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家“病夫”很勾魂
雪衣篇上
聽母親說,在生他的那個晚上,下着如蘆花一般的大雪,天地白茫茫一片,父親等了一夜,母親亦痛了一夜,他纔出生,父親心中翻騰着愁思,他感受這便是一個命運多舛的孩子,他沉重負手靜靜佇立在雪中一夜,第二日便替他取名叫雪衣。.
雪中添衣,望他能在心灰意冷時,有人願意給他溫暖,給他支撐走下去的力量。
無埃是母親的姓氏,父親姓澹臺,聽說是前朝龍螟國的皇族姓氏,父親於母親說,在前朝尚沒有復國之前,便讓孩子跟她姓,不冠父姓,等哪一日澹臺的姓氏光明正大了,便讓孩子冠以此姓該有的尊貴。
無埃雪衣出生在南部一個小島嶼上,那裡除了父親與母親,便沒有人其它人了。然而母親說在他剛滿月時,這座小島卻異常熱鬧了,族中來了許多祝賀的人,他們欣喜期待着他的末來。
不僅,如煙花綻放隕落,也僅是熱鬧了一日,就在那一日父親死了,便人煙散盡,寂寥空洞起來。
這是母親的形容,無埃雪衣小時候曾問過母親,父親是怎麼死的,母親只是溫柔地撫着他的腦袋,微微一笑道:“時辰到了,自然就去了。”
母親的笑容很美,但是卻無法讓他感到溫暖,因爲她的眼睛是看着他,但是他卻知道她的神智是恍惚的。
時辰是什麼,他不懂,但是他知道母親很傷心,她夜裡總是偷偷坐在窗邊低啜,那是一種壓抑的痛苦,不得宣泄。
後來,是指父親死後,島上便來了幾名嬤嬤照顧常常生病的母親與他,島上很無聊,沒有別的消遣,所以聊天便成了打發時間的最好方法。
私下聊着久了,也沒有人管束着,她們也少了些謹懾,那一天無意見聽到她們議論,他才知道,原來父親是在他滿月的時候,按照慣例將幾百年傳承而來的功力全數傳輸給了他,所以他力竭精衰而亡的。
嬤嬤們再道,他小時候會哭,可是得到了那一身功力後,便廢了,變成了啞巴。
聽到父親是因他而亡後,無埃雪衣冰晶一般精緻的臉上依舊平淡如初,就像根本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一樣,只是他去看母親的次數少了,而他的母親也沒有抱怨,只是囑咐嬤嬤們好生照顧他。
終於,在他五歲生辰不久,母親因一場風寒逝去了,嬤嬤們說她是因爲太過於思念過逝的父親,所以也不願意活了,去追隨他了。無埃雪衣聞言,並沒有哭,母親想父親他早就知道,她願意去找父親,他亦早就知道,對於他來說,有些感情太深刻,太深奧他體會不到。
只是覺得時常可以去探望的人突然不在了,有些無處適從。於是他更加不願意四處走動,幾乎除了用膳洗漱,便一人呆在海底的冰窖中。.
體內那暴動的內力時常讓無埃雪衣痛得全身抽搐,但是他從來不會喊痛,當然他也喊不出來,只是他不願意別人看到他這般失去理智的模樣,所以他將自已封在冰窖之中,以冷來麻痹自己的痛楚。
嬤嬤們看他越來越沒有人氣的小臉,有些擔心他太孤僻,於是便告訴他,島上有很多的書籍還有一些稀罕的武功秘籍,內容很有趣。島上沒有別的同齡人,而無埃雪衣也並不懂得所謂的寂寞是什麼,只是當他翻開一遍書頁時,從此便多了一項愛好,除了練武控制內力暴竄之外的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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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有很好他不瞭解的東西,有很多他讀會了,卻無法理解的東西。他合上一本遊記後,心中暗暗道,或許在末來有一天,他可以與書中人一般,遊歷了整個大陸,觀賞四季變化。
觀書中所言,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錦水東流繞錦城,星橋北掛象天星……
無埃雪衣的童年可謂是無趣與痛苦之中度過的,直到十五歲時,曾在五歲母親離逝時見過一面的碧遊長老前來接他離島。
碧遊長老手中有母親親筆寫的交待,無埃雪衣記憶很好,自然認得。於是,由着他的心思,他便隨他離開了生活十幾年的島嶼。
沒有失落,亦沒有不捨,對於無埃雪衣來說,這一天或許也是他的冀望。
碧遊長老對他很是恭敬,一路上講解着他的來歷,他們組織天下盟的來由,他的身份,自己的身份。碧遊講得很多,唯恐他不能理解,說得很詳細而認真,而無埃雪衣卻並沒有迴應任何一個字。
那時候的他,以碧遊長老後來所言,是極爲冷淡,就像一塊千年玄冰,無悲無喜,沒有人類的情緒。
天下盟的位置極爲艱苦,不在富饒的七國之內,碧遊長老笑得很苦澀而悲哀,他道,他們的族人在這裡已經生活了幾百年,該吃的苦已經吃夠了,所以他們需要無埃雪衣來帶領他們踏上新的生活。
無埃雪衣對於所謂的責任、身份十分淡漠,那是一種置身事外的漠視。他會跟他們回來天下盟,僅是遵從母親的遺囑而已。
來到天下盟,碧遊長老爲了他的身份保密,懇求他戴上了面具,無埃雪衣無所謂可與否,來到荒漠萬里,風沙夾着冰雪的苦寒之地,這是無埃雪衣第一次知道,原來還有比他生活島嶼的冰窖還要冰冷荒涼的地方。
他的出現,明顯是通知過的,一路上跪了很多的人恭迎,他們的飽含風霜的臉露出的欣喜,是歡樂。
這是至從五歲母親離開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的表情,一時之間談不上是懷念還是不理解,他頓了下來,直到碧遊長老不解地看向他,他才繼續踏入城中,從此他便在這個讓一般人無法忍耐的地方生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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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下盟他生活了三年,這三年來他學會了與人相處,學會了表情,亦學會了……殘忍!碧遊長老的教導是成功的,無埃雪衣有着無懈可擊的能力,然而碧遊有時候看着他,卻會目露傷感,這是一種深沉的擔憂。
碧遊長老有一個弟子叫白顏煥,而白顏煥身邊總是跟着一名青衣,面目清俊的少年。聽着服伺他的幾個聖女私下碎語,他在族中年青一輩十分拔尖,而且性子極好,族中長老們都喜愛他。
碧遊很喜歡那名少年?他不懂爲什麼碧遊有時候看到他會嘆氣,他是不喜歡自己的吧。或許這是第一次好奇一個人,無埃雪衣對那位少年多了幾分觀注。從他身上,無埃雪衣總能看出幾分熟悉,後來碧遊或許觀察到他的注視,便解釋了一下。
原來他叫清雅如歌,是白顏煥的弟子,亦是他與他有血緣關係的龍螟皇族。他的父親與母親已經被七國的追兵殺了,而他收到消息時,僅抱回了他,之後便將他交於大弟子白顏煥教養了。
過幾日,便會派他前去雪霓國的潮音精舍,爲復國盡一分心力。
難怪眼熟,細看他與你逝去的父親畫像有幾分相似,無埃雪衣瞭解清楚了原因,也得知他即將離開,也便沒有心思觀察。
這三年來一切復國的準備都有井有序地進行着,無埃雪衣便想起了多年之前的決定。
於碧遊交待了一句,碧遊沒有阻止他,反而用一種慈祥祝福的目光遠送他。這是第一次從碧遊眼中,他看出了溫暖,而不是憂傷。
沒有拖沓,他簡單收拾一下,便離開了天下盟,自此便開始了在七國的遊歷。
他用了整整三年時間,將七國的地勢面貌,風情地俗收納於眼底,復藏於心中。經過三年遊歷的磨礪,無埃雪衣心境漸漸飽和,豐富,變幻,最終他在心中涌現了一種博大的情懷,那便是大愛。
想着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之上,生存的百姓,現聯想到在那寸土不生植物,風沙萬里的苦寒之地的龍螟國百姓,他第一次明白所謂的責任。
從此,無埃雪衣亦不再是那纖塵不染的他了,他已經漸漸開始適應着澹臺雪衣這個角色,開始了天下佈局,收復七國的旅途。
而他選擇的第一站便是雪霓國,因爲那裡有一個人人唾棄,無能而殘暴的太子--雪鏡風。第一聽見雪鏡風這個名字,他的感覺便是棋子,一顆可供操縱的棋子。只要以他之能登基上位,這整個雪霓國便是徹底的落入他的手中。
所以,他願意助他一臂之力,排除一切障礙,讓他成爲一介昏君,那雪霓國便是他手中之物。
在精心製造的意外後,無埃雪衣結識了雪鏡風,然而意料之外,身爲男子的雪鏡風竟然愛上了他,這讓無埃雪衣感覺微微不悅,然而他的目的與他的喜好並無衝突,於是無埃雪衣依舊沒有拒絕她的要求,入住了三皇子府。
因着一次婢女們議論他是啞巴的事情,惹來了雪鏡風的怒意,她派人毒啞了那些婢女,然後很快不知道從哪裡收集了一些與他一般,身有殘疾的美男回來入住府中。雪鏡風並不清楚,但是他卻知道內院裡的那些人,一個個都不是平常人,他們的目的或許與他是一致的。
自此,府中府外,對於他的缺失府中不再有人議論,因爲他們的目光已經全數轉到三皇子攢養男寵的醜聞上去了。
雪鏡負對他總是小心翼翼,不敢逾越,而無埃雪衣覺得似乎也能夠忍耐到時機成熟,扶助她登基時,卻沒有想到意外得知一個真相,便是三皇子竟然是一名女子。
這讓他極爲震驚,雖然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來了,但是從此之後,無埃雪衣便疏遠了雪鏡風,不再與她相交集。
對於無埃雪衣來說,她已經失去了他對她忍耐的價值。女子登基,實屬可笑,更何況,如果她的身份被發現,那便是欺君之罪。他從不相信有永遠的秘密,拆穿只是遲早的事情。
那日,雪水纖突然相邀去她府中一敘,雪水纖是那些碧遊找來教導他學習的“師傅”的徒弟,硬要論,可算是他的師妹。可是她並不瞭解他,只在那位“師傅”那裡見過他一面罷了。
本來無埃雪衣並不願意與她牽扯,只是近來被雪鏡風纏煩了,便應了去,而也就在那一日,雪鏡風溺水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再次醒來的她,會讓他失了魂,學會了一直不曾擁有的動心,動情與撕心裂肺的痛。更以已身成全了她的霸業,而她亦成全了他的責任。
這些都是他從來不曾預料過的,如果他能早知道,她與他有如此多的波折,痛苦糾纏,當初是不是就不會選擇來雪霓國呢?
他想,他還是會,因爲他突然理解了母親在失去了父親,即使在拋下血肉相連的骨肉亦要追隨所愛而去的堅定。
也許,有人會說他的母親很自私,但是他明白,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