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小心翼翼躲在屋外輕輕喘氣,屋內的氣氛卻是凝固了。
劉夫人看着大夫人赤身**慌慌張張的模樣,再聽着她嘴裡的唸叨的話,瞬時眼珠子都轉了幾圈。
老夫人知她不是個好糊弄的,只道:“劉夫人,時辰不早了,老身就不留你了。”
“好好。”劉夫人忙應了,心裡卻打了別的主意,往裡頭瞧了瞧:“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老夫人一定隨時吩咐。”
老夫人客氣的笑笑,劉夫人這才轉身走了。
出了房門便露出笑意,忙問着身邊人:“公子呢?”
“公子來時撿到一方帕子,瞧了瞧上頭的字,便同小廝離開了。”丫環應道。
劉夫人聞言,倒也沒多想,旁的婆子卻是看出她心情不錯。
“夫人好似很開心,難不成是肅穆公府應承下大公子與霜兒小姐的婚事了?”婆子討着好問道。
劉夫人出了院子,又回頭看了眼,大夫人那處還是雞飛狗跳,不時發出大夫人的叫嚷,笑了笑:“快了。你趕緊回去,問問老爺,當年肅穆公府二夫人到底是怎麼死的,怎麼如今冤魂不散,盡纏着大夫人。”
婆子眼睛一亮,忙點頭應了。
劉夫人離開,沈卿才從院牆邊慢慢挪出來,聽到劉夫人的話,倒是不得不佩服她真有膽子。
瞧見劉夫人走了,沈卿才轉頭準備往後山一個隱僻的廂房而去,軒轅離就算摧毀了梅雲閣,這裡的密室他應該還留着纔是。
沈卿熟門熟路的尋到密室,看着門上一把滿是灰塵的大鎖,眉頭緊了緊,轉頭從臺階下的一盆盆栽底下翻出把鑰匙來,但不等她再回去開門,便聽到有人竊竊私語,而這兩人的聲音她都熟悉的很。
“劉公子難道不願意?”
劉清看着面前一臉清純的端莊女子,身子往前傾了傾,深深吸了口她身上的香氣,低聲笑道:“京城第一才女,下手竟也這般惡毒。”
元霜聽着‘惡毒’二字,牙關緊了緊:“你做是不做?若是你不願意,那便罷了。”說罷,轉頭要走,但手腕卻被劉清一把抓住。
元霜似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狠狠將他的手打開,抽出帕子不斷的擦拭,似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
“你做什麼!”元霜惱羞成怒。
劉清瞧着她方纔還客客氣氣的,現在卻是掩飾不住的鄙夷與嫌棄,目光陰鷙了些:“你讓我去污了淮南王妃的清白,這一不小心就是要丟命的。大小姐,你讓我冒這麼大的危險,難道不給我點好處麼?”說完,他又不死心的朝她伸來手。
元霜再次將他的手狠狠拍開,如同看着一堆髒東西般看着他:“你是什麼東西,敢肖想我?至於淮南王妃,你難道不是自己已經饞的流口水了麼,我只是想幫幫你而已,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劉清看着手背上被尖利指甲劃破的血痕,擡手手背,在鼻尖深深吸了口氣,才笑起來:“如果我把你的計劃告訴她呢?或者是,告訴淮南王?”
“你有證據麼?”元霜也不笨,冷冷看着他:“到時候你肆意污衊於我,我看劉大人要怎麼跟我們肅穆公府交代!”說罷,冷冷轉身離開。
“好,我幫你,但是大小姐要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劉清看着她的背影道。
元霜腳步頓住,嘴角揚起,冷漠着回頭看他:“什麼請求?”
“與我湖上泛舟,一次就行。”劉清笑道。
元霜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她一想起自己折了一個銀鴿,就這麼放過沈卿,實在是太不甘心,便咬咬牙:“可以,不過時間位置要我來定。”時間她來定,那定在十年後都不算出爾反爾。
劉清看着她的確貌美的臉,拿起她寫了字引他過來的帕子,在鼻尖聞了聞,笑起來:“好,不過大小姐可千萬當心,我劉清最缺乏的,就是耐心了。”
元霜見他猜透自己的小聰明,攥緊手心的帕子,轉頭便快步離開了。
劉清看着她高傲帶刺的樣子,轉了轉脖子,眯起眼睛來:“帶刺的嬌花,我更喜歡……”
沈卿看完這一切,眉心動了動,但劉清此人留着也遲早是個禍害。
她看了看手裡的簪子,提步便要靠近,但還未動手,白日劉清身邊的小廝便跳了出來,挑出長劍,直直往沈卿的方向而來。
她看着那小廝嫺熟的動作,便知是個武功上乘的,難怪劉清這般肆無忌憚,原來是身邊有這樣的高手護着。
“怎麼了?”劉清沒察覺異常,只有些不耐煩問道。
小廝頓下腳步,黑夜裡什麼也看不清,方纔的殺氣也全部消失了。
“許是山上野獸……”小廝不確定道。
“罷了。”劉清撥弄着手上的血痕,笑道:“去安排下,本公子今晚就要一親淮南王妃的芳澤。”
“公子,這太冒險了,何況,今天白天淮南王還來過,晚上許是……”小廝猶豫的勸着,劉清則是冷了臉:“少廢話,你忘了你弟弟怎麼死的?我警告你,別逼我殺了你全家,如今你老子娘,還有你有孕在身的媳婦可都在我手裡攥着呢!”
小廝臉色僵了僵,咬咬牙,只得應聲。
沈卿低低伏在暗處,看着他們離開,再看看還未打開的密室,轉頭迅速回了小院。
楊嬤嬤還在房間裡候着,老夫人的貼身婆子已經在門外候着了。
“王妃,今兒晚上山上不太平,老夫人讓奴婢前來照應。”嚴嬤嬤在外道。
楊嬤嬤面上帶着幾分焦急,不住的回頭看,見還未回來,只得小心拉開了房門,道:“勞煩嚴嬤嬤了,不過王妃這會兒已經歇下了,您在耳房歇着吧。”
“王妃歇的可真早。”嚴嬤嬤如同她的名字一般,面容嚴肅,眼神銳利,不住的往房間裡探尋。
楊嬤嬤故作鎮定,擋在房門口,笑道:“今日在庵堂跪了許久,身子也還沒好利落,所以總是嗜睡的很。”
嚴嬤嬤聞言,欲往前走,楊嬤嬤卻忙將她攔住:“您這是……”
“我家男人便是藥房裡的,雖只是做些晾曬藥材的活兒,但普通的病症也能知一二。聽你方纔說王妃嗜睡,我便想着進去看看,若是王妃身體有恙,也不至於耽擱了……”說完,一雙有力的手抓住楊嬤嬤的肩膀,把她往旁邊一推,便提步走了進去,直奔沈卿垂下窗幔的大牀。
楊嬤嬤急急跟着趕了進來,可嚴嬤嬤已經站定在了牀邊。
“王妃,老夫人讓奴婢來問安。”嚴嬤嬤垂首立着,心裡卻已經做好了牀上無人的準備,纔要繼續說話,牀上卻是傳來聲響,緊接着,便聞兩聲咳嗽:“祖母費心了。”
楊嬤嬤怔住,轉頭看了看虛掩上的窗戶,挪了過去,悄悄將窗戶關嚴實。
嚴嬤嬤只聽到裡面窸窸窣窣的,不多時,沈卿自己掀開了簾子,一臉睡意朦朧,又伴着幾聲咳嗽。
“王妃這是着了風寒?”嚴嬤嬤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的牀上,見無其他人,才微微皺起眉頭來。老夫人以爲屢次鬧鬼,一定是有人故意爲之,可搜遍山上,都是他們自己帶來的人,和幾個毫不相關的香客,唯一懷疑的,也就只有沈卿了。
“許是吧。”沈卿忽略她打探的眼神,兀自起了身,笑道:“也不知怎麼了,一進這屋子,便睏乏的緊,嬤嬤可有這種感覺?”
嚴嬤嬤聽她這麼一說,倒真覺得眼皮有些沉了。
沈卿換好衣服,笑道:“祖母那邊可都還好?今兒睡了一下午,也沒去給祖母請安。”
她說這話的時候,帶着幾分懊惱,如同她真是這般想一樣。
嚴嬤嬤望着她,只覺得眼皮好似真的越來越沉了,縈繞在鼻尖的薰香也越來越濃。
“您這是怎麼了?”沈卿瞧見她捂着額頭的模樣,問道。
嚴嬤嬤望着她關切的模樣,張嘴道:“奴婢好似也睏乏的緊了,難不成這屋子有邪氣不成?”
“這是廟裡的廂房,哪來邪氣一說,嬤嬤莫要嚇我。”沈卿莞爾,又道:“既然嬤嬤乏了,不如就在這裡歇會兒,祖母這會兒還沒歇下,我去請個安再回來。”
嚴嬤嬤本也想跟去,可眼皮好似有千斤重一般,人才沾着凳子,便怎麼也站不起來了,乾脆趴在一旁熟睡了起來。
楊嬤嬤也有此症狀,沈卿見嚴嬤嬤才睡着,便迅速倒了碗冷水給楊嬤嬤:“快喝下。”
楊嬤嬤張口飲盡,沈卿這才轉頭掐了牆角爐中的迷香,看了看睡熟的嚴嬤嬤,嘴角揚起。
沈卿離開後不久,屋後荒坡便來了兩個人影,望着那扇並未關死的窗戶,露出貪婪笑意。
沈卿見到老夫人時,她顯得十分疲憊,大夫人被嚇壞了,想叫人來誦經,老夫人卻擔心事情傳出去,乾脆把她關在房裡冷靜冷靜。
元霜倚在老夫人身邊,試探的說着軒轅離的事,還沒說完,瞧見沈卿過來,怔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沈卿走進廳堂內,屋子裡擺着兩個銀炭火盆子,暖和的很。
她脫了披風,一點兒不記仇的上前笑道:“今兒下午貪睡,忘了來給祖母請安,剛巧嚴嬤嬤過去,我便想着來一趟。”
老夫人擡眼盯着一身大紅衣裙的她,朦朧燭光下,模樣倒是更加好了,只是一雙眼睛冷的好似沒有溫度一般。
“中午無歡來了?”老夫人直接問道。
“嗯,王爺剛巧路過,便上來了一趟。本來說要給祖母來問安,可半途又有急事,飯到了嘴邊都沒來得及吃上一口便又匆匆走了。”沈卿溫婉笑着,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讓人挑不出錯處。
老夫人瞧着她這般樣子,皺皺眉頭:“不妨事,公務爲先。”
老夫人冷淡幾句說完,便不再理她,她現在更煩心的是鬧鬼一事,若是再這樣鬧下去,當年好不容易壓下來的事情,怕又要曝光在衆人面前了,這是她死也不願意看到的。
老夫人不說話,元霜倒是急了,她若是不回去,一會兒劉清豈不是要撲個空?
“王妃,時辰也不早了,你早些……”
元霜話未說完,便見沈卿笑語晏晏道:“我想多陪會兒祖母,祖母說我身上煞氣重,這次上山,唸了不少經文,感覺如沐春風,如啓大智,許是母親也心疼我這個兒媳婦,在天保佑。”
沈卿話落,元霜沒發作,老夫人卻太陽穴一突,擡眼看着精神頭很好的沈卿,眉頭皺起:“她母親?哪個母親?”
“這兩日總夢到一位身穿深紫色繡纏枝蓮華的婦人,不知是不是母親,但見她慈眉善目,喚我兒媳,便猜測怕是了。”沈卿似回憶般道,心裡卻是想着去姬無歡書房時,他放在桌上還未完成的畫,畫中女子模樣傾城,與他眉眼有幾分相似,一身紫色廣袖華服,明豔動人。
老夫人聞言,手心猛地收緊。
元霜也有些不可置信:“二嬸身前最喜歡的,便是紫色衣裳……”
“好了!”老夫人寒聲打斷她的話,皺眉看着她:“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去。”
元霜聞言,有些不高興老夫人居然要先趕自己走,而且軒轅離的事她也還沒說完呢,便柔聲道:“祖母,霜兒跟您說的,軒轅質子……”
“區區一個質子便想娶我們肅穆公府的嫡長孫女,你這是自己看不起自己,還是看不起我們肅穆公府?”老夫人根本沒細思量便斥責道。
元霜鼻子一酸,滿眼是淚,祖母何時曾在這麼多人面前這樣訓斥過自己。
“祖母,質子他往後一定會……”
“行了。”老夫人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她現在只想知道沈卿到底還知道些什麼,這山上,是不是真的有那人的鬼魂:“來人,送大小姐回去。”
元霜擡眼看周圍的丫環,好似從她們眼中看到了諷刺一般,手指死死收緊,狠狠瞪了眼沈卿,轉頭離去。
沈卿被她瞪得莫名其妙,老夫人看不上軒轅離,難道還要怪自己不成?
她好心情的揚起嘴角,卻道:“霜兒妹妹年紀尚幼,祖母彆氣壞了身子。”
老夫人聽她這話,更氣了,卻只冷着臉囑咐衆人:“方纔大小姐這話,誰也不許透露出去一個字!”
沈卿淡淡聽着,就算這些人不說,元霜遲早也會自己鬧得人盡皆知。
“你還見到了什麼?她託夢給你,說了什麼嗎?”老夫人試探着問道。
沈卿見她上鉤,也做認真回憶狀:“說倒是沒說什麼,就是總提到大伯孃,說什麼當年之事……”
老夫人聞言,只覺得背脊發寒,忙端過一旁的熱茶灌了一口,才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許是你母親想看看她的兒媳婦是個什麼樣子的,她身前就愛說一些不相干的胡話,你別放在心上。”說罷,頓了頓,定定看着沈卿道:“特別是不要與人亂說。”
老夫人的話帶着警告的意味,沈卿只當做沒聽出來,乖順應了,待起了身後,看了看外面北風呼嘯的樣子,略作怯意:“祖母,今兒出門就帶了楊嬤嬤在身邊,她年紀大了,眼神也不好,這一路回去,您能不能遣兩個人陪着?”
老夫人未多想,直接招了兩個婆子護送她回去,等她走了,才失了力靠坐在椅子上,嘴裡還不斷念着:”她是怎麼知道的。她來肅穆公府不過幾日,不可能知道當年之事,就連姬無歡也不清楚,她怎麼會知道。”老夫人擡眼看着沈卿離開的方向,手心死死握緊。
貼身的婆子走了進來,立在一側恭謹道:“老夫人,大夫人服了藥歇下了。”
“嗯。”老夫人頷首:“可曾安排人在她身邊伺候了?”
“安排了,若有異常,一定會來報。”婆子道。
老夫人這才點點頭,屋子裡的燭火跳了一下,卻嚇得她面色一白,待看到只是有風吹過,又緊緊閉上了眼睛,半晌纔開口:“去準備經書,我要誦經。”
“老夫人,現在夜深了,您明兒一早……”
“不了。”老夫人起了身來,尋常精明的眼中,只透露着疲憊,婆子不敢再多說,只得扶着她離開了。
沈卿走了一段,回頭看着小佛堂亮起燭火,嘴角微揚。老夫人不是一直不信二夫人回來了麼,現在該是要信了吧。
“王妃,怎麼了?”楊嬤嬤問道。
沈卿微微搖頭,看着老夫人派來護送她回去的兩婆子,嘴角微揚,往前而去。
劉清進了房間後,只見四處漆黑,什麼也看不清。
“公子……”小廝還要再勸,劉清卻冷冷回頭,噓聲道:“你想死不成?”
小廝忙閉緊嘴,劉清這才兀自推着輪椅到了牀邊,看着手裡還燃着的迷香,看到帷幔裡隱約人影,對小廝道:“你先出去。”
小廝不敢違逆,轉頭出了房間,劉清以手撐着上了牀,摩挲一番,待感受到略粗糙的皮膚時,猶豫了一下,可奈何房間太暗,他什麼也看不清,便不顧其他,冷笑一聲:“淮南王的玩物,我也要嚐嚐,看是什麼滋味……”
沈卿回來的時候,屋裡屋外都照她的吩咐,一盞燈沒有。
“那是什麼!”沈卿走進院子忽然指着某處道。
跟來的婆子一怔,擡眼看了看,除了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王妃,您是看到了什麼嗎?”婆子問道。
“我好似瞧見了人影,壞了,嚴嬤嬤還在我房間歇着呢。”沈卿忙道,兩個婆子一聽,嚴嬤嬤可是老夫人身邊得力的老人兒了,可不能出事,便忙道:“快,把燈亮起來,叫侍衛!”說罷,便急急往沈卿的房間而去。
楊嬤嬤詫異的看着沈卿:“王妃……”
“走吧,遲了可就沒戲看了。”沈卿淡淡笑道,提步追了上去。
屋子裡的丫環婆子們早就醒了,聽到聲響也連忙追了過去,可等衆人提着燈籠推開房門時,只看到一個小廝正在給一個光溜溜的男子套衣服。
幾目相對,所有人都怔住了。
嚴嬤嬤所中迷藥並不深,也就一兩個時辰的量。劉清這番折騰,加之屋外嘈雜之聲,也悠悠轉醒,不明情況的從牀上坐起來:“這是怎麼了?”
有人認出她來,驚呼:“嚴嬤嬤!”
劉清也怔住了,藉着燈籠的光,回頭一瞧,這哪裡是沈卿,分明是個皮膚都打皺了的嚴厲婆子啊。
嚴嬤嬤見衆人全部看着自己,一低頭,才發現自己衣衫盡開,而劉清的衣裳也還沒穿上。
“你——!”嚴嬤嬤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劉清也黑着臉,趕忙穿好了衣服。
沈卿趕到時,氣氛很是尷尬。
“怎麼了?”沈卿從外進來,看到劉清一副恨不得去死的樣子,嘴角冷冷揚起:“劉公子怎會出現在本妃房中?”
“王妃你……”嚴嬤嬤目光復雜的盯着沈卿,之前自己覺得疲乏,難道是她搗鬼不成?
不等沈卿開口,楊媽媽倒是發話了:“嚴嬤嬤,王妃見你睏乏,便讓了牀給你歇息,你怎麼敢與男人在此行這污穢之事!”
嚴嬤嬤只覺得老臉丟盡,如今清白已失,紅着眼睛便往一旁的桌角撞了過去。
旁人無一個阻攔的,嚴嬤嬤雖是老夫人身邊的,膽平素手段最狠,私下裡不知打死過多少個丫環小廝,如今死了也不可惜,更何況,就算現在不死,老夫人也容不得她。
但她們都盼着嚴嬤嬤死,沈卿卻不願意。哪能就這麼便宜了這幾人。
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嚴嬤嬤頸後的衣裳,往旁一甩,便摔在了地上。瞧見她白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寒聲道:“要死你也不能死在這佛門清靜之地,來人,給我綁了,立即送到祖母那裡去。”
說罷,轉頭看着鐵青着臉的劉清,眸光冷寒:“劉公子,你深夜爲何入本妃房間?是要行刺,還是行不軌之事?”
劉清真是氣悶的心尖兒疼,分明萬無一失的計劃,偏生牀上的人變成了這個又老又醜的婆子。
“自然不敢對王妃不敬,實在是……”他想到一個辦法,但是卻難以啓齒。
“實在是什麼?”沈卿逼問道。
劉清看着那婆子被綁走,才咬牙道:“是那婆子勾引於我,我從後面荒坡來的,不知這裡是王妃房間,還請王妃明察。”
劉清說完,自己都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旁邊的丫環婆子們也是憋笑憋得滿臉發青,堂堂京兆尹的公子,竟然好老婆子這一口,傳出去,可是奇聞了。
“真是如此?”沈卿看着頭也不敢擡的劉清,想起他白日裡那雙貪婪噁心的眼睛,眉梢微挑。
劉清死死咬着牙,臉繃得緊緊的,點點頭:“是。”
楊嬤嬤的嘴角也跟着抽了抽,卻是厭惡極了這劉清。不過這一切,怕是早在王妃的掌握內吧。
楊嬤嬤擡眼看了看有條不紊的沈卿,若是尋常的姑娘家,瞧見男人與下人在自己閨房私會,怕是都要嚇哭了,哪裡還能如她一般該審問的審問,該處罰的處罰?
沈卿無意多耽擱,見劉清如此‘忍辱負重’,便道:“這件事,本妃可以看在劉大人的份上,不予追究,但畢竟你是跟祖母身邊的嬤嬤……所以這件事,本妃會如實稟告給祖母和劉大人,你走吧。”
劉清實在是沒臉看沈卿,而且絲毫沒有對這件事起疑,只黑着臉讓小廝趕忙帶着離開了。
他一走,那些丫鬟婆子們才憋不住的捂着嘴笑了起來。
沈卿看着她們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真是不知道肅穆公府到底是怎麼調教下人的,不過看肅穆公府如今,怕是在走下坡路了,這般猖狂之府,就算現在皇帝能忍,但凡新帝登基,絕不可能留。
“本妃房中進了陌生男子行下作之事,你們很開心?”沈卿嘴角勾起,淡淡問道,可就是這輕飄飄的語氣,讓衆人瞬間打了個寒顫,紛紛跪下,之前陪着過來的兩個婆子見此,託詞要走,沈卿卻笑道:“不及,勞煩嬤嬤們過來,還未喝口熱茶呢。”
“多謝王妃體恤。”兩個婆子見走開不得,只得留下看沈卿處置下人。
自上次房間藏男人的事兒過去以後,這些婆子丫環們已是安分不少,卻依舊沒把她真正當過主子。
“負責看守房門的是誰?”沈卿端過一旁楊嬤嬤遞來的熱茶,淡淡問道。
底下的人互相看了看,不多時,一個年輕的丫環走了出來:“是奴婢……”
沈卿看着她咬牙切齒的模樣,眨眨眼,淡淡道:“既如此,那就勞煩你,隨兩位嬤嬤一起回去見祖母吧?”
丫環猛地擡起頭:“可是王妃,奴婢對嚴嬤嬤與人私會之事完全不知情啊,不是奴婢放他進來的。”
沈卿淡淡笑着:“是嗎?那本妃回來的時候,你在哪裡?在門口守着,還是回去睡覺了?”
“這……”丫環眼珠子慌忙轉着,卻不知說什麼。
沈卿又道:“本妃不管是你看不上我這個王妃,不願意替本妃守門,還是幫嚴嬤嬤與人在本妃房中私會,這件事都交由祖母處理,畢竟你是祖母的奴婢。”說罷,看着被留下來的兩個婆子笑問道:“嬤嬤們覺得可對?”
“這……”兩個婆子對視一眼,又道:“既是在王妃跟前伺候,自然就是王妃的奴才。如今這賤婢犯下這等錯,就是打死也可以的。”
兩個婆子說完,底下的人均是把頭埋的更深了些。尋常雖然也懼怕這便宜王妃,如今一聽,老夫人身邊的人也說,她們可以任由這王妃打殺,心都懸了起來。
“多謝嬤嬤提點,不過我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事,這丫環還是交由嬤嬤們帶回去吧。”沈卿淡淡睨了二人一眼,卻是不再多說。
二人見此,忙帶了那傻了眼的丫環離開了。
楊嬤嬤看了看面色微微發白的沈卿,想是今日奔波給凍着了,忙道:“王妃,奴婢使人另外收拾出一間廂房來吧。”
“嗯。”沈卿頷首,起了身,看着底下大氣也不敢出的衆人,莞爾:“我無殺人的嗜好,但你們最好認清楚,你們和本妃誰纔是主子。”
她雖是淺淺笑着,聲音裡的寒氣不比姬無歡的少,衆人跪伏在地,連聲應是。
沈卿見此,便也不多追究了。今夜一事,想必明日傳開以後,會更加精彩吧!
想及此,沈卿嘴角高高翹了起來。
嚴嬤嬤被帶到老夫人那裡,也顧不得是在山上,直接被打了個半死扔到了後山柴房,老夫人也氣得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她的貼身嬤嬤,與京兆尹的公子在孫媳婦的牀上被抓了個現行,她只覺得臉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疼,羞恥的她恨不得立即就殺了嚴嬤嬤纔好,半分理智也沒了。
元霜是在第二天一早知道的,下人們早就傳開了,劉夫人一大清早,一句話沒留就帶着人下山去了。
“真是個廢物!”元霜把正在描的胭脂一把摔在梳妝檯上,說罷,便氣沖沖的往老夫人房裡而去。
老夫人醒來後,便覺得心口悶堵的慌,看着身旁伺候的,問道:“嚴嬤嬤那裡,昨晚可有什麼動靜?”昨天聽聞她說一進沈卿的房間便覺得睏乏,加之沈卿也說夢到了那人,她便懷疑,是不是真的她的鬼魂回來了。
“奴婢們守了一夜,什麼動靜也沒有。”丫環回道。
“那王妃那裡呢,可曾發生什麼?”
丫環繼續搖頭,老夫人神色微沉:“大夫人可好了?”
“醒來後便沒再鬧了,只是不肯吃飯,一心想着下山。”丫環怯怯道。
“她現在倒是膽小了。”老夫人冷冷諷刺一聲:“吩咐下去,收拾東西立即下山。”她現在顧不得拿沈卿怎麼樣了,當年之事,眼看着就要暴露,她絕不會再繼續留在這裡的。
“祖母……”正說着,元霜跑了進來,老夫人一瞧見她,便沉了臉:“去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下山?”元霜不滿上前:“可是祖母,咱們要做的事兒……”
“閉嘴!”老夫人沒好氣的看着她:“這件事以後休要再提。”她現在甚至在想,那人的魂魄之所以出來作祟,是不是因爲知道自己要對沈卿下手。
元霜愣住:“祖母,難道你原諒……”
“你知道些什麼?”老夫人寒聲呵斥道,看着她自以爲是的樣子,面色微緊:“你年紀不小了,過年之前我就會爲你定下親事,你別想着再拖了。”說罷,直接打發了她出去。
一提到親事,元霜如受雷擊,且不說她一心想嫁給軒轅離,就是萬不得已要嫁給別人,可她的身子也已經給了軒轅離了啊。
她愣怔的站在門口,丫環連翹上前:“小姐,這事兒咱們要不要去找大夫人說說?”
“對!”元霜反應過來,提步要走,回頭看到面生的連翹,皺眉:“你叫什麼名字?”
連翹欣喜上前:“奴婢連翹,銀鴿姐姐的遠房表妹,您院子裡的四等灑掃丫頭……”
元霜掃了她一眼,容貌平平,人卻是瞧着機靈:“往後你就頂替銀鴿的位置。”說罷,提步而去。
連翹聞言,欣喜的差點跳起來,剛巧方纔肚子疼而離開的丫環回來了,瞧見連翹,不屑道:“你蹦躂什麼呢?撿錢了?”
連翹瞧着她,冷笑一聲,整了整衣裳:“小姐方纔吩咐了,以後由我頂替銀鴿姐姐,做一等丫環。”說完,看着她瞪大的眼睛,提着裙子便追着元霜而去。
那丫環死死咬脣:“什麼阿貓阿狗也敢張揚,飛上枝頭了也變不成鳳凰!”說完,也跟着離開。
他們一走,轉角處才走出個人兒來。
“王妃,已經準備好了。”楊嬤嬤在後面道。
沈卿看着方纔爭執的兩個小丫鬟的背影,淡淡勾起脣角,將手裡的藥丸遞給她:“我去拖着前面的人,你務必要問出當年二夫人暴斃的原因。”
楊嬤嬤看着那藥丸:“這是……”
“她若是願意說,這藥丸便能讓她毫無痛苦的立刻死去。若是不願意說,你便好好收着的。”沈卿笑道。
楊嬤嬤忍住心中驚愕和想試探的話,接過藥丸轉身離去。
沈卿看着她離開,也轉身往老夫人房間而去,但才走到門口,便聽到一陣咳嗽傳來,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聲音。
“王妃,許久不見。”
沈卿轉過身,看着一身緋色長袍的姬睿,隱藏不住的陰柔的病態,眼神帶着掠奪,蒼白的肌膚襯的嘴脣異常鮮紅,異色的眸子帶着讓人不敢直視的寒意。
“九皇子怎會來此?”沈卿不解,但看着扶着他的人,不是他尋常帶着的侍從,而是面無鬚髮的公公。
姬睿眼眸輕轉,睨了一眼扶着他的人,又咳了幾聲才道:“我是隨皇后娘娘一道上山來的,聽聞老夫人也在這裡,我便過來見一見了,元大小姐可在屋裡頭?”
沈卿看着他規規矩矩的樣子,玩味的站在一側,彷彿看不懂他的眼神般笑道:“不知。”
姬睿聞言,咳得更大聲了,瞪着沈卿彷彿要吃了她一般,不過這妮子,大紅色還真是襯她,原本五分的顏色,如今看着也有十分了。
沈卿依舊立在一側,她可不願意招惹皇后的人,她自己一身泥還沒洗乾淨,別人的旋渦她還是不參與了吧。
“王妃……”姬睿說這話時,已經是有些咬牙切齒了:“聽聞過幾日,南詔國可是要派遣使臣過來,到時候……”姬睿故意停下不說。
沈卿垂下的眉眼微微一頓,緩緩擡起來,瞧着停在自己跟前的姬睿,手心微緊。
姬睿看着她這般,脣角高高翹起,他看上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姬睿還沒想完,忽然覺得腳踝被什麼東西打中了,吃疼的皺了皺眉頭,低頭一瞧,竟是一把匕首的刀鞘。
他瞬間反應過來,大喝:“快,有刺客,快保護皇后娘娘!”
“在那裡!”沈卿也捂着嘴驚慌的指着屋檐某處:“難道是昨晚來的刺客?”
“昨晚來的刺客?”那公公也開了口,嗓音尖利。
沈卿忙點頭:“昨晚我院中出了事,還以爲是我眼花了,原來這山上真埋伏着刺客。”
姬睿忙看着身後跟來的人:“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去保護皇后娘娘,捉拿刺客!”
衆人不敢耽擱,連忙離開,但那公公卻猶豫了一番。
姬睿推了他一把:“你也去,不用擔心本皇子,這裡好歹有肅穆公府的人,他們不敢對本皇子怎麼樣的!”
皇后安危事關重大,那公公轉頭再看了眼似乎被嚇到了的沈卿,皺皺眉:“那九皇子就在這裡等奴才,萬不可離開。”
姬睿點點頭,沈卿卻聽出了威脅之意。
這公公一步三回頭的離開,沈卿便問道:“外人聞風喪膽的九皇子殿下,如今也有被威脅的時候。”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隨我來。”姬睿一把拉着她的胳膊便往前走,但沈卿並不想繼續捲進去,站定住看着他:“九皇子,我已經幫了你了。我你該知道,我若是捲入你們的事情裡,會被剿的粉碎的。”沈卿收回手,淡淡道。
姬睿聞言,轉頭看着她立馬變得鎮定的樣子,眸子彎起,語氣帶着幾分陰涼:“別的人會被剿粉碎,你不會的。”
“九皇子憑什麼認定……”
“就憑你是淮南王妃,是姬無歡的女人。”姬睿冷漠說完,嘴角揚起幾分殺意:“這次皇后上山來,一是衝着你們元家大小姐,還有,就是你,你以爲你能逃得了?”
沈卿皺眉,皇后爲何要尋她?
看出她疑惑,姬睿擡手拂起她耳邊散落的碎髮,卻見她猛地往後退了兩步,異瞳中頓時殺意涌現:“怎麼,你也開始嫌棄本皇子是個不吉祥的怪物了?”
沈卿看着他忽然就炸毛的樣子,微微皺眉:“那些人發現沒有刺客,很快就會回來,九皇子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
姬睿看着她疏離的樣子,將手淡漠垂下,彎起眼睛笑起來,血紅的瞳孔中看不出悲喜:“皇后想以我之血,爲他那位久病在牀的親兒子,祭祀。”說完,看着沈卿瞪大的眼睛,冷冷轉過身,嘴角揚着,眸光卻極冷:“從小到大,我每年都會來三次,這一次,我不想再拿我的血,去救她的廢物兒子了。我要你幫我,否則,下地獄我也會帶着你一起的,畢竟我可是這麼喜歡你你。”
沈卿望着他,只感受到了骨子裡透出的寒涼,但若是捲入皇后的事,她的麻煩只會更多。
“九皇子,沒有刺客。”
沈卿還沒回答,方纔離開的公公已經回來了,看了看沈卿,便扶着姬睿徑直往老夫人房間而去,姬睿沒有再回頭說什麼,徑直離開。
沈卿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撿起地上的刀鞘,提步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