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宰相還未開口,此事諾敏公主站了出來,一身奼紫嫣紅加上身上的鈴鐺,叮鈴鈴的很快就把衆人吸引過去。
諾敏公主大方的笑着迎接衆人目光的洗禮,一派燦爛道:“雙方勇士皆出衆,可謂平分秋色不分仲伯。如此比下去不過是沒完沒了,難以定下輸贏,倒不如再看看彼此其他技藝。僅一個擊鞠之術不足以表現兩國男子的風采。”
一直在一旁看戲的成王饒有興致的開口道:“不知諾敏公主有何想法?”
諾敏公主嘴角一勾,下巴微微挑起,如同一朵綻放的向日葵奔放陽光,“方纔是馬上功夫的比試。現在不如來比一比射箭。”
大炎人心中暗笑,大炎雖不及大榮好武,可這射術爲六藝之一,因此不少人擅長此道,若是比試這個,在場隨便抓一個,都是其中好手,如此依然不怕輸了。方纔還擔憂這大榮公主會出什麼古怪題目,到時候難以接招,若是此術倒是可以無礙抗衡,就連成王都蠢蠢欲動。
可未等大炎這邊出人。諾敏又開口道:“若光是射箭未免太沒有意思,今日不如玩些刺激的,如此才能更加精彩。”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皺起眉頭,就知道大榮不是什麼善茬,一個簡單的射箭比賽實在不像他們的性格,原來還有後手。
成王卻是更加有了興趣。“願聞其詳。”
諾敏嘴角微微勾起,朝着明帝福了福身便是走出觀看臺,往比賽場上走去。
諾敏公主一身豔麗,身材婀娜,這般施施然走向滿是男子的擊鞠賽場,如同一道靚麗的風景線,讓人挪不開眼。
諾敏公主走到宮傲身邊,兩人不知嘀咕了什麼,宮傲點了點頭,諾敏公主便是命婢女從觀看席上拿來一個蘋果,然後走向射球點,將蘋果放置頭頂之上,站在遠處一動不動。
宮傲命人把弓箭拿上來,將一根箭放置弦上,這時候所有人才終於明白所謂玩點刺激的到底是何意。
兩人距離至少有三十多米。從宮傲的位置上幾乎看不清諾敏公主手上的蘋果,這麼遠的距離這麼小的目標,而且拿蘋果的人還是公主,哪怕是差了一釐就會將諾敏公主腦袋射穿!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氣,這也太大膽了,即便是再精妙的神射手,如此情形也難以一箭射中蘋果啊!考的不僅僅是射術,最要命的是考一個人的心理素質。而且不僅僅考射手,還要考拿蘋果的人,若是拿蘋果的人一個顫抖,射不中還罷了,很有可能性命都丟了!雙方務必要十分默契和大膽,哪怕一方出現差錯都會滿盤皆輸。
場上頓時一派安靜,所有人都忍不住伸長脖子往前探,這節目還真不是一般的精彩!就連明帝都拿起望遠鏡盯着看,不忍錯過一個細節。有的女子已經開始捂住眼睛,有些不敢看着畫面,唯怕一個閃失,這美麗年輕的公主就血濺當場,即便不是同一國,也不認目睹。
宮傲揚起弓箭,拉開緊繃的弦,一臉冷靜看不出任何緊張之色,只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堅定堅毅。
‘嗖’的一聲,宮傲的弓箭射穿了蘋果,蘋果直接被劈成兩半,而諾敏公主毫髮無損,至始至終都面帶微笑,好似被當做靶子的人不是她,很有可能一命嗚呼一般,眼睛裡完全看不到半點恐懼。
宮傲成功,所有人都歡呼起來,而諾敏卻十分淡定的朝着宮傲走去,步履輕盈悠然,好似在自家花園散步一般。完全不覺得這樣的震撼表演有什麼了不起,好像是最平常之事,完全不值一提。
好精湛的箭術!好強的心理素質!
大榮人皆是興奮不已,完全忘記方纔擊鞠比賽後期時的失利,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響起。大榮擊鞠隊的成員甚至輕蔑的望向大炎隊伍,一副,如何,你們有這個本事嗎?兩隊之間又是劍拔弩張。
諾敏公主得意的走到明帝跟前,挑了挑眉一臉驕傲,“不知大炎可敢迎戰?”
衆人譁然,看別人表演很精彩,可自己上就麻煩了!尋神射手不難,尋一個這般膽大的弓箭手很難。這還不是最重要的,誰敢去當靶子,這纔是最麻煩的!若靶子不是那心理素質強的,只怕一上場就腿軟了,再神的弓箭手也難以射中蘋果。
諾敏公主千金之軀,大炎若是出人必是得差不多一樣的身份,就算不是公主也得是達官貴族之女,否則就是輸了。可在場誰這麼大膽敢上去,若不小心射偏了,就算不射穿腦袋,就是破個相也是要命之事。這些都罷了,即便知道對方是神射手不會射中自己,可這並非是知道甚至信任就會讓自己不哆嗦,這是天然的畏懼感,就好像有些人看不得蛇一樣,難以克服。
成王和趙王本都想去一展技藝,前者早就等着出風頭,若非故意看趙王和景陸離兩人鬧翻,他必是也要領隊上場的。可他一早就得知趙王有這個打算,而景陸離也同樣如此,明帝更傾向景陸離,便是非常識趣的退了下來。後期還在後頭做手腳,?動趙王臨陣領命上場,趙王一派的擊鞠技術是不差,可他很清楚偏偏是被大榮隊伍風格所剋制的。
結果果然同他想的一樣,趙王輸得一派塗地,而景陸離卻撿了漏,讓他一站風姿爲大炎爭了光。對於成王來說,景陸離露臉可比趙王露臉更好,前者勢力弱,不過小小一事,露臉一把也無妨。可若是讓趙王藉機上位,卻是麻煩大了。
且這次能順利打趙王的臉,也能讓打壓趙王得子以後的氣焰。成王之所以不摻合其中,也是不想明帝以及衆大臣起疑。畢竟他們二人競爭關係激烈,這是衆所周知,若成王去撿漏,得名聲的同時也會讓明帝覺得成王心不純,在國家榮辱之時,還惦記着私人恩怨,非能成大事者。而一開始若是與趙王爭搶領隊,若那時候輸了又太沒面子,成王這才幹脆放棄了這次露臉機會。
成王看着趙王灰頭土臉的模樣,心中很是得意自己的抉擇正確,忘記幕僚建議的時候,他有多惱怒,他成王何時是個縮頭烏龜!
不管如何,成王性子都是外放,早就想在在兩國人面前一展風姿,如今好不容易等來機會,結果竟是這樣的的損招,成王心中憤恨卻不敢輕舉妄動。若他出面,尋不到一個配合之人,到時候只會鬧笑話而已。
趙王也是萬分糾結,原本擊鞠輸了落了下乘就已經很是喪氣,本想借着射箭挽回聲譽,現在倒好,竟是弄出這麼一齣戲,分明是故意刁難!他的箭術是不錯,可他哪裡去尋配合的人啊?!
趙王這時候腦子裡閃過一個人,她性格飛揚大膽,必是能勝任吧,可是偏偏他們已經和離!莫要說殷颯颯幫他了,不故意坑他已經是仁慈。趙王此時甚至後悔,當時爲何這麼着急和離,等到大榮離開了再和離,他今日就能大出風頭了!
趙王甚至開始埋怨,殷家人未免太過小氣,好歹從前也是一家人,何必弄得像現在一般難看,完全忘了當初自己是如何對殷颯颯的。
大炎方纔的興奮勁都被這一幕給打壓下去了,所有人都覺得此事不可爲,可若是這麼認輸,實在是丟臉至極。不戰而敗,傳了出去我大炎如何自處!
明帝也頭痛不已,總不能胡亂挑一個女子上去,若是太害怕躲過去,射偏了不說還會被嗤笑整個大炎無人,膽小無能。那當靶子之人不僅代表的是自己,而是整個大炎!
若是男子倒是好辦,不管如何膽子總是大些,可偏偏得根據大榮那邊來,必須要上個女子纔是公平,那可就難了。大炎對女子審美是柔弱溫和,如若菟絲子一般依附男子而活。這樣的性子平日看着很是舒坦愜意,可遇到這種事的時候就抓瞎了,竟是尋不出一個人來!
明帝也想到了殷颯颯,可她已是和離之人,還被自個兒子個休了,雖說能強制性讓她上,可還是太不妥當,若是讓殷家爲此生恨,更加麻煩!之前還有人因爲殷颯颯上場擊鞠而多舌,道其一個和離女子還如此拋頭露面實在不成體統,現在又將對方拉出來,要殷家人直接來一個不適合拋頭露面頂撞,整個大炎的臉都給丟光了。
這種事可不是能夠勉強的,本就危險至極,若心中還有埋怨,必是會出亂子。
大炎一片靜悄悄,宋宰相嘴角翹得老高,捋須一派悠然自得,“陛下莫用爲難,不過是認輸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大榮男女皆出衆,男子英武武藝超羣,女子即是賢妻良母,又可上陣殺敵,內外兼修你們大炎比不過也是當然。”
大炎人聽到這話無不咬牙,雖說平日瞧不慣大榮女子那不知檢點的樣子,可這種時候可不是講這個的時候,他們做不了就是輸,一點道理都沒有。這大榮真真可惡,竟是想到這麼個刁鑽法子。
明帝眼底暗了暗,可面上卻依然一副溫和模樣,“還未曾比試,勝負尚未可知,宋宰相現在就下結論未免也太心急了些。我大炎泱泱大國,處處都是人才,多得不知道該選誰上去纔好,不似你們大榮傑出之人不過那幾個,不管什麼時候都得提溜上去。我們大炎愁啊,不知道選哪個才合適,大家都太踊躍了”
明帝睜眼說瞎話讓衆人心中瀑布汗,要是一會無人上陣可就麻煩大了。可明帝都這麼說了,意味着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原本覺得能在明帝周圍的人都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自己給鑽進去,就怕火燒到自己身上。若是被點名上陣,贏了還罷了,若是輸了或是除了什麼岔子,根本是吃力不討好!
半響,大炎這邊還是沒有動靜,宋宰相如何不知明帝不過是在那吹牛,笑得意味深長,“大炎過人人才濟濟,這麼長時間也選不出個人來,若是陛下爲難,鄙人不才,可以幫忙。”
明帝臉上依然帶着笑,可仔細看就能看得出他的笑容有多僵硬,宋宰相笑得更加歡樂,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大炎衆人見此都心中憤恨不已,可讓他們挑戰又誰都不敢,只能這麼僵持着。
明帝腦中閃過無數個名字,可不管是誰都不妥帖。射手身份不能低,靶子也同樣如此。能堪比大榮皇子和公主的人其實也不過那些,射手還勉強有幾個,靶子竟是一個也尋不着!
大榮人逐漸不耐煩,諾敏公主打了個哈欠,眯着眼道:“哎,是我考慮不周,大炎女子哪裡能做那些,陛下莫用爲難,還是散了吧,再等下去大家的肚子都餓了……”
“我來。”出聲之人正是景陸離,“讓公主和諸位久等了,不是無人而是個個爭相而上,這不,我好不容易纔能勝出。”
景陸離笑得燦爛,一派風流倜儻。諾敏公主目光灼灼,她對一覽狂瀾的景陸離印象很深,她方纔很明顯看出,後來的擊鞠隊靈魂人物正是此人!大炎隊看着好似打法凌亂,其實很有章法,且他們一直依賴着景陸離,若沒有他必是不會後後來精彩。
明帝見有人站出,心中舒了一口氣,面上得意道:“瞧,這不就來了。”
宋宰相依然面帶淡淡微笑,“射手是有了,可拿蘋果之人呢?陛下不會隨便尋個宮女就了事了吧?我們大榮上的可是尊貴的公主。”
一邊圍坐的公主恨不得有個老鼠洞給鑽下去,就怕被點名,若真要上場真怕腿軟得站不直。不是她們不想贏,實在是太可怕了,就算勉強上去,也會因爲膽怯壞事。到時候就算沒被射中,面子裡子也會丟沒了,就算活下來也沒有臉在大炎還混了,這丟的可是整個大炎人的臉!
景陸離笑道:“大榮乃兄妹上陣,我大炎也得創新嗎,依葫蘆畫瓢就沒意思了。”
大榮一官員嗤笑,“說來說去不就是不敢嗎,罷了罷了,大炎能派出個女子就已經很不錯了,要求也不能太高。”
只要有些血性的大炎人都惱怒不已,這般話未免也太看輕大炎了!還能不能好好的和談了!
這時候不少貴女都蠢蠢欲動,欣榮郡主更是坐不住了,若非昭陽公主拉着,只怕已經蹦出去了。
“母親,您拉着我作何,女兒豁出去了,女兒實在是看不得大榮這般囂張!”
昭陽公主白了她一眼,“你這是意氣用事,莫要以爲靶子好當,你上去只會壞事。”
欣榮郡主頓時不樂意了,“母親,您也太小看女兒了吧。”
“你自個冷靜想想,你能穩穩當當的站那頂着個蘋果嗎?”
欣榮郡主被昭陽公主拉着其實整個人就清醒過來,被這般一說,頓時覺得她只怕真上去就腳軟了,平日她看到鋒利的刀刃都覺得很害怕。
“可,可就容大榮這般囂張嗎?”
昭陽公主笑了起來,眼神望向一處,“你急什麼,你以爲你七皇兄爲何敢出戰。”斤名撲亡。
欣榮郡主這才注意到一旁的慕芳菲,慕芳菲對着她微微一笑,一副自信模樣。欣榮郡主頓時瞪大眼,“莫不是……”
而此時景陸離笑道:“你們大榮上兄妹,我們大炎則爲夫妻吧。”
說着景陸離望向臺上的慕芳菲,慕芳菲與他對視一笑,從容的站了起來,款款走了下去。
宮傲挑眉,對慕芳菲會出戰並不詫異,這大炎女子之中也就此女可謂一朵奇葩了,方纔擊鞠表演,就看得出此女有多大膽,只是不曾想竟是宣王妃。
明帝見此眼睛亮了起來,笑道:“你們大榮未免太心急,說風就是雨,太不穩重大氣了。這女子正是我大炎宣王妃,皇子王妃與你們大榮的皇子公主對陣,你們大榮這下不會還有話說吧?”
宋宰相捋須,“倒也算公正,果然是主場好啊,尋人總是容易。”
明帝這下繃不住了,這人怎麼那麼討厭!如此一來就算是實現了,倒也不算贏,又是個平局,還會因爲是主場關係,讓人覺得總是差了一些。
可沒有想到,場上發生的事,讓在座的人全都驚呆了。
慕芳菲走向景陸離之後,兩人說了一會話,便是看到慕芳菲將手中的手帕遞給景陸離,原本衆人並未在意,二人爲夫妻,還以爲是給對方擦汗之類的,並不在意這種細節。
可不曾想,慕芳菲送手帕是別有目的!慕芳菲走到指定的點,並將蘋果放在腦袋上之後,景陸離竟是將那手帕綁在眼睛上,這便是罷了,拿到弓箭之後,還在原地繞了三圈這才巨弓箭準備射擊!
所有人都被驚嚇住了,就連明帝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目不轉睛的盯着場上,今日的震撼竟是全來自於這對夫妻!之前他們就創造了奇蹟,這次是不是又能再來一次?
這時候衆人比之前宮傲和諾敏表演時候更激動,全場可謂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見。不少女子都不由自主咬着手中的手絹,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想看又不敢看的望着臺上。就連殷颯颯一行大膽的人都臉色繃緊,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緊緊盯着場上。
景陸離舉着弓箭在擺動,似乎正辨別方向斟酌應該射向哪裡,這樣的場景讓所有人更加緊張,噗通噗通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與場下觀衆緊張不同,作爲‘靶子’的慕芳菲一臉淡定,目光只緊緊追隨着景陸離,不似諾敏的自信飛揚,卻嫺靜自若,一雙美目盡是對丈夫的愛慕和信任。溫和而不露骨,想大炎千千萬的賢妻良母一般,信任和愛慕着自己的丈夫,不管遇到什麼事,只要有對方在好像一切都不是事一般。仿若一點也不知道她現在身處何處,會遇到什麼樣的狀況。
而景陸離漸漸的也不再動,好像感受到了慕芳菲的目光和期盼,堅毅的面朝慕芳菲方向。
此時,在場所有人都覺得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兩個人一般,甚至有了一種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感覺來。緊張而刺激的同時,又讓人感受到了溫情。不是刻意的張揚,只不過是彼此的信任和默契,猶如夫妻之道,自然從容。
正在人們覺得自個的心臟都要跳出來的時候,景陸離拉開弓箭,‘嗖’的一聲,穩穩的射了出去。有些人忍不住捂住眼睛,許久才緩緩張開。沒一會全場人,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歡呼?掌。
射中了!
那隻蘋果被射成兩半,慕芳菲毫髮無傷。
全場沸騰了,這是如何的神技,這是如何的心理素質!就連大榮人都忍不住爲其喝彩。景陸離嘴角勾起一抹笑,把眼睛上的手帕扯了下來,小心翼翼的防止懷中,這才舉着弓箭坦然迎接人們的祝賀和崇拜。
慕芳菲微笑着走向景陸離,景陸離伸出手,慕芳菲搭了上去,兩人面對面相視而笑,周身好像被淡淡的光芒籠罩一般,那一畫面仿若永恆。
在場的女子甚至莫名的哭泣起來,不知不覺眼淚掉下,心中的感動油然而生。明明二人不言一語,卻讓她們看到了比話本里更唯美動人的愛情。有轟轟烈烈,也有平平常常,你眼中只有我,而我眼中也只有你。不管是何困境,都信任彼此,不會讓對方落入絕境。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患難與共,福禍相依。
也不知誰先叫一了聲“大炎威武”,頓時在場所有大炎人不管男女都高聲大喊出來,好像不用盡自己全身力氣無法表達內心的激動一般,很快一陣陣鏗鏘有力的‘大炎威武’聲震撼全場,就連男子都忍不住落淚起來。
此激動人心的場面,在座諸位只怕一生也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