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去樓空

但大家分頭搜索的結果,“絕塵山莊”五楹樓宇,都不見有人,不但玄衣羅剎沒了影子,就連平日伺候的丫鬟使女也一個不見了。

巍峨高樓,人去樓空,頓成一座空宅。

溫一峰怒道:“這妖女走得好快!”

祝文華仔細打量了一陣,走到廳後屏風後面,伸手在壁間連接了兩按,只聽一陣軋軋輕震,地板緩緩下沉,露出一個圓形人口,一道石級往下延伸。

唐天縱袒然道:“地道!這妖女從地道中逃走了。”

溫一峰道:“咱們快追。”

祝文華道:“據兄弟看來,這條地道,可能通向園外,妖女此刻,只怕早已去遠了。”

樂山大師目光環視,說道:“咱們既然發現這條地道,自該下去看看,只是這座花園之中,還有不少房屋,也得逐一搜索一下。尤其方纔老袖等四人出來之時,曾遇上幾個攔截的人,全被咱們制住,因爲時間倉猝,只把他們放倒林邊,就匆匆趕來。這裡正主是一個叫戚承昌的人,據說外出末歸,除了玄衣羅剎,還有戚承昌的義子田中璧,此人今晚一直不曾露面。目前咱們人手不少,老衲之意,似可分爲三撥,兩撥搜索全園,一撥由地道追蹤,就算找不到正主,擒住幾個賊黨,至少也可以問出一點‘珍珠令’這幫人的頭緒來,不知諸位對老擅越之言以爲如何?”

唐天縱、溫一峰、祝文華都表贊同,當下便把所有人手分爲三撥。第一撥:祝文華、溫一峰和普山大師率同四名少林憎侶,並由韓姑和另一個黑衣女子隨行,以防對方施毒,進入地道搜索。第二撥:樂山、靈山、鎮山三大師,串同六名少林僧侶,兩名唐門黑衣侍女,由“絕塵山莊”向東,搜索“擷古齋”“貴賓區”第三撥:由唐天縱夫婦率同文卿兄妹、方如蘋、四名黑衣侍女,由“絕塵山莊”向西,搜索“看劍閣”、“晚香閣”

“天啓堂”至假山南首,和第二撥會合。

分配停當,三撥人馬,立時採取行動,分頭進行搜索。

半個時辰之後,由祝文華、溫一峰,普山大師爲首的第一撥人馬,又由屏後地窟人口回到廳上,不多一會,第二撥,第三撥也相繼回來了。三撥人馬搜索的結果,竟同樣地連一點影子也沒有看到。屏後地窟這條隧道,不但通到“看劍閣”,水檄底下的囚人石室,而且還一直通向莊外一處森林之中。

玄衣羅剎等人,既已逃出莊外,那就鴻飛冥冥,無法再追,因爲這裡正當大別山中,俗大山區,知道往哪裡去找?搜索花園的兩撥人馬,也同樣一無所獲,不但平日伺候的幾個丫頭一個不見,就是方纔阻攔樂山大師等四人離開“賓館”被放倒的幾個黑衣人,也已失去了蹤影。偌大一座花園,多少亭臺樓閣,俱已人去樓空,成了一座空園。等大家會齊之後,仍由“絕塵山莊”前面被炸燬的石級窟窿中魚貫而出,回到前面大廳。多臂猿敖叔寒上前見過樂山大師。唐天縱吩咐巴總管,給七個昏迷不醒的人,銅臂天王、劍環雙絕蕭鳳崗父子、鬼見愁唐老七、溫一峽和金開泰師徒喂下了解藥。

不過盞茶工夫,七人相繼醒轉,看到大廳上圍着許多人,不禁大奇!

銅臂天王雙目圓睜,望着溫一峰,大聲道:“溫老大,這是什麼地方?”

金開泰看到樂山、靈山等四位大師,全在一起,也不覺怔了一怔,驚喜地道:“樂山師兄已經脫險了。”

大家劫後重逢,見了面,自有一番敘說。

方如蘋眼看所有失蹤的人全已找到,只是不見了凌大哥,心頭悶悶不樂,一個人緩步跨出廊前,仰首望着當空皓月,低低地道:

“凌大哥會到哪裡去了呢?”

只聽身後響起唐文卿的一聲嬌笑,說道:“如蘋妹子,我知道你在想誰了。”

方如蘋臉上一紅,輕啐道:“你纔想他呢!”

凌君毅哪裡去了?這確是一個謎,所有失蹤的人已在“絕塵山莊”找到了,唯獨不見了凌君毅,而“珍珠令”也仍然是一個謎。

安慶府東大街的南北和,是城裡首屈一指的大酒樓。酒好、萊好、地點好,門面也氣派,價錢最公道,但最難得的還是大師傅的手藝。一般酒菜館,好像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一向都以地方菜相號召,譬如有的是京津館,有的是四川館,有的是浙江館,還有山西館、湘菜館、粵菜館等等,地方不同,口味各殊,你是什麼地方人,就會上什麼地方的館子。但南北和不同,他們的第一特色,就是南北口味,應有盡有,只要你叫得出什麼地方的名菜,他們一定做得出來。因此,不論什麼人,到了安慶,就得上南北和,南北和的生意,也愈來愈興隆,五開間的門面,門庭若市。

這時正當午牌時光,南北和麪前,來了一匹潔白如雪的駿馬,那馬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雪鬃霜蹄,配上銀鞍、銀蹬,更顯得那馬點塵不染,神駿非凡!馬上是一個青衫相公,看上去不過十六八歲,生得面如傅粉,目若秋水,脣紅齒白,俊美絕倫!你別看他是個文弱書生,束腰帶上,去懸掛着一柄鑲嵌精緻的長劍,別有一股翩翩英氣。

青衫相公才一下馬,便有店裡小廝迎着上來,躬身招呼道:“相公請上樓雅座,牲口交給小的就好了。”

青衫相公一手遞過繮繩,旋即轉身朝裡走去。這時正當晌午,樓上五座大廳,食客盈座,差不多已有九成光景。

樓梯口一名夥計瞧到青衫相公,慌忙躬身道:“相公可是一位?

請到這邊來。”說着走到前面引路,把青杉相公領到靠窗口的一張空桌上落座,然後倒了一盅茶送上。

青衫相公點過酒萊,那夥計便自退下。青衫相公目光轉動,眼看全堂食客都是些商賈行旅,亂哄哄的十分喧譁,他似乎感到有些心煩,輕輕攢了下眉,就別過頭去,獨自瀏覽街景。不多一會,只聽夥計在身邊陪笑說道:“這位相公只有一個人,你老就在這裡坐吧!”

青衫相公回頭看去,只見夥計領着一個身穿育布勁裝的青年走了過來,在自己對面,拉開板凳,讓客人坐下。那青年看去約莫二十六七歲,劍眉朗目,面貌清瘦,肩頭揹着一個青布囊,露出黃色絲穗的劍柄,一望而知是個練武的人,只不知是哪一門派的弟子。

那勁裝青年從肩頭退下劍囊,隨手往桌進一張板凳上一放,就朝青衫相公抱抱拳,含笑道:“打擾兄臺,實在過意不去。”

青衫相公淡淡地道:“不要緊。”話聲出口,不覺臉上微微一熱。

勁裝青年隨着就在青衫少年對面坐下,夥計送上香茗,一邊伺候着問道:“客官要些什麼酒萊?”

勁裝青年道:“我還要趕路,酒不用了,你給我炒兩個菜,來一盤饅頭,越快越好。”

夥計唯唯應“是”,就拉開嗓門吩咐下去。

勁裝青年取起茶盤,喝了一口,目光一擡,含笑道:“兄弟還未請教兄臺貴姓?”

青衫相公臉上又是一熱,道:“小弟祝靖。”

勁裝青年道:“幸會,幸會,原來是祝兄,在下萬人俊。”

祝靖道:“久仰。”他似乎不擅詞令,或是不大喜歡說話。

萬人俊看了祝靖放在窗檻上那柄鑲嵌精緻的七星劍一眼,若有所思,接着又道:

“祝兄身佩寶劍,自然也精於劍術了?”

祝靖臉上一紅,說道:“小弟只是胡亂練練,哪裡談得上精於劍術?”

萬人俊爽朗地道:“兄弟和祝兄一見如故,何須客氣,只要看祝兄人品如玉,名劍風流,就非等閒之輩。兄弟能和祝兄萍水相逢,實乃人生快事……”說到這裡,忽然神色一黯,說道:“若非兄弟身遭大故,今日該當和祝兄痛飲幾杯……”

祝靖聽他說自己“人品如玉,名劍風流”,臉上更是紅,連他底下說了些什麼,都沒聽見,只是淡淡地道:“萬兄好說。”

正好夥計送上飯菜,這就取起筷子,說了句:“萬兄恕小弟先吃了。”

萬人俊只覺得這位祝相公甚是臉嫩,想來還是初出茅廬,一面含笑道:“祝兄只管先請。”祝靖也不客氣,就自顧自低着頭吃喝起來。

過不一會,夥計替萬人俊端來兩個熱炒和一盤熱氣騰騰的饅頭。萬人俊取過一個饅頭,撕了一塊,塞人口中,接着又夾起一筷菜,一陣咀嚼,笑道:“南北和的萊,做得真是不錯。”

祝靖只是低頭吃飯,沒有理他。萬人俊看他沒有說話,也只好自顧自地吃喝。但就在兩人低頭吃喝之際,他們桌子的橫頭,忽然多了一個人!萬人俊立時警覺有人走近,而且已在自己桌邊站定下來,不禁舉目瞧去。祝靖也發覺了,也擡起頭來。

站在兩人桌子頭的,是一個甘四五歲的青年,一身藍布緊身衣,揹負斗笠,腰插一柄鐵劍,濃眉,紫膛臉,雙顴微突。此時緊閉着闊嘴,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射出懾人的光焰,盯着萬人俊,一眨不眨,好像有些不懷好意。

萬人俊目光一擡,問道:“兄臺找誰?”

那藍衣人冷冷的道:“你。”

萬人俊並不認識此人,心頭暗暗奇怪,忍不住道:“有何見教?”

藍衣人問道:“你是黃山門下?”

黃山門下都用黃色劍穗,那是因爲黃山萬家在三十年前,一連擔任過三任武林盟主,黃色劍穗成了黃山萬家的特別表志,爲江湖上所公認。

萬人俊道:“不錯,在下萬人俊,請問兄臺是哪一路朋友?和黃山有過節嗎?”

那藍衣人冷哼口聲道:“從石門來的,我叫許家驊。”

聽到“從石門來的,姓許”,萬人俊臉色慘變,目注藍衣人許家曄問道:“你是六合劍許振寰的什麼人?”

許家驊道:“先父。”

萬人俊空然大笑一聲道:“哈哈,巧極了,萬某正要上石門山去。”石門許家,是海內聞名的六合門名家。六合劍許振襄,以劍術馳名武林,據說在他劍下,從無走出七招之人,因此大家就以六合劍相稱。

許家驊冷笑道:“我也正要找你們黃山世家去。”

萬人俊切齒道:“那很好,咱們遇上了,該找個地方敘敘。”

許家驊道:“閣下只管劃道。”

萬人俊略一思索道:“南門教場口如何?”

許家驊冷做地道:“很好,在下先走一步,兩位不妨吃喝飽了再來。”

他敢情把祝靖當作是萬人俊的同伴,話聲出口,不屑地瞥了祝靖一眼,轉身疾步走去。萬人俊氣得臉色鐵青,要待喝阻,告訴他祝靖不是自己一路,但許家驊走得極快,已經下樓去了。他臉上有些尷尬,朝祝靖歉然道:“他誤會祝兄是我一路的,祝兄幸勿介意。”

祝靖從沒在江湖走動過,但覺兩人口氣不善,好像約在南門教場動手。他不知兩人有什麼怨仇,但從他們神色上看,兩人都咬牙切齒他說着話,似乎結怨甚深。當下淡淡一曬,哼道:“他既然約了我,我自然也非去不可。”

萬人俊爲難地道:“這……唉,這事和祝兄無關。”

祝靖冷笑道:“萬兄說得倒是輕鬆,他既約了我,我若是不去,豈非向人示弱?我是從不向人示弱的。這叫做初生犢兒不怕虎,初走江湖的人,都有一股狂傲之氣,等你慢慢認識了江湖,你就會鋒芒盡斂。所謂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那要吃多少虧,上多次當,才能學得到。”

萬人俊聽得不覺一怔,隨即說道:“祝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兄弟和姓許的一家,仇深似海,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這種江湖尋仇之事,祝兄局外之人還是不去的好。”探懷摸出一錠碎銀子,往桌上一放,朝夥計招招手道:“連這位祝兄的帳,一起算了。”接着回頭朝祝靖作了個揖道:“祝兄前途保重,兄弟若是不死,後會有期。”

說完,一手取起青布劍囊,轉身大步下樓而去。

祝靖怔怔地看着萬人俊的身形在樓梯間消失,心頭暗付道:

“萬人俊是黃山世家的子弟,那許家驊則是石門許家的人,這兩個人都不像是壞人,他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怨?”心中想著,人已隨着站起,佩好長劍,疾快地舉步下樓。

酒樓小廝一見祝靖跨出大門,立即陪笑道:“相公請稍候,小的去牽牲口。”

祝靖一擺手道:“且慢,我要到大街上去看一個朋友,馬匹暫時寄着,我回頭來取。”

那小廝巴結地道:“沒關係,相公只管請便。”祝靖曾聽萬人俊說過南教場口,當下就一路朝南門趕去。那是一片草坪,荒草叢生,草坪中間,面對面站着兩個青年,正是許家驊和萬人俊。祝靖爲了明瞭兩人結仇經過,就藉着一排淄木叢隱蔽行藏,緩緩移近。

只聽許家驊冷聲道:“閣下只有一個人來麼?”

萬人俊道:“在下本來就只有一個人。”

許家驊道:“你那同伴呢?是不是埋伏在樹林子裡,偷放冷箭?”

萬人俊怒聲道:“你這是什麼話?”

許家驊冷哼道:“難道許某說錯了?”

祝靖明知道自己行動,已被許家驊識破,心頭一氣,長身躍起,口中哼道:“我是你約來的,又有什麼不對?”

萬人俊臉上微有不悅之色,說道:“視兄怎麼也踉來了?”

祝靖冷冷一哼道:“你說什麼?跟來?我何用踉什麼人來?這位許朋友也約了我?”

許家驊大笑道:“來了最好,黃山世家的人,一個人也不能留。”

萬人俊目射兇光,厲聲道:“閣下說的正合我意,石門許家的人,我也不會放過一個。只有這位祝兄,並非黃山萬家的人,咱們是在酒樓上萍水相遇,和你我這場搏鬥無關。”

許家驊道:“只要他不出手,我便不會把他視作仇敵”說到這裡,“鏘”的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柄劍身狹長的鐵劍,沉喝道:“咱們可以動手了。”

萬人俊點頭道:“很好。”緩緩從青布囊中,抽出一柄青銅長劍。

許家驊手中狹長長劍一振,切齒道:“姓萬的,你聽着,我許家燁要憑手中長劍,向黃山萬家索回咱們石門許家大小二十八口的血債。你們黃山萬家的人,個個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閣下只管施展,在下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萬人俊目射奇光,厲喝道:“住口,爾父許振寰,率同一夥見不得人的蒙面盜賊,夜襲萬氏山莊,殺死我母親和莊中一十九口,我立誓要把爾父子碎屍萬段,方雪我胸頭之恨。”

許家驊大怒道:“好個賊子,明明是爾父率衆夜襲石門山殺死我家二十八口,你還敢血口噴人。”

祝靖聽得暗暗奇怪,心想:“他們兩人都說對方父親串衆夜襲,此中莫非有什麼蹊蹺?”

萬人俊道:“你纔是賊子,血口噴人。”

許家驊道:“咱們多說無益,看劍。”刷的一聲,狹長長劍,斜刺而出。

萬人俊喝一聲:“來得好。”揮手一劍,迎擊過去。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雙方出手,都十分辛辣,但見人影一合,就接連響起鏘鏘劍鳴,展開了一場快攻。

祝靖眼看兩人說打就打,不覺皺下眉,大聲叫道:“喂,你們快快住手,聽我一言。”

但兩人都是血氣方剛,一腔仇火,一旦動上了手,哪肯罷休?

雙劍如風,惟恐對方不死,對祝靖的叫聲,渾如未聞。

祝靖見他們不加理會,心頭不禁有氣,跺跺腳,哼道:“活該,你們不聽勸告,只管打去,和我有什麼相干?”一賭氣,正待回身就走!

只聽耳邊有人“嗨”了一聲,接着說道:“你是勸架的,怎可一走了之?”

祝靖聽得一怔,回頭看去,哪有什麼人影?心下不禁大奇,舉目四顧,偌大一片教場上,除了交鬥雙方與自己,根本沒有第四個人,若說自己耳朵有毛病,方纔明明有人說話,決不會聽錯。

正自驚異不置,只聽那聲音又道:“喂,娃兒發什麼愣?再不上去勸架,就要鬧出入命來了。”這回,祝靖聽得清清楚楚,這人在他身後說話。迅快轉過身去,依然看不列人影,一時不禁大凜,這人明明在自己身後說話,怎會看不到他。心頭忽然起了一絲寒意,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聲音在耳邊道:“我就是我。”

祝靖道:“你難道沒有姓名?”

那聲音笑道:“你說對了,我老人家確是沒有姓名。”

祝靖在他說話之時,突然以最快迅速的身法,一下旋過身去,但依然沒見到人的影子。

只聽那聲音又在耳邊響起,說道:“你不用回頭,就是轉上幾圈,也看不到我老人家的。”

視靖道:“你是鬼?”他說出“鬼”字,身不由己地打了個寒顫。

只聽那聲音低笑道:“光天化日,哪會有鬼?我老人家是活菩薩,你信不信?”

祝靖扭扭頭道:“我纔不相信呢?”

那聲音笑道:“不信也好,但你得趕快上去,把他們勸開來才行。”

祝靖道:“他們打得這般激烈,教我如何勸法?”

那聲音道:“這個不用擔心,你且抽出劍來,使一招‘天道中和’往兩個人中間挑去,我老人家自會助你一臂之力。”他沒待祝靖開口,接着道:“‘天道中和’是武當派的一招劍法,你會不會使?就是把劍朝前平刺而出,然後劍尖往上挑起就行。”

祝靖道:“就這麼簡單?”

那聲音道:“勸架嘛,自然愈簡單愈好,唉,娃兒,你不用多問,只要裝個樣子就好,一切都有我老人家呢。”

祝靖道:“就算把他們分開,他們就肯不再打了麼?”

那聲音道:“等他們住下手來,你再聽我老人家的吩咐行事。”

祝靖細聽那聲音,低沉之中,顯得有些蒼老,心知自己遇上了一位前輩高人,當下點頭應道:“好吧,我就照你說的話去做。”他想了想,又問道:“你是自己不能現身勸架麼?”

那聲音笑道:“有你娃兒替我老人家辦事,我老人家現不現身都是一樣。咯,你快上去吧,記住,你不用管他們兩人攻拒的劍勢,只用‘天道中和’一挑就行。”

祝靖心頭好奇,依言抽出長劍,舉步朝前走去。這時萬人俊和許家驊已經打到了緊要關頭,兩柄長劍以快攻快,但見劍光繚繞,快如電閃。

“黃山劍法”以沉穩著稱,大開大閡,隱挾風雷之勢。石門許家是六合命名,“六合劍法”以點刺爲主,是以門人子弟使的長劍,劍身狹長,劍法展開如萬點銀雨,漫空飄灑。據說練到上乘境界,振腕一劍,可同時刺中人身三十六處大穴,可見發劍之快。

祝靖走到距兩人八尺遠,便已感到眼前寒光飛旋,鋒芒逼人,簡直分不清人影劍影,不知該從何處出手纔好。

腳下方一躊躇,只聽身後又響起那聲音說道:“我叫你不用管他們,你就不用管他們,來,舉劍前挑!”祝靖聲音入耳,只覺執劍右手忽然不由自主地往前挑去。說也奇怪,長劍糊里糊塗朝前一挑,頓時出現了奇蹟!

但聞“叮”“叮”,兩聲輕響,萬人俊、許家驊兩柄急速猛攻的長劍,立時如鐵遇磁,一齊搭在自己劍身之上,再也掙動不得!兩人齊齊大吃一驚,急待收回,但劍尖就像粘在祝靖劍上,哪想抽得回去?

萬人俊雙目通紅,大聲道:“祝兄,我和他勢不兩立,你最好莫要插手。”

許家驊怒吼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此時.祝靖身邊又響起那聲音道:“娃兒,你現在該告訴他們,你是奉了師傅之命,替他們兩家解圍來的。”

祝靖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難道他們也沒看到我身後有人?”

一手依然架着他們兩支長劍,緩緩說道:“兩位暫請住手,在下奉家師之命,特地趕來替你們兩家解圍來的。”

萬人俊道:“祝兄,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這不是尋常樑子,祝兄何須橫加干涉?”

許家驊道:“不錯,我和他誓不兩立,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用不着旁人勸。”

祝靖微微一笑道:“二位都說對方令尊率衆夜襲,殺了你們全家,此中只伯另有隱情……”

只聽那聲音在耳邊笑着讚道:“娃兒,這話說得要得!”

萬人俊道:“祝兄說得是,先父早在一年之前暴病身故,怎會率衆夜襲石門,這賊子根本就是胡說。”

許家驊怒聲道:“你才胡說,明明是你那老子率衆夜襲,殺害我全家,先父就死在萬老賊劍下的,如何還會率衆夜襲黃山,這明明是血口噴人,反咬一日。我和你們萬家誓不兩立,小賊,看掌。”

他們長劍粘在祝靖劍身之上,無法抽得回來,他話聲出口,掄起左手,“呼”的一掌朝萬人俊迎面劈去。

萬人俊豈肯示弱,冷笑道:“誰還怕你不成?”同樣左手一揮,舉掌迎擊而出!這一下,兩人近身相博,雙掌很快就接實了,但兩人掌勢一接,就感覺不對。因爲自己的掌力,根本沒有和對方接觸,在自己兩人中間,好象隔着一道無形的屏障,劈出去的掌力,全被擋住,就像象棋盤上的楚河漢界,可望而不可即,根本衝不過去。

兩人心頭各自暗暗一凜,忖道:“這姓祝的不知是何來歷,年紀不大,但是一身功力,竟有如此高深!”

祝靖自然看得清楚,心知定是躲在自己背後那人把兩人隔開了。但奇怪的是,兩人就站在自己身側,何以會看不到自己背後的人?同時心中也暗暗嘀咕:“聽他們兩人口氣,好像互指對方父率衆夜襲之事,其中果然大有蹊蹺。”

只聽那聲音又道:“好,你現在可以放下劍來,告訴他們,冤有頭,債有主,要打也應該把事情弄弄清楚。”

祝靖依言道:“二位兄臺且請伎手,冤有頭債有主,二位要打,也總該把事情解說清楚了再打。”說完,緩緩收回長劍。他長劍一收,兩人同時感覺得劍上一鬆,收回劍去。

萬人俊道:“祝兄要叫我們如何纔算把事情弄清楚呢?”

祝靖還沒開口,只聽那聲音道:“你要他們兩人,各自把經過情形說出來聽聽。”

祝靖隨即說道:“兄弟奉家師之命前來,因這件事,其中可能另有蹊蹺,二位兄臺能否把當日經過情形見告?”

兩人聽他這麼說,只好先行回劍人鞘,各自退後了一步。

萬人俊道:“祝兄叫他先說好了。”

許家驊冷笑道;“先說就先說,事實俱在,我不怕什麼人抵賴得掉。”

祝靖眼看兩人針鋒相對,仇恨極深,不覺暗自攢了下眉,說道:

“二位兄臺,請坐下來再說吧。”

萬人俊、許家驊沒有作聲,果然依言在草地上盤膝坐下。

祝靖故意在兩人對面品字形坐下,心想:“這回你在我身後該也躲藏不住了。”心念方動,只聽那聲音依然在耳邊說道:“好哇,你娃兒這是故意和我老人家爲難。”他人居然仍在身後。

祝靖心頭愈感震驚:“這人就在我身後,對面兩人怎麼會視若無睹?莫非是隱形人?”

只聽那聲音又道:“你叫姓許的娃兒開始說吧!”

祝靖目光一指,朝許家驊道:“許兄可以說了。”

許家驊目射兇光,惡狠狠瞪了萬人俊一眼,說道:“那是半個月前的晚上,不過初更時分,我二叔振聲無意中發現山下有十數條人影,朝山上飛奔而來,迅即稟報家父,一面要大家小心戒備,並由二叔和兄弟率同幾名莊丁,隱身莊前,看看來的是哪一路人物……”

他微微吸了口氣,繼續道:“那天正好是十四,月色甚是明亮,兄弟和二叔,堪堪在莊外伏好身子,那十幾條人影,已經趕到莊前。

只見爲首一人,紅臉黑髯,身材高大,穿着一件青葛長衫,手提一把松紋黃穗長劍。

二叔一見此人,口中不覺咦了一聲,立即縱身躍出,迎了上去,口中說道:“萬盟主俠駕賁臨,兄弟許振聲迎逐來遲,還請怨罪。”兄弟聽二叔口氣,來人竟是昔年當過第二屆武林盟主的托塔天王萬鎮嶽,也就跟着二叔身後走了過去……”

萬人俊沒待他說完,冷笑道:“這就不對了,先父早在一年前業已去世,哪會人死一年之後,再在石門出現?”

許家驊怒聲道:“我說的是真真實實的事,難道還是捏造的不成?”

只聽那聲音道:“你要姓萬的娃兒莫要插嘴,先聽姓許的娃兒說完了再說。”

祝靖乃道:“二位莫要爭執,兄弟方纔說的蹊蹺,就在於此,萬兄請暫忍耐,且聽許兄說完了再說不遲。”

許家驊續道:“萬鎮嶽含首答禮,問道:‘許二兄好說,令大兄在家麼?’二叔連連點點頭道:‘在,在。’一面向兄弟吩咐道:‘家曄,你去稟報你爹,說黃山萬盟主來了。’兄弟應聲還沒出口,萬鎮嶽突然沉聲道:‘不用了。’話聲未落,就拔劍向二叔刺了過去,二叔在全然無備之下,被他一劍刺死……”

祝靖道:“那時許兄就站在令叔身後,有沒有出手?”

許家驊道:“二叔吩咐兄弟時,兄弟已經跨上一步,就站在二叔右側,但萬鎮嶽出劍實在太快了,二來這一突然的變故,也太出人意料,兄弟除了聽到鏘然長劍出鞘之聲,和眼前電光一閃,二叔已經倒臥血泊之中。心頭不禁大驚,擡目朝萬鎮嶽望去,只聽老賊沉聲笑道:‘老夫饒你不死,替許家留個後代吧!’揮手一掌,朝兄弟拍來……”

祝靖道:“許兄沒有還手,就受了傷?”

許家驊切齒道:“老賊使的不知什麼怪異手法,兄弟只覺心頭一震,就摔出三數丈外”一跤跌坐地上,除了心頭明白,全身功力若廢,眼睜睜地看着老賊率領十幾個面蒙黑布的賊人,衝入莊去。莊中頓時人聲鼎拂,傳出一陣陣金鐵交鳴之聲,可憐寒家二十人口,就在賊人突襲之下,全數罹難,家父家母俱都中劍而死……

只聽那聲音道:“你要他仔細想想,還有什麼遺漏的嗎?”

祝靖依言問道:“許兄再仔細想想,還有什麼遺漏的沒有?”

許家驊想了想道:“沒有了,賊人手腳做得十分乾淨,許家二十八口,除了家父母身有劍傷,死在萬老賊劍下,其餘的人,傷口各有不同,足見來人使用的兵刃,十分駁雜,有的似是死在暗器之下,但卻找不到一件暗器,也沒有遺留住何證據。”說到這裡,滿眶熱淚簌簌而下,朝指着萬人俊切齒道:“這血海深仇,就要你來償還。”

祝靖怕兩人又起爭執,連忙攔着勸道:“許兄暫請梢安,也請聽聽萬兄述說。”一面回頭朝萬人俊道:“現在該萬兄說了。”

萬人俊道:“那是去年暮春,家父外出訪友,大概半個月之後,由我義叔護送回來,說是中了人家暗算,回到家中,不能說話,終於不治而死。”

只聽那聲音道:“你問他托塔天王是中了什麼人的暗算,傷在何處?”

祝靖問道:“不知令尊是中了什麼人的暗算,傷在何處?”

萬人俊道:“先父回到家中,已口不能言,據義叔說,先父是什一處山中遭人暗算。

他老人家負仿之後,因自知傷勢極重,無法趕回家中,就奔到金家寨義叔家裡,只說出中的是‘無形掌’七日之內必死,要義叔多多照顧寒家……”

祝靖問道:“萬兄說的這位義叔是誰?”

萬人俊道:“義叔姓戚,諱承昌,原是寒家世誼,義叔從小就認先祖作乾爹,中年曾作過一任員外郎,早已在家納福。”

只聽那聲音似乎有些不耐,催道:“你叫他快說,我老人家還有事要去辦呢。”

祝靖道:“府上遭到襲擊,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萬人俊道:“是十六日晚上。”

許家驊插嘴冷笑道:“寒家是十四日晚上遭到賊入屠殺,先父已身故兩天,如何還能率衆夜襲黃山你們世家?”

萬人俊沒有理他,繼續說道:“自從先父去世之後,家母悲傷成疾,臥病不起。那晚也差不多是初更方過,兄弟從家母房中回到書房,就聽到前院傳來大聲叱喝和兵刃擊撞之聲。等兄弟趕到前院,只見十數名黑衣蒙面人到處追殺無辜,莊中家丁,已有不少橫屍血泊之中,那些黑衣人個個武功高強,出手十分毒辣。六叔雷公萬六材正在和爲首一個使長劍的黑鬚老者拼博之中,兄弟只聽六叔急怒之下,厲聲喝道:‘許振寰,黃山世家和你們六合門何怨何仇?你居然不顧江湖道義,率衆夜襲,趕盡殺絕……,兄弟才知那使長劍的黑鬚老賊,就是六合劍許振寰……’”許家驊冷嘿道:“真是活見鬼了。”

只聽那聲音道:“你問他,就只有六合劍許振寰一人沒有蒙而麼?”

祝靖依言問道:“萬兄看清楚了,那些黑衣人中,只有六合劍一個人沒有蒙面麼?”

萬人俊道:“正是。”

那聲音道:“叫他說下去。”

祝靖道:“後來呢?”

萬人俊道:“當時兄弟看得大怒,正待拼劍,旁聽有人喝了聲:

‘躺下。’兄弟只覺腦後被人擊中一拿,當場昏了過去。等到兄弟醒來,天色已經大亮,賊人也早已走得無影無蹤,但奇怪的是兄弟昏死了大半夜,醒來之後,竟然絲毫沒有負傷。兄弟至今還想不明白,那一掌何以只擊昏兄弟,而不把兄弟殺了?但當時莊上到處都是敝莊慘遭屠殺的死屍,慘不忍睹,兄弟急急奔到家母房中,兩個伺候家母的使女俱已中了毒藥暗器而死,家母……”他說到這裡,不禁淚如雨下,接着道:“她老人家也直挺挺死在牀上,主肩滲出黑血,分明也是中了賊人暗算,只是找不到一枚暗器,後來……兄弟發現家母右手,緊握一枚暗器。”

許家驊忍不住道:“六合門從不便用暗器,只不知那是什麼暗器。”

萬人俊道:“一顆只有茴香大小,色呈烏黑的星狀之物。”

他說到這裡,祝靖耳邊那聲音道:“問他有沒有帶來,給我老人家瞧瞧。”

祝靖道:“不知那暗器萬兄可曾帶在身上?”

萬人俊道:“就在兄弟身上。”

祝靖道:“萬兄可否取出來給小弟看看?”

萬人俊道:“自然可以,”探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小青布包。就在此時,突然有一條人影,疾如鷹隼,劃空而來,落到萬人俊面前。

烏光一閃,一柄細長的長劍,劍尖一挑,已將萬人俊手上小布包挑了過去,雙腳一頓,破空飛起。這一手當真快得無以復加,三個人根本連影子都沒看得清楚,東西就被人家搶走!

萬人俊首先警覺,口中大喝一聲,霍地站起,正待縱身追去,只見那條騰空飛起的人影,忽然在半空中連翻了兩個筋斗,砰然一聲,跌落草地之上。

直到此時,大家纔看清楚這人一身黑衣,瘦長身材,面如黃蠟,就像一頭剛從山林中竄出來的黑豹,在地上一個虎跳,挺身而起,轉身就跑但他剛縱出去一丈來遠,忽然身軀一震,定在那裡,再也動彈不得,這種情形,看得三人又是一怔!

突聽一個蒼老聲音哈哈大笑道:“在我老人家面前,憑你這點微末小技,也敢來作怪?”

這聲音既似來自天空,又像就在三人身邊,直聽得萬人俊、許家曄二人大是驚異,不由舉目四顧,但四月有什麼人影?祝靖心知這黑衣人就是和自己說話的那位老人家制住的,心中也暗暗凜駭不止。這位老人家不見人影,也沒見他出手,不知是如何把黑衣人制住的。

只聽那黑衣人厲聲道:“老賊你是什麼人?躲躲藏藏算得什麼人物?你也不打聽打聽大爺是何來歷?”

那蒼老聲音哈哈大笑道:“你小子還不配問我老人家是誰?不過你敢對我老人家出言無狀,那就得薄施懲罰。好,你自己給我掌嘴!”說也奇怪,那黑衣人果然雙手齊舉,左右開弓,在自己臉上,“劈劈拍拍”打了兩個耳光。但三人看得出來,這兩個耳光,決不是黑衣人心甘情願打的,他那雙目之中,迸射出怨毒之色,但卻色厲內茬,不敢作聲,這真把三人看得呆了!

只聽那蒼老聲音又道:“好了,你們萬、許兩家的事,已經不用我老人家多說了,你們兩個娃兒,也不用自相殘殺,一切因果,不妨問問這魔孫子,我老人家有事要走了。”

萬人俊、許家驊同時仰首向夭,恭敬地道:“多蒙老前輩指點迷津,萬望賜示名號。”

但四周寂然無聲,哪裡有人回答?顯然這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前輩高人,已經走了。

萬人俊朝許家驊拱拱手道:“許兄,咱們兩家血仇,幸蒙這位老人家指點,不但消解了兄弟和許兄一場誤會,還替咱們截住賊人,冤有頭,債有主,咱們得好好從此人身上,追究出殘殺咱們兩家的主兇是誰來。”

許家驊歉然道:“萬兄說得極是。”兩人同時走到黑衣人面前,萬人俊伸手從他懷中,取出方纔被搶去的布包,隨手打了開來,裡面果然是一顆色呈烏黑、狀若茴香的八角形暗器。

萬人俊神情激動,目含淚光,顫聲道:“許兄請看,這就是兄弟從先母掌心取下來的暗器了。”

許家驊道:“萬兄先把此物收起,如今既有活口,咱們不怕他不招。”萬人俊依言包好布包,揣入懷中。

許家驊狹長細劍,劍尖直指黃蠟臉黑衣人咽喉,切齒道:“你已落在咱們手中,要想活命,就得好好回答咱們問活。”

那黑衣人在兩人走近之時,早已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發。

萬人俊冷笑道:“許兄說的話,朋友想必聽到了,咱們要找的是真兇正主,朋友只要說出主謀的人來,咱們可以饒你不死。”

那黑衣人依然傲然挺立,緊閉嘴脣,對兩人說的話,不理不睬,恍若末聞。

許家驊看得心頭不禁冒火,指着他咽喉的劍尖,微一用力,喝道:“小子,咱們說的話,你聽見了麼?”

他手上長劍,何等鋒利?這一稍微用力,劍尖已經刺破了黑衣人的皮肉,只見一縷黑血從他頸間滲出。人血都鮮紅的,但黑衣人流出來的竟然是黑血!比墨還黑的黑血。

萬人俊看得心頭一動,忙道:“許兄,情形有些不對。”

許家驊聽得一怔道:“哪裡不對了?”就在這兩句話的工夫在見黑衣人從頸間流出來一縷黑血,流到衣襟上,衣衫登時漸漸起了腐蝕。頸間,本來只刺破了一點皮肉,但這一瞬之間,傷口已經潰爛,滲出來的黑血,愈流愈多。整個頸項和前胸等處,也逐漸起了潰爛,而且蔓延極快!

萬人俊懷疑地道:“許兄劍上淬過劇毒?”

許家駒已經看得呆了,忙道:“兄弟從未在劍上淬過毒……”

話聲末落,目光一注,發現自己手中長劍劍尖上,竟也烏黑如墨,心頭不覺一驚,口中也隨着“咦”了一聲。萬人俊自然也看到了,心中同樣覺得十分驚奇,突然靈機一動,一聲不作,右手擡處,劍尖一下挑破黑衣人右肩衣衫,同樣在他手臂上輕輕刺了一劍,又是一縷黑血,從他臂上滲出。萬人俊急忙收回長劍,朝劍尖上一看,果然也烏黑如墨,與許家驛劍尖上相同,生似淬過劇毒一般!

心頭暗暗吃驚,忍不住,道:“好厲害的劇毒!”

許家驊道:“莫非他早已死了?”萬人俊點頭道:“不錯,大概他自知生路已絕,服下了極爲強烈的毒藥。”

許家驊輕輕嘆了口氣,道:“看來這條僅有的線索又斷了。”萬人俊道:“他還留下了一柄長劍,咱們不難從他劍上、找出他的來歷來。”

“哦!”他好像忽然之間,又想到了什麼,接着說道:“還有那位祝兄,既是奉他師父之命,來替咱們兩家解嫌,兄弟覺得他師父定然知道咱們兩家的仇人是誰。”

許家驊道:“不錯。”隨着話聲,兩人不約而同轉過頭去。皆因這一陣工夫,末見祝靖跟着過來,只當他已經離去,哪知回頭看去。

祝靖一個人仰首向天,怔怔地站在那裡,好像在想什麼心思!

看到兩人朝他看去,立即含笑走了過來,問道:“二位兄臺可曾問出口供來了?”

他立身之處,和萬、許二人不過兩丈來遠,居然連黑衣人一個身子在逐漸潰爛都沒看到!

不,這一陣工夫,黑衣人一個身軀,血肉幾乎已經化盡,只剩下一具其黑如墨的骨骼。

甚至連骨骼都在逐漸腐蝕,但卻依然矗立在草坪上,並末倒下。敢情他在死去之前,早已站定了樁,雙腳陷入地面,足有四五寸深,才支持着沒有倒下去。原來就在萬人俊、許家驊兩人朝黑衣人走去時,祝靖原也想跟過去看個究竟!但就在他剛要舉步之際,只聽那蒼老聲音又在背後響起,說道:“喂,娃兒,你在這裡站着,我老人家有話和你說。”原來這神秘老人還沒離去。

祝靖喜道:“你老人家原來還在這裡。”那蒼老聲音道:“娃兒,你說得輕聲些!

接着說道:“老人家已經到了渡口,又回來的。”

祝靖道:“你老人家可是想到有什麼事,還未辦妥麼?”蒼老聲音道:“差不多,但你只說對了一半,我老人家是找你娃兒來的。”

祝靖道:“你老人家還有什麼差遣?”蒼老聲音道:“差遣是沒有的,只是我老人家忘了見面禮。”

祝靖道:“你老人家要給誰見面禮?”蒼老聲音道:“自然是給你了,方纔你叫了我老人家師父,師父豈能白叫?做師父的總該給些見面禮纔是。”嘻嘻一笑,接着道:

“我老人家窮歸窮,出手可不寒酸,來,娃兒,時間不多,我老人家還有事去,要傳你兩手,記住了,這叫‘抓狗式’……”

祝靖聲音人耳,突覺一股大力,從身後傳來,自己左手竟不由自主地緩緩舉起,五指一張即屈,朝前扣去,然後輕輕往下一頓,拍腕鬆手。手法十分簡單,什麼人都可一學就會。祝靖暗暗驚異,他從身後傳入自己左手的這股力道,居然能像自己指揮自己的手一般,伸縮自如,這份功力,簡直不可思議,難怪方纔那黑衣人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了。

心念轉動之際,只聽蒼老聲音又道:“還有一記,叫做‘打狗式’……”話聲甫落,祝靖但覺自己左手,忽然朝身後揮去,這一記也十分簡單。

祝靖想到自己家傳劍法中,有一招‘寒梅迎春’,右手長劍劍尖斜指,划起一個小圈,左手劍訣就是向後斜揮。老人家這記“打狗式”,就和向後斜揮的劍訣差不多,這比方纔那一招“抓狗式”,還要簡單得多。這位老人家一身武功,可說已臻化境,他方纔還說他窮歸窮,拿出來的見面禮可不寒酸,但他教自己的這兩招莊稼把式,祝靖幾乎要笑出聲來。這種招式,只能打打普通野狗,如若遇上自己莊上的虎契,你手一伸,不被咬斷纔怪!只聞蒼老聲音哼,道:

“小娃兒,你可是覺得我老人家教你的手法太簡單了,不夠奇奧,對不對?不信,回去跟你老子試試,我老人家可以保證,連你老子都得摔上一個大筋斗。”

這話祝靖自然不信,心想:“你當我爹是誰?”蒼老聲音又道:

“我老人家也懶得和你解釋,你自己慢慢琢磨,自會須悟,莫要小看了這兩記打狗招式,練純熟了,一世不受人欺。好了,我走了,趕得回來,咱們今晚就在南北和樓上見。”這回,他是真的走了,沒有再作聲。

祝靖聽他把兩招簡單招式說得如此神妙”心中雖有些不信,但因這位老人家的武功,實在太高了,又使他不得不信。這就依照方纔左手徐徐舉起的動作,演練了一遍,因爲這招“抓狗式”手法很簡單,自然一學就會。再練第二招“打狗式”,左手往後輕輕一揮,自然也悉中規中矩,絲毫不難。他試過這兩記招式之後,覺得實在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何以這位老人家卻說得如此鄭重!聽他口氣,好像這兩記招式練熟了就天下無敵一般!不,這位老人家遊戲風塵,但他決不會騙自己,莫非這兩招簡單招式之中,隱藏着高深武學不成?想到這裡,忍不住又把“抓狗式”。“打狗式”,重新練了-遍。

說也奇怪,你覺得它簡單,再簡單也不過,這回慢慢地一琢磨,竟然覺得並不簡單了,但他所能體會的,也只是有此感覺而已,要問他如何不簡單,卻又說不出來。當然,有這點感覺,已經夠了!祝靖不是呆頭鵝,他已從這點不簡單的感覺,堅信自己想的不錯,這兩記簡單招式之中,果然隱藏着高深武學,一時仰首向天,欣喜欲狂。

當祝靖看到黑衣人血肉盡腐,只剩下了一副烏黑的骨骼,挺立如故,不覺機伶伶打了個冷襟,吃驚道:“他怎麼了?”許家驊道:“他服毒死了。”

萬人俊正從地上拾起黑衣人那柄細長烏黑的長劍,說道:“他這柄長劍上,也淬了奇毒,而且這種毒,顯然不是普通毒藥,江湖上使用的人不會大多,不難查出他的來歷來。”許家驊道:“萬兄,令堂臨死之時,手中握的那枚暗器,也淬過毒藥,而且這兩件東西上,顯然是同一種劇毒。江湖上以用毒馳譽武林的,莫過四川唐門,咱們去一趟四川唐門,就可知道了。”

萬人俊因黑衣人全身潰爛,他掛在腰間的劍匣也染了血污,跌落地上,蝕成斑斑鐵鏽,不敢去取,手中只是握着烏黑長劍,朝祝靖抱抱拳道:“兄弟和許兄兩家誤會成仇,幸得祝兄令師及時援手,消除兩家誤會。只是這賊子服毒自戲,一句口供也沒問出來,因此兄弟想請教祝兄一件事。”祝靖道:“萬兄要問什麼?”萬人俊道:“祝兄奉尊師之命,特地趕來替咱們兩家解去嫌怨,定然知道殺害咱們兩家的仇人是誰了?”

祝靖道:“兄弟不知迢。”萬人俊道:“祝兄縱然不知,想來尊師定然清楚,只不知尊師名號如何稱呼?”祝靖臉上一紅,懾嚅說道:

“不瞞萬兄說,兄弟跟隨萬兄而來,只是出於好奇。到了此地之後,遇上一位隱身高人,他要兄弟出面,先勸二位住手……”

許家驊插口向道:“祝兄也不知道這位隱身高人是誰嗎?”祝靖紅着臉:道:“不知道,當下就把方纔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許家驊嘆了口氣道:“這麼說來,這位老人家縱然知道咱們兩家的仇人是誰,咱們也休想找到他老人家探問了。”萬人俊沉思道:

“據兄弟所知,武林中高人雖多,但具有像方纔那位老人家那樣神通廣大的,只有一位,而且方纔他老人家插手的經過情形,也和那位前輩高人遊戲風塵的習性,頗爲相似……”他不愧是黃山世家出來的,平日見多聞廣,敢情已經想到這位隱身高人是誰了。

許家驊問道:“萬兄說的這位高人是誰?”萬人俊道:“反手如來。”

許家驊雙眉一掀道:“萬兄說得不錯,只是這位老人家神龍一現,不知道去了哪裡,又如何找得着他?”祝靖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不知他們說的反手如來是什麼人,但又不好多問。

萬人俊道:“北峽山隱居着一位高人,道號知機子,對武林掌故最是熟悉,而且還善知過去未來,此地離北峽山已是不遠,咱們去找他問問,也許知道這柄淬毒劍和八角星暗器的來歷,不知許兄意下如何?”許家驊道:“兄弟也聽說知機於其人博學多聞,善解天下疑難,去問問他也好。”

萬人俊看了祝靖一眼,問道:“祝兄是否也有興趣,和咱們同去北峽山一行?”祝靖道:“兄弟另有事去,恕不奉陪了。”

萬人俊道:“祝兄既然另有事去,後會有期,咱們就此別過。”許家燁也拱拱手道:

“祝兄珍重。”兩人相偕別去。

祝靖原無一定去處,只因那位隱形老人說過:“趕得回來,咱們今晚就在南北和見。”因此,他決定留下來,晚上可以見到這位神秘莫測的高人。這時看看時間,差不多隻是申牌時光,回到南北和,取了馬匹,就在東大街上,找了一家叫做高升棧的客店,準備先落下腳來。”

門口一名夥計接過馬匹,另一名夥計連連哈腰,說着道:“相公請進。”祝靖跨進店堂,腳下一停,說道:“我不喜吵鬧,可有清靜些的房間?”

那店夥連聲應道:“有,有,小店後邊,最是清靜不過,相公請隨小的來。”說着,領着祝靖往裡走去。這是最後一進院落,庭前放着十幾盆花卉,果然十分清幽。店夥打開右首一間客房的門,陪笑道:“相公請看,這間房又清靜、又寬敞,後院沒有閒雜人等進來,最適合像相公這樣的讀書人居住了。”

祝靖舉目看去,房間果然相當寬敞,後窗外,是一片菜畦,打開窗戶,清風徐來,這就點點頭,表示滿意。客店夥計都是勢利眼,巴結着打來洗臉水,又沏了一壺香茗送上,才行退去。祝靖隨手關上房門,洗了把臉,眼看天色還早,就在房中練習那位隱形老人傳給自己的兩招手法一一“抓狗式”和“打狗式”這回,他完全相信這兩招手法名稱雖然俚俗,其中卻隱藏着高深武學,因此,練習之時,專心一志,十分認真,同時動作也施展得相當緩慢。哪知練了半天,這兩記招式,明明隱含玄機,但你越把它看得深奧無比,卻又平淡無奇,毫無玄奧可言。這樣又反覆練習了一陣,終於給他發現了一個秘密,就是這兩記招式,你不可把它看得太深奧,因爲看得太深奧了,就會運氣行功,練得十分緩慢,這樣一來,就失之呆板,毫無變化可言。但如果你把它看得大簡單了,同樣失之草率,裡面隱藏着的變化,就使不出來。總之,這兩記招式,必須出乎自然,靈活使用,才能恰到好處。他有了這一發現,心頭暗暗高興,道:“自己鑽了半天牛角尖,其實還是這麼簡單。”

這時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店夥掌上了燈,一面伺候着道:

“相公晚餐上街去吃,還是要小的去吩咐廚下,替你老準備幾式可口酒菜?”

祝靖道:“不用了,我已和朋友約好。”店夥連聲應是,退了出去。

祝靖佩上七星劍,翩然出門。這時大街上,已是萬家燈火,行人絡繹,比白天還要熱鬧。祝靖生得臉如傅粉,脣若塗朱,加上一雙水樣清瑩的眼睛,俊美己極,只是個子瘦小了一些,但穿着三寸高的粉底靴,看上去一樣身長玉立。一時把走在大街上的姑娘們,一個個看得着了迷,眼波流盼,眉目傳情,心頭暗自詢問着:“這是誰家的少年郎君?”

祝靖自然並不知道,他走到南北和,徑自登上二樓。跑堂的眼光有多尖,一下就認出祝靖中午來過,連忙迎上一步,含笑招呼道:

“相公來得正好,還有一個這靠窗的雅座。”

說完領着祝靖走到靠窗的一張座位,陪笑道:“這裡面臨大街,相公一面喝酒,一面可以劃覽夜景,咱們城裡的姑娘,白天不敢出門,都是晚上約着同伴,出來逛街。相公這座位,正好看到姑娘們花枝招展的從大街上經過。”他因祝靖是熟客,才顯得特別巴結。

祝靖年少臉嫩,被他說得臉上微紅,點了酒菜,就一手託着茶蠱,別過頭去,欣賞街景。這裡正當十字街口,兩邊商店,燈火輝煌,行人熙攘往來,還不時有一二輛馬車叮噹過市。一陣陣弦管清唱,因風傳來,當真比白天熱鬧得多。

就在他打量之際,無意中發現對街一家綢緞店的門口,站立着一個黑衣人,正在仰首朝自己看來!不,他也許是閒眺,自己不也是看到他了麼?心中想着,不覺移開目光,朝別處看去。突然,他心頭一動,迅快忖道:“不對!這人臉如黃蠟,又穿着一身黑衣,不是和校場中凌空飛瀉,搶走萬人俊的布包,後來眼毒自戲的黑衣人,形狀相同麼?”

一念及此,急急再回頭看去,那黑衣人卻已走得不知去向。

這時正當夜市最繁盛的時候,酒樓上的食客愈來愈多,五間大廳,坐了個滿堂。人一多,就亂哄哄的嘈雜起來,猜拳喝令,和跑堂的尖聲吆喝,響成一片!跑堂送上酒菜,一面陪笑道:“實在對不起,今晚客人多,教相公久等了。”說着,替祝靖斟了一杯酒。

祝靖道:“不要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敢情他不會喝酒,在喝酒的時候,微微攢了一下眉。跑堂的陪笑道:“相公讀書人,好說話,這些客人,萊上慢了,就會拍桌子……”

正說着之間,忽聽樓下響起一個破竹似的聲音,大聲唱道:“窮和尚,和尚窮。沒單掛,沒廟住。不燒香,不打鐘。赤腳走十方,破鈉掛西風。爲修五臟廟,行腳酒肆中。

遇上有緣人,酒肉來齋供。”——

第三十章 發現第三者第三十一章 火焚星宿第三章 綠衣姑娘第三章 綠衣姑娘第十五章 權且護花第九章 黑 帖第二十七章 其中有毒第三十九章 探破古井第四十一章 不共戴天第十四章 疑神疑鬼第五章 劍破毒刀陣第二十六章 故佈疑陣第二十九章 劍創星宿第四十二章 平步青雲第四十二章 平步青雲第二十章 九缸藥汁第十六章 百花幫主第十二章 人去樓空第六章 情絲如綿第三十七章 飛龍遇飛風第二十三章 鬼箭鎖喉第三十九章 探破古井第三十六章 力戰萬花劍第三十四章 敵友莫測第三章 綠衣姑娘第三十章 發現第三者第四十一章 不共戴天第二十三章 鬼箭鎖喉第四十章 花主逞威第三十七章 飛龍遇飛風第十五章 權且護花第二十一章 妾意如綿第二十六章 故佈疑陣第四十一章 不共戴天第九章 黑 帖第四十章 花主逞威第二十九章 劍創星宿第六章 情絲如綿第三章 綠衣姑娘第十七章 神龍出雲第二十章 九缸藥汁第三十九章 探破古井第三十九章 探破古井第四章 自命不凡第二十六章 故佈疑陣第二十一章 妾意如綿第二十八章 滿盤皆輸第五章 劍破毒刀陣第四十一章 不共戴天第十七章 神龍出雲第十七章 神龍出雲第四十章 花主逞威第八章 李代桃僵第三十九章 探破古井第四十三章 酒樓認母第四十三章 酒樓認母第五章 劍破毒刀陣第十三章 酒肉和尚第五章 劍破毒刀陣第三十八章 深更探石道第二十四章 張冠李戴第三十五章 潭底石室第十章 代天巡狩第十三章 酒肉和尚第三十五章 潭底石室第二十七章 其中有毒第二十二章 選拔大會第三十六章 力戰萬花劍第二十一章 妾意如綿第二十一章 妾意如綿第十四章 疑神疑鬼第二十三章 鬼箭鎖喉第十六章 百花幫主第二十七章 其中有毒第一章 兩樁公案第七章 隔街望綢莊第二十一章 妾意如綿第二十二章 選拔大會第九章 黑 帖第四十一章 不共戴天第二十七章 其中有毒第十一章 江上秘密第二十二章 選拔大會第二十七章 其中有毒第四十章 花主逞威第一章 兩樁公案第十三章 酒肉和尚第四十二章 平步青雲第五章 劍破毒刀陣第三十五章 潭底石室第二十八章 滿盤皆輸第十二章 人去樓空第二十一章 妾意如綿第二十章 九缸藥汁第三十三章 婁山雙怪第四十二章 平步青雲第三十四章 敵友莫測
第三十章 發現第三者第三十一章 火焚星宿第三章 綠衣姑娘第三章 綠衣姑娘第十五章 權且護花第九章 黑 帖第二十七章 其中有毒第三十九章 探破古井第四十一章 不共戴天第十四章 疑神疑鬼第五章 劍破毒刀陣第二十六章 故佈疑陣第二十九章 劍創星宿第四十二章 平步青雲第四十二章 平步青雲第二十章 九缸藥汁第十六章 百花幫主第十二章 人去樓空第六章 情絲如綿第三十七章 飛龍遇飛風第二十三章 鬼箭鎖喉第三十九章 探破古井第三十六章 力戰萬花劍第三十四章 敵友莫測第三章 綠衣姑娘第三十章 發現第三者第四十一章 不共戴天第二十三章 鬼箭鎖喉第四十章 花主逞威第三十七章 飛龍遇飛風第十五章 權且護花第二十一章 妾意如綿第二十六章 故佈疑陣第四十一章 不共戴天第九章 黑 帖第四十章 花主逞威第二十九章 劍創星宿第六章 情絲如綿第三章 綠衣姑娘第十七章 神龍出雲第二十章 九缸藥汁第三十九章 探破古井第三十九章 探破古井第四章 自命不凡第二十六章 故佈疑陣第二十一章 妾意如綿第二十八章 滿盤皆輸第五章 劍破毒刀陣第四十一章 不共戴天第十七章 神龍出雲第十七章 神龍出雲第四十章 花主逞威第八章 李代桃僵第三十九章 探破古井第四十三章 酒樓認母第四十三章 酒樓認母第五章 劍破毒刀陣第十三章 酒肉和尚第五章 劍破毒刀陣第三十八章 深更探石道第二十四章 張冠李戴第三十五章 潭底石室第十章 代天巡狩第十三章 酒肉和尚第三十五章 潭底石室第二十七章 其中有毒第二十二章 選拔大會第三十六章 力戰萬花劍第二十一章 妾意如綿第二十一章 妾意如綿第十四章 疑神疑鬼第二十三章 鬼箭鎖喉第十六章 百花幫主第二十七章 其中有毒第一章 兩樁公案第七章 隔街望綢莊第二十一章 妾意如綿第二十二章 選拔大會第九章 黑 帖第四十一章 不共戴天第二十七章 其中有毒第十一章 江上秘密第二十二章 選拔大會第二十七章 其中有毒第四十章 花主逞威第一章 兩樁公案第十三章 酒肉和尚第四十二章 平步青雲第五章 劍破毒刀陣第三十五章 潭底石室第二十八章 滿盤皆輸第十二章 人去樓空第二十一章 妾意如綿第二十章 九缸藥汁第三十三章 婁山雙怪第四十二章 平步青雲第三十四章 敵友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