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押回已經熟悉的大牢,連愚山扶着牆壁慢慢坐下,躺倒在草蓆上。股間撕裂般的疼痛已經好多,只是仍在緩緩流下的血跡和白濁讓他有些憂慮。
連愚山記得雲珞在他身體裡傾瀉了兩次,每一次灼熱得讓他全身發顫。今天是他服用誕子丹的第二天,藥效應該很強,不知道自己腹內有沒有機會孕育雲珞的子嗣。
連愚山望着斑駁潮溼的牢頂,將手放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答案,應該很快就能知曉。
新皇登基之後是先皇國喪,整整舉行了三天三夜。先皇的靈柩要從京城的滄浪運送到位於靈山腳下的皇族墓囧,其間還有許多祭奠的儀式,繁複龐雜,不能一一盡數。
待國喪真正完結,萬事皆定,已是半個多月後。
雲珞正式上朝後遇到的第一件事,不是處置與刺殺有關的人員,也不是朝廷要事,而是立後。
雲珞今年十八歲,尚沒有大婚。先皇駕崩,按照規制,新皇要守孝三年,若不在百日內儘快成婚,之後三年內便不能婚娶。
所謂國不能無君,而君不能無後。若後宮之中沒有一個賢德淑能的皇后,總是讓人心裡難安。何況皇上膝下沒有子嗣,更讓衆臣惴惴。
明月王朝連續兩代帝王皆命喪於刺客之手,實在讓這些大臣們嚇破了膽子,而云珂當年的固執也讓他們記憶猶新,不由擔心這位新君也會秉持先皇傳統,遲遲不肯大婚。因此衆人皆鉚足了勁,務必要讓這位年輕的新君在百日內完成終身大事。
朝堂之上,衆臣提出立後之議,百官紛紛附和。雲珞龍椅之上,不置可否,最後道:“此事待朕考慮一下,容後再議。”
他從前的滿心滿願,此刻早已化爲烏有,心如死灰,立不立後的對他已無所謂。只是他現在傷心猶在,實在沒有這份心情,只希望踏踏實實地爲父皇守孝三年,以盡孝道。
可是雲國衆臣卻不放過他,此後多天紛紛上奏,奏摺如雪花般飄進雲珞的御書房裡,從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到後宮無人操持皇上少人服侍,各種各樣的理由統統出爐。甚至還有一位大人竟上奏說,昭陽侯入主後宮十八載,疏於治理,致使許多後宮規制漸漸失宜,若再沒有一位‘正常’皇后,恐明月王朝五百多年的後宮規矩和傳統將遺失殆盡。
雲珞看見這些奏摺就煩,不由佩服父皇當年竟能不動聲色地忍耐到二十五歲。不過又想起,父皇那時身邊好像尚有一個叫憐惜的宮人相伴,大概因此,才能堅定到底吧。有人相伴,總比自己一人孤身奮鬥要好得多。
想到這裡,自然便會想起那個人。
雲珞一陣心煩。
他也說不清自己爲何要把那塊玉珏送還給他。也許是因爲那是他當年的一番少年情意,也許是因爲那上面有他親手刻下的佑他平安的福語,也許……是因爲他並不想和他從此天涯陌路……
刺殺先皇的案子漸漸審理出來,諸多牽涉之人再過不久就要一一量刑,屆時,自己該如何面對他??是斬首示衆?還是賜他全屍?
不、他做不到。
讓那個在他懷中雙頰羞紅、激情顫顫的雪白嬌軀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讓那雙漆黑明亮、總是用靦腆的目光凝視他的雙眸永遠不再睜開,讓那個聰穎善良、時時勸他以民爲重心存天下的小書呆從此不再開口……
雲珞只要一想到這些,就覺得還不如讓自己死了的好……
這日午後,雲珞在御花園裡散步透氣。
揮退喜丸和衆多侍從,雲珞一人閒庭信步,竟不知不覺來到了後園處那株大榕樹下。
大榕樹幾十年來如一日,仍然枝繁葉茂,鬱鬱蔥蔥,卻不知道,當年在它身下兩小無猜親吻嬉戲的人兒,如今已是物事人非。
雲珞不由望着繁密翠綠的枝葉發呆,回想起當年連愚山樹下自己樹上的情景,嘴角慢慢露出一絲懷念的微笑。
“喂,你還要在那裡發呆多久?”
忽然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不客氣地響起。
雲珞對那個隱匿在枝葉中的身影道:“我發我的呆,你爬你的樹,我們各不相干。”
樹枝發出嘩嘩的聲音,一張年輕嬌豔的容顏從翠綠的樹葉中露了出來。
“誰說不相干了?本姑娘在上面乘涼,你站在下面太礙事了。”
“礙事?”雲珞側頭道:“你在上面,我在下面,哪裡礙事了?”
那少女俏臉微紅,強道:“總之就是礙事。喂,你快快走開。”
雲珞微微一笑,道:“我看你是爬得太高,下不來了吧。”
那少女被他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仍自嘴硬道:“當然不是。本姑娘上得來,自然下得去。”
“是嗎。”雲珞聳聳肩,淡淡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辭好了,免得礙了姑娘的事。”說完轉身便走。
那少女沒想到他竟真的走了,不由大急,連聲喚道:“哎、別走,別走,你回來……”
雲珞慢悠悠地回頭道:“姑娘還有事嗎?”
那女孩緊緊咬着豐潤的雙脣,忍了片刻,見雲珞面似不耐,終於挨不住心理的恐慌,小聲道:“我、我、我下不來了……”聲音裡已隱含哽咽之色。
雲珞道:“你剛纔對我很不客氣,我不會和你計較。只是我這人不愛管閒事。你若想要我幫你,就直接說出來,不然我就走了。”
那女孩驚異地瞪大眼,以爲自己聽錯了。
這世上竟會有如此不懂憐香惜玉的人?
她仔細望望雲珞,發現他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故意爲難,好似確實是認真的。眼見雲珞又要走,不由脫口喚道:“求你,幫我下來……”她從小驕傲好勝,從來沒有求過人,可是此刻面對雲珞,卻自然而然地說出口來。
雲珞輕輕躍起,雲服擺動,身姿翩翩。少女看得目眩神迷,還未回過神來,已被他抱起,翻身落到樹下。
“好了。”雲珞將她放下,轉身欲走。
“等等。”那少女又喚住他。
雲珞回首,面上已清楚地露出不耐之色。
那女孩滿面通紅,羞澀道:“多謝你幫我。你、你也是今日進宮來見昭陽侯殿下的嗎?”
雲珞想起這幾日朝堂上那些老頭子不光對自己疲勞轟炸,還將主意打到了母后那裡。這個少女也不知是哪位大臣家的閨秀,想必也是今日被帶去母后那裡舉薦的。而且那些大臣因有前車之鑑,因此不光是名門淑女,連未及弱冠、風采俊秀的世族子弟也一併舉薦了去。自己案桌上的納妃冊裡至少有八九位這樣身份高貴、才色兼備的男妃候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