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花主逞威

郝飛鵬自然不會放過有利於他的機會,沒待牡丹落地,口中暴喝一聲:“賤婢看劍!”右腕一振,長劍橫推而出!這一招,是他凝聚了全身功力發出來的一劍,勢道之強,無與倫比,但見一片耀目精光,擴及數尺,像匹練般席捲而出,在他想來,這一劍猝起發難,牡丹武功再高,劍術再精,也會措手不及,縱然不能把她立劈劍下,至少也得身負重傷。

哪知就在他劍勢出手之際,牡丹直飛過來的人,雙腳尚未着地,身形突然飄飛而起,一個旋轉,姿態優美已極,手中長劍,隨着她身形的飛旋,劃出一圈劍光。剎那之間,就有無數支長劍,夾着森寒劍氣,排空而來,正面的一排劍影和郝飛鵬推出一劍,驟然一接,登時響起一陣急驟的金鐵狂鳴。

郝飛鵬但覺劍身上,至少被對方一排劍影,連擊了八劍之多,任他功力深厚,也震得一條右臂有了痠麻之感。但牡丹飛灑出來的一圈劍光,宛如魚龍漫衍,由簡而繁,變化精奧,並非只有正面一方。

郝飛鵬推出的一劍雖然擋住了正面一排劍影,但左右兩邊,已如洶涌浪潮,疾捲過來。郝飛鵬看得又驚又急,心知又中了牡丹誘敵之計。須知牡丹使的正是“飛龍三式”,劍勢原相連貫,她在使出“神龍出雲”之後,已經在較緩的去勢中,演變爲“龍戰於野”。這是一招應付強敵環攻的劍法,但若只有一個敵人之時,劍法展開,就能把敵人圈在重重劍影之中。這和八卦門的“八方風雨”,有異曲同功之妙。

郝飛鵬此時再待出手封架,已是不及,百忙之中,猛地雙腳一頓,縱身竄起,往“飛龍關”石門中倒躍進去。這原是電光石火之事,他動作極快,一下脫出劍光之外,但覺雙腳一涼,已被劍鋒削斷,口中大叫一聲,一個人朝石門中跌下。

牡丹一個箭步跟了過去,長劍一指,冷笑道:“郝飛鵬,你還往哪裡逃?”郝飛鵬在牡丹追上去的時候,舉手一掌,自碎天靈而死。

這時冉遇春也已得手。一記“血影指”,擊中對手“天突穴”,那黑衣劍手連哼都沒有哼出聲,就仰跌下去。剩下兩個黑衣劍手,眼看飛龍堂主饒三村、黃龍堂主郝飛鵬先後身死,哪裡還敢戀戰?口中打了個唿哨,正待奪路而逃!那和許家驊動手的黑衣劍手,一時太以慌張,被許家驊一劍刺中右腿,身形晃得一晃。高手過招,不得有半點差失,許家驊趁機又是一劍,橫削過去,劍鋒正好劃在他左胸之上!那人叫一聲,倒在地上,一陣翻滾,便自氣絕。和萬人俊動手的漢子更是心驚,立即虛晃一劍,轉身欲逃,哪知剛一轉過身去,就見冉遇春站在他身後,冷冷說道:“你還想逃麼?”有手一揚,腥紅刺目的手指,迎面點來!那漢子方自一驚,萬人俊的長劍,己從他後心刺入。

前後不過盞茶工夫,饒三村、郝飛鵬和五名黑衣劍手,全數斃命。只有“飛龍關”

關主胡全和兩個手提燈籠的黑衣漢子,卻呆若木雞,連動都不敢稍動。他們是嚇破了膽!

榮敬宗看了郝飛鵬的屍體一眼,神色悽然,輕輕嘆息一聲道:“郝飛鵬是個血性漢子,只可惜他走錯了路子。”牡丹愕然道:“晚輩如果早知榮老伯和他的交情,方纔就不該傷他的了。”榮敬宗微微搖頭道:“不,他是該死的,他昔年和老朽同列黑龍會三十六將,被迫降清,但近年來所作所爲死有餘辜,老朽只是不忍對他下手而已。”說到這裡,倏地回過頭去,一手持須,沉聲喝道:“胡全。”

胡全驀地一驚,急忙欠身道:“屬下在。”榮敬宗道:“老夫方纔說過的話,你還記得麼?”胡全陪笑道:“是,是,屬下記得,記得。”

榮敬宗道:“那很好,你立即去把百花幫失陷在關中的人放出來。”胡全臉上流露出爲難的神色,囁嚅說道:“你老吩咐,屬下自當遵命,只是……”

榮敬宗目中寒光一閃,沉哼道:“只是什麼?”胡全打了個寒喋,連連躬身道:

“你老息怒,屬下有下情奉陳。”

榮敬宗道:“你說。”胡全道:“這‘飛龍關’一共有七十二間石室,情形和‘六衍述陣’相差彷彿,一入其中。就會迷失方向,轉來轉去,無法找到出路,若無識得門戶的人接應,就永遠失陷在裡面。百花幫一行人,個個武功高強,饒堂主曾派了十幾名劍手入內,起初還想把他們個別引開,就可以生擒活捉,哪知進去的人,悉數遭到殺害,連屬下派進去引路的人,也一個沒有生還。饒堂主無計可施,才改變策略,要屬下封閉入口,把這些人活活餓死,再去收拾。而且每間石室,互相可通,如今不知百花幫的人究在何處。屬下進去,勢非引起誤會不可,因此要屬下把他們放出來,實有困難,最好你老派一二位和百花幫認識的人,隨屬下進去,方可救人。”這話說的也是實情。

凌君毅道:“榮老伯請在此地稍候,由晚輩和他進去好了。”牡丹道:“賤妾和凌兄同去。”

冉遇害道:“屬下也去。”牡丹接口道:“不用了,你還是留在這裡吧,我們有胡關主領路,只是進去找人,人手也用不着太多。”萬人俊、許家驊本來也想自告奮勇,跟着進去,但聽牡丹這麼說了,也就不好開口。

榮敬宗道:“這樣也好,凌公子和幫主二位進去,自是最合適的人選了,咱們就在關外等着吧!”說到這裡,目光一注,朝胡全問道:“胡全,‘飛龍關’中可有什麼埋伏?你如敢在老夫面前耍什麼花槍,當心你的腦袋分家!”胡全連連欠身道:“屬下不敢,屬下有幾個腦袋,敢欺瞞你老?”一面探手入懷,模出一個羊皮擺子,雙手呈上,說道:“這是飛龍關的全圖,所有石室暗門,都有詳細註解,請你老過目。”榮敬宗打開羊皮擺子,看了一眼,果然是“飛龍關”的全圖,這就隨手交給凌君毅道:“此圖還是由凌公子帶着好了。”凌君毅伸手接過,揣入懷中。

胡全轉身朝凌君毅和牡丹二人躬躬身道:“二位請隨兄弟來。”說完,當先朝關中走去。

凌君毅擡拍手道:“幫主請。”牡丹嬌婉一笑道:“此行以凌兄爲主,自然凌兄先請了。”

凌君毅眼看胡全已在前面往關中走去,只得跟着走入,牡丹緊隨他身後,相續跨入。

這“飛龍關”內,依然是一個空曠的石室,和關外那片空地一樣大小,像是大天井一般。越過這片空地,迎面有四五級石階,兩邊護以石欄,中間一道高大的門戶,敞開着兩扇樓花石門。胡全引着兩人拾級而登,跨進門檻,這是一問寬敞的廳堂,上首高懸一方橫願,寫着“飛龍關”三字。一張石案前面,放着兩排石几石椅,左右兩邊,各有一間石室,敞開着門戶,有如廂房一般。

凌君毅目光一動,問道:“這兩道門戶裡面,是什麼?”胡全臉上堆着笑容,道:

“凌公子大概沒看敝關全圖,就收起來了。這兩道門戶,叫做誘敵之門,一旦闖入裡面,有進無出。”凌君毅道:“如何有進無出?”

胡全道:“這兩個廂房,看去並無石門,但只要有人闖入,石門立會從壁間推開,把門戶閱起。那時另外三面石壁上,就同時現出三道門戶:不論你進入哪一道門,都可使你失陷在裡面。”壯丹道:“那麼我們從哪裡進去呢?”

胡全笑了笑道:“石門啓閉之法和出入路徑,都詳載在敝關全圖上……”牡丹臉色微沉,哼道:“我知道都詳載在全圖上面,你是飛龍關的關主,也是帶路之人,你去把通路石門逐一開啓,走在前面領路好了。要是我們自己按圖覓路,還要你帶路作甚?”

胡全心知這位百花幫主不太好惹,口中唯唯應“是”,舉步走上前去,在石案前面一方雕刻着荷花的石板上,用手指忽撤忽推,按了四五個地方,才緩緩直起身來。就在他直起身子之際,那張石案就隨着向右移開,正面石壁上,緩緩裂現出一道門戶。

胡全側身陪笑道:“二位請進。”

牡丹總覺此人神情不正,有些笑裡藏刀,口中沒說,心裡卻暗暗提防着他,因此沒待凌君毅開口,就揮揮手道:“你先請。”胡全沒有多說,當先跨了進去。凌君毅、牡丹跟着走入,只見這間石室地方不大,室呈方形。正面石壁上,雕刻着一幅“富貴牡丹圖”,幾乎佔石壁三分之二,手工精細,而且還染了顏色,紅花綠葉,鮮豔奪目,五朵牡丹,都有碗口般大。

“飛龍關”是誘敵深入的一個大陷阱,自然用不着裝潢,尤其這伺石室不過二丈見方,室中一無所有,配上這幅石刻壁畫,也有些不倫不類。凌君毅一眼看出這幅壁畫大有文章,因爲圖中五朵牡丹,除了中間一朵略大,其餘較小的四朵,圍在四周,分成上下左右四個方位,決非偶然。心念方動,只聽胡全陪笑道:“凌公子!這幅《富貴牡丹圖》,就是飛龍關所有機括的總樞紐。”他伸手指指牡丹花,接下去道:“裡面每一間石室,四壁都有一道暗門,現在總掣打開着,每一間石室的門戶,都在不住的變換,使陷身在裡面的人,奔來奔去,好像已經穿行了數百間石室,還是找不到出路……”牡丹問道:“石室門戶,會自動啓閉麼?”

胡全應道:“是的。這中間一朵較大的牡丹花,就是總掣,四邊較小的,每一朵,就是每一間石室的一道門戶,只要打開總掣,再把四朵較小的也一齊打開,每一間石壁間的門戶,就會輪流啓閉了。”說到這裡,接着道:“咱們要進去救人,就得把石室中的三處門戶予以封閉,只留一道門戶,纔不致走失。”牡丹問道:“總掣要不要關上?”

胡全道:“總掣關上了,裡面全部機括,也就都封死了,一道門戶也開不開,咱們如何進得去?”牡丹道:“你快些動手,咱們進去救人了。”胡全答應一聲,仲手把上、下、右三朵牡丹花,各自向右轉動了三下,再把左首一朵牡丹花,向左轉了二下,說道:

“好了,現在每一間石室,都只有左首一道門戶可通,就算咱們不找進去,只要打開這裡一道門戶,失陷在裡面的人,也會自己找出來了。”

牡丹道:“那你去把石門打開了。”胡全口中應了聲“是”,走近左首石壁,伸手按了兩按,壁間果然應手而啓,裂現一道門戶。

凌君毅道:“幫主,咱們可以進去了。”牡丹道:“你沒聽說裡面和迷陣一樣,還是讓胡關主先行的好。”胡全道:“二位且慢!”轉身朝右首壁下走去。

牡丹問道:“你做什麼?”胡全笑道:“兄弟已經把機關全調好了,兄弟該失陪了……”身子忽然往石壁上一靠,但聽“喀”的一聲,石壁頓開,胡全一個翻身,就閃了出去。

牡丹心頭大怒,嬌叱—聲:“好個賊子!”揮手一掌,閃電般朝他身後拍去。但那道石門和翻板一詳,隨着胡全的身子翻了過來,等牡丹掌風劈到,石門已經閡上,砰的一聲,玉掌擊在石門之上。

牡丹恨恨的道:“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個好東西。”凌君毅道:“算了,讓他逃走了吧!”牡丹道:“凌兄,你快取出飛龍關的全圖來看看,莫要上了他的當。”凌君毅取出羊皮擺子,翻了開來,牡丹湊過頭,和他仔細覈對。

胡全說的倒是不假,他確實已把“飛龍關”的機關全調整好了,每間石室只有左首一道門戶可通,其餘三道,早巳封死。

如今只要循着開啓的門戶,進去找人,然後再循原路退出來就好。

牡丹看了一陣,奇道:“凌兄,這是‘飛龍關’全圖,胡全逃走的這道門戶,這全圖上面怎會沒有記載?”

凌君毅想了想道:“也許這是一條秘道,不屬於‘飛龍關’範圍之內,所以這上面沒有記載了。”牡丹眨動一雙風目,問道:“凌兄這話怎說?”凌君毅道:“‘飛龍關’是屬於飛龍堂轄下的一部分,這道門戶,也許是通向飛龍堂的秘道,自然不屬‘飛龍關’的範圍了。方纔我們趕到關下之時,饒三村、郝飛鵬聞訊趕來,但卻是從飛龍關走出來的,就可證明了。”

牡丹嬌婉一笑道:“凌兄真乃絕頂聰明,機智過人,小妹從不服人,但對凌兄,卻是由衷的佩服。”凌君毅臉上微微一熱,笑道:“幫主過獎。”牡丹兩道清澈眼神,深情款款地凝注着他,低聲道:“凌兄,不要叫我幫主,你心裡如果還有賤妾這個人,那就叫我壯丹好了。”雙頰飛紅,不勝羞澀,但眼睛並沒移開,還深深地流露出企待之色。

凌君毅道:“幫主這份情意,在下十分感激……”

牡丹低下頭去,旋又擡了起來,幽幽的道:“你知道,我並不是要你感激。”凌君毅臉上微露不安神色,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牡丹忽然目光一凝,柔聲道:“凌兄不說,我也知道,你是不是已經有了紅粉知己?”她不讓凌君毅開口,接着婿然一笑道:“憑你凌兄的人品、武功,自然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這個我並不介意,誰叫我們相見遲了一步?只要你不嫌棄我,我已經很知足了。”

凌君毅心頭一陣激動,雙手一伸,握住了牡丹一雙柔荑,說道:“幫主……”牡丹任由他握住了雙手,嬌靨一陣紅暈,含嗔道:“又來了,還叫我幫主呢?”話聲才落,又擡眼問道:“凌兄的紅粉知已,是哪一位姑娘?是不是假扮九妹的……”“砰!”一聲震響,從石壁傳來!兩人驀然一驚,急忙回頭看去,但見那扇翻板般的石門,一下轉了過來,從門外跌跌撞撞闖進一個滿身血污的人來!只見他以劍支地,踉踉蹌蹌地衝了三四步,一跤撲倒下去。只要看他進來之時,長劍支地,腳下踉蹌的模樣,而且一身都是血污,傷勢定然極爲沉重!

凌君毅目光何等銳利,一瞥之間,已經看清來人面貌,口中輕噫一聲道:“是公孫兄!”一個箭步掠了過去。

牡丹急忙跟了過去,道:“公孫護法怎會從這條秘道中進來的?”凌君毅道:“不錯,他和在下是在飛龍堂附近失散的,方纔胡全出去,大概走得慌張,打開了秘道沒有關起,他才找進來的。”一面說話,一面低頭檢查公孫相身上傷勢。

牡丹站在他身邊,問道:“他傷得很重麼?”凌君毅劍眉微皺,說道:“他身上有三處劍傷,一處鏢傷,大概還有內傷,就算沒負傷,這一天一晚不眠不食,再加上連番激戰,身體也睏乏了。”說着,從懷中掏出一顆療傷藥丸,塞入公孫相口中,一面默運玄功,右手按在他背後“靈臺穴”上,源源輸入真氣。

公孫相身負重傷,又是一天一晚沒進飲食,一個人在極度疲乏之中,業已昏死過去。

此時經凌君毅輸入真氣,不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來,望望凌君毅,忽然從眼角涌出一眶熱淚,有氣無力的道:“總座!兄……弟只怕……不……行了……”

凌君毅道:“公孫兄快不要說話。”公孫相卻繼續說道:“兄弟……一日一夜之間,遇上……一十八個黑龍會……的高手,身中幾處劍傷……但他們……全被我殲滅了,方纔有一個……賊人,從這裡……逃出去,兄弟和他激戰……甚久,結果兄弟被他一掌擊中後‘鳳尾穴’……兄弟也……刺了他一劍……”凌君毅道:“你疲憊過甚,又傷及內腑,劍傷流血過多,全仗內功根基,支持着你。兄弟餵你服了家師煉製的‘保命行功散’,此時不可說話,方保無事。”公孫相一陣咳嗽,黯然苦笑道:“總座一再相救,兄弟……感激不盡,只是……兄弟自己知道,這次……只怕不行了。兄弟……有一件事,放在心裡,已經很久了,只是……沒有勇氣說出來,但兄弟在臨死……之前,一定要說出來……”凌着毅道:“公孫兄待會再說,不是一樣麼?”

公孫相搖搖頭道:“不,兄弟再不說出來,一旦嚥了氣,就永遠沒人知道了。”壯丹在旁道:“凌兄,你就讓他說吧!”公孫相眼中,又涌出兩行淚水,雙手用力抓着衣領,大聲道:“總座,你一再救我性命,我……我不是人,是畜生,我該死,我對不起你……”凌君毅突然心中一動,連忙攔道:“公孫兄,你不可太激動,有什麼話等傷好了,再說不遲。”公孫相咬着牙關,斬金截鐵地道:“不,我不說出來,死了也不安心的。總座……這件事,兄弟太對不起你,我幾次要向你坦白承認,話到口邊,都不敢說。

如今兄弟已是快死的人了,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他拼命地嚥了口氣,續道:“那天,是總座當選總護花使者的晚上,兄弟因總座喝醉了,想進去看看你……”

凌君毅攔道:“你不用說了。”公孫相道:“兄弟非說出來不可,只有說出來,我纔會安心。”他不敢擡眼去望牡丹,只是痛苦地道:“那時差不多已是二更時分,總座房裡沒有燈火,只有南首的窗戶開着,兄弟穿窗而入,不見總座的人,但卻聽到副幫主的聲音從廊上傳來,她也是因總座醉酒,來探看總座的……兄弟不該一時糊塗,冒總座之名,鑄下了大錯……”這件事,牡丹早已聽玉蘭說過,只不知是什麼人冒充了凌君毅,但因事關芍藥顏面,始終不敢向太上票告,這時聽公孫相說了出來,心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以公孫相的人品武功,倒也配得上二妹了,只是他傷勢如此沉重,不知有沒有救了?”

就在她心念轉動之際,突見一條人影,從左首石門中飛掠而出,身法奇快,一下撲到公孫相之前,厲聲道:“你這惡賊,你害得我好苦!”疾然一劍,朝公孫相當頭劈落。

這人正是生性好強、美豔多姿的副幫主芍藥。

牡丹睹狀大驚,急急喝道:“二妹住手!”凌君毅也沒防到事情竟然這般湊巧,公孫相說的話,會被芍藥聽去。她的突然出現,已使他深感意外,更沒想到她會下此殺手,同時他一隻右手,還按在公孫相的背後。此時驟睹一劍劈來,百忙之中,左手屈指朝劍尖彈出,可惜已經慢了一步,但聽“掙”的一聲,劍身一偏疾落,寒鋒過處,血光飛灑,公孫相一條左臂,已被砍落。

芍藥臉色鐵青,一語不發,頓頓腳,轉身朝外疾掠出去。公孫相服了反手如來煉製的一粒“保命行功散”,此時藥性業已行開,再經凌君毅輸入本身真氣,傷勢原已好轉。

他看到芍藥突然現身,一劍砍來,本已閉上眼睛,甘願受死,因此被她一劍砍落左臂,連哼也沒哼一聲。

此刻一見芍藥轉身朝外掠去,一時再也顧不得左臂疼痛,血流未止,猛地—躍而起,口中叫了聲:“副幫主……”一手掩着創口,沒命的跟着朝外衝了出去。

牡丹忍不住叫道:“公孫護法……”凌君毅輕輕舒了口氣道:“幫主隨他去吧!”

牡丹道:“但他傷勢未愈,又斷去了一臂。”凌君毅道:“公孫兄服了家師‘保命行功散’,傷勢已無大礙,如能追上副幫主,只要他虛心下氣,苦苦哀求,也許會使副幫主回心轉意,亦未可知。”

牡丹望望地下半條斷臂,道:“二妹是個逞強好勝的人,平日又驕縱慣了,公孫護法此時追上去,也許會被他一劍殺死。”凌君毅道:“幫主說的也是,公孫兄追上去,雖然成敗各佔半數,但此事關係着他們兩人的終身幸福,旁人也無法借著代謀。再說,此時如果不讓公孫兄追去,以後只怕很難找得到副幫主了。”牡丹點點頭,輕輕嘆息一聲道:“真是孽緣。”

她舉手掠掠鬢髮,忽然回頭道:“凌兄,二妹既然已經出來,其他失陷的人大概也會很快找着門戶出來了,我們該快些進去纔好。”凌君毅略爲遲疑了下,把手中羊皮擺子遞了過去,說道:“這裡是‘飛龍關’的總樞紐所在,右首又有一條秘道,直通飛龍堂,萬一有人進來,只要把總掣關閉,咱們就永遠出不來了。

在下之意,幫主可持此圖,留在這裡,在下一人進去就好。”

牡丹想想他說的也是有理,但玉手輕輕一推,說道:“你要進去,還是把總圖帶在身上的好,萬一走迷方向,有總圖可以對照,就不致有失了。”凌君毅依言收起總圖,揣入懷中,一面說道:“那就有勞幫主在此稍待,在下進去了。”轉身朝左首石門走去。

牡丹急步跟了過來叫道:“凌兄。”凌君毅剛到門口,聞聲停步,回頭道:“幫主有什麼事嗎?”

壯丹粉因一紅,低聲道:“你小心些。”凌君毅看她一副嬌羞欲滴、含情脈脈地凝視着自己,流露出無限關注之情,心頭不覺一陣飄蕩,趕忙移開目光,頷首道:“在下省得。”手託“驪龍珠”,舉步朝門中走了進去。

胡全沒有騙人。“飛龍關”七十二間石室,當真比“迷陣”還要複雜,他雖然封閉了三處門戶,每一間石室,只留下一道門戶——靠右壁的一道門戶,但每間石室方向各異,而且,同樣開在右首壁上的門戶,也有開在中間的,也有開在偏左或偏右的。總之,你只要按照有門戶的就進去,一間一間的走去,決不會重複,但當你經過一二十間之後,你一樣會迷糊。因爲每一間石室,都是一模一樣四方形,空蕩蕩的,像一隻盒子,任何人走到這裡面,都會不自禁地滲出汗來,心頭油生怖意!不知道這鬼石室究竟有多少間,如若每一間石室中的四道門戶,再一變換的話,保你轉來轉去,也休想找得到出路,這機關當真巧妙得很!

凌君毅耐着性子,隨着一重重的門戶進去,果然順利地找到了芙蓉、鳳仙、玉蕊和芍藥的兩名使女木香、木模,嚮導吳婆,護法杜乾麟、羅耕雲八人。只有右護法三眼神蔡良,在進入飛龍堂之時,已經失蹤,領隊的副幫主芍藥,追殺一名賊人和衆人失散,所有的人,一個不少。其中除了嚮導吳婆和護法杜乾麟略受微傷,大家也沒有掛彩,因爲進入飛龍堂,一路都沒有和敵人動手,只有被引入“飛龍關”之後,曾和飛龍堂派來的十八名高手有過一場搏殺,但還是被大家合力出手,予以殲滅。更因大夥一直沒有失散,各人身邊,都帶着乾糧,準也沒餓肚,只是沒有水喝而已。大家正因失陷在這座古怪的石室之中,感到無比焦灼之際,突然遇上凌君毅找了進去,自然又驚喜,又興奮,恍如救星自天而降。十二侍者之中,玉蕊和凌君毅認識得最早,也是她把凌君毅從“絕塵山莊”中送到百花幫來的,她第一個驚喜的迎了上去,叫道:“總使者,你怎麼進來的?”凌君毅目光轉動,含笑招呼道:“大家全在這裡就好,黑龍會已破,在下就是找你們來的。”

風仙搶着問道:“總使者可曾見到副幫主麼?”凌君毅當然不好明說,只得點點頭道:“石門開啓之時,副幫主已經出去了。”

羅耕雲道:“咱們進來之時,蔡老忽然不見,總座可知他的下落麼?”凌君毅神色一黯,說道:“蔡老身負重傷,已經過世了。”大家聽說三眼神蔡良已死,全都心頭感到沉重。

凌君毅道:“所有的人既然全在這裡,那就不用再深入了,在下替大家帶路,幫主還在外面等着呢!”當下領着衆人,仍由原路退出。當然,你在退出來的時候,也只要見到門戶,就往外走,就不會錯。大家腳下都走得極快,不多一會,就已走出迷宮似的石室。

牡丹迎着大家,恍如隔世,自有一番驚喜,不必細表。當下仍由凌君毅爲首,領着衆人,退出“飛龍關”,會合了榮敬宗等人,一起退出甫道,再和守在甬道上的玉蘭等人會合。仍由辜鴻生封死了通向“飛龍關”的兩道,然後循着直行的甬道,向“飛龍堂”

而來。

正行之間,但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隱隱傳了過來!

榮敬宗腳下微一停頓,奇道:“前面好像有人在動手,咱們快去瞧瞧。”凌君毅想起芍藥和公孫相搶先衝了出來,莫要遇上了敵人。尤其公孫相傷勢未痊,又被砍斷了一條左臂,心念一動,不由得心頭大急,急忙道:“晚輩這就趕去。”沒待榮敬宗再說,身形一掠數丈,朝甬道疾奔過去。甬道盡頭,是一個高大的圓洞門,門外擋着一道丈許高的白石屏風,晶瑩細玉,光可鑑人!轉過屏風,竟是一座寬廣的穹頂大廳,階前是一個大天井。但天井的外面,一道高大的石門之外,已經透射進天光,隱隱可見蒼翠的山林。此時,大天井中,正有四五個黑衣勁裝漢子,手持狹長烏黑長劍,圍攻一個青衣漢子,打得十分激烈!

凌君毅一眼就認出那身穿青色勁裝的正是在甬道中失散的丁嶠,他雖被圍在中間,一柄鐵骨折扇,卻使得開闊如風,勢道威猛已極,逼得圍攻他的五人,全部退避不迭,但他們此退彼進,誰也不肯絲毫放鬆。

凌君毅心頭不禁一喜,急忙掠過大廳,站在階上,大聲喝道:“住手。”他這聲大喝,聲若春雷,直震得場中幾入猛然一驚。各自收勢,向後躍遲一步,回頭看來。

丁嶠一眼看到凌君毅,不由的大喜過望,急急叫了聲:“總座!”五個黑衣人瞥見“飛龍堂”後,忽然闖出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俊逸少年來,也大感意外!其中一人一揚手中長劍,大聲喝道:“快截住他,別讓他逃走了。”此人喝聲出口,五人之中,立時分出兩人,朝凌君毅撲來。

凌君毅凜立不動,朗笑一聲道:“你們都給我站住,黑龍會業已破去,會主韓佔魁、飛龍堂主饒三村、黃龍堂主郝飛鵬,均已授首。爾等幾人,還不放下兵刃,聽候發落。”

那爲首的黑衣人厲聲道:“大家別聽他胡說,還不快上!”

就在此時,榮敬宗、辜鴻生領着衆人,一齊走出大廳。

榮敬宗洪聲道:“凌公子說的不假,爾等只要放下兵刃,老夫保證不傷你們性命。”

那爲首的黑衣漢子看出情形不對,腳下不禁後退了幾步,口中喝了聲:“風緊,扯……”

疾然一個轉身,飛快地朝大門外掠去。他身法原極快速,一掠之勢,便已奔到門口!哪知擡頭看去,方纔明明還站在階上的青衫少年,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擋住了去路,含笑道:“你們想逃,那可沒有這麼容易。”

爲首的黑衣漢子看他空着雙手,哪還遲疑,口中冷嘿一聲:“小子找死!”身形疾進,手中長劍已經當胸直刺過去。、

凌君毅只一偏身,就避過了劍鋒,右手一把扣住對方手腕,左手駢指如朝,一指朝他“靈臺穴”上點落。那漢子機伶一個冷顫,口中悶哼一聲,登時臉色煞白,一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虛脫得幾乎站立不穩。誰都看得出,那漢於是被凌君毅廢去了武功。

凌君毅候地回過身來,目光一掃其餘四人,說道:“你們都過來,黑龍會乃清廷鷹犬,你們是鷹犬的爪牙。鷹犬不能赦免,爪牙可免一死,但你們都得廢去武功。”四人聽得面面相覷,過了半晌,其中一人說道:“我們都是江湖上人,武人一旦失去武功,那是生不如死了。”

凌君毅道:“你們就是仗着一點武功,纔會爲惡江湖,我廢去了你們武功,正是好讓你們重新做人。”四人互望一眼,突然一聲吆喝,四條人影,四支烏黑的長劍,同時撲起,朝凌君毅集中刺到。

丁嶠大喝道:“狗孃養的,你們還敢動手!”摺扇倏然張開,正待出手。

只聽凌君毅長笑一聲道:“在下說過你們都得廢去武功,誰也逃避不了。”話聲甫落,悶哼和“哎喲”之聲,同時響起!誰也沒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但四個漢子已經長劍脫手,跌坐在地上。不用說,他們都在一招之間,已被凌君毅廢去了武功。

凌君毅依然像沒事人兒一般,連看也沒有再看他們一眼,只是擡目朝榮敬宗問道:

“榮老伯,從這裡出去,就是出口了麼?”榮敬宗含笑點頭道:“不錯,這裡就是飛龍堂,外面是玄關巖,和黃龍洞已經隔了一個山頭,咱們現在就是從這裡出去了。”凌君毅目光一掠在“黑龍潭”投降的五個青衣漢子,說道:“你們過來。”那五個漢子聽得失色道:“凌公子,咱們兄弟早已真心歸降,還幫着公於深入地牢和進入‘六衍迷陣’中救人,咱們不敢說立功,也可以贖罪了,還望公子高擡貴手,饒了小的吧!”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你們幫我救人,凌某十分感激,但你們人在中年,離開黑龍會,依然踏進江湖,還有二二十年時光,誰保得定誰不去爲惡?”五個青衣漢子同聲道:

“小的立誓重新做人,決不再入江湖。”凌君毅道:“你們既然不入江湖,還要武功何用?”

五人一齊跪了下去,說道:“但求公子高擡貴手,小的如若出去之後,還敢仗着武功,爲非作歹,就死在刀劍之下。”凌君毅道:“你們起來,在下姑念你們救人有功,只點殘你們一處經絡,仍可保有四成武功,足以使你們保身衛家,只是無法再練下去,和人動手,只要不用十分氣力,決可無礙:這樣一來,因你們受到限制,纔不至於再爲惡了。”

五入面露希求之色,還待再說,榮敬宗洪喝道:“凌公子如此處置,已是法外施仁,你們還不滿足麼?黑龍會二十年,不知殘害了多少江湖忠義之士,照說清廷鷹犬爪牙,誰的手上,都有血腥,把你們一體誅殺,都不爲過,你們想死還是想活?”五個青衣漢子經他這麼一喝,就不敢多說。

凌君毅出手如風,在他們身上輕輕點了一下。五人但覺機伶一顫,別無感覺,這就轉身朝溫婉君躬躬身道:“小的五人,已蒙凌公子法外施仁,保留了部分武功,如今即將離開黑龍會7,姑娘答應小的五人,在離開之前,解去身中之毒,還望姑娘賜給解藥纔好。”

溫婉君問道:“你們中了什麼毒?”五個青衣漢子道:“小的是服了姑娘的‘失魂丹’,十二個時辰不解,就得終身成爲白癡。姑娘就高擡責手,饒了小的吧!”

溫婉君“啊”了一聲,回頭朝辜鴻生問道:“辜朋友呢?你也要解藥?”辜鴻生連忙陪笑道:“姑娘答應的話,自然算數了。”

溫婉君道:“我答應過什麼了?”辜鴻生心中雖感憤怒,但臉上絲毫不敢流露,依然陪笑道:“嶺南溫家秘製的‘失魂丹’,自然也只有姑娘纔有解藥了,姑娘答應過兄弟,在離洞之前,給予解藥的。”

溫婉君抿抿嘴,輕笑道:“嶺南溫家根本沒有‘失魂丹’,我哪來的解藥?”

辜鴻生急得沁出汗來,說道:“姑娘那是要兄弟的老命了。”溫婉君笑着道:“我沒有騙你,真的沒有啊。”辜鴻生拭了下臉上的汗水,急道:“但兄弟明明服了‘失魂丹’,榮總管你親眼看到的,咱們也算是老兄弟了,你總不能看着兄弟後半輩子變白癡吧?”溫婉君從身邊摸出一個小葫蘆,倒出一顆藥丸,託在掌心,說道:“辜朋友,你服的是不是這顆藥丸?”辜鴻生仔細看了一陣,點點頭道:“正是這種藥丸,姑娘說它叫做‘失魂丹’,一點沒錯。”

溫婉君把小葫蘆一起遞了過去,說道:“辜朋友如果認識字,這上面不是寫的很清楚麼?”

辜鴻生接過小葫蘆,看着標籤,說道:“溫氏秘製解迷丹,姑娘給兄弟服的是‘解迷丹’,你沒騙兄弟吧?”溫婉君接過小葫蘆,咭的笑道:“我騙你作甚?因爲當時榮老伯說你利祿心重,未必可靠,我才故意要你服下一顆藥丸,說是‘失魂丹’,這樣你才肯替我們出力呀。其實這‘解迷丹’專解各種迷藥,預先服下一顆能在十二個時辰之內,不懼任何迷香、迷藥,對人體並無損害,還要什麼解藥?”

榮敬宗一手持須,呵呵大笑道:“辜兄現在可以放心了吧?”辜鴻生老臉一紅,不自然地笑道:“溫姑娘真會捉弄人,兄弟算是陽溝裡翻了船。”榮敬宗忽然臉容一正,說道:“辜兄方纔說的不錯,咱們昔年同列黑龍會三十六將,算來該是老弟兄了,離開昆嵛山,咱們也就此分手了。三十六將,如今只剩下你我兩人,回首前塵,真是恍如一夢。辜兄今後有何打算,兄弟也無權過問,但兄弟有一句臨別贈言,那就是:咱們是炎黃子孫,要堂堂正正做人,希望辜兄三復斯言!”

辜鴻生拱拱手道:“榮兄金玉良言,兄弟承教,咱們後會有期,兄弟告辭了。”說完朝衆人略一抱拳,轉過朝外走去。

榮敬宗朝五名青衣漢子揮揮手道:“你們也可以走了。”那五個青衣漢子一齊躬身一禮,朝山外而出。

榮敬宗輕嘆—聲,仰首道:“老會主一手創立的黑龍會,前三十年是反清復明的忠義之旅,後二十年是被清廷鷹犬所控制的殘害義民的劊子手。前後五十年,老朽就在這裡渡過了整整四十個年頭。當年來的時候,還是一個弱冠少年,今天走出去的,已是白髮蟠蟠的衰年老翁,這一片大好基業,從此就水埋荒山了。”說到這裡,不禁潸然淚下。

凌君毅道:“榮老伯,這座山腹洞窟秘道縱橫,如果任由它留着,一旦被江湖黑道中人作爲巢穴,實是後患無窮,不知是否可以把它封閉?”

榮敬宗微微一笑道:“凌公子但請放心,老朽選擇從這裡出來,就是爲了準備把此山秘道,一起封過,因爲其餘幾處出口啓閉的機括,均在裡面,只有飛龍堂大門,可以由外面啓閉,咱們到了外面,再把它關上,外人就無法進入了。”凌君毅道:“此處既可由外面啓閉,除了榮老伯,一定也有其他的人知道的了。”榮敬宗道:“這是黑龍會列爲最機密的事項,只有堂主以上的人才知道。如今死的已經死了,活着的人,連老朽在內,大概已經只有三個了。”

凌君毅道:“不知其他兩人是誰?”榮敬宗捋須道:“一個是令堂,另一個是水輕盈,唉,咱們當時應該把她截住纔好。”

凌君毅想起師傅兩次出聲阻攔,任由水輕盈退走,心中不禁暗暗喃咕:“不知此女是何來歷,劍法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說話之時,已經跨出“飛龍堂”大門,外面還是一個高有數丈,足有五六丈深廣的大石窟。

榮敬宗等大家走出大門,然後俯下身去,在右首石壁下撤開一塊大石,仲進手去,掏摸了一回,但聽一陣軋軋震動,一方巨石,從門上緩緩閘下!“飛龍堂”大門,登時變成了一堵黝黑的石壁。

榮敬宗依然蹲着身子,回頭說道:“凌公子,老朽要借你巨闕劍一用。”凌君毅答應一聲,抽出巨闕劍,遞了過去。榮敬宗接過短劍,朝窟窿中一陣亂削,但聽接連響起幾聲“錚”“錚”輕響,敢情他已把石門開啓的機關削斷了。榮敬宗依然把石塊砌上,站起身來,臉上猶有悽楚厲色,遞還短劍,一個人好像蒼老了許多,黯然一嘆,當先舉步朝洞外走去。

石洞外面,陽光普照,蒼翠欲滴,天風吹來,使人精神爲之一振。洞在“玄關巖”

右側,陡壁百丈,危崖如覆,洞外只是橫層的斷巖,僅容得一點足尖。如果你不會武功,那就必須雙手攀住石隙,足尖踩着石梗,身子整個懸在空中,緩慢地橫着移動,才能渡過這近百丈遠的危崖。就算你會武功吧,但武功較差的人走在這上面,一樣的艱險難行。

榮敬宗領着大家走完這段艱險的路程,轉過山腰,雖然同樣的響巖斷壁,同樣無路可循,但已沒有方纔的險峻。一行人中,大半的姑娘家,走完這段路,誰都禁不住要舒上口氣。

榮敬宗看看天色,已是己牌稍偏,這就回頭道:“大家要不要憩歇再走?”凌君毅忍不住問道:“榮老伯,從這裡到嶽姑廟,不知還有多少路程?”榮敬宗道:“快一點,大概未牌時光,就可以趕到了。”

牡丹根本不知道太上已死,只道已在嶽姑廟等候,這就掠掠鬢髮道:“我們還不累,不如趕到嶽姑廟再休息吧。”榮敬宗點頭道:“如此也好,大家全都空着肚子,早些上路,還趕得上廟裡的素齋哩。”嶽姑廟,座落在嶽姑頂下,廟貌宏偉,香火極盛。廟中奉把的是東醫大帝之女碧霞元君,塑的是一尊少女神像,鳳冠霞被,綺年玉貌,肅穆端莊。每年四月十五日神涎前後十日,香客離杏,絡繹於途,附近百里的人,都會扶老攜幼的趕赴廟會。

這時山前演劇酬神,百戲雜陳,各種攤販也在山腳下搭起了一二里長的布棚,吃的、玩的,應有盡有。呼盧喝雉,通宵達旦,真是昆嵛山一年之中最熱鬧的一段日子。

未牌方偏,榮敬宗領着凌君毅、壯丹等一行人,已經趕到嶽姑頂下面,老遠就看到嶽姑廟門口,站着一個身穿藍袍的高大人影,好像在眺望什麼。

唐文卿不覺低啊一聲道:“會是巴總管,凌大哥,巴總管怎麼也會在這裡?”這話,凌君毅也無法回答,只點點頭道:“大概是找你來的了。”他們看到巴天義,巴天義自然也看到他們了,三腳兩步的迎了上來,連連躬身陪笑道:“凌公子、二姑娘、三姑娘,都來了,兄弟從早上站到這時候,連腳骨都站直了。”凌君毅還了一禮,方如蘋已經搶着問道:“巴總管,乾孃也來了麼?”

巴天義道:“是老莊主和少莊主。”接着又道:“三姑娘的令舅祝莊主和嶺南溫老莊主、溫二莊主,都來了。”

祝雅琴驚啊一聲道:“爹也來了?”溫婉君同樣驚奇地道:“我爹和二叔怎麼也會來了呢?”巴天義道:“事情是這樣,溫家有一個使女叫做小燕的,因溫姑娘潛入百花幫,一去就沒有消息,心裡一害伯,就趕快報告溫老莊主。正好溫老莊主和咱們老莊主、少莊主,都在龍眼山莊作客,同時也發現祝姑娘、二姑娘、三姑娘,都已有多日未曾返家,就一起找上百花幫去……”牡丹驚啊一聲,問道:“你們都去百花幫?”百花幫花家大院,雖有梅花、蓮花等人留守,但去的人如果是用毒名滿天下的四川唐門老莊主唐天縱,迷藥獨步江湖的嶺南溫家老莊主溫一峰和潛龍祝文華聯上了手,就算有太上坐鎮,只怕也難以應付。她身爲百花幫主,哪得不驚?

巴天義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因她和凌公子同行,又走在衆人之前,倒也不敢怠慢,含笑說道:“沒有,咱們一行人剛到潛山附近,就遇上凌公子的尊師,要咱們不用再去百花幫.只須到昆嵛山嶽姑廟來就好。”牡丹暗暗舒了口氣,沒有再說。

凌君毅問道:“你們已經來了幾日?”巴天義道:“昨天才到。”剛說到這裡,但見山門內快步走出一個丰神清朗的青衫少年,一眼瞧到衆人,就飛快奔了過來,叫道:

“凌兄,你怎麼纔來,想死小弟了。”

凌君毅也慌忙迎了上去,叫道:“唐兄。”原來來人正是唐門少莊主唐少卿,兩人緊緊握住了手。

唐文卿、方如蘋也跟着上去,叫了聲:“大哥。”凌君毅替唐少卿引見了榮敬宗、牡丹、溫婉君等人。

唐少卿一拱手,然後說道:“凌伯母曾說,諸位今天上午就可到的,一直等到中午,還沒有來。準備了的素齋,都已涼了,此刻,凌伯母和家父等人,都在後進花廳上呢。

在下替諸位引路。”說完,領着衆人,朝廟中行去。

一行人進入大殿之後,榮敬宗示意小桃和三名黑衣劍士留在殿上。牡丹也要紫薇、芙蓉、鳳仙、玉蕊,和護法丁嶠、冉遇春、杜乾麟、羅耕雲,以及四名侍女茉莉、瑞香、杜鵑、薔薇等人也都留在殿上。自有唐門總管巴天義接待大家,引到前面客室待茶,廟中早已準備了素齋,不在話下。唐少卿陪同凌君毅、榮敬宗、牡丹、玉蘭、溫婉君、唐文卿、祝雅琴、方如蘋、萬人俊、許家驊等人,往裡而去。

第三進方塘一鑑,游魚成羣,是放生池。兩旁花圃中,繁花如錦,中間一條平坦石橋,護以白石欄杆。越過石橋,迎面一排長廊,三間精舍,正是嶽姑廟接待貴賓之處。

這三間花廳,並不曾隔斷,越發顯得敞軒明朗,四壁張掛了不少名人書畫。唐天縱、溫一峰、溫一嶠、祝文華、鐵氏夫人等人,正和一個灰衲老僧陪着閒談。

唐少卿走到門口,就搶着叫道:“爹,凌兄他們來了。”廳上諸人,紛紛站了起來。

凌君毅讓榮敬宗走在前面,大家跟着入內。鐵氏夫人首先替唐天縱等人引見了榮敬宗,然後凌君毅又替萬人俊、許家驊、牡丹、玉蘭引見了母親。大家一陣寒喧之後,相繼落座。

鐵氏夫人道:“毅兒,你快去見過天虛老禪師,這位老禪師,是你外公昔年方外至交。”

凌君毅早已看出灰衲老憎白眉低垂,貌相清瘤,少說也有九旬以上,但雙目神光內蘊,分明是全身懷上乘武功的高僧。

聞言立即恭敬的走上前去,作了個長揖道:“晚輩凌君毅見過老禪師。”天虛禪師雙手合十,連連躬身道:“不敢,小施主不可多禮,再晚的稱呼,老衲更不敢當。”鐵氏夫人道:“老禪師怎地和孩子他客氣起來了?”天虛禪師呵呵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老衲和鐵老施主當年雖是交論方外,但凌小施主的尊師,算起來還是者袖的師叔,小施主不就成了老袖的師弟麼?”

凌君毅心中暗道:“原來這位老禪師也是少林支派。”鐵氏夫人道:“這個我倒不知道。”祝文華朗笑一聲道:“凌夫人不用爲難,老禪師和鐵老會主既是方外至交,如以師門淵源排來,又是凌老弟的師兄,兄弟覺得有凌夫人在場的時候,就矮上兩輩,凌夫人不在場的時候再以平輩論交不遲。”唐天縱一臉俱是笑容,望望凌君毅,一手捻鬚,含笑道:“凌賢侄,這回又是你立了殊功,一舉破去黑龍會,替江湖同道掃平大患,看來老夫等人,真是老了。”

凌君毅躬身道:“老伯誇獎,小侄愧不敢當。”溫一峰接口笑道:“賢侄無須太謙,江湖後浪推前浪,這天下本來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唐老莊主、溫老莊主,從“絕塵山莊”起,一直稱凌君毅爲“凌老弟”,如今忽然全改了口。這也沒錯,凌君毅和唐少卿、唐文卿平輩論交,唐老莊全稱他一聲“賢侄”原也理所當然。但凌君毅和溫婉君,本是兒女私情,溫婉君自然不會告訴乃父,那麼溫老莊主也改口以“賢侄”相稱,就顯示出他已經知道兩人之事。這自然是小燕說的了。凌君毅哪會聽不出來?臉上覺得有些汕汕的,一時不好多說。

牡丹進來之後,始終不曾見到太上,心中正在暗中納罕,自己師傅和凌夫人原是姐妹,她老人家既然要自己等人到嶽姑廟來,如今凌夫人和唐老莊主等人全在這裡,師傅決不會先走,那麼她老人家呢?她坐在椅上,正在默默沉思之際!

鐵氏夫人已經藹然含笑道:“牡丹姑娘,芍藥姑娘沒來麼?”牡丹連忙應了聲“是”,答道:“二妹平日驕縱慣了,方纔衝出飛龍關,就獨自負氣走了,連家師說的話都敢不聽。”鐵氏夫人點點頭道:“不錯,要你們到這裡來,原是你們師傅的意思,毅兒大概已經告訴你了,老身和你們師傅,原是姐妹。她在臨終時,曾和老身說過,她把你們視如己出,你叫我一聲姨媽就好。”“臨終”這兩個字,聽到牡丹、玉蘭兩人耳中,只覺頭腦轟然一震!牡丹目承淚水,忍不住擡頭問道:“姨媽,你說家師她老人家……”

鐵氏夫人面現悽容,含淚道:“怎麼?毅兒,你沒告訴她們?”凌君毅道:“孩兒因幫主、總管等人初離險地,免得路上傷心,故而沒有說明,還是到了此地,由娘告訴她們的好。”牡丹淚水奪眶而出,噗地跪了下去,咽聲道:“姨媽,你老人家快告訴侄女,師傅如何死的?”她這一跪下,玉蘭也跟着跪下,陪着流淚。

鐵氏夫人慌忙把兩人扶起,口中說道:“孩子,你們起來,聽老身慢慢的說。”牡丹、玉蘭兩人站起身子,只是流淚不止。

鐵氏夫人溫言安慰了兩人一陣,才把自己和太上的身世,及太上遇害經過,詳細說了一遍。牡丹、玉蘭兩人想起師傅從小把自己扶養長大,不料這次昆嵛山之行,和師傅從此慈顏永訣,人天殊途,一時又悲從中來,哭得淚人兒一般。

鐵氏夫人也陪着她們垂淚,一面說道:“孩子,你們且節哀順變,如花妹子在臨終之時,還有兩件事,要老身告訴你們。”

牡丹試着淚水,說道:“姨媽,師傅有什麼遺命,你老人家請說。”鐵氏夫人神色一怔,說道:“你們師傅臨終時曾說,當年她收養你們,手創百花幫,原是一心要和黑龍會在江湖上一爭長短。後來她得知先夫殉難,黑龍會已被清廷收買,就存了消滅黑龍會、繼承先父遺志之願。因此又開始物色各門各派下傑出才俊之士,擴張勢力,另一方面,又因黑龍潭留有重陽真人的劍譜,如能得到劍譜,就可獨步武林,無人能敵,決心親自遠征黑龍會,要你們分三路吸引住敵人,她潛入黑龍潭去。如今黑龍會已破,一切已成過去,但清廷因黑龍會失事,決不會輕易放過。百花幫自然是他們第一個要撲滅的對象。因此,第一件事。就是要你迅速傳令,解散百花幫。免得被清廷鷹犬追緝。”牡丹含淚點頭道:“侄女遵命。”鐵氏夫人又道:“你師傅第二件事,也是她未了心願,那是因爲老身只是鐵老會主的義女,如花妹子纔是鐵氏門中的繼承人,因此,她要你繼承鐵氏香菸……”

牡丹聽到這裡,不禁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鐵氏夫人續道:“早在百花幫選拔總護花使者之時,如花妹子已經有意把你許配毅兒,她在臨終之時,又向老身提出請求,不論毅兒是否已經訂親,要老身替你作主,與毅兒成親,將來有了孩子,都要姓鐵。這就是說,你不是凌家的媳婦,而是鐵家的媳婦。

這是你終身大事,如花妹子雖要老身作主,但老身先得徵求你的意見,不知你願不願意?”凌君毅站在一邊,早已俊臉通紅,要待迴避。

唐文卿一把拉位他,含笑道:“凌兄別走,還有呢!”

牡丹本來淚流滿面的人,這回鐵氏夫人說到她終身大事,她縱然是一幫之主,但女孩兒家聽到這件事,怎不羞得低垂粉頸,一張臉比大紅緞子還紅。心頭儘管一百二十個肯,就是羞難啓齒,囁嚅了半天才低低的道:“這是師傅的遺命,侄女但憑姨媽作主。”

說到後來,聲音簡直比蚊子還輕。

鐵氏夫人藹然含笑道:“你既然同意,那就這樣定了。”這個“定”字,牡丹好比嚥下了定心丸,一顆芳心也定了下來,低垂粉頸,應了聲“是”。

鐵氏夫人回過頭來,朝凌君毅道:“毅兒。”

凌君毅紅着臉應道:“娘有什麼吩咐?”鐵氏夫人道:“爲娘聽唐老莊主說起,康老夫人有意把唐姑娘許配給你,當日送你巨闕劍,正是此意。溫老莊主只有一位千金,和你認識在先,溫姑娘爲了你,還喬裝玫瑰,進入百花幫,兩家都挽祝莊主跟爲娘提親。

經爲娘和三位莊主商量的結果,溫老莊主膝下只有位幹金,因此也仿照繼承鐵氏香菸的辦法,你們將來有了孩子,繼承溫氏香菸。唐老莊主的幹金,繼承咱們凌家的香菸,這樣三家都有了繼承香菸的人。三位姑娘,在名份上也並不衝突。這三件親事,就這樣定了,你趕快去叩拜過兩位岳父。”唐姑娘、溫姑娘,早已羞得漲紅着臉,一齊躲了出去。

凌君毅聽了母親吩咐,紅着俊臉,依言走到唐天縱面前,屈膝跪拜下去,口中說道:

“岳父在上,請受小婿一拜。”唐天縱滿臉高興,連忙伸手扶起,大笑道:“賢婿快快請起,哈哈,老夫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想到小女身上,哪知拙荊比老夫還要先上一步。”

凌君毅站起身子,又向溫一峰拜了下去。

溫一峰以趕忙扶起,笑道:“賢婿少禮。”接着哈哈大笑道:“唐兄這個女婿,是丈母孃看中的,兄弟這個女婿,卻是小女自己挑的,咱們都是現成丈人。”祝文華連連拱手道:“兄弟這大媒,纔是現成的呢?”榮敬宗,方人俊,許家驊一起向鐵夫人、留、溫二位莊主道賀。

榮敬宗一手持須,笑道:“今天破賊歸來,三喜臨門,果然是一件大喜事。但兄弟覺得三喜不如五喜,五喜自然更熱鬧了,因此兄弟也想作個冰人,向凌夫人,祝莊主討杯喜酒,不知二位肯不肯賞兄弟一個薄臉?”鐵氏夫人奇道:“榮大俠說的五喜,不知要給哪一家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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