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宮中幽暗的宮道，楚曦鴻一路緩行，整理着這些日子來所發生的一些事，當他途經護城樓的時候，卻被那上面和薰的風給吸引了去。
“正是春日，風還寒，卻教朕無限心煩！”他一邊登上護城樓的階梯，一邊在口中喃喃說着。今夜來到皇后此處，他故意不帶任何人，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對後宮的皇后心存這麼多的戒心，不單單因爲她是長孫氏。
他看着這護城樓，好像最近所發生的事情，都與這座護城樓有關係。前幾日，婉婉的屍體也被他下令懸吊在此處示衆。
楚曦鴻終究不能夠釋懷，“這一切她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策劃的呢？”楚曦鴻怎麼都想不透，皇后到底是憑藉什麼，纔敢這麼膽大妄爲了起來。
夜風不能夠吹散他的憂愁，只能夠讓他有片刻的冷靜，東方，啓明星逐漸的升起，他知道天再過不久該亮了。
難得，此刻的安逸。可是，身後護城樓下在此刻卻傳來大煞風景的叫喚聲音，是一直跟隨在楚曦鴻身邊的內侍，他一路奔跑而來，嘴裡還一路大喊着，“陛下，陛下，邊關捷報！……”聲音在空曠的夜色之中顯得尤爲的清亮。
自錦德死後，楚曦鴻越發覺得身邊的人無一個辦事得力之人。
“怎麼了？”他略顯得不悅，從護城樓上俯瞰下去，臉色鐵青，也着實將這內侍嚇了一跳，“稟，……稟皇上，邊關，邊關報捷，淮王爺大勝，已然奪下一關，……”
內侍的稟報之聲，一句句傳入楚曦鴻的耳中，卻見得楚曦鴻的臉上不但沒有半點喜悅之色，反而越聽越發的沉重了起來，“這纔出徵多久，便這麼快報捷回朝，楚曦銘，可真是不負朕之所望啊！”
楚曦鴻的話，說得比這夜還要冰涼，他不急着下了護城樓，反而更是將神情遠眺，朝着江南的方向而望，他心中的憂慮則是更甚。
清歌這一番戰勝，這麼簡短的時日便已經奪下一座城池，無論是雲姬的指點還是他運氣好，這都讓楚曦鴻感到地位在動搖，他好不容易剷除了一個楚曦霖，如就能卻成了隱患，而清歌，他難道也是要扶持成爲內患嗎？
他行至今日的地步，坐在這皇位上面已經沒那麼容易了，難道真的還要靠着當年那樣，對掌有兵權之人處處忌憚嗎？
“爲君者，最忌諱掣肘，偏偏，每個人都制衡得朕，不得動彈！”他對着遠方的天呢噥着。
才只頃刻，東方已然逐漸露出了魚肚之白。宮中晨鐘準備的響起，這警響之聲，是楚曦鴻最爲熟悉的，他一夜未睡，卻也沒有絲毫的猶疑，單隻吩咐了樓下的內侍，“走，早朝去！”
早朝之上，百官朝賀，對於今日清歌報捷之事，多有賀喜之人，卻也有少部分人保持着沉默，而楚曦鴻則更是注意着這一羣朝臣的走向。
只是，楚曦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朕體恤淮王多病，這邊關疾風困苦，朕苦思冥想朝中無能人，故而想問問衆卿家，如若是，淮王他日無法勝任這戰事連連，朝廷有何人可替換上陣？”
楚曦鴻此
話，說得甚爲明顯了，他不想清歌繼續留在戰場上的，今日只是一捷，便已經讓他如此坐立不安了，如若是，讓他再在邊疆呆久了，他日成爲另一個楚曦霖，他那時就真的是腹背受敵了。
“當日讓淮王上陣，是萬不得以之事，今日，臣奏請陛下，還是開科攝取，選一文武全才之人，堪當大任，也免來日淮王不支，戰事耽誤！”站出來說話的是長孫無遜，他是少數能夠揣摩到楚曦鴻心思的人。
他的這一番話，確實說到了楚曦鴻的心坎中去了，只是，長孫無遜這一刻，卻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他是長孫家的人。他纔剛剛纔皇后的地方回來，他對於長孫這個姓氏，多少有些計較。
而長孫無遜這一刻，可謂是全然處在楚曦鴻的掌控當中了。
楚曦鴻的沉默，讓整個朝堂陷入了一片沉寂當中，須臾，他卻哈哈的大笑了起來，“愛卿此薦甚好，朕就命人，即刻開科攝取，定要選出一個文武全才之人不可！”
“皇上，微臣認爲，這樣不妥！”卻有朝臣站出來阻止，“將帥之纔可語不可求，皇上只能開科取士，但是這一定之言，如若真選出一將帥之才，那倒是幸事，但是，只怕弄巧成拙，給人鑽了空子，那個時候，危及的就將是整個朝堂社稷了！”
此人之言，卻引起了衆多人的不滿，而長孫則更甚，“太傅此言差矣，想我天朝人才濟濟，豈有無人可選之理！”長孫無遜的言語一頓，他經意間瞥了楚曦鴻一眼，想觀察他的神色，卻發現他永遠如同一潭深水一樣，教人看不透。
“淮王終究只是一個封王，此番他立下戰功回來，如入他日真教他收復了大半江山，擒下楚曦霖的時候，難保，他不會擁兵自重！”
長孫無遜的這一番話，可謂如同一記響雷，將整個朝堂炸得鴉雀無聲。
他這話，確實是說出了楚曦鴻的心聲，而整個朝堂之上，恐怕也無人不知道這些事情，可是，知道歸知道，卻終究無人敢將這話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今日，長孫無遜卻這般肆無忌憚，就連剛纔反駁的太傅，卻也在這一刻識相的噤聲緘默。
將這一切的沉默，都交給了楚曦鴻。只是，楚曦鴻則更是讓人猜不透的一個君王，正當所有的人都沉默下來的時候，殿外卻傳來了太后疾厲的聲音，“哀家贊同太傅所言，開科攝取，定要慎之又慎，切不可急功近利，反而誤了社稷朝堂！”
太后的鳳駕到此，足以震懾整個朝堂。楚曦鴻原本最擅長的就是這朝堂上的制衡，無論他有多大的能耐，只要有這朝臣相互掣肘，他就無謂擔憂，而最怕的，就是像清歌這樣，無人可掣肘，卻還有太后爲他撐腰。
“母后之言，也確實是朕之所慮，一切照辦，就按照母后所說，所選之人，朕要萬中挑一！”他畢竟也不想拿自己的江山社稷開玩笑，這個人勢必要能夠取代清歌纔是。
太后聽到了楚曦鴻這樣的吩咐，才稍微的滿意。
下了朝，太后與楚曦鴻相攜而出，在這紫霄殿中，他們母子之間即便波濤暗涌，卻也只深埋在這人心當中，可是，當下了朝的時
候，太后卻非是那麼和藹的一副面孔。
她也不拐彎抹角，斥責着楚曦鴻，“難道，曦銘那孩子，就真的這麼容不下你的眼中嗎？才區區一個戰報告捷，你就已經這麼迫不及待了！”
楚曦鴻也不在意太后的話，他自從知道了清歌的身份之後，他也繼而明白爲何太后會這麼護着清歌了，只是不鹹不淡的說，“母后消息真是靈通得緊，朕也是在黎明時分才接到的戰報，沒有想到，母后這麼快得知消息！”
如此風馬牛不相及之話，在楚曦鴻的口中說出，有些許調侃的意味兒。
太后即便再多的不悅，也終歸得顧及他皇帝的身份，最後將自己一肚子的憤怒都給吞了下去，道：“哀家還希望皇帝你謹記一件事情，無論如何，不看僧面看佛面，哀家唯一的心願，也是曦銘能夠安然在我身邊承|歡膝下，百年甘貽！”
楚曦鴻安靜了下來，他知道太后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她也是太洞穿一切了，知道清歌一旦有戰報回朝，他身爲皇帝肯定會有所忌憚，故而，她纔會在今日出現在朝堂之上，也纔會有現在的這一番話。
“母后能夠保證，他永不犯我麼？”楚曦鴻徐徐道來，這一句話重若千鈞，他正視着自己的母親，以着皇帝的身份正視着。
第一次，兩母子這般相待。就連太后也詫異了，她將衝口而出的“能保證”瞬間吞了回去，她知道，即便自己此刻再如何保證，楚曦鴻他終究是帝王，他有帝王天生該有的猜忌和疑心，這一點，身爲太后，她說得越多也只會越適得其反。
“就連母后也無法保證對吧！”楚曦鴻訕笑了一聲，他有些沉重的步伐退開了一步，對着太后無比鄭重的說：“朕無其他的請求，只希望母后也記得，朕也是你所生！”
他這話說得隱晦，卻也讓太后心中難堪。
她掩面而泣，楚曦鴻卻再沒有其他的言語，只是將身子轉開，朝着華清殿的方向走去。看着楚曦鴻遠去的背影，逐漸的，太后覺得這個她一手扶持起來的皇帝變得陌生，變得不再受自己的掌控。
“你怎麼就這麼糊塗呢，曦銘再怎麼樣，他都只是一個單純之人，他不會想做皇帝的！”她說着心底的話，可惜，楚曦鴻卻是一個字也聽不到了。
然而，楚曦鴻的步伐，卻在轉過了宮道的時候，越來越放慢了下來，最後，他卻是停頓了下來，他沉默了一會兒，吩咐身後的內侍，“傳長孫無遜到華清殿見朕！”
今日在朝堂上，長孫無遜的話確實是引起了楚曦鴻莫大的注意，他此刻最想要的，是找到長孫無遜好好的問一問，於清歌之事而言，他絕對不可能按照太后所說的那樣，不管不顧。
可是，他即便是想要動手，他也該顧及太后的感受，如若清歌出事，莫說太后受不住，恐怕，這宮裡還有求於的人受不住。
他將眼神放到華清殿的方向而去，“洛華，總有一天，你會連心也回到朕的身邊的！”他信誓旦旦的說着，言罷，又再跨步朝着華清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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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