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要塞大廳的盡頭，落地窗外的白灑上了走廊的地板。
與之相配的，室內寬闊的設施同樣有着平緩淺淡的色彩。
在一處印有標誌線的玻璃隔斷旁，有兩位相鄰的青年穿着附有羽毛的暗色作戰服，正坐在休息區的長椅上。
喀咯——
些許細微的咀嚼聲過後，其中靠在椅背上的佩克微斜身體，向着一旁操作着浮窗的納爾森遞出了手中的包裝袋。
“來一點嗎？”
“不用了。”
發覺對方沒有轉過視線，移回手臂的佩克繼續將底部剩餘的幾片餅乾倒入了口中。
微鹹的口感很快淡出了味覺，最後確認了內部的空蕩，他將攏起的包裝丟向了地面。
“真是沒想到啊，我還以爲能再休假幾天呢。”
漫不經心地檢視着趕來的清掃機器人，略顯無奈的佩克擡過右臂搭在了鄰近的扶手上。
“上次的已經夠麻煩了，這次又來。”
“還是等到弄清楚情況再確定吧。”
又在畫面間滑動了幾次，納爾森收疊了身前的視窗。
“不過，搞不好真的會有大場面。”
“那隊長可就要再辛苦一點了。”
停頓了片刻，看了一會遠處的佩克偏過頭，將目光落向了泛着淡光的落地窗外。
“對了，你感覺這次的情報靠得住嗎？可別像之前綠都調查的那次，去的人都快死光了。”
“從偵察上來說是沒問題，大部分需要的信息都得到了……不過說到最後，靠不靠得住，不都是要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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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倒是無所謂，主要是隊裡還有……”
嗒—嗒—嗒—
話音未落，一陣稍顯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話。
和四周習以爲常的背景輕音不同，這次的音色十分熟悉，只是簡單聽過了傳來的聲響，靜坐的兩人就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已經做好了嗎？”
“這麼早就能回來，還挺快的。”
提前轉過頭的佩克看向了臨近玻璃的另一側。
在那之後察覺了投來的視線，快步行走在長廊上的布倫達隨即擡起羽袖，對他微笑着揮了揮手。
（……弄得和巡遊一樣。）
雖然身體上有些怠惰，但是出於禮貌，勉強微笑的佩克還是迴應了招呼。
不過對方的路線與他預想的錯開了。
一路經過了大廳的近處，向着道路更遠的轉角，轉回目光的少女繼續走着，逐漸遠離了兩人的視野。
“看來是還沒完全做好啊。”
“你不和她一起去嗎？”
“應該不用了。”
看着詢問的納爾森，思考過後的佩克隨意地笑了笑。
“這方面交給她還是不會有問題的，暫時沒做完也用不了多久，就在這裡等着她回來吧。”
2
頂邊明亮的燈光照亮了寬敞的室內。
沒有多餘的喧鬧，只有一人的安靜空間裡，位於臺邊的鏡面映出了男人粗獷的臉，以及那份肅默的神情。
數列整潔的高櫃排布着，相隔不遠處的牆邊，投影的屏幕上還顯示着無聲的畫面。
就像是高大的身形本應具備的那樣，他沒有穿着上衣的上身顯得很是堅實，不止是眼前的部分，包括鏡外的脊背都可以看到大量鍛鍊的痕跡。
除此之外，還有一道早已癒合的傷疤，它從男人的右肩起始，一直斜劃至了下側的腰邊。
不知是要查看什麼，注視着鏡子的男人擡起手，緩慢按壓了幾次疤痕處的皮膚。
直到許久的沉思落下，他將目光移向了鏡中的身後。
就在矮臺邊的地板上，放置着一個印有暗紅紋理的黑色金屬提箱。
嗒嗒——
“亞當斯隊長！”
隨着視線外毫無徵兆的門音，手中拿着某種小型存盤的布倫達踏入與自動隔門相接的短廊，小跑着繞過轉角來到了內廳的牆邊。
“我已經整理好……”
與腳步一同轉過的目光停下，看到眼前男人高大的身影，她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了。
短暫的相視，還未等亞當斯做出反應，搖晃着擡起左臂的布倫達已經無力地跪坐下身，努力將服裝的羽袖擋在了臉前。
“唔……”
像是有些拘謹地，仍然握着存盤的右手被她撐在了地板上。
“不好意思，隊長……可以幫我拿張紙嗎，我好像……”
聽到布倫達輕聲間的低語，亞當斯沒有說話，他平靜地拿過了臺櫃邊的上衣，之後才從一邊的矮盒中抽出了幾張紙巾。
“嗯……先別看我……”
謹慎露出雙眼的布倫達用放下存盤的右手接過了對方遞來的紙巾，然後蓋在了臉前。
有一片輕緩泛開的血色取代了原本的素白。
“剛剛不知道是怎麼了，突然有點暈……就，流鼻血了……應該不是什麼病吧？……”
“不是什麼問題。”
細微的聲響中，早已穿好便裝上衣的亞當斯沒有轉頭察看。
“記得下次進門前要敲門，別再忘了。”
“哦……”
“這次就先到外面等着吧，布倫達，一會集合的時候再說會議上的事。”
“嗯嗯，我看看地板上有沒有滴到血……”
迴應着語氣平和的男人，在地面檢查幾次的布倫達團起了染成殷紅的紙巾。
“對了，還有這個。”
途中又想起了什麼，她撿起了先前被擱置在一旁的存盤，緩緩支撐起身將其遞給了眼前的亞當斯。
“……那我就先出去了，亞當斯隊長。”
“好，辛苦你了。”
3
嗒—嗒—
“終於回來了。”
大廳仍然光亮的一隅，捕捉到了返回的腳步聲，長座上微偏身體的佩克回正坐姿，轉頭看向了走廊上剛剛放下手臂的少女。
不知爲何，對方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反常。
“她怎麼了。”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在兩人的注視下，從遠處走過的布倫達將手中沾血的紙團丟進了身旁的回收桶，接着又拿出了一張全新的紙巾，蓋在了臉前。
“這是……被人打了？”
“不可能，再怎麼說，起碼目前我是還沒見過能打得過她的人……按照她的性格，也不可能是打別人打成這樣。”
“……說的也是。”
緩步的少女終於走近了，因爲張開的紙巾遮住了她的臉，相鄰的兩人只看到了那雙帶有疑問的眼瞳。
“嗯？怎麼了嗎。”
“你還好吧？布倫達。”
“我嗎？沒什麼事啊，就是稍微流了一點鼻血……”
若有所思地又擦撫了幾次，將紙巾移開的布倫達擡手指向了自己的臉。
“應該擦乾淨了，現在還有嗎？”
“沒了，不過到底是怎麼了，突然流那麼多的血，要去醫務室看看嗎？”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不用吧，亞當斯隊長說沒事。”
“你去見隊長了？”
“是啊，我要去送新的資料，裡面的東西可是我好不容易纔趕出來的，當然要快點送去。”
動手摺起了紙巾，布倫達轉過身，移步坐在了長座上鄰近佩克的一邊。
“他不是還在公共換衣室裡嗎？”
“是啊。”
“你進去了？”
“嗯，我看到門剛好沒鎖，就進去了，不過亞當斯隊長說要我記得下次進門前先敲門。”
“什麼……”
聽到了如此輕描淡寫的回答，座位上的兩人都怔住了。
這樣遲疑了一會，從對方凝固的表情間，布倫達似乎發覺了什麼。
“不能進去嗎？”
“當然不能啊……”
帶着些許的怒意，重新開口的佩克凝緊了眉頭。
“總之，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只要在外面等着就好了，實在有急事可以叫上我，絕對不要再像今天這樣一個人亂來了，聽到了嗎。”
“……好吧。”
“你真的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
看着身旁嚴肅許多的佩克，神色沒有太多變化的布倫達緩下話音，默默將視線落向了一旁。
稍微停頓了片刻，她又轉回了目光。
“今天中午吃什麼？”
“……什麼中午，之前的早餐還剛沒吃多久呢。”
“那下一頓不就是了嗎。”
“哪有那麼快啊……”
有所緩和的對話裡，從中想起什麼的佩克放緩了語氣。
“說到這個，你還記得整理過的資料內容嗎。”
“嗯？還記得是沒錯。”
“記得就好。”
瞥見了換好作戰服走出的亞當斯，不動聲色的佩克環起了雙手。
“如果按照那些作戰內容，等到之後出去的時候，說不定，就要喝西北風了。”
4
啪嗒啪嗒——
幾團灑落的雪塊墜入了木製長椅旁的純白。
滲透着冷意的雲層下，殘有少許雪跡的石磚路空無一人。
這樣微小的聲音沒有打擾到獨自靠坐在長椅上的艾麗卡，此時的她正輕閉着雙眼，放空一切地休憩着。
那件銀白色的羽絨外套被拉開了一半，兜帽也沒有戴上，連帶着服裝柔軟的絨毛，悄然拂過的微風不時撩動着她臉邊的髮絲。
能夠在如此詳和的氣氛中入睡，大概是一件很能讓人放鬆的事。
但安逸的時間沒有持續多久，窸窣作響的高處，有一團墜下的雪塊在空中四散，直接砸在她的頭頂，化作了一陣霜霧。
啾——
看到一直靜默的少女醒來，短促的鳥鳴聲很快遠去了。
“嗯……”
緩緩挪動目光的艾麗卡沒有言語，輕呼了一口氣，她掃下發絲間的雪塵，擡頭看向了高處枯白伸展的樹枝。
除了縫隙中的白空，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了。
“醒了？”
“……？”
意料之外的聲音來自身後，皺起眉頭的艾麗卡偏過身體，將視線落向了緊鄰樹幹的側邊長椅。
映入眼中的是一套從未見過的暗色衣物。
“在這裡休息的怎麼樣？”
在椅座上搭起腿的對方笑着，略帶玩笑的語氣中顯露出了與之不符的平靜與穩重。
“貝琳？”
“沒錯，是我，真是的，難得我在這裡陪你這麼久，連想法都不表示一下嗎。”
“……你不是已經退役回去了嗎。”
“嗯……是啊，我是退休了沒錯，但這不代表我不能來這邊玩啊。”
輕鬆地笑了笑，放下左腿的貝琳站起身，緩步踏過椅邊走向了艾麗卡的身旁。
“你們家隊長呢，今天怎麼沒看到其他人。”
“他們去給下午的考覈登記了。”
“這次去的這麼早嗎，估計那邊還根本沒有多少人吧……你怎麼沒跟她一起？”
“最近有點累。”
瞥過了停在一邊的貝琳，呼出一口霧氣的艾麗卡擡手打了個哈欠。
“看起來是休息不太好啊，明明我都還能正常睡覺的。”
“你回來這裡，應該不是爲了玩吧？”
“這個嘛……”
聽到這一次艾麗卡的詢問，貝琳延長了話音。
“也算是被你猜中了……其實我倒是挺想來這裡玩的，不過一想到考覈的時候，訓練室的人很多，我就有點想去湊個熱鬧，順便借用一下那邊的設備。”
“你不是沒有裝甲了嗎，怎麼用訓練室的設備。”
“你不是也沒有嗎？”
心不在焉的貝琳反問了一句，隨後看着默不作聲的艾麗卡，她一點一點地收起了笑意。
“開玩笑的，這個不能告訴你……對了，你之前配的那把槍呢，不會也被他們沒收了吧。”
同樣的一言未發，貝琳注意到，這一次的艾麗卡似乎像是想到了什麼的樣子。
“我一會去問問隊長。”
“應該不用一會了。”
“……？”
順着貝琳視線的方向，稍晚反應的艾麗卡望向了遠處。
5
“早上好。”
“貝琳？你沒在家休息嗎。”
看到一起的兩人，走在隊列最前方的卡米拉趕了幾步，比身後同行的瑟維斯與加登更早走近了臨近樹椅的路邊。
“還沒呢，反正現在沒有安排，想什麼時候休息都可以，今天主要是想出來透透氣，所以就來這邊了。”
“那哈莉特呢？”
“我已經送她回伊絲佩克特了。”
“……還是儘量多注意一點身體吧，別受涼或者勞累，那樣對恢復不好。”
“會的，不用擔心我。”
“嗯。”
在交談中得到了能夠勉強安心的回覆，卡米拉落下目光，再次觀察起了貝琳半覆在披風下的衣物。
“這件衣服是你新買的嗎。”
“啊，這件是我昨天和哈莉特一起逛街的時候看到的，因爲覺得款式好看，顏色也合適，所以就買下來了。”
“很漂亮，非常適合你。”
“謝謝。”
禮貌地做過了迴應，向着對方讓出的方向，停留的貝琳輕挪視線，在稍晚已經到達一段時間的兩人身上分別打量了一番。
在那之後，她環抱起雙手，略帶輕蔑地直接看向了神色顯得有些猶豫的瑟維斯。
“你好像是上次作戰遲到的那個？原來你和艾麗卡是一個小隊的啊，我就說……不過還真是挺巧的，之前我沒仔細看你的樣子，現在看起來的話……”
與話語緩緩變動的瞳孔最後對上了青年的目光。
“你還是挺帥的嘛。”
簡短的讚揚中，她平靜的眼神與語氣並沒有出現什麼波瀾。
“你的臉……”
“差不多就是那樣吧。”
無視了對方不安的疑問，認真掃視起幾人的貝琳微笑着揮了揮手，以此表示了告別。
“好了，既然所有人都到齊了，那我就不在這裡繼續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
“不在這裡多留一會了嗎？離考覈入場還有很長時間，晚點我們可以一起去吃飯。”
“這次就不了，等下我也要去其他地方看一下。”
聽完了卡米拉挽留的話語，遠遠望過了一眼，暫時停站在原地的貝琳回過身，看向了依然倚靠在長椅上的艾麗卡。
“對了，艾麗卡，晚點我可能會去監督你考試，要認真點哦。”
“……嗯。”
“那麼晚點見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