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樂極生悲,過猶不及,果然是經過時間錘鍊的真理。
連愚山與雲珞相戀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皇上和父母的認同,幸福的未來就在眼前,便覺得天下再沒有比他們更快樂的人了。
可惜美夢醒得如此之快,劇變來得如此之急,讓人猝不及防,避無可避,生生捲入永生不醒的噩夢。
皇上在賓州住了幾日,四月下旬準備返京,要雲珞隨行。可雲珞此時哪裡捨得與連愚山分開。
雖然回到京城后皇上就會下旨給二人賜婚,但按照皇族規制,賜婚之後二人在成親之前是不能見面的。如此粗粗一算,皇上從賓州返回京城,下達聖旨,然後連愚山再奉旨入京,入京後要籌備婚禮,挑選吉日,祭祖酬神……等等這些折騰下來,入了洞房,二人至少要半年以上見不得面。於是雲珞並沒有急着和父皇一起回去。
五月初一。
連愚山永遠記得這個日子。在這一天裡,天崩地裂,他的世界崩潰了。
那一天,他和雲珞相攜去郊外採青。
綠樹春風,萬花錦簇。
二人在美如畫的江南山水間肆意歡笑,縱情相擁。只覺天上人間,在沒有比他們更美滿的了。
“小書呆,你是我的。我要你永遠這麼開心,這麼快樂。”雲珞親着連愚山的耳垂。
連愚山摟住雲珞的脖子,攀在他耳邊,小聲道:“我也是。”
雲珞吻住他,兩人擁抱着從碧草青青的山坡滾下去,落在五彩繽紛的花叢中。
他們在那半人高的花叢中行歡,大膽而刺激。
連愚山想這應該叫‘野合’,雲珞卻說這是‘情趣’。並自爆家醜,說小時候曾在靈山行宮後面的默林中撞見過父皇和母后的‘好事’。最後總結道,凡是恩愛夫妻,行歡之所必不能拘泥於閨房之中,否則早晚會日日生厭,即使帝王之家亦是如此,可爲天下表率!
連愚山聽了簡直又好氣又笑,知道這不過是他求歡的藉口,想要反駁,可惜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最後只能在雲珞的懷裡低低呻吟。
傍晚時候,二人坐在坡頂上看晚霞。只見彩霞餘暉,映着紅花綠草,色彩斑斕,美不勝收。
連愚山握着雲珞的手,忍不住道:“如此幸福,好像做夢一樣。”
雲珞笑道:“夢裡你會這麼快樂麼?”說着去捏他的腰際。
連愚山羞惱道:“別不正經。”
雲珞哈哈大笑,笑彎了腰去。
連愚山想起他們剛纔的所作所爲,也覺得這話說得實在太晚,簡直多餘。
雲珞喘笑不止,好不容易停下來,回手抱着他,道:“你就是想的多。夢是會醒的,怎會長久?可是我們的幸福卻是要長長久久的。”
“有多久?”連愚山凝視着雲珞俊美的丹鳳眼,那雙眼中的眸色在彩霞的輝映下流轉出琉璃般瑰麗的色彩,美央美倫。
雲珞毫不猶豫地道:“像我父皇母后那麼久!”
連愚山笑了,傾斜身子,靠在他身上。
夕陽將二人的影子,映得長長的,交織在一起。
二人的隨口戲言,誰知卻一語成箴!
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響起。二人回過頭,喜丸一臉驚慌的飛奔而來,馬還未停穩,他便翻身躍下,腳下竟然一個踉蹌,差點跌到。
雲珞跳了起來,喝道:“怎麼了!?”
“皇上,皇上……”喜丸臉色蒼白,氣喘不止,撲倒在雲珞腳下。
“父皇怎麼了!?”雲珞臉色一變,上前提起喜丸衣襟。
喜丸吸口氣,顫聲道:“皇上在瀾州普江道遇、遇刺了。”
“什麼!?”
雲珞大驚。
自炎國滅亡後,刺客之事漸少,雲國已有十幾年未再遇過這種事。
雲珞一時之間只覺不可置信,強自冷靜道:“父皇現在傷勢如何?你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喜丸顫抖着從懷中掏出一張薄薄的紙箋,上面印着奇怪的圖案。
雲珞臉色已然全變了。這是月隱專用的密信,根據雲國皇室、尤其是直系血脈的迴避制度,不是萬不得已的情況,月隱決不會給具有皇位繼承權的自己發密信,除非是密謀謀反。
雲珞用盡全力,才抖開信箋,只見上面只有九個字:“聖上遇刺,令,全速返京”。
一剎那,雲珞只覺手腳俱軟,頭暈眼花。
不顧皇族的規制讓月隱送信,不管遇刺的傷勢令全速返京……
如此,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就是……就是父皇傷重,已至垂危之勢,命在朝夕,所以纔會不顧一切,也要趕回京城。
雲珞想明瞭這情勢,臉色瞬間煞白。
若非如此,以父皇的xing格,怎會如此逾制?
若非如此,以福總管的忠心,又怎會允許父皇如此任xing?
父皇如此,只怕是爲了能趕回去,見母后最後一面吧……
雲珞身子一晃,向後跌去,被人一把扶住。
“雲珞,你怎麼了?你振作一點!”
連愚山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雲珞漸漸回過神智,攥緊手裡的密信,一躍而起。
父皇在等他!父皇還在等他!
父皇讓月隱傳信給自己,一是不想讓消息外泄,二是在等自己,在等自己回京與他相見……
雲珞顧不得連愚山,嘶啞着喉嚨對喜丸喝道:“回京!立刻回京!”說着翻身上馬,揚起馬鞭,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