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潭底石室

凌君毅吃驚道:“老伯怎麼把它毀了?”榮敬宗嘆了口氣道:“公子已經來了,此圖已無存留必要,還是毀去的好。”一面又從懷中取出一條寸許長雕刻精細的金色鯉魚,鄭重遞交給凌君毅手中,說道:“這是黑龍會兩件最機密的東西之一。‘驪龍珠’由會主掌管,這條金魚,則由黑龍潭總管保管,魚腹之內藏的就是潭底洞府開啓之鑰。所幸此事只有會主和黑龍潭總管兩人知道,老朽保管了二十年,從不看過。至於如何開啓,那就只有會主一人知道,老朽也不得而知,公子只有進入秘道之後,到時看情形而定,老朽就無法預測了。”

凌君毅接到手中,但覺這條金色鯉魚分量極輕,魚身魚尾都能活動,金鱗閃爍,極似一尾活魚,手工精巧之極。

當下就揣入懷中,貼身藏好,一面說道:“小侄省得。”

榮敬宗站起身道:“好,現在已快近四更,咱們可以走了。”

凌君毅跟着站起,榮敬宗一揮手,熄去了几上燈火,走到石榻右側,身形半俯,雙掌搭在石榻上,徐徐朝左推去。只要看他推的姿勢,這石榻一定相當沉重,同時也聽到地底傳來一陣輕微軋軋之聲。

榮敬宗回頭道:“這是老朽模仿神算子在各處安裝的機括自做的一道暗門,雖然笨重了一點,但卻不會被人瞧出破綻來……”說話之時,石榻已經推開了四五尺光景,但他還在繼續推去,地上已經有一方石板,隨着他繼續推動之勢,緩緩豎起,露出了一個方形的地穴。

凌君毅道:“這是老伯一個人做的?”

榮敬宗已經停住,笑了笑道:“當然,老朽手下雖有十二名劍手,但除了那丫頭小桃,沒有一個是老朽的心腹。光是這條秘道,足足化了老朽十年睡眠時間,才完成的。”

十年,每天晚上不眠不休,才完成了這條秘道,此老的毅力,就足以感人。

榮敬宗從身邊取出一個精巧的火筒,當先朝地穴中跨了下去,口中說道:“老朽替公子引路。”“嚓”的一聲,打亮火筒,拾級而下。

凌君毅跟着他跨進地穴,走了十來級,地勢稍寬。榮敬宗把手中火簡交給了凌君毅,才轉過身去。原來石壁裝着一個鐵輪,他雙手緊握鐵輪,緩緩轉動,看去依然十分吃力。

鐵輪轉動,壁間隨着響起沉重的軋軋之聲,頭頂石板緩緩閱下。榮敬宗還是沒有停手,繼續轉動,凌君毅知道他正在把石榻恢復原狀。

榮敬宗少說也轉了二三十轉,才行停手,一面笑道:“這機括做得十分笨重,比起神算子來,真是相去天壤,但老朽還相當滿意,一個對機括埋伏一竅不通的我,居然憑着雙手,也做成了一道暗門。”

凌君毅點頭道:“有志者事競成,老伯一個人完成這條秘道,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榮敬宗目中隱含淚光,說道:“老朽等的就是今天,等的就是你。老朽二十年前,就堅信你一定會來的,才着手開闢這條秘道的。”

凌君毅感動的道:“老伯苦心孤詣,這份厚誼,小侄沒齒不忘!”

榮敬宗道:“老朽日夜所盼望的,就是公子進入潭底,毀去(太陽教名冊),使江湖各門各派能夠保住基業,散居大江南北的孤臣摩於,能夠保住身家性命。只要太陽教的種子埋在他們心裡,終有一天會掀起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還我大好河山的日子,這是老朽最大的心願。再就是幫助公子、除去姓韓的惡賊,替會主報雪血執。老朽忍辱偷生了二十年,這兩大心願一了,就是死也限目了。”

說到這裡,口中低喝道:“公於小心,前面有塊巨石,當心碰頭。”這條路,是他雙手開闢出來的,當然沒有其他甫道那樣乎整,不但腳下高低不平,就是頭頂,也時常有巨石突出,必須彎腰低頭,才能通行。但這些不用榮敬宗吩咐,凌君毅也可看得清楚。

兩人一前一後,足足走了一盞熱茶功夫,已經到了盡頭處,—道石壁,擋住去路。

榮敬宗腳下一停,又把火筒交到凌君毅手中,火光照處,前面石壁上又有一個海碗大的鐵輪。

榮敬宗雙手緊握鐵輪,緩緩朝外推去,口中說道:“從這裡下去,約有四五丈高,落到實地,就是黑龍潭的左首,方纔老朽說的,你都記住了?”

凌君毅道:“小侄記住了。”

榮敬宗用力一推,一塊圓形大石,應手朝外推去,石壁間登時開了一個圓形洞穴,好像窗戶一般!原來那鐵輪上繫着一條鐵鏈,石塊推出,有鐵鏈繫住,不致下落。

榮敬宗道:“好,你可以下去了,但務必在天亮之前上來,就是說,你在潭底洞府中,只有一個更次的時間可以停留,老朽自會在潭邊接應。”

凌君毅道:“小侄記住了。”說完,身形一縮,匍匐着鑽出洞穴,果見洞外一片黑朦朦的濃霧,什麼也看不見。當下緩緩吸了口氣,縱身朝下飄落。

只聽上面傳來榮敬宗極細的聲音,說道:“公於小心行事,老朽祝你成功。”凌君毅已在石室中看過黑龍潭的地形位置圖,不然,落到這樣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保管你寸步難行。因爲落身之處,已在潭邊石梗之上,只要往前跨出一步,就會一腳蹈空,跌進黑龍潭去。本來他腰間佩着“驪龍珠”,就是最黑暗的地方,也可以照到一丈左右。

但濃霧就橡黑雲一樣,它可以遮住清光乾重的皓月。“驪龍珠”到了這裡,就像螢火一樣,最多隻能照到一二尺遠近。凌君毅其實用不着多看,他心中早已有了黑龍潭位置的概念,因此略一定神,就沿着石壁,朝右首行去。黑霧雖濃,但只能遮住你的視線,從石壁龍頭口中流出來的毒泉,水聲潺潺,霧再濃、再黑,還是遮不斷的。

凌君毅細聽水聲,已經只有七八丈距離,自然倍加小心,正行之間,突覺腳下凌空,已經踏不到石梗。他早有準備,以背貼壁,這一腳踏空,身形並未下落,立即施展“壁虎功”,繼續沿着石壁向右遊行過去。不大工夫,便已游到龍頭下面,他自然看不到龍頭,只聽滔滔水聲,從頭頂倒掛而下,落入潭中。

“就是這地方了!”心念轉動,人已隨着朝下疾落。轉眼之間,已經下降了七八丈左右,但覺水聲盈耳,敢情已快到水面,凝目瞧去,黑霧迷朦,根本看不清眼前景物!

好在身上沾不到水漬,索性施展“千斤墜”身子往下直沉!這一下,身形疾降,差不多又疾落了十來丈深,說也奇怪,身上依然沒有沾到潭水,但聽潺潺水聲,已從上面傳來,分明自己已經鑽入水中。心中暗暗讚道:“驪龍珠果然是人間奇珍,入水不濡!”

時間寶貴,一時哪還耽擱,微微吸了口氣,繼續往下疾落,他身法何等快速,不過是轉個念頭的時間,已覺腳底踏到了實地。站定身子,再凝目瞧去,這回,這裡沒有朦朦濃霧,但見四下一片漆黑,人在水中,衣衫雖沒浸溼,但是水勢盪漾,支不住身軀微微晃動。“驪龍珠”到了這漆黑如墨的水底,珠光反而比在霧中明亮得多,幾乎可以照徹一丈左右,這大概是物有生克,“驪龍珠”正好是毒泉的剋星吧!

凌君毅無暇多想,急忙低下頭去仔細審視,果見離自己七八尺遠近,有一個黑沉沉的圓形東西,敢情就是鐵環無疑!心頭一喜,急忙舉步走去,他目光凝視,依稀看到自己走過之處,比墨還黑的潭水,隨着自己行動,緩緩分開,身子也有輕微的晃動之感。

到得近前,再一細看,那圓形東西,果然是海碗大小內一個鐵環,當下毫不猶疑的俯下身去,默運“大力金剛心法”,雙手握住鐵環,緩緩朝上拉起。你別小看了小小一個鐵環,居然重逾千斤,要是你沒練過“金剛心法”,休想拉得動它。

凌君毅突然心頭一動,暗自付道:“師傅教自己練‘金剛心法’之時,曾經說過,你別以爲這三年枯坐練禪是一件苦事,日後你非它不可。莫非師傅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黑龍潭之行?不錯,自己父親也是少林寺出身,還是掌門方丈開謗大師推薦給外祖父的,那麼在派到黑龍會來的時候,也許早已就內定由自己父親繼承會主了,因爲不是少林弟子,不曾練過‘金剛心法’的人,就無法拉動這個鐵環……”

他在思付之際,但聽潭底四處,響起一陣“譁”“譁”流水之聲,四周水勢,也起了一陣急劇的旋動。從水流聲音估計,至少叢有七八處地方像開了水閘一般,急劇往下注去。四外壓力,也在逐漸加重,證明潭中水位,正在急劇下降。凌君毅施展“金剛心法”。雙手緊握鐵環,潭水雖起了巨大的遊渦,但他依然淵停嶽峙,有如中流砥柱一般,屹立不動。這樣足足過了一頓飯的時光,“譁”“譁”水聲,漸漸小了下來,四周遊渦,也逐漸停止,壓力也自行消失,潭中又恢復平靜。

凌君毅心知已是時候,立即緩緩放下鐵環,直起身來,舉步筆直走去,他記得圖中所畫的那座石礁是在黑龍潭的正中央。黑龍潭周圍二十四丈,那麼不論哪一個方向,距離石礁都是十二丈,自己只要走到十二丈處,就是石礁了。人在水底,走得自然不快,但他默默計算着步數,還不到十丈左右,就已看到潭底亂石崢嶸,一座小山矗立潭心。

凌君毅不假思索,腳尖在亂石上點動,轉眼之間,便已登上礁石,人一離開水面,四丈外又是一片濃重的霧氣,看不清景物。

這座礁石,愈到上面愈小,立足之處,不過一丈方圓,凌君毅很快就找到那塊圓形巨石,好像半個石球,覆在礁石中央,大約有兩尺見方。凌君毅走近圓石,依然默運“金剛心法”,雙手捧住石球,緩緩朝上提起,這半圓形的石球,本已無處着手,加上長年浸在水中,包了一層泥漿,更是滑得無處着力。凌君毅功運十指,緊緊摻着石球,盡力上提,纔算把石球提了起來。

原來這是一個滾圓的石球,只有一半嵌在礁石之上,好像生了根一般,底下有着極大拉力,緊緊拉着不放。但等他提到離地一尺左右,拉力忽然消失,石球自動的朝上升起。

凌君毅凝目看去,原來石球底下,連着一根兒臂粗的鐵桿,此時已不需自己用力,鐵桿自動把石球頂了起來。石球底下,露出一個圓形的石穴,望去黑黝黝的,深不見底。

凌君毅舉足跨入石穴,纔看清下面有一道狹窄的石級,循壁而下。這洞穴僅容一個人的身子,你無法低下頭去看下面的情形,只好任由雙腳循着石級走去。這樣垂直走了四五十級之多,忽然斜斜轉起圈來,凌君毅只覺這道石級,已經由垂直而下,變成盤着石壁而行,而且這圈子似乎轉得相當大。他暗自估計,自己像是環着一個圓形的巨大石室而下,這圓形石室,少說也有十數丈方圓。

不大工夫,石級已到盡頭,舉目望去,自己站在一條寬敞的走廊之上。這走廊果然也是圓的。自己推測得一點沒錯,圓形的走廊,果然環繞着一座圓形石室。圓形的石室,壁間有着一道漆了硃紅的石門,石門緊緊閉着!

他走了幾步,發覺圓形石室不止一道門戶,而且同樣漆着硃紅,石室既呈圓形,相距不過三丈,就發現了兩道朱門,由此推想,這條圓形的走廊上,就應該不止只有兩道朱門了。自己該從哪一道朱門進去呢?他不禁想起榮敬宗說過:黑龍潭總管掌管的是一條金魚,會主保管的是“驪龍殊”,除了會主沒有人知道洞府如何開啓。他沒有到裡面來過,自然不知道這裡會有許多門戶,更不知道該從何門而入了。再看附近一道朱門,關閉得甚是嚴密,並無鑰匙孔,那麼榮老伯交給自己的金魚,如何開啓呢?心念轉動,立即探手入懷,摸出金魚,仔細察看了一陣。

覺得這條金色鯉魚,非銀非金,非銅非鐵,拿在手上,頭尾活動,簡直和活的一般,但除了製作精巧之外,實在看不出有何異處。榮敬宗說它腹中藏有開啓石門之鑰,只不知如何才能把石門之鑰取出。

他反覆諦視,實在想不出從哪裡可以把魚腹弄開,他雙手捉住活動的頭尾,正在思索這閃閃金光魚鱗,哪一片上裝着開啓的機括。但就在此時,他捉住魚頭的右手,手指無意之間觸到魚目,耳中但聽“嗒”的一聲輕響!這聲音自然十分輕微,但凌君毅已然聽到,不,他目光一瞥,已然看到金色鯉魚口中,吐出一小截金色細管。心中不禁一喜,急使伸出兩個指尖,小心翼翼的捏住金色細管,緩緩抽了出來。

這金色細管,只有半寸來長,入手甚輕,還沒細看,金色細管管身忽然自動裂開,中間藏着一個極細的紙卷。凌君毅緩緩攤開紙卷,也不過半寸見方,薄得似絹非絹,上面畫着一個八卦。每個卦的底下,均有一行細字註解,字細有如髮絲,但寫得十分工整,一筆不苟。凌君毅凝足目功,纔看清楚每一個卦,原來是一道門戶,共分“天”“地”

“風”“雲”“飛龍”“武翼”“鳥翔”“婉盤”八門。

這八道門戶,又有“休”“生”“傷”“杜”“死”“景”“涼”、“開”之別。

只有“休”“開”“生”三門爲吉,其餘皆屬凶門。出入也有一定的路線,須由“開”

門入,“生”門出,如果走出來,須得熟諳門戶陣勢的人,才能把你引出。

凌君毅心中暗道:“自己差幸沒有魯莽行事,方纔如果看到門戶,就推門進去,就非失陷在裡面不可了。”再看圖上註釋,“開”門在西北方向,“生”門在東北方向,他把這兩道門戶,緊記在心,依然將絲絹重新卷好,放入金管之中,然後用手指捏住魚目,魚口自開,把金色細管從口中放入,手指一鬆,但聽“嗒”的一聲輕響,魚口果然重又闔起。

凌君毅心中暗暗讚歎,這尾金色鯉魚,當真精巧得巧奪天工,敢情也是出於神算子之手。他收好金魚,就按照圖上的記載,舉步朝走廊上行去。這圓形石室的八道朱門,卻是一個模樣,門上也沒有任何記號,使人分不清哪是“生”門,哪是“死”門,尤其在地底石窟之中,也分不清東西南北的方向。他是根據圖上所畫的那道石級盡頭,是南方“景”門,順着次序,從南往東,再由東往北,自然就是西北“開”門。他心中默默數到第六道門戶(經過的五道門戶,是離、箕、震、昆、坎五卦,即南方景門,東南杜門,東方傷門,東北生門,北方休門)。現在他已經走到西北“開”門的門前,毫不猶豫地伸手推去,兩扇硃紅石門,居然應手而啓!

凌君毅遂即舉步走入,本來他目能夜視,黑暗之中也可辨物。此時藉着珠光,舉目打量,這石門之內,只是一條丈許寬的夾道,兩邊是清水磚牆,連地下也鋪着水磨方磚,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這甬道只有四五丈遠近,盡頭處是一道清水磚牆,牆上又是一道青色的門戶,自己還未行近,青門已經呀然開啓。

凌君毅腳下未停,門戶既然自行開啓,他就走了進去,等他跨進門內,青門又自行閱起,凌君毅當然不在乎青門闔起,因爲自己進來之後,原來就是不再從這道門出去了。

但當進入門內之後,不由得一楞!

因爲在他想來,這道門內,必是老會主發現的重陽真人遺留武功壁畫的石室無疑。

哪知呈現在眼前的,只是一間兩丈方圓的圓形石室,除了四周同樣有八扇門戶;中間放着一人來高的一隻古色銅鼎,就再也沒有旁的東西。

凌君毅心頭暗暗嘀咕,忖道:“這裡根本不是榮敬宗說的洞府,莫非自已走錯了門戶?”他心中疑念一生,腳下自然也停了下來。就在此時,他忽然發現放在中央的古銅鼎,競是自行在緩緩轉動。

凌君毅已知這裡是神算子所建造,八道門戶,含有不同的機關。不然,自己進入“開”門之後,就已經觸發了機關,那麼這座古銅鼎的自然旋轉,也並不稀奇。

他經過冷靜的思考,索性站着不動,靜觀其變。只見古銅鼎轉了一會,忽然緩緩朝地下沉去,露出了一個圓形洞窟。

凌君毅心中一動,付道:“莫非那藏名冊的洞府,就在洞窟之下?”一念及此,正待舉步走去,忽然暗道:“不對,自己下去之後,如果再回上來,這間圓形石室,一共有八個門戶,四壁連同門上畫的都是雲彩,如何分辨得出哪一扇是‘生’門?萬一走錯了門戶,再也休想出得去了。”

想到這裡,立時暗暗計算,自己站立之處,背後這道是“開”門,出去該走“生”

門,那是自己左首第二個門戶。當下摸摸身上還有三個從鐵網上摘下來的倒刺,這就取了一個放到地上,作爲標記,然後舉步朝中央洞窟行去。走近洞穴,探首往下望去,窟窿中空,洞洞的沒有石級,而且黝黑如墨,任你凝足目力,也看不見洞內的景物。

凌君毅不敢魯莽從事,先摘下懸掛腰際的“驪龍珠”,伸手探入,珠光照處,已可看清那是一間不過兩丈許見方的石室,地方不大。本來在窟窿上的那座古銅鼎,如今已經端端正正放在石室中央。從窟窿到地面,不過二丈高下。這就雙腳先下,穿洞而入。

他爲謹慎計,身子落下之際,快到古銅鼎上面,立即朝旁側飄飛開去。他手託“驪龍珠”,站定身子,舉目打量,這間石室,略呈長方,上首和左右兩堵石壁上,果然都有雕刻的壁畫。上首壁下,有一個青石蒲團和一張青石的長案,案上放着一隻檀木小木箱,敢情就是<太陽教名冊>。另外還有一個白銅燭臺和點剩的半支蠟燭,案前不遠,就是那座古銅鼎,此外別無他物。對面一堵石壁上,本來是一道門戶,現在已用青石封死。

凌君毅略一盤算,因時光有限,自己第一件事,應該先毀去名冊爲主,剩下的時間,再去揣摩壁上的武功劍法,能學多少,就算多少。主意打定,就舉步走近石案,取出火種,點燃起蠟燭。然後移過檀木箱,擰開銅鎖,打開箱蓋。原來這一尺來高的木箱,共有兩層,上層只有淺淺的一個木格,放着一卷手抄移本,上書《太陽庵心法》五個楷書。

凌君毅心中一動,暗道:“這大概是長公主手錄的武功秘本了。”

心念轉動之際,忍不住伸手翻去,只見第一頁載的是“太陽神功”,接下去是“太陽指”“太陽護法八式”一共只有薄薄的十來頁,字跡娟秀,還有許多圖形和硃批。

凌君毅心中暗道:“這是長公主研創的武功,自然不能毀去了。”這就把它摺好,收入懷中。舉起木格,下面一共是三大本厚厚的名冊,上書《大明中興太陽教友名冊》字樣。

物凌君毅隨手翻了幾頁,發現上面有少林、武當、華山、六合、八卦等門派和天理教、大刀會、洞庭幫等幫會,以及黃山萬家、四川唐門等江湖世家。

凌君毅看得暗暗嘆息,從這名冊上看來,長公主爲了復國,奔走江湖,幾乎已經網羅了武林黑白兩道中人,依然不能成事,那隻能說是天數使然了!榮敬宗說得不錯,這三本名冊,如果落入清廷之手,固然這中間已有不少人物故世,但他們子孫仍然會受到株連,一旦事發,牽連之廣,有多少人因此蒙上叛逆罪名處死。他不再多看,把三大本名冊,放在石案上,依然默運功力,雙掌緩緩按了上去。這樣足足過了一盞茶工夫,才仰首吁氣,收回雙掌,隨手一拍,三大本名冊已經變成了一堆碎紙屑,灑落一地。

兩件任務,如今已經完成了一件,現在該是自己練習壁間重陽真人遺留的武功了。

心中想着,不覺越過石案,走近上首石壁,凝目看去。這一座丈許寬的石壁,刻的是一個道裝老人垂目靜坐的姿勢,從他泥九宮中,幻化出三個姿勢各異、足踏雲彩的道人,神態構初如生!

在盤膝跌坐的老道人左首,題着四句讚語:“大道無名,聚氣成形,功參造化,一是三清。”這刻的是“老子一罡化三清。”凌君毅凝立壁前,看着看着,心頭若有所悟,只覺這幅《老於一罡化三清》,似是道家的上乘練氣功夫。他把這幅圖像牢牢記在心裡,然後又朝左壁走去。這堵石壁,略呈長方,從右到左,一共有六個使劍的圖像,騰躍劈刺,神態生動。最前面的三個圖像,正是“飛龍三劍”,只是壁上並無解釋文字,也沒有招式的名稱,敢情“神龍出雲”、“龍戰於野”等招名,是外祖父(老會主)取的了。

他從第一圖,一真看到第六圖,每一個圖形,都凝神話視,仔細的思索着劍路如何發展,一面以指代劍,緩緩的划着。凌君毅本是絕頂聰明的人,何況十年練劍,在劍術上已有極深的造詣,對家傳的“飛龍三劍”更是練得十分純熟。這壁上圖像,是接着前面三式連續發展下去的,他自能從“飛龍三劍”的劍路,很快的領悟。看完左壁六幅圖像,再朝右壁上首走去。右壁同樣刻着六幅使劍的圖像,但這裡和左壁略有不同的是,第七幅到第九幅,還是劈刺飛躍的圖像,從第十幅到十二幅,卻是懷抱長劍,盤膝躍坐的坐像,而且姿態如一,看不出有何出奇之處?凌君毅大略地看了一遍,然後從第七式起,逐一仔細揣摩,曲第九式爲止,因爲前面六式劍路,他心中已經有了概念,這三式劍法,自然很快就能領悟其中訣要。

但從第十式起,後面的三個坐式,看了又看,始終無法看懂到底有何奧妙。凌君毅看了一陣,實在參不透劍中玄機,只得暫時放棄,先把前面九式,逐一加以連貫,用心揣摩了一陣,就取出身邊短劍,從第一式起,按圖演練了一遍。當然最前面的三式,他自小就練得滾瓜爛熟,從第四式到第九式,一式比一式繁複,但他對劍法原有相當造詣,除了初次練習,猶感生疏,等反覆練過幾遍之後,雖然未能得心應手,大致已可記住。

這六式劍法至少也花去了大半個時辰,眼看時間不多,要想把它一口氣練熟,自然極不可能。只是心中對最後三個坐式,總覺其中必有深意,自己出去之後,不可能再來,平白放過,也未免可惜。

這就收起寶劍,重又走近石壁,凝神一志,細心觀看,但任你把前面九式如何連貫,研求再三,總是無法和這三式貫串的起來。好像這三個坐式和前面的九招毫不相干,簡直找不出半點端倪。

越是如此,凌君毅越發覺得這第三個坐式,必然另具奇奧,只可惜自己學識太淺,一時無法領悟玄機。心中暗道:“自己縱然無法參悟,何不把這三個坐式,一一記下,他日遇上師傅之時,再向他老人家請教?”

一念及此,就不再去思索劍路變化,強行索解,只是凝注目力,把三個完全一模一樣的坐式,看了再看,默默記在心裡。

這一仔細比較,才略微看出第一個坐式,衣褶皺紋略淺,第二個坐式,衣裙的皺紋較深,而第三個坐式,雙目微睜,似是凝注着豎立的劍尖之上。三個坐式,只有這麼一丁點不同,若非仔細比較,自然極易忽略過去。如今業已全部記下,不用再停留了。他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地朝石案跪下。拜了幾拜,心中默默地向重陽真人通誠禱告了一番,叩謝自己學了壁間遺留的劍法。然後站起身來,吹熄燭火,雙足輕輕一點,縱身從洞窟中穿出。回到上面圓形石室,俯身從地上擡起那個倒刺,收入懷中,舉步朝左首第二扇門戶走去。就在他走到石門還有三步光景,石門已經自動開啓,耳中同時聽到地底傳出來一陣軋軋之聲。

凌君毅心中付道:“自己方纔還在奇怪,那座古銅鼎何以並未復原,原來要等自己定走‘生’門,等到此門開啓,那就表示進入洞府之人,已經離開,這陣軋軋之聲,自然是古銅鼎開始往上升起,恢復原狀了。這位神算子,設計之巧,當真鬼斧神工,奪天地造化之妙!”心中想着,無暇回頭去看,就舉步跨出石門,行不幾步,但聽“砰”然一聲,那道石門,已經自行闔起。

門外自然也是一條水磨青磚的夾道,和自己進去的“開”門裡面完全相同。他由“開”門入,“生”門出,這是最安全的路線,當然不會觸動埋伏,有什麼驚險。走完夾道,推門而出,便已踏上走廊,他仍循來時原路,回到南方“景”門,廊外就是石級。

兩件任務,均已圓滿完成,心頭自然十分輕鬆,隨着石級盤旋而上,走得極快,不消多時,就已到了石級盡頭。但見出口處,一根鐵棍,上面連着半個石球,下面連接在一方巨石之上,既似支撐着石球,也像拉住石球,使外面的人無法開啓一般。

凌君毅進來之時,是用力捧起石球,由鐵棍頂着石球朝上開起,才露出了入口的,此時出去,自然也得把石球托起,才能出去。心念轉動,立即功運雙臂,雙掌託着石球,朝上舉起,哪知用盡力氣,半個石球,嵌在出口的石窟上,就像生了根一般,一動不動9JL、中不由暗暗奇怪,自從進入黃龍洞,經歷了許多門戶,也使他增長了不少經驗!

心知凡是裝置了機括的門戶,決非人力所能開啓。既然石球無法托起,想來必有開啓的樞紐。心念轉動,目光也跟着朝左右石壁上打量。

這一瞧,果見右首壁上,有一個海碗大的鐵環。心頭不禁大喜,暗道:“大概就是這個了。”雙手握住鐵環,用力一拉,但聽水聲“譁”“譁”,隱約傳了進來。

凌君毅心中暗道:“是了,自己進來之時,潭水已經遲到只有五丈來深,大概石球恢復原狀之後,水位也已恢復了原狀,這時,自己要從這裡出去,自然也得先讓潭水降低,礁石露出水面,才能打開石球,否則潭水豈不要灌進石窟裡來了。”心中想着,也就耐心等候。“譁”“譁”水聲,盈耳不絕,約模過了頓飯時光,水聲才停,頂着石球的鐵棍,果然自動朝上頂起,石球緩緩上升、露出一個洞穴。凌君毅哪還敢怠侵,雙足一點,一個人疾快的穿洞而出。

黑龍潭周圍二十四丈,是處於四面峭壁夾峙的一道絕壑,此刻四更已過,五更不到,天色在黎明之前,是一段最黑暗的時候。黑龍潭上,籠罩着一片迷濛黑霧,當真伸手不見五指,對面看不清人影。潭的西南首,有一條彎彎曲曲的鳥道,婉蜒而上,通向兩山之間的一個缺口。那就是黑龍潭的唯一出口。

這時正有一道人影,起落如飛,朝黑龍潭疾掠而來。此人身法之快,幾乎像是鷹隼掠空,流星穿雲,尤其正當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更是令人難以發覺!但就當這人奔行而來,快要掠到山口之際,還是被人發覺了,但聽—聲沉喝:“什麼人?”谷口同時閃出兩條人影,一左一右,攔住了那人去路。天色暗得對面分不清入面,所能看到的只是兩個黑幢幢的人影。不用說,這兩人身上準是穿了一身黑衣,甚至連他們手上的兩支長劍,也同樣烏黑無光。可是來人,也同樣穿着一身黑衣,而且連臉上都蒙着黑紗,看去也只是黑憧憧的一個人影。

兩個黑衣人喝聲出口,面蒙黑紗的人影已經到了他們面前,一言不發,揮手之間,陡然疾飛起一支長劍,寒芒一閃,灑出一片森森劍光,分向兩人劃去。這一劍,不但凌厲,而且快同閃電,使人大是難以封解。但兩個黑衣人亦非弱手,身形一閃,疾快地向旁側讓開,擡手發劍,兩支烏黑的劍影,—左一右同時朝面蒙黑紗人攻去。面蒙黑紗人冷笑一聲,長劍一轉之勢,一道劍光,電射而出,橫向兩人斬去。

此人不但出手奇快,而且劍勢變化奇奧絕倫,左首黑衣一劍堪堪攻出,來不及回劍封架,對方匹練般的劍光,已經掃到,只聽一聲慘叫,齊腰斬作兩段,鮮血噴灑,屍體隨着朝山谷間滾落。右首那個黑衣人,眼見同伴亡命劍下,心頭猛然一驚,長劍護身,疾退兩步,一手已從腰間取出一個銀哨,正待朝口中吹去。面蒙黑紗人劍勢未收,揚手一掌,劈了過去,一股強大的勁力,應手而生,直向那右首黑衣人撞去。此人內功深厚,發出的掌力,勢道奇猛,右首黑衣人銀哨還未吹出,掌風已經涌到,一個人硬生生被震的倒退數步,喉間悶哼—聲,噴出一口鮮血,仰身往後栽倒。面蒙黑紗人惟恐他不死,吹起銀哨,豈不驚動了人,身形疾然飛欺過去,手起劍落,當胸一劍,刺了下去。

但就在此時,忽然似有所警,倏地轉過身去,冷冷喝道:“誰?”這一個“誰”字,聲音雖是極冷、極短,但仍然可以聽得出來,這是女人的聲音。她沒料錯,另有一道人影,正從危巖突崖之間,腳不沾地飛掠而來。面蒙黑紗人一雙冷峻如電的目光,透過蒙面黑紗,朝來人望去。奇怪的是來人同樣一身黑衣,也同樣的面蒙黑紗,肩頭露出一個劍柄。又是上個面蒙黑紗的人,只不過轉眼之間,這人已到面前,驚喜的道:“你是妹子。”

聽聲音也是女的!

先到的面蒙黑紗人,目光冷肅,忽現驚愕之色,冷聲道:“你是誰?”後來的面蒙黑紗人徐徐說道:“你不是如花妹子?”

先到的蒙面黑紗人,一陣驚異過後,又恢復了她冰冷的目光,同時也冰冷的道:

“我不是。”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忽然發出一聲輕嘆,說道:“唉,咱們雖有甘年不見。你的聲音,我還會聽不出來麼?”

先到的面蒙黑紗人冷冷說道:“聽出來了又如何?”後來的面蒙黑紗人悽然道:

“妹子,我們究竟從小一起長大,情逾骨肉。妹子出走之後,這甘年來我做姊姊的,無時無刻不在惦念着你……”

先到的面蒙黑紗人目光冷厲如刀,緊盯着後來的面蒙黑紗人,不待她再說下去,冷然道:“住口,誰是你妹子?”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似是早已料到她會這般說法,依然柔聲道:“妹子不認我這個做姊姊的,也沒關係,但我總是咱爹他老人家一手扶養長大的,把我視如己出,恩重如山,我不能不把你當妹子看……”

先到的面蒙黑紗人不耐道:“你說完了沒有?”後來的面蒙黑紗人道:“我聽說妹子手創百花幫,如今當上了太上。”

原來先到的面蒙黑紗人竟是百花幫太上,無怪有這麼高的功力,舉手之間,就搏殺了兩名黑龍潭劍手。

先到的面蒙黑紗人冷冰冰地道:“不錯。”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道:“妹子既然身爲百花幫太上,此番率衆而來,應該先剿滅賣主求榮、出賣黑龍會的叛徒,妹子怎的讓三路人馬虛張聲勢,你一個人來此作甚?”先到的面蒙黑紗人冷笑道:“我爲什麼要剿滅賣主求榮出賣黑龍會的人?韓佔魁又沒有殺我丈夫,我爲什麼要替別人報仇?”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身軀起一陣輕微的顫動,顯然她內心正有着強烈的激動,緩緩說道:“難道妹子不是黑龍會的人?”先到的面蒙黑紗人冷峻的道:“我早就不是了。”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道:“難道你忍心令爹他老人家手創的基業,被人出賣,淪入異族之手,絲毫無動於衷?”

先到的面蒙黑紗人冷笑道:“爹早就死了,人死了一了百了。黑龍會是在姓凌的手上被人奪去的。這就證明他無能,爹創業維艱,苦苦經營了三十年,一到他手上,就淪入異族之手,他就是黑龍會的罪人,也證明了爹老眼昏花,看錯了人,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身軀劇顫,顫聲道:“你……”

先到的面蒙黑紗人不容她開口,接道:“再說我又不是他的妻子,用不着我替他報仇,老實說,我還高興呢。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大家都沒有,不是很公平麼?”隨着話聲,連頭也沒回,就舉步朝缺口處走去。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氣得直是發抖,但她還是忍耐下去,嘆息一聲道:“他已經死了二十年,你還恨他?”

先到的面蒙黑紗人突然轉過頭來,厲聲道:“我恨的是你。”後來的面蒙黑紗人道:

“妹子,你不能怪我,這是爹作的主。”先到的面蒙黑紗人道:“所以我也恨他,他簡直不像是我的爹。”

後到的面蒙黑紗人徐徐說道:“妹子,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你不能這麼說。”

先到的面蒙黑紗人冷聲道:“我爲什麼不能說,就是因爲他年歲大了,老朽昏庸,把黑龍會斷送的這麼快法……”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似是忍無可忍,大聲道:“我不許你這樣說。”先到的面蒙黑紗人冷冷道:“你憑什麼不許我說?我偏要說,當日如果嫁給他的是我,我會幫助他把黑龍會整頓得井井有條。也許到今天黑龍會還是黑龍會,不會淪落異族之手,他今年不過四十五歲,也不會在二十五歲就死了。”

她似是故意要刺傷後來的面蒙黑紗人,因此沒待她開口,接着又道:“你看,我不是赤手空拳就創立了百花幫?聲勢並不在黑龍會之下,有黑龍會那樣的基業,還會保不住麼?”她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鋒利的尖刀,深深地刺進後來的面蒙黑紗人的心窩。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突然從面蒙黑紗的臉上,滾落兩行淚水,點頭道:“妹子說得對,是爹他老人家錯了。我太無能,我只配嫁給一個普通人,做個賢妻良母,我配不上他,我不配嫁給一個肩負重任的英雄人物,是我害了他,我……”她嗚咽失聲,再也說不下去。

先到的面蒙黑紗人得意地冷笑一聲,道:“可惜你知道得已經晚了。”再也不去看她一眼,依然轉過身去自顧自朝嶺上缺口走去。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正在傷心流淚,一聽她舉步朝缺口行去,急忙拭拭眼淚,叫道:

“妹子,你快停步。”

先到的面蒙黑紗人不耐道:“我沒有工夫和你羅嗦。”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跟着走去,說道:“妹子要去黑龍潭作甚?”

先到的面蒙黑紗人冷聲道:“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道:“妹子是爲了潭底洞府中重陽真人的劍術武功來的?”先到的面蒙黑紗人道:“怎麼,我不能來?”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委婉勸道:“妹子,你是知道的,潭水劇毒無比,除了‘驪龍珠’,天下無藥可解。”

先到的面蒙黑少人冷峻目光,直注後來的面蒙黑紗人,問道:“你把‘驪龍殊’帶來了?”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微微搖頭道:“我沒有‘驪龍珠’?”先到的面蒙黑紗人注視了她良久,才冷哼道:“那你來作甚?”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道:“我是趕來勸阻你的,不可輕易犯險。”

先到的面蒙黑紗人冷峻地嘿了一聲,才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腳下突然加快翻過山嶺缺口,沿着小徑,疾快地朝山下走去。後來的面蒙黑紗人沒有再說,只是隨着她身後跟了下去。

先到的面蒙黑紗人候地轉過身來,手上已經多了一柄雪亮的長劍,劍尖一指,目中棱芒閃動,冷喝道:“你再跟着我來,莫怪我寶劍無情。”

後來的面蒙黑紗人腳下一停,幽然嘆道:“妹子也許練成了什麼解毒藥物,但潭水二十丈,積毒已深,除了‘驪龍珠’,均不可恃……先到的面蒙黑紗人怒聲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再不走,就莫怪我心狠手辣。”話聲一落,再也不理後來的面蒙黑紗人,身形疾掠而起,縱身朝山徑上疾奔下去。這裡山谷間,已是霧氣瀰漫,她去勢快若流星,轉瞬之間便已消失不見。後來的面蒙黑紗人默然一嘆,她果然沒有再跟她下去,卻轉身朝東首一條荒涼的石徑走去。

黑龍潭上,依然濃霧如晦,伸手不見五指。先到的面蒙黑紗人正是百花幫的太上,她自小在黑龍會長大,對山中路徑,自然極熟。此時雖然黑霧迷濛,對她自然並無多大影響,腳下絲毫不慢,身形起落如飛,直向潭邊奔來。到得潭邊,她就不敢大意,腳下也同時慢了下來,繞着東首石壁,踏上石梗。她目的自然也是朝北首龍頭走去,但就在她踏上東首石梗之際,突然心生警兆!原來她發現霧中有人,距她身前已不過一丈,當然,她發現人家的時候,對方只要武功不弱,自然也會立時發覺有人!

果然但聽霧中傳來一聲沉喝:“什麼人?”

太上豈會把黑龍潭巡守的劍手放在眼裡?口中冷冷應道:“我。”

“我”字出口,身形候然欺進,手中長劍宛似毒蛇出洞,寒芒一閃而至,朝對方急刺過去。這一劍她蓄意先下手爲強。目的在於速戰速決,一舉搏殺對方,出手自然凌厲無匹。

對方那人武功也是極高,只見黑霧中寒光一閃,一道冷森的劍鋒直刺過來,心頭不覺暗暗一驚,喝道:“你不是本會的人。”護胸長劍,平推而出。出手不快,但劍身上卻滿布真力,顯然劍上造詣極深。只聽“當”的一聲金鐵交鳴,太上閃電般刺出的一劍,登時被他封解開去。

太上這一劍乃是蓄勢而發,居然被對方化解開去,心頭也同樣一凜。冷哼道:“我自然不是黑龍會的人了。”劍勢未收,左手已經拍出一股掌力直撞過去。她功力深厚,出手更是奇快絕倫,雙劍方接掌風已經涌到。

霧中那人怒笑一聲道:“來得好。”同樣左腕疾揚,猛力拍出一掌,反擊過來。這人一身功力,幾乎不在太上之下,這掌含怒反擊,威勢同樣十分凌厲,兩般潛力一撞之下,立時響起蓬然輕震,兩人身前潛力如潮,涌起一陣嘶嘯的旋風,吹得兩人衣抉飛揚,獵獵有聲。

太上心頭暗暗吃了一驚,付道:“此人身手極高,自己時間有限,非得立時把他解決不可!”心念轉動,奇招突出,手中長劍一揮,登時暴起一道青芒,直射過來。

這一道青芒,驚虹掣電,匹練激射,劍光過處,一二丈內的漾漾濃霧,悉被劍氣掃蕩開去!

劍光照射,但見一丈開外站着一個身材修長的青袍人,面現驚容,連揮手中烏黑長劍,飛灑出一片劍影,繞身而起,口中急叫道:“快請住手。”雙方劍勢,何等勁急,他喝聲未落,但聽一陣“鏘鏘”劍鳴!

青袍人一片烏黑劍影和太上揮出的一道青芒,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至少接連接觸了十餘響之多,但其實只不過是交手一招而已。光芒消斂,太上依然屹立原處,那青袍人卻連退了三步。

太上殺機已動,口中沉哼一聲道:“很好,你再接我一招試試。”話聲出口,正待發劍!青袍人已經着急的道:“慢來,慢來,快請住手,聽老朽一言。”

太上聽他這般說法,只得劍勢一停,冷冷說道:“有話快說!”

青袍人道:“老朽想請教一聲,夫人方纔使的那招劍法,可是‘神龍出雲’?”

“飛龍三劍”中的“神龍出雲”,原本是要縱身飛起,凌空發劍,但太上二十年潛修苦練,劍術已臻化境,因此她在揮手之間,即可隨意變化,劍化匹練,暴長而起,無須再照原來劍式,縱身飛躍才能發劍。青袍人若非在劍術上,也有極深湛的造詣,像這樣已經化去的劍招,如何認得出來?”太上雙目冷電暴射,冷笑道:“你能認出我的劍招來,足見高明……”

青袍人沒等她說完,臉露驚喜,急忙拱手道:“原來是凌夫人,老朽……”

太上截着他話頭,冷冷道:“我不是什麼凌夫人。”

青袍人呆得一呆道:“夫人方纔使的是‘神龍出雲’,不是凌夫人,那會是誰?”

太上微曬道:“難道只有如玉會使‘飛龍三劍’?”青袍人神情一震,望望太上,忽然拱手道:“你是……二姑娘,請恕老朽多多失敬。”二姑娘,就是老會主黑海龍王鐵中峰的親生女兒鐵如花。

太上神色稍賓,徐聲說道:“我現在是百花幫的太上。”

青袍人連連應是道:“是,是,在下見過太上。”

太上問道:“你如何知道是我?”

青袍人躬身道:“在下榮敬宗,追隨老會主多年,自然認識了。”太上道:“你在黑龍會現任何職?”

榮敬宗道:“說來慚愧,在下身受老會主大恩,苟顏事賊,充任黑龍潭總管,這二十年來,始終耿耿於心,未能或釋。如今好了,二姑娘、凌公子都趕來了,在下總算苦熬着等出頭了。”

“凌公子也趕來了。”這幾個字,聽到太上耳裡,不由一怔,問道:“你說什麼?

誰是凌公子?”

榮敬宗笑應道:“二姑娘原來還不知道,凌公子就是凌故會主的公子,天可見憐,凌公子還是遺腹子。”

太上心念閃電一動,暗暗付道:“難怪如玉也在這裡出現,原來他們母子一起來的。”一面凝目問道:“你看到他了,凌長風的兒子,叫什麼名字?”榮敬宗道:“他叫凌君毅。”

“凌君毅!”太上似是深感意外,面蒙黑紗之中一雙冷厲的目光,愈來愈冷,哼道:

“果然是他,他會沒死!”

說到這裡,突然目注榮敬宗,急急問道:“他人在哪裡?”

榮敬宗多年老江湖了,自然聽得出她問話的口氣有些不善。這位現任百花幫太上的二姑娘,老會主在日就驕縱慣了,性情偏激。一時深悔方纔失言,只得陪笑道:“凌公子方纔曾在這裡出現,在下沒留得住他,已經走了一會。”

太上冷冷一笑道:“他去了哪裡,你真的不知道麼?”榮敬宗道:“凌公子不肯說,在下也不便多問。”

這時天色已經漸漸黎明,晨霧雖濃,但對面已可隱約看到人面。太上目力如刀,注視着榮敬宗道:“那麼他來找你作甚?”

榮敬宗只覺這位二姑娘果然不愧是百花幫的太上,雙目肅殺之氣甚重,威棱懾人,一面陪笑說道:“凌公子和在下並不相識,怎會來找在下?這情形和方纔一樣,在下發現他使的是‘飛龍三劍’,才問他姓氏,方知是凌會主的公子。”

太上冷笑道:“找到黑龍潭來,自然是爲了潭底洞府中重陽真人遺留的武功,哼,老身勞師動衆,他倒想趁現成!”說到這裡,忽然沉聲道:“榮總管既然口口聲聲說先父對你恩重如山,耿耿在心,我想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大概不會推辭的吧?”

榮敬宗暗道:“北女果然厲害,但話已被她套住了,看來自己只好答應了。”一面連連拱手道:“二姑娘有什麼要在下效勞之處,在下豈敢推辭?”太上道:“很好,你既是黑龍潭總管,立即替我下令去,要你手下守住入谷通路,不準有人擅入,擅放之人,格殺勿論。”榮敬宗面有難色,說道:“不瞞二姑娘說,在下手下,雖有十二名劍手,但如今的黑龍會受官家控制,所有的人,既然投靠到黑龍會來,自是想由此進階,除了現有的一份薪餉,還有博取功名的希望,因此他們可說個個都是清廷忠實的鷹爪走狗,誰也不會聽在下之命,去做妨礙自己前程的事。”

太上冷冷一哼道:“他們不肯,好在此潭只有一個出入山口,那就由你給我守住谷口也行。”

榮敬宗遲疑地道:“二姑娘,你要做什麼?”太上冷聲道:“這個你不用問。”

榮敬宗又道:“二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太上身上披着一件寬大的黑色大氅,此時解開胸前緊縛着的帶子,脫下黑氅,裡面縛着兩個皮袋。

太上朝兩個皮袋一指,說道:“你替我把兩個皮袋中的藥水倒進潭裡去,就去谷口守着,不準讓任何人進來。”

榮敬宗心頭犯疑,忍不住問道:“二姑娘,這兩個皮袋之內,貯的是什麼藥水?”

太上道:“是專解毒泉的解藥。”

榮敬宗遲疑了一下道:“二姑娘要下去潭底麼?這毒泉只有‘驪龍珠’可解……”

太上冷聲道:“你不用多說,快給我倒下去,”榮敬宗只得依言把兩個皮袋打開,一齊倒入潭中。這時天色已經大亮,黑龍潭上,濃霧也漸漸稀薄!太上等他把兩皮袋的藥水倒下之後,急忙探首朝潭中望去。這兩個皮袋內所貯藥水,正是凌君毅替百花幫煉製的“毒汁”解藥。在當時試驗之時,輕得像露珠般一滴解藥,就可化去一盂“毒汁”,變成清水,這兩皮袋解藥,足可化去整個黑龍潭的毒泉!

照說解藥倒下去之後,潭水自然而然由濃而淡,由淡而無。太上目不轉瞬的注視着潭水,但潭中比墨還黑的潭水,依然毫無動靜,黑得深不見底!黑的比墨還濃!敢情“解藥”已經失效!太上蒙面黑紗之中,一雙目光,漸漸變得冷厲如刀,冷煞得怕人,沉怒地哼了一聲,切齒道:“小畜生誤我大事!”

榮敬宗眼看天色已經大亮,潭中還是一無動靜,心頭也禁不住暗暗焦急!潭底洞府是神算子精心建造的,其中步步危機,牽一髮可以動全身。自己又沒有進去過,不知裡面究竟如何情形。凌公子進去了已經一個多更次,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就在他心頭憂心如焚之際,太上也望着潭水,已經完全絕望,獰厲地道:“好小於,我不會放過你的。”突然轉過身來,冷聲道:“榮總管,你知道凌君毅是朝哪一個方向去的?”

榮敬宗道:“黑龍潭只有一個出口,凌公子……”話聲未落,突聽潭心響起一陣“嘩嘩”的水聲,平靜的潭水,登時冒起了八個遊渦!

北首石壁上從龍頭口中噴出來的“毒泉”,也已停止,潭中水位,正在急劇地下降。

太上冷厲目光,直注在榮敬宗的臉上,冷聲道:“潭底已經有人進去!你說,是不是那姓凌的小畜生?”

榮敬宗心知凌君毅已經得手,心頭雖然暗喜,但他方纔已領教過這位二姑娘的劍術,可以說已臻化境,再聽她口氣,似乎對凌公子怨毒甚深。一時不禁又暗暗替凌君毅擔起心來。他內心雖然驚喜交集,但臉上卻是絲毫不露,腳下不禁後退一步,道:“在下真的不知道。”

太上冷笑道:“還說不知道,你一直守在這裡,不是替姓凌的小畜生打接應?”榮敬宗到了此時,不得不莊容道:“二姑娘,你是明白人,老會主手創黑龍會,爲的是響應長公主的號召,恢復大明江山。那時大江南北,不少教友組織先後被清廷破獲,長公主把聯絡天下英雄的教友名冊移藏本會。這是最機密的東西,老會主才建造了這座黑龍潭。不想黑龍會被賣主求榮的一批惡賊出賣,清廷非要得到這份名冊不可,這份名冊,真要落到他們手裡,大江南北,至少也有幾萬人遭到株連,武林各門各派,均將同歸於盡。在下忍辱偷生,盼望的就是今天……”

太上道:“你說下去的,果然是姓凌的小畜生?”

榮敬宗道:“不錯,凌公子下去了,他是去銷燬這份名冊的。在下守在這裡,正是替他接應,以防萬一,現在大概快要出來了。二姑娘,你是凌公子的長輩,又率領百花幫精銳而來,你們自己是至親骨肉,應該捐棄私嫌,全力協助凌公子,一舉破去被鷹爪控制的黑龍會。因爲這是老會主手創的基業,淪入異族之手,老會主……”

太上濃哼一聲道:“住口,你不用替姓凌的小畜生說情,黑龍會自然要破,但我先要殺了姓凌的小畜生。”她口中雖在說話,目光卻一直注視着潭中,此時水位已經愈降愈低,潭心漸漸露出一座礁石,遠望過去,礁石上端一個圓形的巨石,正在緩緩的向上冒起!一個青衫少年,正從冒起的石球之下,探出頭來。

天色已經大亮,霧氣漸消,已經稀薄得就像一層透明的輕紗!太上目光何等犀利,她一眼就認出那人正是凌君毅,一時不由得怒從心起,冷哼一聲,右手長劍突然脫手擲去,雙足一點,人已凌空飛起,奇快無比,腳尖落到電射出去的劍身之上,劍光如虹,衣抉飄飛,凌空飛渡十二丈寬的潭水,朝潭心石礁落去。

榮敬宗看她擲出長劍,還當是當作暗器,襲擊凌君毅,口中急叫一聲:“二姑娘不可……”等到看她躍登劍身,心頭更是既驚又凜!十二丈寬的潭水,武功最高的人,也無法飛渡,但她這一手“一葦渡江”,簡直使得出神入化!

二十年來,這位二姑娘的個性,似乎愈米愈見偏激冷酷。

她這一飛落礁石,難保不和凌公子動起手來,以她這身高不可測的武功造詣,只怕凌公子極難是她的對手……就在此時,黑龍潭的西南首方,同時飛起一道匹練般的劍光,現在薄霧漸消,清晰的可以看到那道劍光上面,同樣站着一個黑紗蒙面的黑衣人,衣袂凌風,精虹電射,朝潭心礁石投去。

榮敬宗看的心頭暗暗一凜,付道:“這又是誰?”

兩個人使的都是“一葦渡江”身法。“一葦渡江”乃是少林秘技,看來這兩人和少林都有極深的淵源!黑龍潭周圍二十四丈,因此從任何角度離潭心都是十二丈。這兩人以“一葦渡江”身法,擲出長劍,登劍渡江,發劍雖有先後,但也只不過是先後之差。

凌君毅堪堪從開起的石球底下鑽出身來。太上已經落到礁石之上,目光冷森,喝道:

“該死的小畜生。”揮手一劍,朝凌君毅當胸刺來。

凌君毅還未看清人影,但聽出是太上的聲音,不覺脫口叫道:“你是太上!”身形飛快的一閃,避開了劍鋒。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凌君毅閃避劍勢之際,後來的蒙面黑紗人也已凌空瀉落,一下攔在凌君毅面前,長劍一揮,但聽“當”的一聲,架住了太上的劍勢,叫道:“妹子,你不能傷他。”

她這一開口,凌君毅聽得驀地一驚,叫道:“娘!”這後來的蒙面黑紗人正是凌君毅的生身之母鐵氏夫人!

太上面蒙黑紗,但兩道眼神冷厲如刀,隱射殺氣,厲聲道:“誰是你妹子?小畜生破壞我大事,我非取他性命不可,你給我滾開。”刷的又是一劍,刺了過去。

鐵氏夫人長劍一格,又架住了太上的劍勢,說道:“妹子,能對孩子動刀動劍……”

太上厲聲道:“不用多說,你母於都非死不可。”喝聲中,刷刷刷三劍急刺而出。

鐵夫人長劍連揮,硬接了她三劍,依然架住了她的劍勢,說道:“我不能死,我要手刃出賣黑龍會的叛陡,替爹光復門戶,替我丈夫報仇。”凌君毅雖覺太上太過狠毒,但如今他己知道太上就是自己的姨母。只不知她和母親究競有何怨隙,翻臉成仇?但動手的兩入,都是自己的長輩,心頭雖急,卻不敢出言相勸。他鑽出地窟之後,開啓的石球已經自動往下降落。堵住了洞窟。黑龍潭的機括佈置,是有連貫性的。石球一經恢復原狀,北首石壁上的龍頭,又開始噴出毒泉。

本來流注潭底另一蓄水池中的潭水,此時也由八處涌出。

潭水水位已在逐漸上升!但太上卻是是鬢髮飛揚,臉色獰厲,連聲厲叱,劍發如風,不顧一切地朝鐵氏夫人亂砍亂刺。鐵氏夫人只是舉劍封架,並未還擊,一連串的“噹噹”

劍鳴,急如驟雨,把太上一輪急攻,全數擋了開去。

凌君毅心頭大急,叫道:“太上快請住手,再不及時離開,潭水就漲上來了。”

突聽隔岸響起一聲怪笑,接着說道:“大膽叛逆,你們還想生離黑龍潭麼?”話去甫落,但聞一聲梆子響,一陣飛蝗般的淬毒長箭,朝潭心密集射來,這時潭水已經很快的淹上礁石。

鐵氏夫人急叫道:“妹子快走。”

太上對黑龍潭毒泉,自是極懷戒懼,怒哼一聲,雙足頓處,身形凌空飛起,手中長劍同時擲出,劍化長虹,人如馭龍飛行,直向對岸投去。人在半空,迎着漫天飛射而來的勁急強矢,雙手連揮,宛如分花拂柳,轉瞬已達岸上。

凌君毅在太上飛起之時,急急叫道:“娘,你老人家快走。”

鐵氏夫人心知凌君毅身佩“驪龍珠”,潭水對他無害,這就叮籲道:“你也快來。”

話聲一落,同樣擲起長劍,縱身躍起,化作一道銀虹,朝岸上激射過去。

岸上二十四名弓箭手,幾曾見過人會踏劍飛行?而且射出去的長箭,遇上劍光,就像風吹麥浪,紛紛朝兩邊分開,心頭更是驚慌!太上當先飛落,口中冷嘿一聲,揮手就是一劍,一道銀虹,矯若神龍,橫掃而出,劍光乍亮,慘嗥隨着響起!首當其衝的四五個弓箭手,立被劍光斬成兩截!太上一劍出手,回過頭來又朝左首橫掃出去,劍勢之快,當真像驚雷掣電,一閃而過!慘嗥驚叫,只叫出半聲,就寂然無聲,緊接着就是一陣“噗”“噗”之聲,少說也倒下去了四五個之多。她隨手兩記橫掃,也只不過電光石火般事,二十四名弓箭手,至少已有半數倒了下去。其餘的人早巳雙腳發軟,跌跌撞撞地四散奔逃,哪裡還敢發箭?

就在此時,只聽有人沉喝一聲:“大膽叛逆,還不住手?”

太上擡目看去,只見三丈外的一座巨巖之下,一排站着十幾個人!中間一人,年約四十五六,濃眉細目,臉如重棗,身穿紫袍,看去十分威武。他左首是一個紅衣番憎,身後隨侍兩個弟子。右首是一個六旬左右的青袍人,其次是黑龍潭總管榮敬宗,再次是四個四十開外的藍衣漢子。在這幾個人的兩邊,則是八名手持烏黑長劍的黑衣漢於,一望而知是黑龍潭的劍手。

這喝聲是六旬左右的青袍人發的。

中間紫袍人目注太上,沉聲道:“你是鐵如玉?還是鐵如花?”太上冷峻地道:

“你管我是誰?”

鐵氏夫人厲聲道:“你是什麼人?”

榮敬宗冷嘿道:“你們膽敢擅闖黑龍會禁地,如今見了本會會主,還不棄掉手中長劍束手就縛?真想造反麼?”這話已經暗示這紫袍人,就是黑龍會會主韓佔魁。

韓佔魁自小由老會主黑海龍王鐵中峰扶養長大,也就是說,他和鐵氏夫人,太上都是一起長大的,鐵氏夫人哪會認不出來?

但在她記憶中,韓佔魁是個貌相白哲,人極斯文,臉上除了一個鷹鉤鼻,看不出他有何陰險,眼前此人,生成一個又紅又黑的重棗臉,濃眉細目,根本不是出賣黑龍會,害死自己丈夫的韓佔魁!她望望紫袍人,冷聲道:“你不是韓佔魁。”

凌君毅跟在鐵氏夫人身後,低聲道:“娘,他臉上戴着面具。”

紫袍人目光深深注視了凌君毅身上的“驪龍珠”一眼,豁然笑道:“小子,你就是凌君毅。”

這句話,鐵氏夫人聽出口音來了,身軀驀地一顫,長劍朝指,顫聲道:“你就是韓佔魁,你這喪心病狂的惡賊,果然是你!”

韓佔魁大笑道:“不錯,兄弟正是韓某。咱們是一起長大的,當年若沒有姓凌的闖了來,你如玉姑娘早該是我韓某的妻室,今天也不失爲夫人之尊了……”原來當年韓佔魁不但以鐵中峰(老會主)的繼承人自居,而且也一直暗戀着鐵如玉,如花(太上)卻傾心於凌長風。但老會主因師兄開諦大師的介紹,決定由凌長風繼任會主,更因自己女兒如花個性偏激,義女如玉則溫婉識大體,可以輔佐凌長風,才把義女如玉許配給凌長風爲妻。他這一決定,自然也經過仔細考慮,哪知卻因此導致瞭如花負氣出走,韓佔魁由妒生恨,投靠清廷,出賣了黑龍會。這一變故,自然不是老會主始料所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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