她在洛華的這一番話之中，無聲的哭泣，眼淚如同控制不住的一般瓢潑而下。
洛華伸出了手，緩緩的牽起了綰凌的，她倚靠着欄杆，她只想將這個曾經救下過自己的女人拉回來，她不忍心看到綰凌再這麼執迷不悟下去。
在鐘鼓樓的下方，所有人都詫異了，居然想不到，綰凌居然會在洛華的話中平靜了下來。兩人倚靠着欄杆，在一點一點的靠近。
可是，也就在這一刻，在洛華牽起了綰凌的這一刻，賢妃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將手一撩，握在綰凌的小腿處，用力的將她朝着欄杆處絆倒去。綰凌的腳被她這一絆，趔趄着朝前撲去，那正前方，是鐘鼓樓的欄杆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