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靈轉身牽着馬兒往外走去,她現在已經剩下沒多少時間了,也不願意再跟皇后爭執無謂的事情。
她的步伐不緊不慢,不敢再亂來以免動了胎氣,而身後那抹秀挺的人影卻一直跟自己保持着一定距離,默然不作聲的跟着自己。
鎮北王府的人不只是讓人捉摸不透,準確來說你根本不知道他們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要造反的是他們,要平反的也是他們。
但此時此刻,墨靈也願意相信荀焰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至少有他願意幫忙,這一場戰役不戰而勝的機率更大了幾分。
走到距離城門口幾十米遠的地方她停下了腳步,回眸望向荀焰,目光落在了他腰間的那一串琉璃珠上,心中忽然生起一個計策。
“小王爺,可否借你的琉璃珠一用?”
“你要?”荀焰忽然擡眼看向她,眸中透出的那一抹異色,卻是讓人覺得模棱兩可。
“是。”墨靈果決的點了點頭,雖然琉璃珠市集上也很多,但他身上的這串更通透些,而且珠子上似乎還刻着字。
“收下後不能再退回。”
“小王爺不需要這串琉璃珠了麼?”墨靈不由一愣。
“你不用知道原因。”荀焰將琉璃珠取下,放在了他的手掌心中,“去吧。”
“多謝小王爺。”墨靈握着琉璃珠翻身上馬,徑直往鎮北王府兵馬集結的方向緩緩馳去。
還沒接近駐紮的營地,就有五、六名身材魁梧的士兵高舉刀槍擋住了她的去路。
“什麼人!”
“我是來替荀焰小王爺傳話來的。”墨靈先將那兵符高舉過頭頂,讓其他的士兵全部都看到。
衆人看到兵符臉上紛紛露出驚訝的神情,頓時跪倒在地,“剛剛多有得罪,請姑娘切莫見怪,只是姑娘看上去十分面生,不知道是替小王爺帶什麼話來呢?”
“讓我見大公子。”
“大公子……大公子他並不在此地。”
“這五萬多的精銳士兵在這裡駐紮,除了幾個副將之外,你告訴我沒有首領?你以爲這樣的話說了會有什麼人相信麼?”墨靈早就排算過,既然荀焰要跟鎮南王府唱反調,一定是因爲跟鎮內王府內的人鬧掰了。
這件事之前寒止嶸也跟自己私下談過,所以對這樣的情況她更加了解和肯定。
“吵什麼鬧什麼呢!”營帳內的人聽到外面的吵嚷聲,撩開簾子走了出來,那如鷹般冷銳的目光直勾勾的盯向了坐在馬背上的墨靈,眉梢微微一挑,“哼,太子現在自己不敢來,要讓懷着孕的女人來談判麼?”
“孫將軍,這位姑娘是帶着鎮北王府的兵符來的。”一旁的士兵忙開口解釋。
“鎮北王府的兵符?她手上沾滿可能有鎮北王府的兵符?!”孫懷衝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墨靈拉了拉繮繩,來到他的面前,將兵符放在了他的面前一晃,“看清楚了嗎,孫將軍。”
“哼,太子也真是夠卑鄙無恥的,連偷兵符這種事情都會去做,難道你以爲拿着鎮北王府的兵符,就有能耐號令鎮北王府的士兵了麼!”孫懷衝不削冷笑道。
“是啊,鎮北王府的士兵對鎮北王都是死忠的,當然不會因爲一塊兵符而倒戈,但是我想提醒孫將軍一件事,這兵符也是皇上賜給鎮北王的,而這齊國的一草一米,就算是蛇蟲鼠疫也是皇帝陛下的,更不用說這些士兵了,難道鎮北王府是打算興兵造反,強搶帝位麼?”墨靈冷眸掃過那張愈發難看僵硬的臉,語氣更是硬了三分,“不知道孫將軍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呢?”
“你!滿口胡言,本將軍什麼時候說過要興兵造反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了。”孫懷衝氣的臉色泛白,手上的拳頭攥的咯吱直響。
“將軍何必動怒呢?小女子不過是隨口一問而已,將軍太認真的話反而會讓人誤會了本意。”墨靈勾起一抹薄涼的冷笑,接着道,“不知道可否勞煩孫將軍通傳一聲。”
“哼,你們都給我在這裡看着她。”孫懷衝怒氣難消的轉身進入了營帳內。
坐在營帳几案前的男子面色平和,那張長相極其普通的臉上帶着幾分謙和,但眼神中依舊是藏不住的凌厲。
聽到有人進來,翻看書冊的手卻沒有停下,頭也不擡的開口道,“讓她進來吧。”
“大公子,她來者不善啊,而且她的手上竟然有網頁交給二公子的兵符,這裡面恐怕有很大的問題。”孫懷衝壓低着聲音提醒道,“依屬下來看,這個女人既然對太子那麼重要,不如就把她擒獲,說不定還能夠逼迫太子主動……”
“夠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荀安忽然放下手中的書冊打斷道,“我的話聽不懂麼?”
“是,大公子,我把人帶進來。”孫懷衝背後驚起了一層冷汗,忙出去將人領進了營帳內。
這不是墨靈第一次看到鎮北王府的嫡長子荀安,卻是第一次跟他面對面的交鋒。
這個樣貌平凡無奇的男人,給她的感覺遠比荀焰來的讓人不舒服。
那雙漆黑如夜般的眸子似乎能輕易掩蓋所有的情緒和想法,與自己對視時,讓她覺得頭皮有些發麻了。
“墨靈姑娘請坐。”荀安打破了平靜,吩咐人準備茶點。
墨靈扯了扯嘴角,走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等待着他先開口說話。
荀安悠然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語氣平穩如水的開口道,“姑娘知道鎮北王府的兵符代表什麼麼?”
“代表生死。”
“墨靈姑娘的見解獨特,不知道可否聽聽什麼叫做生死?”荀安眉梢輕挑着反問道。
“掌握兵符的人就能生,失去兵符的人就會死,所以失去兵符的鎮北王府已經沒了生機,這麼解釋不知道足夠清楚明白了麼。”
“呵,姑娘說的這麼有自信是好事,但鎮北王府的生死不是一塊兵符能夠決定的,姑娘現在人在我的營帳裡,生死全都在我的掌控中,不是麼?”
墨靈搖晃着手中的茶杯,神色從容不迫道,“所以說大公子是打算對我動手了?”
“姑娘願意留下的話,這裡還有地方可以安排姑娘住下,姑娘如果不願意留下,那麼只怕安排姑娘住下的地方,那環境就比較惡劣了,姑娘懷有身孕,應該不能吃苦吧?”
聽他言下之意,是想提醒自己如果不留下來就會被關押起來?
墨靈心中冷笑一聲,果然跟自己預料的一樣,但主動權現在還是在自己的手中。
她不急不慢的從袖口中取出了荀焰交給自己的那串琉璃串,輕輕放到了桌面上。
對面,坐在几案前的荀安看到那熟悉之物的時候,眸色陡然一凌。
這琉璃串是他們生母留下的遺物,他和荀焰各有一串,是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
他很清楚荀焰的個性,就算是死應該也不會讓琉璃串落到其他人的手中。
難道,荀焰真的出事了,而不是背叛鎮北王府?
一剎那的心思變化,已經讓墨靈抓住了這個機會。
她語氣淡淡的開口道,“我倒是也想留在這裡,只不過怕有個人等不起。”
“你把他怎麼樣了?!”荀安的語氣驟然急了幾分。
“怎麼樣?如果鎮北王府退兵的話,應該是安然無恙的,但是鎮北王府再有一點動靜會威脅到齊國,那麼大公子擔心的那個人,下場會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墨靈微微一笑,微翹的脣角中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
荀安垂眸看向桌上的兵書。
這一刻他猶豫了。
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這一次絕妙的機會如果錯過可能再也不會遇到,這是鎮北王府等待了不知道多久的機會,要讓他就這麼輕易放棄,他不甘心。
但,荀焰是他唯一的親弟弟,父親年邁,根本已經做不了什麼事情,荀焰是他唯一的寄託和牽掛,也是他興兵造反的目的之一。
讓荀焰成爲皇帝,齊國才能夠更繁榮昌盛,纔不會被玥國壓制,看他們的眼色行事。
“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退兵。”沉默良久,他還是做出了決定。
“一天內,我希望鎮北王府的軍隊退出京都五十里之外,如果一天之後沒有離開的話,那我們之間何談的空間也徹底結束。”墨靈說完,起身往外走去。
“不要傷害他,若他少了分毫,你知道結果。”荀安捏碎了手中的杯盞,細膩的皮肉被鋒利的瓷片割破,他卻好似覺察不到絲毫疼痛。
“自然。”墨靈說完撩開簾子走了出去,拉着繮繩翻身上馬。
孫懷衝見她離去,忙進入營帳內,神色擔憂道,“大公子,這是縱虎歸山啊。”
“撤兵,撤出京都五十里之外。”荀安頭也不擡的命令道。
“什,什麼?!大公子,這個時候退兵,那我們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甚至鎮北王府都會因此受到牽連。”孫懷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音調都不自覺的提高了幾分。
“我的話不想重複第二遍,滾。”荀安長袖一拂,那整張几案轟的一聲翻倒在地。
孫懷衝被嚇得連退數步,連連稱是的退了出去。
人一離開營帳,荀安的身子像是垮了一樣跌坐到地,口中咳嗽了數聲,手上滿是赤紅色的鮮血。
這樣的身體果然還是太勉強了麼……看來連一個月都撐不到了。
荀焰啊,大哥能爲你做的只有這些,可是現在卻不得不放棄了。
離開城門口後,墨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想要跟荀焰碰頭,把交談的情況告訴他。
只是回到原地,荀焰的人影早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了一張紙條,嵌在石獅子的嘴裡。
她抽出紙條,上面只有簡單的兩句話,【所有事情不要外泄,等到一切結束我自會出現】
小心的將字條收起來之後,她往風字營軍隊駐紮的西城門口而去,這些事情都還來不及跟傅凌風好好說清楚,只怕他對荀焰也是頗多誤會。
來到西城門時,那些風字營的將士一看到她連阻攔都沒有阻攔,而是一個個最甜的直接叫上了大嫂。
這聽的墨靈背後不由竄起一陣陣的雞皮疙瘩,連連擺手,“好了,你們不用這麼稱呼我,我不習慣。”
“大嫂,有什麼不習慣的,這是大家對你的尊敬啊。”懷元從營地裡走了出來,笑得春光燦爛。
“這都是你教他們的吧?”墨靈秀眉輕蹙,總覺得他的笑容有問題。
“嘿,這種好事當然是我做的,大嫂你要是想誇獎的話,我也十分願意聽着的。”懷元咧嘴笑得更爽朗了幾分。
“我真是被你打敗了,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墨靈無奈的搖了搖頭,望四周圍望去。
這時,只見秋月急匆匆的往自己這邊走了過來,滿臉擔憂道,“七爺,你總算是安然回來了,屬下真的快要擔心死了。”
“我還要去見太子,你先回太子府去,跟止嶸報個平安。”墨靈隨便找了個由頭,打算支開她。
“屬下已經回去過太子府了,止嶸公子也知道七爺你一切安然,還吩咐屬下要保護在七爺左右呢。”秋月低着頭,說的十分認真。
如果不是之前她已經露出了馬腳,墨靈中只怕自己都要相信她這唬人的鬼話了。
如果讓這個冒牌貨繼續留在風字營裡,只怕早晚會出差錯,必須弄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