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哥兒的母親瑤光姑娘是景陸離身邊的老人,比景陸離還要大上八歲,至景陸離五歲開始就在身邊伺候。景陸離之前被皇上所無視,完全忘記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兒子。見景陸離這麼大連話都說不靈清,這纔想起要照顧。
景陸離從前一直在冷宮中和一個啞了的老太監度日,五歲之前從未曾離開過那裡,日子過得十分艱難,完全不似一個皇子不說。還因爲老太監不會說話,而導致了他最初語言發育遲緩。與人甚少接觸的關係。整個人懵懵懂懂,完全不似五歲孩童那般已經知曉些事情。
那一年老太監覺得自己怕是不好了,可景陸離年紀尚幼,這才舔着臉尋外邊管事求爲景陸離做主。不管如何都是龍脈,總不能因爲他死去無人照顧,讓這個孩子就這麼悽悽慘慘的死在冷宮一角。其實老太監並未抱有希望,老太監雖然殘缺,可對景陸離卻一直很好,把景陸離當做自己孩子一般對待。這些年沒少想給景陸離出頭,不敢說與其他皇子相同,至少不要那麼悽慘。可畢生存下的那些銀錢都送了出去,也沒有任何效果。
可老太監並未放棄,只是這一次感受到自己怕是不行了,求人的時候帶上了景陸離。興許是景陸離並不該埋沒於那冷宮。在與上官求情的時候,竟是遇到了出來散心,到處亂走的皇上。
皇上這時纔想起他還有這麼一個兒子,看着景陸離雖然懵懂可小臉長得極爲俊俏的模樣,難得起了惻隱之心。將景陸離帶離了冷宮,並隨手記在無子的曹貴人名下。曹貴人爲曹貴妃的族姐,雖然也受寵過一段時日,卻遠不如曹貴妃。皇上當時只不過是去曹貴妃的宮中遇到了過來竄門的曹貴人,也就交給她而已。
曹貴人雖然比曹貴妃更早入宮,可因爲並非曹家嫡系。又沒有曹貴妃受寵,所以一直仰仗着她度日。得到這麼一個兒子,曹貴人更多的是忌憚,怕曹貴妃因此產生妒意,而會給她使絆子。又見皇上對這個兒子並不在意,丟到她手上就再也不聞不問,所以對景陸離的態度也十分冷淡,卻也不至於虐待,畢竟皇上將人放在她這,若哪一天突然想起,她的所作所爲會給她帶來禍害。
五歲的景陸離突然從清冷的冷宮進入到這眼花繚亂的世界,老太監沒多久又走了,一個人孤零零的十分無助。那時候瑤光姑娘給景陸離帶來的是溫暖和陽光,讓景陸離十分依賴,這才慢慢從老太監離去中的傷痛走了出來。
而他畢竟與衆不同,在捧高踩低的後宮中,一個心思簡單純淨的孩子沒有人依靠可想處境如何艱難,這讓景陸離當時心靈受到極大衝擊。在這個時機瑤光的存在也可見一斑,不僅僅代替了老太監,還是景陸離的指路燈,並且還與景陸離同甘共苦,這份恩情一直深深記在景陸離心中。與老太監不同,老太監伴隨景陸離的時候景陸離還年幼,許多事情記得並不是很清楚,只是在記憶深處一直有那麼一個雖然冷清艱苦卻十分安寧的地方。而瑤光伴隨的日子,是景陸離從一個懵懂孩子變爲經歷各種磨難的少年,心境有了極大變化的時候。
景陸離十歲就離開後宮獨自開府,唯一帶走的人就是瑤光。
那時候的景陸離已經不再是個單純的孩子,雖然年紀不大卻因爲環境影響加之天生聰慧,學會了如何隱忍如何揣摩人心,如何應對外人的刁難,變得油滑起來。可畢竟年紀小,還不知道韜光養晦,總想着努力表現贏得皇上的青睞,結果反而引來衆人的嫉妒和排斥。
那時候的景陸離手腕還尚且稚嫩,又不像其他皇子有母族的人教導,完全靠一個人摸爬滾打才明白其中道理,也就走了許多彎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瑤光都成爲了景陸離身邊最貼心的人,感情深厚理所當然。這也是念琴和秦嬤嬤一直仗着新哥兒是瑤光所出而自以爲是的緣故,並非她們有多蠢,而是所有人都知道瑤光在景陸離心中佔據着什麼位置。
慕芳菲原本覺得經歷狗血而熟悉,後來才反應,這不就是明憲宗和萬貴妃故事的翻版嗎。歷史上的明憲宗也同樣寵愛着這個從小與他同甘共苦的妃子,哪怕對方比他還大,不能生育,還曾毒殺了憲宗好幾個兒子,勾結宦官外臣,弄得朝廷上下貪污一氣,可明憲宗也未曾制止。萬貴妃死後,明憲宗還曾說過‘貞兒不在人世,我亦命不久矣’的話,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明憲宗也死了。
曾有史實記載,作爲相同經歷的人,哪怕景陸離未多言,慕芳菲也能感受得到他對瑤光的深情和依賴。也許不關乎情愛,可在景陸離心中是難以抹去的存在。
可這樣的人一個人,最終還是背叛了景陸離。
景陸離十五歲已經知道男女之間的事,當時爲了明哲保身,他草包王爺的名聲已經在外,終日遛鳥鬥狗甚至逛青樓,無所事事,而實際如何瑤光十分清楚。
原本景陸離只把瑤光當做是自己的姐姐、親人,雖知人事卻不曾想過要成爲夫妻。而是一次酒後失德,竟是糊里糊塗與瑤光成了好事,這才讓兩人關係發生了巨大變化。景陸離當時很想將瑤光納爲正妃,可瑤光不過是一介宮女,根本沒有資格成爲王妃。哪怕景陸離在朝中地位再低,卻也是不能壞了規矩。
瑤光當時善解人意,只道並不謀求這些,只要能跟在景陸離身邊便是滿足。並且不願爲妾,由怕爲妾之後不能時時在景陸離身邊照顧,並道只要景陸離寵着她,是何身份並不重要。景陸離當時甚至信誓旦旦說今後絕不會娶親納妾,讓瑤光成爲他身邊唯一的女人。
可不曾想十年相伴換來的卻是背叛,瑤光不過是別人往他這裡放的一顆棋子。這便是罷了,瑤光根本對景陸離無情,而是有自己心儀的對象,之所以沒有嫁給景陸離,不過是想着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就與心上人遠走高飛。景陸離不僅不能肯定當時瑤光肚子裡懷的是否是他的孩子,甚至不敢肯定當初那一晚兩人是否有過親暱關係。他對當時情形完全沒有印象,只不過一起來就看到自個摟着裸着的瑤光,牀單上還有一抹鮮血。
景陸離初嘗人事,雖後來渴望,瑤光卻一直以各種藉口拒絕。未過多時便查出瑤光懷有身孕,景陸離也就沒有再碰過她。景陸離其實當時也感受到瑤光對他的態度不似夫妻,卻以爲是因爲兩人一直如此,早已習慣從前方式,所以纔會一時難以轉換,並未放在心上。
直到後來景陸離懷疑身邊有奸細,使了個計策結果沒有想到當事人竟然就是瑤光!這般就罷了,還探出了瑤光與一名男子曖昧,甚至聽到那名男子說起待孩子生下遠走高飛的話語。
事實就在眼前,景陸離再不敢相信也無法欺騙自己。他尋來瑤光當面質問,瑤光見自己事蹟敗露,知道無法隱瞞便是將事情原本道來。原來瑤光從一開始接近景陸離就別有目的,之所以未像其他人一樣對他不過是因爲自身任務而已。可景陸離到最後也未曾明白,瑤光到底爲誰所用。
想要再問,大腹便便的瑤光卻突然肚子疼要生產。結果孩子生下來了,瑤光卻大出血死去,臨終之前只求景陸離看在這些年兩人相依爲命的份上幫她照顧這個孩子。
瑤光心上人之前就因爲事蹟敗露而自盡死去,所以這個孩子也就是新哥兒一出生就成了孤兒。
景陸離說完這些陳年往事,整個人如若冰人一般,整個人都散發着寒氣,眼底深幽看不出是何情緒。這樣的回憶如同傷疤一樣印在景陸離心中,若非今日之事,又因信任慕芳菲,他絕對不會提起。每次想起都如同揭開心口從未曾癒合的疤痕一般,刺痛無比。
慕芳菲聽完這段回憶,總覺得其中許多有許多漏洞。不解道:“這幕後指使人會是誰?你那時候不過才五歲,沒權沒勢也沒有母族支撐,也不是那聰慧的神童,後宮皇子十幾個,你並非耀眼的那一個,何須派一個間隙潛伏在你身邊這麼多年?”
景陸離眼底暗了暗,“不過是一枚小小的棋子而已,即便跟在我身邊無用,也不礙着什麼。”
這般也說得通,可慕芳菲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尤其瑤光暴露得也太容易了,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景陸離對瑤光從未曾起疑心,當時她還是個孕婦更是將戒心降到最低,怎麼就在最關鍵的時候出了岔子?還一下子全都暴露了,連自個的心上人也栽了進去。
不怪慕芳菲多想,實在是覺得一切太過湊巧。而且瑤光之所以會大出血,是因爲是吃催產藥所致。當時後宅爲瑤光把持,並沒有現在那些鶯鶯燕燕,什麼樣的人會給她下催產藥?極有可能就是瑤光得了什麼消息,自個給自個下的。可瑤光又是哪裡得來的消息?一切宛若早就安排好一般,慕芳菲有種感覺,瑤光好像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知道自己活不下去,所以拼了命要保住自己的孩子。
事實證明,新哥兒確實好好的活了下來。瑤光那樣死去總比景陸離後來責難來得深刻,這麼多年的感情終究不是假,景陸離是何性子,瑤光最是明白。
景陸離見慕芳菲皺緊眉頭苦思冥想,親吻她的額頭道:“都是過去的事,你莫用多想。”
慕芳菲也搖了搖頭,將亂七八糟的思緒掃開,她方纔不過都是空想罷了,什麼證據都沒有都不做數。
“瑤光是探子,那她可知你爲皇上辦事。”
景陸離頓了頓,“我從不曾提起,可她與我朝夕相處,實在難以隱瞞。”
慕芳菲更是不解,“既然如此,那她背後之人應該知曉你真實的情形。能下如此大網之人必是位高權重,爲何沒有趁着你沒有做大剷除了你?這不合情理啊。你明面上沒有依靠之人,其實最容易找筏子鏟去,哪怕是皇上也難以如何。”
景陸離嘴角微微勾起,“丫頭,你很聰明,可有些事不能深想,否則一時的安寧也會沒有了。”
慕芳菲聽這話頓時瞪大眼,不可思議的嚷了起來,“你是說——”
景陸離將手指放在慕芳菲的脣邊,“噓。”
“怎麼會是他呢?他不是你的後盾嗎?還讓你爲他辦事……”
景陸離臉上盡是嘲諷,“皇家之中哪有真情,我不過是個工具而已。若工具有了軟肋,便是容易被人利用,只能將這軟肋剷除,方可心安。”
慕芳菲全身冰冷,嘴脣顫抖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語。
“怕了?”
慕芳菲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心寒而已。”
景陸離雖然歷經磨難,可心性依然純良。這樣的純良作爲殺人的刺刀是不需要的,所以需要一件事刺激,方能成爲冷血冷情之人。布圍有扛。
瑤光,就是那毒藥。
她是景陸離最依賴之人,將她割捨就硬生生讓景陸離學會了如何掙脫一切飛翔。
慕芳菲完全無法理解爲何會有人有這樣的想法,還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使出這樣殘酷的手段。難道就不怕自己以後會被反噬嗎?還是對在高位的人而言,冷血冷情才能真正稱霸天下,心中有情之人卻容易優柔寡斷。這簡直就是瘋子!
“那新哥兒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慕芳菲這下也混亂了。
景陸離嘆了一口氣,黑黑的眼眸閃過一絲疼痛,“我也不知曉,可是與不是也不會改變什麼。”
慕芳菲也釋然了,是啊,不管是與不是不管是瑤光還是景陸離還是那新哥兒,都不過是一個身不由己的棋子。不管新哥兒是誰的孩子,景陸離對待他難以割捨也絕對親熱不起來。這個孩子身上賦予的東西太多,就如同一根針一般紮在景陸離的心裡,時刻提醒着他若爲弱者,如何被人宰割。
慕芳菲在景陸離懷裡拱了拱,耳朵貼在他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那些事已經過去,以後有我陪着你。”
“你不怕嗎?”
慕芳菲笑道:“你不就是覺得我足夠兇殘所以才娶了我?況且你現在不同從前,雖還難以大鵬展翅,卻也不是任人宰割之人。”
景陸離原本若寒冰的臉色逐漸化開,“我原本不捨將你拉進來,可實在難以割捨,所以任性一回。你願意陪我,我還是那句話,我若爲皇你便爲後,即便失敗也定會保你平安。”
慕芳菲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不似第一次震撼而是感覺到了一絲甜味。她雖沒有這麼大的野心,可能得到這樣的承諾,覺得此生沒有白來過。
“話說回來,不管新哥兒是何身份,他畢竟只是個孩子,大人的事與他並不相干。今日看他這副模樣,若繼續下去就算命還在,只怕以後會長歪。他同你一樣是個一出生就命苦的,難道你想讓他重蹈覆轍嗎?”慕芳菲聽到這段往事對新哥兒的膈應都煙消雲散,況且這個孩子很大可能並不是景陸離的,心中更加沒有了芥蒂。只不過佔了一個名額,她還不至於這麼小氣。
景陸離也有些頭疼,他終究沒法像看一般孩子更沒法像看自己孩子一樣看新哥兒,所以這些年都放任着。讓不知實情的秦嬤嬤和念琴照顧,這兩人是瑤光身邊的老人,忠心耿耿,想來也不會虐待新哥兒。雖然也知有些問題,卻睜隻眼閉隻眼,沒有想到今日卻出現這麼個大岔子。如今應是最纏綿洞房花燭夜,可兩人卻毫無興致,這才發覺這些年也太放任了些。
大炎男子大多自傲,尤其高門大戶,心底總是有些瞧不上後宅這些事。總覺得一個男子管這些雞毛蒜皮之事實在是掉了身份,再加上景陸離自小就立府,雖在宮中也曾遇到那些明爭暗鬥,可他覺得只因他沒有孃親,實力不足所致。所以景陸離和衆多男人一樣,從不管後宅之事,只要不是大過錯便是不管不問。覺得男兒志在四方,怎可拘泥於後院。後宅腌臢事很少是激烈的,大多都是潛移默化一步一步慢慢滲透,待到反應的時候已經晚了。
“後宅之事以後都由你做主,你看着辦吧,至於新哥兒……若是能教好最好,若是不能,以後就尋個山旮旯扔過去,也就禍害不到誰了。”景陸離毫不負責任道。
慕芳菲簡直想要翻白眼,“既然你不願多管,以後就按照我的方式辦,莫要到時候拆我後臺,到時候我可不依。”
景陸離一個翻身將慕芳菲壓到身下,“隨你怎麼都行,成婚之後我會更加忙碌,父皇會派與我更多的事務。以後這後院就勞煩王妃您辛苦了!”
慕芳菲捏了捏他的?子,“你給我少添點亂我就阿彌陀佛了,莫要這邊沒整治好,你又給我尋幾個麻煩入府。”
景陸離在空中猛的嗅了嗅,“哪裡來的醋味,真是快將人薰死了。”
慕芳菲啐了他一口,“我就是吃醋怎麼了,若不在意你我還懶得吃醋呢!我可惦記你還有個側妃準備嫁進來呢!”
景陸離笑了起來,“沒有側妃了。”
“嗯?曹貴妃肯收手了?”慕芳菲有些不信。
“側妃不同一般妾室,並非這般容易。上次若非有那個藉口,父皇也不會有那個打算。如今你剛嫁過來,我還未有嫡子,父皇不會輕易給我賜側妃。”
“真的?”
“我何曾騙過你。”
“少來!你這張嘴最是不牢靠。”
景陸離狠狠吻了上卻,好一番纏綿之後才鬆開,慕芳菲的脣都被吻得通紅。
“可是牢靠?”
“也就這麼大點本事了……”
景陸離撲了上去,準備就地正法,卻被慕芳菲擋住了。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明日還要趕早入宮,你莫要害我!”
景陸離看時間頓時蔫了,他實在不捨得鬧慕芳菲,雖是心中火難耐,也只能硬生生壓了下來。兩人相擁而睡,雖未更進一步,卻比從前更加親密。
次日天未亮,綠茵便敲門。
慕芳菲連續幾日都沒有好好睡一覺,昨夜根本就睜不開眼睛,掙扎着爬起來,景陸離都已經穿戴完畢。
景陸離見慕芳菲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樣,與平時或憨或嬌或精明的時候完全不同,笑着捏了捏她的臉。“莫用動,爲夫幫你更衣。”
景陸離饒有興致的幫慕芳菲一件一件套上衣服,慕芳菲平日也被人伺候,所以一時未反應,任由景陸離擺佈。景陸離對自己的成果表示非常滿意,這才命丫鬟們進來。
門一打開,一個比一個俏的丫鬟們魚貫而入。景陸離向來不喜歡別人伺候,從前是因爲有瑤光,後來也是因爲瑤光不願意與奴僕們太過親近。所以幾個丫鬟雖然積極,誰也不會上前親自爲景陸離洗漱。
慕芳菲此時已經清醒過來,只腦袋因爲睡眠不足而疼得厲害,便依然坐在牀上揉着太陽穴。流蘇想向前伺候,卻被景陸離擋住了。綠茵幾人見此,心底不由涌起一陣興奮,看來王爺並不喜歡王妃帶來的丫鬟!
可還沒高興一會,就看到景陸離將毛巾擰乾走到慕芳菲面前,爲她擦臉!
所有人的眼睛都快掉了下來,這世間妻子爲丈夫擦臉擦身洗腳是天經地義,可從不曾有過丈夫給妻子擦洗的!除非那個丈夫吃軟飯。可景陸離怎麼可能是吃軟法的,他的身份比慕芳菲高得多,卻依然這般做。這簡直讓在場的女子嫉妒死,這個王妃不過事中上之姿,莫說在貴女圈中,就是在丫鬟裡也不是顏色頂頂好之人,何德何能得到王爺這般厚待!
而且昨日有人一直值夜班,所以很清楚因爲昨夜因爲新哥兒之事折騰一晚,兩人並未行房,牀上也十分乾淨。這也就是說並未成真正的夫妻,可沒有想到景陸離依然如此愛惜王妃,讓衆人如何不嫉妒。
場上除了流蘇琉璃心中喜悅,其他人大多都在滴血。
慕芳菲洗漱過後終於清醒不少,可景陸離伺候上了癮,依然不讓慕芳菲動手,要親手爲慕芳菲梳頭畫眉。可慕芳菲哪敢由着他胡鬧,若是平時還罷了,今日是要趕入宮的,若是遲了可就麻煩了。
偏景陸離對自己十分自信,非要嘗試。
“莫要鬧了,你一會給我畫個蠟筆小新的眉毛我一會可怎麼見人。”慕芳菲無奈道。
“蠟筆小新?”
慕芳菲這才發覺說漏了嘴,“是一個話本里的孩子,一對眉毛跟毛毛蟲似的的粗。你若想要化以後都由你,可今日可不能耽擱。”
景陸離雖然不情願卻也應了。
因要入宮,慕芳菲的妝容十分繁雜,景陸離卻覺得十分有意思,一直盯着看,若是需要插簪必是要親自動手。最讓景陸離覺得神奇的是慕芳菲的化妝技巧,若非慕芳菲阻止必是要親自試一試。
“這個是什麼東西,竟是能將睫毛弄得更長了。”景陸離看着慕芳菲刷睫毛膏,驚歎不已,“當初說拂香坊的化妝技術堪比易容,我還覺得有些誇張,如今才明白沒有半句虛言。”
景陸離一個男子都這麼神奇,院中的丫鬟們更是驚詫不已。這睫毛膏是新做出來的,還未曾推廣,而不少化妝品也因爲稀缺所以都是特供,外頭根本沒有,這些丫鬟們也就不曾知曉。如今看到才知道有多神奇!慕芳菲平時其實並不喜歡濃妝,甚至極少化妝,更喜歡護膚。實在是這幾日沒休息好氣色很差,黑眼圈都出來了,所以纔會盡力掩蓋,效果非常不錯。
睫毛膏能產出來是慕芳菲並未料到的,她對此的成分並不清楚,不過是有個概念而已。結果殷丘還是能造出來了!雖然因爲材料所限,比起前世的睫毛膏還是稍遜些,但是依然非常了不起。睫毛膏一刷整個眼睛會顯得更大更亮,可謂立竿見影的效果。
慕芳菲炫耀的擺弄手裡的睫毛膏,“這東西不錯吧?新研製出來的,我還是第一個用上呢。”
“確實挺有意思,只是我怎麼覺得你把自個化得老了些?不,不,是更沉穩了。”景陸離暗道不好,他再不解風情,也知道哪個女人都不希望自己被說老。
這句話出來,惹得旁邊的丫鬟們噗嗤笑了起來。
慕芳菲嗔怪他一眼,卻並未生氣,“我這身衣裳太過華貴,我臉嫩壓不住,所以故意把自己弄得更沉穩老氣些,與你才般配。”
景陸離摸了摸?子,哪裡不知這話語裡還刺了他一下。
慕芳菲全都弄好,整個人變得神采奕奕,站在丰神俊秀的景陸離身邊確實十分般配。慕芳菲很擅長根據實際場合搭檔等化妝,所以雖然方纔那話語裡有嘲諷之意,實際也確實如此。景陸離比慕芳菲大五歲,雖然聽着並沒有多少。可一個二十已經爲青年,一個十五還是剛剛長開的少女,加上慕芳菲有些娃娃臉,也就覺得差得多了些。這般一來,倒是更顯得般配了。兩人站在一起宛若一對璧人,令人賞心悅目。
綠茵讚道:“王爺和王妃站在一起如同天上下來的金童玉女,真是般配得很。”
慕芳菲挑眉,這個綠茵倒是識相的,昨日還刁難,今天看到景陸離這般對她就知道她在景陸離心中地位,馬上就倒戈了。這樣的人她談不上喜不喜歡,可她剛入府,終究需要老人帶着,若別人不爲難她,她也不會爲難對方。
景陸離聽到這話十分滿意,“是個有眼力勁的。”
慕芳菲笑道:“昨夜事多所以沒來得及拿出見面禮,今日補上。以後只要你們好好當差,都會有賞賜。”
慕芳菲將事先準備好的金裸子打賞下去,所有丫鬟心中都暗忖這個王妃好是大方,不少人心中有了計較。慕芳菲將在場之人的表情記在心裡,四大丫鬟依然還有不服氣的,慕芳菲也不着急,準備出門時候隨手將方纔用過的睫毛膏拿了起來,遞給綠茵。
“這東西一旦用了就放不了多長時間,我是個不喜歡化妝的,若你不嫌棄就拿去用吧。”
綠茵怔了怔,“這,這怎麼使得!”
景陸離不耐煩,“讓你拿着就拿着。”
綠茵千謝萬謝,真心實意的目送二人遠去。她之所以這般高興,不僅僅因爲稀罕這睫毛膏,而是因爲知道自個被王妃賞識了!所以纔會把這睫毛膏只送她一人,這可比什麼都重要。
昨日她們那般刁難也是奮力一搏之意,她們之前沒法爬上王爺的牀,以後何去何從前途渺茫。不少大戶人家的正室嫁進來之後,就會將院子裡原來的丫鬟們都打發出去,除非被爺深寵着的,或是後面有人撐着,否則難以倖免。
她們幾個平日就與景陸離並不親暱,雖然是貼身丫鬟,卻沒多少情誼。偏又生得貌美,很容易會被剛嫁過來的王妃嫌棄。正因如此纔給這麼個下馬威,讓王妃不敢輕易將她們驅除,若能將王妃給管住更好,以後這院子依然是她們的天下。
可一來二去,綠茵知道這新來的王妃看着似乎稚嫩和藹,實際並不是個軟性子,又得王爺寵愛,綠茵立馬倒戈了。
慕芳菲並不是第一次入宮見到皇上皇后,所以也不覺得有何緊張。只是昨日聽了那件事,看到明帝心中不由覺得瘮的慌。這樣的男人實在太可怕,對他而言,只有權力纔是一切,毫無人情味。而這些年皇后與曹貴妃兩派鬥得這般厲害,只怕也有他的手筆。對自己的孩子老婆都如同工具一般利用,實在是讓人惡寒。
皇后見到慕芳菲依然笑得溫和,“成親之後越發標緻了,瞧瞧這小模樣沉穩了不少,真真有了王妃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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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芳菲滿臉羞紅,“母后又打趣芳菲了。”
“你現在成了我兒媳婦,以後可要多入宮陪陪母后。”
慕芳菲連連應下,至於如何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皇后表現得親暱也不過是做做樣子。整個堂上氣氛融融,好似普通的和諧家庭一般。
皇后給慕芳菲打賞了不少好玩意,然後嘆道:“你雲珠妹妹如今身子骨好了不少,有空多去陪陪她。她早就與你這嫂子神交已久,只是苦於身子骨不好。”
這句話皇后說得真誠,慕芳菲也極爲同情那個從不曾見過面的小公主,雖然萬千寵愛於一身,可病怏怏的也享受不到人世間的樂趣。
“雲珠妹妹現在怎麼樣了?”
皇后欣慰道:“她現在比以前好了許多,已經可以見風,每日出來曬曬太陽倒是比以前有些力氣了。”
明帝不耐煩聽這些,對着景陸離道:“成婚後也莫要荒廢,給你三日休整。既然成婚了就更要以朝政爲重,不可再像從前一般懶散。”
皇后嗔怪道:“老七纔剛成婚,你就說起這些事,哪裡又差那麼一會。”
明帝並未理會,領着景陸離出去說話,留一羣女人在此。
正說話,曹貴妃也來了。未入門就聽到她柔媚的聲音,“聽聞七皇子帶着王妃入宮,臣妾也過來湊湊熱鬧,皇后娘娘您不會怪臣妾好事吧?”
皇后嗤笑,“來都來了,本宮再是不滿還能打回去?”
曹貴妃不僅未生氣笑得更加燦爛,豔麗奪目,“姐姐真是越發喜歡拿妹妹開涮了,哎喲,瞧瞧這新娘子,嬌滴滴的真是惹人憐愛。”
慕芳菲不卑不亢的行禮,“見過貴妃娘娘。”
“早就聽聞定國公府出來的丫頭最是大方,如今才知果然如此。昨日新婚之夜,就將庶子領回自己院中,實在是難得。”曹貴妃言語裡掩蓋不住的揶揄意味。
慕芳菲不由微微皺眉,這般私密之事,纔不過一晚曹貴妃就知道得清楚,宣王府還真是跟個篩子一樣,什麼秘密都藏不住!
慕芳菲微微笑了笑,“貴妃娘娘果然尊貴與衆不同,總是這麼快得到消息。”
皇后也不由皺起眉頭,這個曹貴妃今日怎麼這麼大膽,公然告知宣王府後宅有她的人,莫非又是得了什麼依仗?!
“不過是湊巧而已,今早上本宮覺得有些頭暈不舒服,請來平日常用的太醫才知昨夜出診未回宮,再一打聽什麼都知曉了。本宮也是爲你打抱不平,好好的新婚之夜,庶子就給病了,還真是晦氣。還好你機智,否則就要獨守空房了。”曹貴妃一臉惆悵,可話語裡全是幸災樂禍的意味。
這句話極其惡毒,誰又希望這樣的日子衝了眉頭。若是知趣之人絕不會提起,可曹貴妃偏要來給慕芳菲添堵。
事情已經發生,慕芳菲也不覺得有何,只是淡淡笑道:“貴妃娘娘的愛好還真是與衆不同,讓我想起在鄉間的日子。”
曹貴妃臉色發綠,竟是把她比作鄉野村婦!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王妃,還真把自個當回事了!
曹貴妃還想言語卻被皇后呵斥住,“曹貴妃你也是個有身份之人,這般喜歡閒言碎語成何體統!”
曹貴妃是知道皇上不在纔會過來,自然是不怕皇后。滿臉笑意道:“罷了,本宮懶得與你這丫頭片子計較。本宮過來不過是爲了想要和皇上和皇后報喜,成王妃和韓側妃同時有孕,因月份還小所以不能入宮親自道喜。”
皇后這下臉色也難看起來,誰人不知子嗣是她心中一根刺!慕芳馥已經嫁給趙王有大半年,肚子依然沒有動靜,沒有想到成王那邊接二連三傳來喜訊,這怎麼讓她不嫉恨。子嗣也是定奪一個皇子是否能夠繼位的標準,趙王爲儲君本名正言順,加之名聲極好,是最具競爭力之人。可偏偏因爲無子,使得成王奪得空子!
皇后極力控制情緒,不想讓曹貴妃看自己的笑話,幾乎咬牙切?道:“那還真是大喜之事,應當重重賞。”
曹貴妃抿嘴笑道:“皇后娘娘一直爲別人破財,臣妾真是感動至極。”
皇后冷笑,“所有皇子都是我的兒子,都要稱我一聲母后,何來爲他人散財之理?莫非曹貴妃自以爲是皇后不成?!”
曹貴妃心中一凜,原本的得意也散去不少。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她很清楚這個道理。
“姐姐又冤枉我,妹妹不依。”
慕芳菲看兩人你來我往,又聽曹貴妃竟是用撒嬌一招,整個人都忍不住抖了抖。真虧男人好這口,她還真是承受不來。
沒有想到許久沒有消息的韓菲夢竟然懷孕了,這個女人還真是個蟑螂一般人物,怎麼也拍不死,總是能涅槃重生。不過現在有孕,暫時應該起不了什麼幺蛾子吧?
說來成王如今能有與趙王抗衡的地位,甚至更高一籌,外藩農作物的發現就是一個重要因素。如今玉米、紅薯、棉花等已經在大炎推廣開來,造福了黎明百姓。成王在黎明百姓心中地位極高,極富盛名,這是趙王無法比擬呢。曹貴妃今日敢如此囂張,也是因爲成王的呼籲越來越高,現在又有個子嗣一事壓着,趙王幾乎沒有還擊的餘地。
還好之前蜂窩煤之事沒有讓韓菲夢奪走,否則趙王一派會更加尷尬。這也是皇后對她親厚的原因之一,景陸離之前佔了先機,還讓成王落下面子,這是皇后最希望看到的。
成王有韓菲夢這個重生之人輔助,只怕形勢會與上輩子大爲不同。慕芳菲不由皺起眉頭,如今她嫁給景陸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加上成王一派對她恨之入骨,若真讓成王登基爲王,只怕就是她的死期。
看來,這一次不是她願不願意爭的問題,而是她爭也得爭,不爭也得爭,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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