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庭筠穿着睡袍跟了出來。
“霽兒……”
夏霽作了一個交警攔車的姿勢,“不要跟我說話,我已經和你無話可說。”
“我們可以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無話可說。”
“霽兒……”
“呂庭筠,我從來也沒想過你會變成這樣,是我的錯。算我瞎了眼。”夏霽的聲音冷得呂庭筠感覺如臨寒冬。
“我他媽到底做什麼了?!能讓你對我失望如此?”
呂庭筠雖然不是正室所生,但也是豪門貴公子,他從來沒在夏霽前爆過粗,這是第一次,他是真的急了。
“你還敢說粗話?你自己做過什麼你自己不清楚嗎?收購關家的項目也就算了,有人提出反對意見,你竟然還要讓人動手打人?呂庭筠,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變得我都不認識了?你還是曾經的那個你嗎?還是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只是我一直瞎了眼,沒有看清楚而已?”
呂庭筠氣極反笑,“夏霽,這麼多年了,你說你沒有看清我?我要不是因爲你。我早就娶了周雨,那我就不會進監獄,我也不會失去對鼎盛的控制權,然後讓它變成了現在的長宇!”
夏霽竟然也笑了。
“終於說出內心話了是不是?你一直都後悔選擇了我,要不是我,你確實已經成爲周家的乘龍怪婿了,而且你也不會坐牢,你依然會是能呼風喚雨的呂先生。絕不會是現在的落魄公子,是我的錯,我認了,你現在後悔了,所以你想拿回你曾經失去的一切。你是對的。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對於過去的選擇,我也從來沒有後悔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爲我愛你,愛得可以捨棄一切……”
“好了,在這個時候你還說愛我。我聽起來很可笑,不說了,呂先生,我們緣盡於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就當我們從來沒有相愛過,我給你帶來的困擾和傷害,我在這裡說對不起了。”
夏霽的一句對不起,就像用刀在呂庭筠的心上剜了一下。呂庭筠感覺心痛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他從來也沒有對她有過所謂的諾言,但他一直認爲,就算不用說,她也知道他愛她入骨,願意捨棄一切陪她到老。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們母子過得平安、幸福。
可是現在她卻說她看錯了他,對他失望之極,並且要提出分手。
呂庭筠癱坐在沙發上,看着夏霽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不用走,如果你實在是不想看到我,那我走就是。”
呂庭筠撐着沙發站了起來,他發現自己雙腳發軟,一點力氣沒有。
再危難的時候也沒有打倒過他,也沒有讓他失去過勇氣,但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的失敗了,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一個笑話。
“這是你的家,要走當然是我走,又怎麼能讓你走,我走了以後,新的女主人就可以搬進來了。我夏霽雖然命苦,但從不犯賤,我不會佔着屬於別人的地方。”
“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經簽了一份文件在律所,將白樓的產權轉移到你的名下,那份文件會一直有效,所以這房子已經是你的了,夏霽,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你帶着孩子住在這裡吧,你不想看到我,我滾蛋就是了,你住到其他的地方不安全,算我求你了。”
呂庭筠的臉色蒼白,高大的身子向下傾着,似乎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支撐着不倒下。
夏霽知道呂庭筠說的是對的,帶着時寒搬出去,確實會不安全,住在這裡,至少有孟珂守着,只要有孟珂在,孩子的安全就有保障。
“如果你不同意留下,我也不會讓你走,夏霽,我現在和周樑棟結盟,你要是不同意住在這裡,我就把孩子搶到我這邊來,我不會讓你帶着他去冒任何的危險。那是我的孩子,我不會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這話威脅的意思很濃。但夏霽知道呂庭筠言出必行,他不會只是說說而已,如果自己真的執意要帶走時寒,他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時寒搶過去。
夏霽心裡很痛,她也沒想到他們會走到這一步。他們現在竟然像那些離婚的夫妻一樣要爭奪孩子的撫養權了。
她爭不過他,她很清楚。不管是文鬥還是武鬥,她都不是對手。
“好,那我留下。你也可以繼續住在這裡,但不要讓我看到你。”
這話其實不講道理,如果他繼續住在這裡,又怎麼可能保證不讓她看到,話說到這份上,他只有走了。
“謝謝你,那我走了。”
呂庭筠走到房裡拿外套,然後腳步飄浮地走向門口。
然後又回過身來,“霽兒,我想再抱你一下。”
夏霽沒有作聲,只是在那裡站着。
呂庭筠見她沒有反對,走了過來,伸出長臂擁抱了她。他抱得很用勁,扼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身上的味道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清甜甜,讓他迷醉不已。
夏霽沒有哭,眼淚被她硬生生地包在眼眶裡,沒有流下來。
鬆開手臂,他再也沒有回頭,徑直下了樓。
她呆坐在沙發上,聽到樓下洗車發動的聲音,她走到陽臺上,看到他將車停在門口,從車窗裡伸出一隻手,用力地揮了揮。
她終於哭出聲來。
——
呂庭筠在酒店開好房後,讓服務生給他拿來了伏特加,他一口氣喝完半瓶,嗆得直咳嗽。在牀上躺了一會,就覺得天旋地轉,很快睡了過去。
長期的疲憊讓他睡得很沉很沉,醒來的時候已是晚上六點,感覺頭疼欲裂。走到洗浴間衝了冷水澡,這才感覺舒服了一些。
打開手機,裡面很多未接來電。還有很多不認識的號碼。其中一個號碼他認識,是胡蝶打來的。
他打了過去。
“睡醒了?”是胡蝶的聲音。
“嗯。”呂庭筠應道。
“今晚二爺約了銀行界的朋友吃飯,在玉宴樓,我現在在會館,二爺讓你來接我。”
呂庭筠揉了一下太陽穴,“我身體有些不適,恐怕不能開車了,不介意我打出租車過來接你吧?”
那邊傳來胡蝶銀鈴般的笑聲,“你不會自己把自己給灌醉了吧?你在哪裡,我開車來接你好了。”
呂庭筠猶豫了一下,還是報了酒店名和房間號。
“ok,我一會就到。”胡蝶說。
-
白樓。
孟珂還沒把車停好,夏霽就迎了上去,“有沒有他的消息?”
“姐,你說你沒事把人給攆走,這會又急得什麼似的,我運氣還好,找到他的車了,但到底住哪個房間我不知道,他好像不是用真名登記,他沒事,你就放心吧。”
“真沒事?”
“沒事,我筠哥一大男人,能有什麼事?你現在打電話給他,他保準過一會就回來了。”
“你帶我去看看,他在哪家酒店。”夏霽說。
“姐,我找了一天,現在餓得要死,你至少讓我吃點東西再去吧,放心,他就在那個酒店,跑不了的。”
“那你去吃飯吧,我自己去。”
孟珂想想也對,是你把人給攆走的,要請也是你自己去請回來。
“那你去吧,注意安全,哎喲,餓死我了。”
-
呂庭筠感覺頭疼得厲害,又躺下休息了一會,這時門鈴響了。
打開門,胡蝶一身v領黑裙站在門口,笑呤呤地看着他。
還沒等他反應,她就自己從他身邊擠進了房間。
“讓我猜猜你爲什麼會住在酒店,第一種可能,你爲了避開記者去你的住處找你,第二種可能,你被老婆給趕出來了,不對,你沒有老婆,只有個未婚妻,或者說是女朋友。不過第二種可能不大,你這麼有魅力,哪個女人會捨得趕你出來。”
“胡小姐,我如果說沒有什麼原因,我就是想住酒店,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過這肯定不是真話。”胡蝶笑道。
她的臉確實很精緻,高挑的身材配上黑裙,還有若隱若現的事業線,讓她分外迷人。這是一個男人看了都會動心的尤物。
呂庭筠不想再和她討論自己爲什麼住在酒店的事,將外套穿上,“我們可以走了吧?一會得遲到了。”
胡蝶走近呂庭筠,看了看他的襯衫,“這是昨天晚上穿的那件襯衫,呂先生,男人的白襯衫必須是隻能穿一天就要換的,你可不像是那種邋遢的人。”
呂庭筠有些窘,胡蝶的眼睛還真是毒,這件襯衫確實是沒有換過,他也知道應該要換了,但從家裡出來的時候萬念俱灰,哪有心思帶衣服。
“不能將就嗎?”呂庭筠皺眉。
“別人可以,但呂先生這麼標緻的人,肯定是不行的,這麼好的模樣要是因爲一件襯衫而影響了形象,那多可惜。去玉宴樓的路上恰好會經過一個男裝品牌店,雖然訂製的更佳,但也只有先買一件應急了。”
呂庭筠勉強笑了笑,其實他的情緒真的很低落,根本沒心情打扮,但人家胡蝶都這樣說了,他要是堅持,那也不好。
兩人走出酒店,在電梯裡的時候,胡蝶一直盯着呂庭筠看。這個三十好幾的男人,皮膚竟然還這麼白皙緊緻,身材還這麼勻稱,真是極品。她心裡想。
呂庭筠知道胡蝶在盯着他看,他只是裝着沒看見而已。心想看就看吧,反正我不會中你的美人計,你雖然也很漂亮,但比起夏霽來,還是差那麼一點兒。
胡蝶開來的是一輛紅色的法拉利,胡蝶一走近,還真是應了那句香車美女的普遍男人夢想。車靚人也靚,讓人賞心悅目。
“你來開?”胡蝶問,剛說完馬上又一笑,“哦對了,你頭疼,開不了車。”
呂庭筠腿長,坐上去有些不適應,調了一下座椅這才舒服了一些。
夏霽就在不完處,看着呂庭筠上了胡蝶的紅色法拉利。
沒敢靠近,只是遠遠地看着。心裡酸得厲害。
十來分鐘後,呂庭筠和胡蝶一起走進了一家男裝品牌店,該品牌是一家意大利知名男裝品牌,雖然不是頂級的,但也是中層以上的級別才消費得起的。
在呂庭筠走進店裡的那一瞬間,胡蝶很自然地半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在一起場合女的挽着男的進場都是正常的,並不體現什麼特別的意義。呂庭筠也不好直接將她的手給扒下來,只好讓她挽着。
這一切,被馬路對面的夏霽都看在眼裡。
本來對於把呂庭筠攆出白樓的舉動她還有些後悔和內疚,但看到這一幕,她覺得自己沒什麼錯,她認爲他早就背叛了她們的愛情,他卻從來也沒向她提起過,要不是她自己撞見,她還傻瓜似的被矇在鼓裡。
夏霽心裡冷得厲害,拭了拭眼角快要溢出來的淚,開車離開。
呂庭筠其實只是想買一件襯衫換一下而已,不過胡蝶卻在領帶區一直在看,似乎是想給他買一條領帶。
呂庭筠今天倒也確實沒有打領帶,如果是很正式的飯局,那倒是確實需要打上領帶的。
不過呂庭筠並不想由胡蝶來給他選領帶。不是不相信胡蝶的眼光,就只是不想要她選,沒有更多的理由。
胡蝶果然選了一條天藍色領帶拿到收銀區。
呂庭筠掏出卡來準備刷卡,卻被胡蝶攔住。
“買女人的衣服男人買單,買男人的衣服女人付錢,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嗎?”胡蝶嗔道。
呂庭筠本來想堅持自己付錢,但又覺得一點點錢兩人爭着付場面太難看,也只好作罷。
收銀員已經認出了胡蝶,嘴張得大大的,“你是胡蝶!這是你男朋友嗎?他長得真帥!原來你戀愛了,爲什麼新聞上說你還是單身呢?”
胡蝶嫣然一笑,“你不知道劉德華隱婚多年嗎?天王都可以隱婚,我憑什麼不能?”
“啊?你們還結婚了?天哪,這可真是天大的消息!你們真般配,我都爲你感到幸福!”收銀員說。
呂庭筠有點聽不下去了,“胡小姐和你開玩笑呢,她一直都是一個很幽默的人。我不是她男朋友,她逗你玩的。”
胡蝶白了呂庭筠一眼,“你那麼激動幹什麼?我只是和小妹妹開個玩笑,你也要趕緊申明?”
她的表情副嗔怪的樣子,親近中還帶有一點小曖昧,在收銀小妹的眼中,這還真就是一副情侶打情罵俏的樣子。
呂庭筠並沒有心情和她玩小曖昧,也就不再說話。
新的襯衫已經換上,胡蝶要幫着呂庭筠打領帶,被他拒絕了。
“還是我自己來吧,我不習慣別人替我打領帶。”
呂庭筠確實是習慣了自己打領帶,他的手法非常的嫺熟,很快就打好,非常的到位,但事實上他並沒有對着鏡子。
“好了,我們走吧。你很帥。”胡蝶又挽住了呂庭筠的胳膊。
收銀小妹一臉的羨慕:“還說不是情侶呢,都恩愛得讓人嫉妒了。”
胡蝶和呂庭筠趕到的時候,銀行系統的幾個人已經到了。
除了銀行系統的幾個高管,還有他們各自帶來的女伴。
爲了不讓這個聚會顯得目的性太強,大家都帶了女伴,做出一副朋友間聚餐的樣子。
讓呂庭筠意外的是,周雨竟然也在場。
不過倒也不奇怪,周雨是周樑棟的叔叔,是周省長的千金,她是有資格出席這樣的宴會的。更何況,她現在還是周家在長宇的利益代表。
“對不起,路上有些塞車,所以來晚了。”胡蝶說。
大家的目光都聚到了胡蝶的身上。那些高管們帶來的女伴和明星胡蝶一比,瞬間就都比了下去。
周樑棟示意胡蝶在他身邊坐下,然後又示意呂庭筠在周雨的身邊坐下。
呂庭筠雖然不太想坐在周雨的旁邊,但既然是周樑棟的意思,他自然也不好拒絕。
周雨不時地看看胡蝶,又看看呂庭筠,似乎是在琢磨這兩人怎麼會一起走進來?呂庭筠的女人不是夏霽嗎?難道他又轉換目標了?
這讓她心裡很鬱悶,心想呂庭筠換來換去,其他的女人都可以,就我不行麼?
呂庭筠當然不知道周雨在想些什麼,只是覺得她的眼神極爲不善。
開始上菜,週二爺作東的席,上桌的自然都是山珍海味。不過這樣的場合大家都會很矜持,沒人會低頭大吃,都是一邊客套一邊喝酒,那些山珍海味基本上只是用來觀看的。
“庭筠,融資計劃基本上已經定下來了,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去做了,這一次能把這事做成,全靠幾位老總幫忙,趕緊的敬上幾杯。”周樑棟說。
呂庭筠就知道這個飯局他肯定少不了要被敬酒,要是換作以前,那肯定是這些人敬他呂先生的酒,但是此一時彼一時,他現在求別人貸款給他,當然是要他去敬酒了。
呂庭筠站起來,高大的身子彎下來,一一向銀行系統的那些高管和老闆們敬酒。每次都是先乾爲敬。
和夏霽鬧矛盾本來就心情鬱悶,加上也沒吃什麼東西,更加上他本來也不想和這些人應酬,在這樣的情況下喝酒,自然是狀態很差。
才喝了兩杯,他的臉色就越發的蒼白起來,咽酒的時候也明顯的很吃力。
“其實今天呂先生生病了,因爲不想掃大家的興,這才勉強支持着過來了,如果再讓他飲酒,恐怕他身體受不了,我看這樣,酒由他來敬,我來替他喝好不好?”
呂庭筠也沒想到胡蝶竟然會站起來替他擋酒,這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還沒等其他的賓客反應,旁邊的周雨就憋不住了。
“你算老幾,可以替他喝酒?一個戲子,能在這樣的地方出現就已經是很給面子了,難道你還要唱主角?”
這話說得刻薄而尖銳,一點也不給面子。
在座的男士們好像都認爲這話說得太過份了,但女士們倒都覺得很解氣,因爲胡蝶的漂亮吸引了她們身邊男人的注意力,這讓她們對胡蝶一直心有嫉恨,直到現在周雨這個大小姐出來找胡蝶的麻煩,她們當然是樂於見到的。
“小雨,你怎麼說話呢?”周樑棟喝道。
“二叔,你是越來越沒品位了,竟然把一個戲子帶到這樣的場合,真不和道你是怎麼想的。”
“放肆!再你胡言亂語我就讓你滾!”周樑棟現在有點後悔自己把這個從來不知道禮貌爲何物的侄女帶來了。
“二爺不要生氣,周小姐也不要動怒,我確實就是一個戲子,這是事實。能在這樣的場合出現我也確實感到非常的榮幸,不過我說呂先生生病了那是確有其事,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爲他的身體作想,我替他喝兩杯酒,不是要搶風頭,是因爲我知道二爺愛護小輩,肯定會同意。”
胡蝶目光盈盈,淺笑輕語,大方得體,不卑不亢。
話裡直接說二爺愛護小輩,首先給了二爺面子,讓二爺不至於跟着呵斥她,而且好像她替呂庭筠喝酒,是替二爺愛護小輩的意思。這是一個很會說話的聰明女子。
“我自己來喝吧,沒事。不過我今天身體確有不適,狀態是差了些,恐怕不能陪各位盡興,請大家多擔待。”呂庭筠說。
他可不想讓這樣的事影響他自己的形象,也不想讓他們說他要靠女人保護,更不想因爲他的事而影響整個宴會的氣氛。
“就讓她替你喝一杯吧,你看起來確實狀態不佳,一會我們還要要議事呢,你可不能先喝醉了。”周樑棟終於發話。
呂庭筠還沒發應,胡蝶已經從他手中接過了酒杯,一飲而盡。
周雨的眼睛一臉的嫉恨,看那樣子巴不得過來抽胡蝶兩耳光。只是週二爺壓着,她還真是不敢。
呂庭筠覺得挺尷尬的,按照他的本意,他就算是喝死,也不會讓一個女人替他代酒的,但人家盛情又難卻,只好認了。
其他的客人倒也沒什麼意見,畢竟是二爺點了頭了,只是紛紛贊胡蝶好酒量。
這讚美當然主要還是衝臉蛋來的,要是胡蝶是個醜女人,那就算是他喝一下盆,估計也沒人搭理。
“胡小姐好酒量,真是難得的巾幗,我也敬你一杯。”一個男的站了起來。
“謝謝,一個戲子而已,謝謝各位擡愛。”胡蝶淺笑道。
這話分明是在迴應之前周雨的話,周雨狠狠地盯着她看,她卻好像完全沒有看見一樣。
這倒讓呂庭筠很欣賞,在他見過的人中,大多數人都是畏懼周大小姐的,這個胡蝶倒還真是敢和周雨叫板的爲數不多的人。
當然,這也是仗着週二爺給撐着的緣故。
周樑棟這種在政商之間能夠來回周旋的人果然做事的風格與衆不同。一般的簽約儀式這些事,都是會選擇在一個相對正規的地方來完成,周樑棟就不同,他會請人先來吃飯喝酒,然後就隨意地把貸款合約給簽了。
他參與其中,但又好像置身事外,事情成了,他就有利可圖,事兒敗了,風險由別人來承擔。別人贏了,他就跟着贏,別人輸了,他卻不會輸。
融資成功讓呂庭筠本來陰沉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簽約後和銀行方面的人一一握手致謝,雖然字簽了,但還有很多具體的手續需要他本人到銀行去辦,雙方約好明天中午再去辦一些具體的手續。
等大家都散了以後,周雨卻提出要呂庭筠送她回去。
這個要求並不過份,呂庭筠本來想推說自己不能開車,但他又擔心是周樑棟的意思,於是就有些猶豫。
周雨是知道他今天喝完酒不能開車的,但還是堅持要他送,這目的性就比較明顯了。呂庭筠沒有馬上答應,他在等周樑棟的意見。
“那就麻煩你送拿她一下了,我這個侄女就是這樣,從小被慣壞了,今晚她已經很不高興了,你要是再不送一下她,那他得把這亞丁市給鬧翻了。”周樑棟笑着說。
“呂先生身體不舒服,而且也喝了酒,他又怎麼方便送你回去。我開了車來,不如我送你吧?”
這胡蝶還真是和周雨扛上了,竟然準備插一腳。
“胡蝶你腦子進水了麼?我有和你說話嗎?你還真是把自己當大明星了?我讓呂庭筠送我,關你何事?你多什麼嘴?”周雨真是怒了。
胡蝶卻不惱,“周小姐多心了,我要把自己當大明星,那還會主動提出來要送你嗎?周小姐不喜歡我送就算了,我不送就是了。”
“我確實不能開車,我打電話叫個兄弟過來開車吧,我送你。”呂庭筠不想再介入這兩個女人無休止的擡槓當中,想盡快結束這種無聊的爭執。
“我開車就行了,你坐我旁邊,你放心,我開車不比戲子差。”周雨說。
這就有趣了,讓呂庭筠送她回家,她自己開車,這直接說是想讓呂庭筠陪她回家好了。
就這樣呂庭筠上了周雨的車,胡蝶嘴角有笑意,看呂庭筠的眼神意味深長。
胡蝶肯定是知道呂庭筠和周雨的那些故事的,她知道呂庭筠不想和周雨在一起,她知道她插這麼一下嘴,呂庭筠肯定不會反感,只會增加對她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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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庭筠靠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閉着眼睛不說話。
“我真的就那麼讓你討厭嗎?你連正眼都不願意看我一眼?那個胡蝶有什麼好的,一個戲子而已,她天天和我二叔混在一起,你認爲她會是什麼好東西!”
呂庭筠沒有說話,周雨伸手過來推他,“你裝什麼死?你給我說話!”
“你也說了,她只是一個戲子,如果你輕視她,那又爲什麼要總是提起她?這樣不是顯得你很重視她了?”呂庭筠慢條斯理地說。
周雨見呂庭筠終於又肯和她說話,竟然有些高興。她是周家的大小姐,從來都是別人讓着她,但她在呂庭筠面前卻總是很失敗,呂庭筠從來不給她好臉,但其實她卻是和呂庭筠舉辦過婚禮的人。
“我會重視她?她算什麼東西!我問你,你怎麼會和他搞在一起?”
“這是我的私事,好像我沒有義務要向你我解釋吧?”
“你寧願和一個戲子廝混在一起,也不多看我一眼?”周雨怒道。
“周小姐,如果按你的邏輯,和那個戲子混在一起的人就很不堪,那你不是在說你二叔很不堪嗎?”
周雨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回答纔好。
想了一下才想出反駁之詞,“我二叔能和你一樣嗎?她是老男人,而你一表人才,怎麼能和那樣的戲子在一起。”
呂庭筠對於周雨左一句右一句的‘戲子’其實很反感。雖然他對那個胡蝶沒什麼瞭解,但至少也沒有多反感,對於周雨這種對於娛樂行業的人嚴重的歧視性的稱呼,他聽着很不爽。
但又不想和她爭執,於是索性閉嘴,又閉上眼睛
可週雨卻不依,又伸過手來捅了他一下,“你倒是說話啊。”
“周小姐,我今天真的很不舒服,所以不太想說話,而且我認爲戲子這種稱呼太過時了,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不應該總是歧視別人,沒有這些戲子整天的工作,你又上哪看那些電視劇去?”
呂庭筠不說話的時候,周雨覺得很不甘心,非要逗得他說話,但呂庭筠一開口,又噎得她說不出話來,心裡煩躁得不行。
“呂庭筠你除了會氣我,你還有什麼本事?你以前不是和夏霽那個賤人恩愛得很嗎?你可以爲了她放棄一切,甚至不惜得罪我周家,現在你怎麼又變得這麼沒品味了,竟然和那個……演員在一起。”
這下她倒是學乖了,竟然硬生生地把‘戲子’換成了‘演員’。
不過這句話呂庭筠關心的可不是演員和戲子的問題,而是周雨罵夏霽的話。
夏霽雖然很不可理喻地就要提出分手,可那是夏霽,那是他曾經可以用命去換的女人,豈能讓別人辱罵。
“你要是再敢罵夏霽一句,我對你不客氣!”呂庭筠的語氣忽然就冷了下來。
“你竟然到現在還在維護她!呂庭筠,這一輩子我沒吃過什麼虧,唯獨受夠了你的欺負!我發誓早晚會要回來的!你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呂庭筠懶得理她,又閉上了眼睛。
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周雨的車並不是往周家的方向行駛。
“你這是要去哪裡?你不是說要回家的嗎?怎麼往這個方向開了?”
“你以爲我會帶你回周家那個破院子嗎?也只有我二叔他們那麼無聊,非要裝模作樣地住那麼簡陋的房子,明明有好的房子可以住,還要裝窮,亞丁市誰不知道我周家有的是錢,裝什麼窮,神經病!”
呂庭筠聽明白了,她自己在外面有好的房子,平日裡去周家的老宅,也只是裝裝樣子。
周家住那麼舊的老宅,當然也不是周家人想犯賤,主要還是因爲周省長的位置太高,如果住了豪宅,那恐怕目標太大,會惹麻煩上身,當然就只能是表面上儘量裝低調,努力作出一副清廉的樣子。周雨連這其中的道理都不明白,可見她確實不夠聰明。
說話間車已經到了一處高檔小區門口。
這裡是亞丁市的富人區,雖然不是別墅,但在這樣市區黃金地段的商住樓,卻也價格不菲。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段房價甚至比郊區的別墅還要高了許多。亞有帥技。
“你住在這裡?”呂庭筠問。
“是啊,我住這裡很久了,如果當時你和我成功結婚,你也會住這裡。”周雨又提起了往事。
“既然已經送你到家了,那我也就該回去了。”呂庭筠說。
這話強烈打擊了周雨的自尊心,一般在這個時候,都是女生矜持地問男生要不要上去坐坐?喝杯咖啡什麼的。而男生就順水推舟地說好啊。可是這位爺卻根本不給她這樣的機會,直接說要回去了,還一副終於熬到頭的解脫樣子。
“呂庭筠你是不是太過份了?這裡可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裡面呢,你家住小區門口啊?”周雨又怒了。
“那你想怎樣?難不成還要我揹你上樓?”呂庭筠皺眉道。
“我不用你背,我家裡有電梯!但你得送我到家,這裡是小區門口,不是我家!”周雨吼道。
小區的保安看到開車的是周雨,趕緊敬禮,周雨搖下車窗,將火發在了保安的身上:“敬什麼禮?我死了嗎?要你敬禮,瞧你那蠢蛋樣兒!”
保安無故躺槍,愣愣地不敢還嘴,只是把敬禮的手給放了下來。
周雨的房子比呂庭筠想像中的還要大,這裡不像周家的老宅那樣要房間保持低調,這裡裝璜那簡直是奢華得有些誇張,用富麗堂皇來形容一點也不爲過。呂家也算是大家族,但呂宅的裝璜都沒有周雨的私宅這麼誇張。
呂庭筠站着沒動,意思是轉身要走,但周雨卻攔住了他。
“你坐下喝杯水再走會死嗎?我又不會吃了你,呂庭筠我最恨你這種假清高的樣子,你陪我聊聊天再走,別以爲我二叔護着你就可以上天了,我要是搗鬼,一樣可以讓你很難受!”
這話呂庭筠信,周樑棟能呼風喚雨,那是因爲他是某人的弟弟,可是眼前的這位,那可是某人的女兒,她要是鐵了心在融資這件事上使壞,恐怕還真是會帶來一些麻煩。
在這個節骨眼上,呂庭筠覺得沒有必要惹怒周雨,她讓坐,那就坐坐吧。
周雨見呂庭筠坐下,臉上這才露出笑容,她從酒架上取下一瓶酒,趨着呂庭筠沒注意的時候,悄悄放了一點白色的粉末在杯子裡。
粉末融入酒裡,並沒有改變酒的顏色和味道,酒是好酒,芳香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