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也沉聲上前:“娘娘,要不要臣將他拿下。”
“不急,先盯好。”沈卿低聲說罷,纔看着那人:“皇上不納妃,乃節省經費好用於百姓身上,經過一年戰亂,餓殍遍地,瘟疫爆發,這銀子本宮覺得花在百姓身上,比花在皇上納妃身上值!”
那人怔住,張張嘴,愣是一個字也沒的說。
沈卿又繼續道:“至於和親一事,吉雅公主不肯下嫁我大魏優秀的郡王,此番皇上已經派了兩位郡王親自去蒙古求親了,不存在不和親之說。”
百姓們一聽,又議論開了。
“皇后娘娘這分明是想着百姓呢。”
“對啊,不然也不會紆尊降貴從馬車裡飛出來救了那堆素不相識的母子了。”
“就是就是。”
這些議論沈卿自也聽得到,但並未多提。
人羣中又冒出一人來,喊道:“咱們大魏好歹是大國,怎麼能親自派人去小小的蒙古求親,豈不是丟了我大魏的尊嚴!”
這話煽動性不小,一些熱血男兒又開始交頭接耳表達不滿,沈卿卻只是淡淡一笑:“便是丟面子,也是丟皇室的面子。但對比與和親能給百姓帶來的好處,皇室願意丟下這個面子。大魏徵戰一年,狀況如何不用本宮說諸位也能看到,在皇室眼中,百姓的安危比面子重要。”
那人見沈卿一句句都是爲百姓好,登時沒了理由,指着地上的屍體冷聲質問:“難道殺了前朝皇帝的后妃,也是爲了百姓好?娘娘,您也要爲百姓積德啊。”
袁也一聽這話,都恨不得提劍上去砍了他了,敢跟皇后娘娘這樣說話,死一百次都不夠。
衆人也以爲沈卿會發火,卻沒想到她還是那般淡淡然然的樣子:“賢妃之死,你可見到是本宮動手?”
“未曾,可是……”
“未曾見到便出口指認污衊,是爲什麼?是逼本宮對你動刑,還是逼得本宮無法辯駁,讓天下百姓誤會?此番各國都有異動,更有不少的他國探子混在百姓當中,爲的就是引起暴亂,好從中牟利。本宮不知你是否是探子,所以也不指認你,這件事會全部交給京兆尹和大理寺共同審理,有張御史監督,結果一定會公佈在城門處公佈。”沈卿淡淡道。
百姓中又是一陣騷動,袁也也領會了沈卿的意思,高聲道:“這些探子便是宮中也抓到了好幾個,京兆府衙內也關着好幾個,若是不信,儘可去京兆府詢問。皇后娘娘身懷六甲,又親才送皇上出征,諸位,再不散開,休怪本官枉顧娘娘旨意,以以下犯上之罪將你們抓入大牢判死罪了!”
衆人一聽,均是散開,非但沒有對沈卿有半分埋怨,反而越發欽佩這位皇后娘娘了。尋常人家的夫人,才送了丈夫出征,又身懷六甲,哪裡還會冒險從馬車裡出來解釋這麼多?以皇后的權利,完全就可以將他們全部都斬殺了,可她偏生沒有,還處處爲百姓着想,這樣的皇后上哪裡找去。
方纔的母子卻跪下來朝沈卿磕了頭:“多謝娘娘救命之恩。”
沈卿淡淡一笑,並未多說,一來是方纔一動,好似動了胎氣,二是如今林妙月被殺,她擔心是吉雅所爲,若是她,少不得又在宮裡給她找了其他麻煩。
沈卿回到馬車,好似脫了力一般,靈兒卻抓着她的手欣喜道:“嫂嫂方纔好厲害。”
“可你嫂嫂我剛纔都嚇壞了。”她倒不是說謊,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她最是知道流言的力量,但很多時候,大多數人都是盲目卻有力的,只要有人發聲,讓他們覺得對,他們就附和一片,不去探究是不是真的對。
外面還有百姓議論的聲音,沈卿隱約可聽到是在誇她的,但她已經沒心思去聽了。
人羣裡,本來除了探子,還有被欽定扶正的五王爺,因爲行五,姬允未來的及賜封號,便一直稱作五王爺了。
當初奪嫡,他本就躲得遠遠的,如今若不是被姬無歡強行扯出來,他根本不願意出來幫一個女人和一個奶娃娃管這些事,但如今看來,倒不用他太費心。
“去查查林妙月到底怎麼死的。”他吩咐着旁邊的侍從。
侍從驚訝看他:“您當真要參與這些事情?”
五王爺長嘆了口氣:“皇上的脾氣你還不清楚?他把這個皇后當成了命,本王若是眼睜睜看她受欺負,等他回來,還不得把我拉出去活埋了。”
侍從嚇得渾身一顫,低聲道:“此番,會不會也跟前皇上一樣?”
五王爺這倒是很放心:“你真以爲現在的皇上跟姬允一樣是個繡花架子麼。”說罷,看了看桌上放在的一對八哥,笑起來。
沈卿回到皇宮,就見夏嬈匆匆來了。
夏嬈一過來,直接跪在了地上:“奴婢辦事不利。”
沈卿連忙將她扶起:“我猜到出事了,具體說說。”
“她趁我不在,偷偷服毒打下了孩子,而且自己把死胎處理了,我們都沒見到.”夏嬈皺眉。
“人死了嗎?”沈卿問道。
夏嬈搖搖頭:“被鄭洛救下來了,但看樣子她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也要讓大魏跟蒙古打起來。”
沈卿冷聲一笑:“就憑她,也配麼。”說罷,衣服也沒換,直接往吉雅的住處去了。
一進院子,便可聞到一股濃烈未退的血腥味,沈卿一陣噁心,但還是忍着進去了。
鄭洛正在給她把脈,但她躺在牀上好似死了一般,但眼睛卻睜着,不管旁人說什麼都不理。
沈卿走過來,鄭洛才起身行了禮。
沈卿看着牀上躺着的吉雅,問着鄭洛:“怎麼樣?”
“臣妙手回春,死不了,但孩子沒了。”鄭洛淡淡道。
沈卿面色微沉,看着旁邊站着的幾個蒙古跟來的侍女:“你們就是這麼伺候你們公主的?”
幾人面面相覷,均是不知道吉雅怎會如此。
沈卿見她們這樣,忽然道:“你們是蒙古首領派來的?”
幾人點點頭。
沈卿稍稍鬆了口氣,看了眼夏嬈:“送她們下去等着。”
夏嬈頷首,等人走了,沈卿這纔看向吉雅:“現在計劃落空,蘇合唯一的血脈也沒了,高興麼?”
吉雅聽完,眼神突然變得陰狠起來,朝沈卿大喊着就要殺她,手卻輕易的被沈卿抓住了。
“你自以爲能替他報仇,可他的仇到底是什麼,你從未想過嗎?他兵變失敗,與任何人無關,他本可以做一個閒散王爺,是他自己不願意。而且,死在他手上的人,你以爲很少嗎?”沈卿冷冷將她的手甩開。
吉雅卻陰狠看着她:“你呢,你以爲你就該活着嗎?你手裡又沾過多少人的血?你自以爲很高貴嗎,沈卿!”
“我從未說過我就比別人高貴。”沈卿冷靜看着她:“但我跟蘇合不同,蘇合爲爭名奪利而濫殺無辜,我即便是在梅雲閣,也從未殺過無辜之人。他死於爭名奪利的途中,我即便從未有心害人,但也也已經遭受過報應了。吉雅,最沒有資格來質問我的便是你。我不論你跟蘇合之間是什麼關係,但刻意挑起蒙古和大魏爭端,陷兩國百姓於戰火,你一點也不值得人同情,你辜負了你肚子裡的無辜生命。”
吉雅躺在牀上,眼淚羅出來,不知道是在爲這次的行爲後悔,還是怨憎沒能替蘇合報仇。
沈卿說罷,纔看着屋中人:“好生照顧,不許她死。”畢竟林妙月的死還要有人出來認罪。
沈卿說完,心裡卻並沒有好受多少。追名逐利,打打殺殺,她已經厭倦,也更加理解沈家人爲何願意放棄榮華富貴歸隱山林。
出了宮殿,她直接去見了安安。安安單純,他雖笑鬧個不停,卻能讓人覺得心裡寧靜。
夏嬈處理完那幾個侍女纔回來,看着面上帶着一絲落寞的沈卿,略有些心疼,上前輕聲道:“娘娘要不要歇歇?”如今姬無歡一走,京城便是你方唱罷我方唱的陣勢了,沈卿如今身懷有孕,本就該好好休息,卻要如此奔波。
“不必。”沈卿說完,輕輕笑起來:“那幾個侍女可曾說了什麼?”
“她們好似知道吉雅是自己服了了毒藥的,但我不確定她們此番回去會不會這樣說。”夏嬈擔心道,若是放她們回去,她們反而說是沈卿故意陷害,那便是得不償失了。
沈卿點點頭;“那就暫時扣着她們,等林妙月的事情查清楚了再說,吉雅許是還有其他同夥,你一併查查,另外你親自跑一趟禮部尚書周大人府上,將這件事原原本本跟他講清楚。”
夏嬈看她頭疼的樣子,知道她是擔心周大人這個老古板會趁姬無歡不再而出來使絆子,點頭應下。
此時的周府,周大人每日見自己的兒子女兒都要大罵一頓,因爲當初做的那些混賬事,也氣自己管教不嚴。
正罵着,聽說宮裡皇后身邊的侍女來了,這纔將人打發了出去。
周大人也聽到了今日沈卿在街上說的那些話,見到夏嬈時,面色有些複雜,畢竟對於這個皇后,他也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一面覺得她女人就該三從四德生孩子,另一面又覺得她的確很優秀,只可惜投了女兒身。
夏嬈不知道周大人內心這麼複雜,屏退周圍的人後,纔將吉雅的事情由蒙古一直說到方纔她自己墮胎一事。
周大人聽完,瞪大了眼睛:“這……怎麼會,她好歹是一國公主。”
夏嬈知道讓他一下子就相信也不可能,只道:“大人不信,可使人去查,正好兩位郡王也去了蒙古,想來在民間也會有所聽聞,大人不若書信一封去問。奴婢只是來傳達皇后娘娘的話,以免大人聽到吉雅公主生病後悔擔心,如今話已傳到,奴婢先行告退。”
周大人聽到她說這話,一把年紀了仍舊覺得羞愧的紅了臉。皇后娘娘不是怕自己擔心,是怕自己這執拗的性格明日在朝堂上不依不饒的。
送走夏嬈,他立馬使人去查了,但明日早朝,他卻是歇了心思。
夏嬈回來,沈卿聽過她的回話後,好歹鬆了口氣。
夏嬈看着面露疲憊的她,實在是不忍心:“娘娘,皇上畢竟還留了這麼多人輔政,不會出事的,您就歇會兒吧。”
沈卿實在乏得緊,從暖榻走到牀上,纔到被窩裡,便睡着了。
夏嬈替她蓋好被子,這會兒天也黑了,她轉頭去見了鄭洛。
鄭洛給吉雅施了針,已經讓她睡下了,等夏嬈過來,特意將她帶出了房間,到了院子的角落裡,神秘兮兮的從懷裡拿出個盒子來。
“什麼東西?”夏嬈還有話想問他呢,他倒是積極。
鄭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打開看看。”
夏嬈見他神秘兮兮的,猶疑着打開,角落卻頓時亮了。
“這是夜明珠?”夏嬈驚訝不已,鄭洛卻看着夜明珠光芒照耀下的夏嬈有些癡了,她臉上的疤痕還未消乾淨,往後也可能一輩子消不了了,可她就是好看。人人都說皇后娘娘好看,吉雅公主好看,可他覺得夏嬈的好看跟他們都不同,是他覺得最好看的那種好看。
夏嬈見他居然看着自己不說話了,怔了怔,旋即合上蓋子偏過臉去,問道;“你這是哪裡來的?”
“九王爺賞的。”
“他人都不在京城,怎麼可能賞你……”夏嬈不信,卻見鄭洛笑笑:“我給他寫了信,讓皇后娘娘一併幫我送了過去。”
“你要的?”
“自然不是。”鄭洛坦然道:“我給他做出了救命的藥,順便給他提了一下我要娶妻的事。”
夏嬈臉驀地一紅;“你怎麼這般不知道臊。”
鄭洛依舊坦然的很,想起以前姬無歡的動作,擡起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待摸到她柔軟的頭髮時,整個人猶如觸電一般,渾身都酥了。
“你也知道我是在什麼地方長大的。而且我要娶你,怎麼就臊了。”鄭洛依舊笑眯眯的。
夏嬈將他的手打落,淡淡睨了他一眼,小心將東西收好,轉過了身去,脣瓣卻是溢出了笑意。
鄭洛看着她柔和的臉色,忽然就鼓起了勇氣,問她:“夏嬈姑娘,你可願意嫁我?”
夏嬈本沒想這麼多,聽到這話,眼底忽然一熱,轉頭看他:“你都想清楚了?”當初鄭洛跟沈卿的話她都聽到了,所以現在聽他這麼說,只是想再確認一次。
鄭洛鄭重的點點頭:“若是沒有遇見姑娘,我可能就只想着煉藥了,但有了姑娘,我想我或許可以試試其他煉藥的方法。”
夏嬈見他一本正經,噗呲笑出了聲,卻算是應了。
沈卿醒來後聽到這消息,倒是真心替她高興。她一邊讓人服侍更衣一邊問道:“你們想定在什麼日子?”
夏嬈難得露出女兒家的羞澀,道:“全憑娘娘吩咐。”
“依我的吩咐,自然是越快越好,但你出嫁不能馬虎了。”沈卿想起未來得及出嫁的素秋,心頭微痛,這才笑着道:“一個月以後,我會好生替你準備,縱然不能十里紅妝,也不能叫你委屈了。”
夏嬈眼眶微溼,知道沈卿在想什麼,朝她行禮:“謝娘娘。”
沈卿脣瓣滿足揚起。
宮女給她梳好妝,帶上沉重的髮飾,披上大紅的鳳袍,看着外面天色還未亮,低聲問道;“娘娘,是不是遲些再去叫醒太子?”
“第一次上早朝,不能耽誤,去把太子抱來吧。”沈卿淡淡笑道,昨晚本來還覺得慌張,但一想到無歡如今正奔赴戰場,她不該慌張,她要替他好好守住這個江山。
宮女應聲下去,沒多久便抱來了睡眼惺忪的安安。
安安身上穿了尋常的錦袍,因爲太過着急,連夜趕製太子袍也沒那麼快。
他有些起牀氣,哼哼唧唧的哭了一會兒,見到沈卿時,委屈的撅起小嘴喊着娘。
沈卿莞爾,溫柔將他接過抱在懷裡:“往後要喊母后。”
安安眨眨眼,似乎不解一般。
沈卿也不強迫他說什麼,只是親自抱着他便出了門,往太和殿而去。
他們纔出後宮,袁也便親護左右了,這是姬無歡的意思。
太和殿威嚴高大,只看殿中立柱,高大而嚴肅,讓人不由也跟着嚴肅起來。
安安不懂,趴在沈卿肩上,睜着大眼睛四處看。
沈卿看了眼最上首的龍椅,再看看右側一角垂下的珠簾,抱着安安往珠簾後而去。
“安安,一會兒不要吵鬧,可好?”沈卿輕聲笑道。
安安不懂,只咯咯的朝她笑。
沈卿莞爾,拉着他的手安安靜靜等着朝臣們過來。
外面天色漸漸亮了,大臣們也陸陸續續進了大殿,本來還三三兩兩的低聲說着話,大部分討論的,無非是昨日大街上發生的事情,沈卿那一番話傳開,各位大臣心裡都有各自的看法,正討論的熱烈,忽然發現殿中右上角已經垂下了珠簾,簾中還坐了人。
姬無歡身邊常侍莫公公見時機差不多了,這才走出來道:“皇后娘娘已攜太子到了。”
衆人一聽,先是驚訝了一番,後來又想着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倒也沒多在意,均是跪下行了禮。
張御史和五王爺是輔政大臣,所以便走到了最前面,也給沈卿行了禮。
“衆卿免禮。”沈卿語氣雖柔,但卻沒有怯弱。
五王爺眼睛瞟了一眼裡面的倩影,面上生出幾分笑意,這才轉身看着衆臣:“諸位可有本上奏?”
底下的人對視一眼,立即就有人走了上來。
“江都如今大水氾濫,江都縣令已經上了好幾道摺子懇請撥款,皇上已經答應撥款,但現在款項還未撥下來,懇請皇后娘娘批示。”
來回話的大臣乃是朝中老臣,素來不參與朝黨之爭,這一點沈卿在很久之前便有所瞭解。
“戶部尚書是誰?”
衆人以爲沈卿不懂政務,或許直接就命人去撥款了,沒曾想她會問這一句。
戶部尚書嚴大人是從戶部侍郎提拔上來的大臣,是朝裡的老油條了,結黨營私什麼的沒有真憑實據,但一定有干係。
嚴大人頂着一頭花白的頭髮就上去了,態度略帶着幾分倨傲,躬身也就像是隨意擡了擡手,道:“回稟娘娘,這件事臣正在辦着呢,只是庫房銀錢並不多,眼下也不只是這一方的災需要平,總不能任憑誰一句話,那幾十萬的影子就這樣撥出去了,對吧?娘娘第一次上朝,不知道戶部的規矩也並不奇怪,只是您若是就這樣隨隨便便鬆了口,可就讓臣爲難了。”
他這話說得看似恭謹有禮,實則就是一句話,不放款。
給江都請命的老大臣一聽,當即跪在了地上:“若是不及時撥銀子,江都數萬的百姓便是連樹皮也沒得吃了,這接連的大雨,莫說糧食,房屋都給衝了,再不救濟,怕是還要爆發出疫病來啊。”
老大臣言辭誠懇,這位戶部尚書嚴大人卻不以爲意:“現在哪裡不需要銀子,就是皇上親征,也得撥軍餉呢。”
沈卿見他根本把自己當做什麼也不知道樣子,到底開了口:“嚴大人說銀子一時撥不下來,那大概多久能撥下來?”
嚴大人一聽她這話有服軟的意思,嘿嘿一笑:“起碼也得三個月。”
三個月,黃花菜都涼了。
底下的大臣們互相憋着笑,每一個肯出來說話的,張御史也是愛莫能助,畢竟戶部的事情複雜,他也不好插手,倒是五王爺,看了看沈卿,道:“皇后娘娘可是有法子?”
他這一問,明擺着就是給沈卿撐腰了。
張御史反應過來,雖然依舊不信沈卿一個女人能做什麼,但也附和的問了一句。
嚴大人越發倨傲,沈卿卻只淡淡道:“法子暫時沒有。”
嚴大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樣,卻又聽她道:“戶部兩位侍郎大人,亦或是其他大人,可有法子能在三日內撥下這筆銀子,並且願意親自處理這些事物?”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要換了這位戶部老尚書,他要說起來,也算是三朝元老了,皇后第一天垂簾聽政,那能有這樣的權利?
但戶部是個肥差啊,而且此番姬無歡登基,早已經招攬了不少青年才俊,雖然職位不高,但現在沈卿給了機會,倒是有兩個一腔熱血的站了出來。
“臣願意!”
“臣有法子!”
“很好。”沈卿脣瓣微微揚起,看着嚴老大人還要開口,立即道:“昨日本宮收到了摺子,說嚴大人貪墨災款,與人勾結,阻撓上京告狀之人。嚴大人,可有此事?”
嚴大人一聽,當即嚥了阻撓撥款的話,立即到:“娘娘,臣爲官多年,向來清廉,從來未曾做過這等事情啊。”可是再這個肥缺上,他這樣的老油條,若說一錢銀子也沒貪過,怎麼可能。
見他略有慌亂,沈卿知道目的達到,便也退了一步:“本宮也是這樣認爲的,所以當即便罰了那遞密摺之人。不過念在嚴大人年事已高,接下來朝中這些事物,還是交由這些青年才俊去打理吧。”
“可是他們毫無經驗……”
“戶部不是還有兩位侍郎大人和諸位大人在麼,尚書大人儘可放心。”沈卿淺笑,說完又道:“關於密摺上的事,雖然本宮相信嚴大人,但百姓們可不一定相信,爲了還嚴大人一個清白,即日起,便有御史張大人攜監察御史一道清查嚴大人數年來的職務。嚴大人放心,這段時間好生在家休養既是。”
嚴大人白了臉,她這非但奪了自己的官,還要使人光明正大的查自己,這哪裡是讓他回去休養。
想到此,他也梗着脖子衝着沈卿怒道:“皇后娘娘初臨政務,便要奪了老朽的官職,這是何道理?若是娘娘不給出個讓臣心服口服的理由,臣就撞死在這朝堂之上。”
底下的大臣們均是低下頭等着看好戲,若是嚴大人真的撞死了,傳出去,豈不是皇后謀害朝臣。本就是後宮不得幹成,若是真如此,沈卿着皇后怕也是當不成了。
嚴大人也是以此爲賭,相信沈卿一個小小女子,斷不敢如此膽大真的拿後位跟他一個尚書拼,卻沒想到沈卿依舊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本宮體恤嚴大人辛勞,且年紀太大,允你回家休息,也並未奪你職位,爲何嚴大人認爲本宮竟要以死相逼了?是認爲本宮一介女流,起了輕賤的心思,還是那密摺裡所說的事是真的,嚴大人怕累及家人,所以乾脆一死了之,還能將本宮拖下水?”
衆人一聽,連忙跪了下來,心裡卻佩服這位皇后還真是敢說。
五王爺意外的看了眼沈卿,本以爲到了這種程度,她怎麼也要害怕了,沒曾想還是這樣的不鹹不淡,而且這好似是她的一貫風格,把什麼話都戳破,不給人留餘地。
嚴大人也蒙了:“臣自然不是這個意思……”
“看來嚴大人真的是年紀大了,說話也詞不達意了。”沈卿輕笑:“既如此,還是好生回家歇着吧,戶部的事物你若是過些時日還要管,便接着管,若是不願意管了,告老還鄉也可以。”
嚴大人見她說話滴水不漏,好也是她壞也是她,咬咬牙,不敢再請看這位皇后。
五王爺自然也知道行事,及時出來提了那兩個青年才俊協理戶部撥款之事,再請張御史和監察御史一起調查嚴大人,而後才問:“可還有人上奏。”
這一次,朝中大臣們都警惕起來。
全程安安都很乖,沒有吵鬧,到外面天色大亮,才終於下了早朝,但今兒朝堂上不少人都是抹了一把汗,甚至都私下懷疑這位皇后是不是打算抄了大臣的家去接濟百姓,有此想法的,下午便使了自家的夫人請旨要拜會皇后了。
沈卿上了第一次早朝,心裡也是吃不定的,但她知道,自己一旦輸了第一次,這些老油條們會更加不拿自己當回事,至於今日的請求撥款……
五王爺看着立在一側的袁也和方纔那位可憐兮兮的老大臣,怔住:“這都是娘娘安排好的?”
“算是吧。”沈卿淺笑,想起昨兒半夜忽然傳了袁也去安排這齣戲,道:“也得虧老大人願意信我。”
“皇后娘娘心繫黎明天下,乃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而且就是娘娘不說,老臣也是要請旨撥款的。”老大人感慨道。
沈卿莞爾,看向五王爺和一旁的張御史:“嚴大人這刀必須開,而且據我所知,嚴大人家底豐厚,皆爲不義之財,當年梅雲閣就曾查到他收受賄賂一事,但具體的,還要勞張大人費心。”
張御史也不敢再輕看沈卿,但更多的卻是不解:“皇后娘娘可想過後果,萬一他真的要自盡……”
“不會的,此人貪生怕死,不然六部尚書當中,我也不會單單那他開刀。”這位嚴大人,可是她千挑萬選出來的,必須能達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張御史瞧她笑得親切,忽然背脊一陣寒,這位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帝陛下的心尖兒寵,這行事手段跟皇上還真是一樣。
“臣一定辦好。”張御史領命退下,沈卿這纔看了眼五王爺:“本宮說到底,不熟悉朝堂政務,也不知官場道道,今日之事也算是耍了些小聰明,僥倖而已,往後便不會再多插手,只能煩請五弟費心了。”
姬無歡若要真算起來,輩分絕對在五王爺之上,沈卿稱呼一聲五弟也不算亂了輩分。
五王爺見她忽然這般稱呼自己,怔了怔,旋即笑着拱手:“臣領命。”
沈卿忙了一上午,早乏了,知道下午還有一幫誥命夫人要見,便未曾多說,趕緊回去歇息了。
五王爺離宮時,剛好碰上在門口早早等着的嚴大人。
嚴大人連忙上來朝他行禮:“五王爺,這件事您可一定要跟皇后娘娘說說,不能這樣行事……”
他話未說完,便聽五王爺一聲冷哼:“你以爲皇后娘娘真如你想象的這般好糊弄?跟隨皇上走南闖北的女人,如今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心眼可比你我都多,嚴大人,您不若勸勸你的同僚,不該得的銀子都捐了賑災吧,最起碼能保平安。”說罷,揚長而去,想起自己這個皇嫂,多少還有些叫驚喜和敬佩。
旁的小廝瞧他一臉高興,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爲您得了什麼好處呢。”
“好處?”五王爺一笑,別的好處沒有,但這輔政一事卻似乎變得有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