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家“病夫”很勾魂
“三皇子,您怎麼還站在亭外?”她身後,玉珍正提着一個朱漆食盒,鬢角髮絲凌亂地趕了回來。
見雪鏡風一襲孔雀綠袍娉婷,長身玉立在蓮池邊,臨水斑斕的臉上沉寂着一抹讓人猜不透摸不清的神情。
玉珍眼神微滯,沒由來地心臟呯地一緊,雙脣抿成一條直線。
怎麼回事,明明是相處數載的人,剛剛接近的那一刻,她竟從這個熟悉的人身上,感到一種裸體置身在寒窖中,陌生卻冰冷刺骨的恐懼感,讓人心悚。
雪鏡風在玉珍勻步上前時,不動聲色斂睫回身,又回覆成一貫清淡如流風之迴雪的表情。
有些事情沒必要跟她解釋,雪鏡風見她已取來香味四溢的菜品,肚子已是一陣飢慌難奈,於是領過她手中的食盒,徑直步入亭中進食起來。
玉珍見雪鏡風那迫不及待,還末等她布食便自已動手模樣,暗自嗤笑,怕是這皇子餓得慌了,心中氣了惱意,才特地跑到亭外等她。
活該!要不是怕婧後怪罪,她巴不得餓死她纔好呢。
彷彿找到了一個可以信服的藉口,她以一種蔑視的心態,將心中那明明不該產生的不安感覺死死壓住。
雪鏡風她有什麼本事,除了出身高貴一等。而她玉珍各方面都是出類拔萃,比她這個廢物有能力一百倍,就算是礙於皇室體面侍奉於她,也並不表示她會認爲雪鏡風這種人能值得她尊敬,玉珍臉上隨心而浮現一種輕視。
眼看胃已經得到緩和,雪鏡風擱下銀著,望着亭欄外的紫檀蓮隨意問道:“玉珍,方纔本殿來時,瞧見了一名男子站在邀月亭裡,卻末走近,你可知一般誰喜歡夜裡來邀月亭?”
這夜涼如水,折騰了半宿不就寢,玉珍老早不耐煩了。
她秀氣地打了個哈欠,瞧了眼桌面上吃得差不多了,一邊收拾一邊回答:“這三更半夜的,三皇子怕是看錯了,誰沒事這個時辰跑來吹冷風啊,您當誰都跟您一樣不睡覺嗎?”
敷衍的態度,言語中更帶有一種諷刺的意味。想來玉珍肯定以爲雪鏡風定是色心又起,想起美男了,所以才胡思亂想一通。
要說平時玉珍爲人傲氣,但忌着點婧後,倒也不敢將心中的鄙夷如此明顯地表露出來,可現在她竟從廢物皇子身上感到了一種前所末有的威脅,所以有點口不擇言了。
簡直就是放肆!雪鏡風本來對玉珍心中便有幾分鬱氣,此刻聞言眸中寒意更深,這小小的婢女,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她無禮,甚至在她生死瀕然之際爲了脫罪欺上瞞下,只是找個民間赤腳大夫回來湊數。
如果沒有她的到來,三皇子既使沒被淹死也已經被她給害死了。
原以爲她還有幾分腦子要留着她,現在看來這眼色不好的狗,還不如愚笨的豬。
她驀然站起來,指尖帶着絕對的力道正想出手,腦中卻閃過一幕即將上演的計劃。
緩下勢沉吟片刻,想想與其髒了自己的手,不如讓別人動手省事,剛好之前的遊戲正缺個引子,這玉珍各方面都不正好符合嗎?
她眼中幽光瀲灩鎖定了玉珍,似即將捕捉獵物的射手,噬着暗影重重。
玉珍卻被雪鏡風突然站起的動作反射性地嚇退了一步,驚疑地盯着她。
留意到她的視線,雪鏡風纖羽的睫毛掀開,就像打開了一齣戲幕,頓時臉上表情瞬間一改。
狹長的鳳眸帶着水氣,上前一把抓住玉珍有點緊張不安地問道:“玉珍,母后派你來是否曾叮囑過你什麼事情?”
玉珍被她的舉動搞懵了,呆呆地望着雪鏡風疑道:“三皇子,這話什麼意思?”
這一驚一乍的,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有點負重了。
雪鏡風咬了咬紅潤的下脣,眼神閃爍,卻帶着一種大禍來臨的恐慌。
玉珍這時纔回過神來,看着她像是想到什麼,神色一變,立即失了聲調:“難道發生什麼事了?你……”
還沒等她說完,雪鏡風失力軟坐地石凳上,便似一副天要垮下來的哭相道:“玉珍,慘了!我的秘密一定被發現了,我剛剛纔想到當初是暗衛將我救回府的,而那時我全身溼透,他們可能已經開始懷疑我的身份。剛剛你離開後,他們就來試探我,當時我緊張得不得了自己說了什麼也不知道了,現在回想他們的神情就有點不對勁,你說,要是他們知道了將此事稟明父皇,那怎麼辦?玉珍,這件事要是被父皇知道,不僅我,還有母后,百花國的人,對了還有你,我們都要死。要不趁現在他們行動,你趕緊動手解決了他們,那就萬無一失了。”
玉珍聽到雪鏡風緊張兮兮的呼喊,一時之間心也慌了起來,越聽臉色越白,當初從暗衛手中接過的雪鏡風的確衣衫不整,曲線畢露,只是胸前圍裹了胸巾,不仔細翻查倒是無礙。
但是一個萬一,便能讓人產生種種不安的猜想,所以但聞她最後那句,便快速醒悟過來,沒錯,趁現在還沒有東窗事發,趕緊讓他們消失了,一切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玉珍清秀的臉上閃過一絲狠毒,此事事關重大,半點不能有閃失,即使玉珍心中覺得有些違和感也來不及多想了。
當初婧後便下了死命令,除了府內相關人員,要是有其他人知道三皇子真實性別,通通必須要下地獄去,否則他們也別想活命。
“三皇子,你趕緊回房,玉珍現在就去處理。”冷冷瞥了雪鏡風一眼便躍出亭臺,她對這個廢物皇子,現在是一句好話都不想說了,一轉身竟惹出這麼大一件事,真不知道她除了闖禍還能幹出點別的什麼事嗎?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玉珍形色匆匆地離開了,雪鏡風望着她逐漸斑駁稀疏的背影,嘴角如破冰雪綃漸融的笑容,不可抑止越扯越大,最後凝結成一朵爲恐天下不亂的花顏。
呵呵,皇室暗衛亦是你能簡單就解決的了嗎?玉珍啊玉珍,你總是將自己高看一等,瞧不起別人,雪霓國皇室內訓練的暗衛可是跟一般侍衛完全不一樣哦,雖然他們武功遠遠不如你,可是暗衛從小訓練的可不是僅僅是武功,而是殺人的招式,不爲保命,只爲殺死對手的狠勁,這是你根本不會去考慮到的事情吧。
除非出現奇蹟,否則以後還真的很難再看到你那張臉了,不過倒是還要謝謝你替我刮掉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暗衛一層皮,這就算是這麼多年來你活着唯一對我有用的貢獻了。
狹長的鳳眸因爲笑意,彎成一輪軟軟的明月,但眼底卻透着銀色的寒光,雪鏡風望向那湖中盛放的紫檀蓮,勾起脣笑得意義不明。
要說,今晚發生的一切追究到底,算不算是因爲一個背影美男引發的血案呢?雪鏡風不負責任地想道。第二日陰霾的天空,黑壓壓一片,顯得一片灰寂,看來春天已接近尾聲,冬天的腳步已經越來越近了。
惡劣的天氣並沒有絲毫影響到雪鏡風的心情,她嘴角一直掛着淡淡的微笑。
既使是一早醒來,發現玉珍果然沒有出現了,確定心中已瞭然結果,她依舊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
雪鏡風沒有喚來侍女,自己從衣櫥的一大片繁重的豔色衣衫中,費了些勁才尋了件壓在最底層的淺色系衣衫換上,白綢銀紋中衣,外罩一件寶藍縷空葉紋樣對襟衫,頭髮亦換了根同色系的藍帶束上,她站在鏡中,這才花了點心思開始端詳起重生的模樣。
一張清透無暇的小臉,圓潤而秀氣的下巴,一雙鳳眸眼角狹長而微挑,流轉間有種微微的嫵媚幽光,不點而朱的雙脣,飽滿卻顯得有些薄涼,看似多情卻亦無情的類型。
膚質細膩卻透着幾分蒼白,想是身體剛受創還末恢復得過來的,一身淡雅如月,薄涼似水的氣質,倒是屬於郝愛暱的。
打理好一切,像是算計好的,這時門邊傳來了的一名驚呼聲:“不好了,殿下,府裡出事了,殿下……”
雪鏡風擡眸望去,此時房門正好被推開,一名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急急地道:“殿下,出事了,玉珍姑娘、玉珍姑娘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