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冰這次回來沒有提前跟行雅若說,本來是打算提前給她一個驚喜的,卻沒想到會在咖啡店碰到靳墨辰。
所以啊,她也就乾脆當作是今天才回來的,也省的讓行雅若擔心了。
行雅若本來在院子裡修剪花花草草的,卻突然聽到車輛引擎的聲音在由遠及近。
擡眼就瞧見了那輛熟悉的車穩穩的停在門口。
這三年來東辰離時常過來看她。
所以她對這輛車自然是熟悉的很。
只是沒想到,今天跟着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人。
顧冰剛下車就瞧見行雅若站在那裡,她激動的喊她,“媽。”
行雅若忙丟了剪子就朝着門口跑了過來……
當她抱住顧冰的時候,高興的眼淚都要掉下來,“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不是說今年回來也要到過年了嗎?”
顧冰將她稍稍推開,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笑着說道:“王舒導演剛好有一部新戲想要跟我合作,我想着回來還能多陪陪媽麼,所以就馬不停蹄的跑回來了。”
行雅若眼睛都笑彎了起來……
顧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行雅若,也不過半年不見,好像又老了許多,也憔悴了不少。
一直在家裡做事的保姆,因爲老家的麻煩事,年裡就辭職了。
現在家裡就剩下她一個人……
就在她想着這次怎麼能把她哄着跟她一起法國的時候。
行雅若瞧見站在她身後的東辰離,笑着說道:“小離也來了?”
東辰離點着頭,禮貌的喊道:“伯母。”
行雅若哈哈笑着,“快進去吧,這天兒也乖熱的。”
顧冰和東辰離一人挽着行雅若的一邊就朝着主屋內走。
母女倆半年沒見,所以坐下來就有聊不完的話題。
東辰離時不時的插上一句話,臨到飯點,突然接了個電話,才急急的走了。
行雅若看着他的背影,朝着剛剛坐上飯桌的顧冰說道:“這有什麼事不能等吃了飯再走?”
顧冰給行雅若撐着湯,無所謂的說道:“肯定有什麼急事唄,你看他走的慌里慌張的。”
行雅若坐到她旁邊的位置上,睨了她一眼說道:“你倆都談了三年了吧?有考慮過結婚麼?”
顧冰拿着筷子的手頓住,也不過三秒,她就伸過去夾了菜,放到碗裡的時候,淡淡開口道:“過幾年吧,這幾年我想先拼下事業,泰輝的事我能接手還是得自己接手,也不能總麻煩東辰,導演這邊……本來抱着玩票的興致,誰知道現在想走也走不出來了,所以啊,這一兩年肯定是沒機會考慮結婚的事情。”
行雅若點點頭,她摸了下顧冰的頭,“嗯,你的事情自己做主就成。”
顧冰明媚的笑着,卻在想到靳墨辰的時候心裡卻是澀澀的。
……
東辰離直接驅車來到了碼頭。
一個穿着中山裝,戴着黑色帽子的人走了過來,在看見東辰離的時候單膝跪了下去,“二當家。”
他身後跟着的六七個人也齊刷刷的跪了下去,烏泱泱的一片黑。
東辰離淡聲道:“李彪,究竟怎麼回事?”
李彪站了起來,恭敬的說道:“是靳墨辰的人做的,整個碼頭都被炸了,包括今晚要交出去的貨。”
東辰離咬着牙,眼眸裡迸射出火星來,“靳墨辰!”
李彪低着頭冷汗涔涔的冒着。
東辰離睨了他一眼,“跟交貨方聯繫過了麼?”
李彪點頭,“已經大致說明了情況,彼得說會在最快時間內調貨過來。”
東辰離點了下頭,就在這時,裝在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響了起來。
他掏出來的時候,看了眼上面顯示的陌生號碼,他接起來的時候,聲音裡含着笑意,“靳墨辰,你以爲你這樣能對付得了我嗎?”
靳墨辰冷笑着說道:“不過是先給你提個醒罷了——顧冰不是你能碰的女人!”
東辰離呵呵笑着,“我碰不了,你以爲你就可以麼?靳墨辰,你這輩子也休想得到她!”
靳墨辰抿着脣,聲音顯得格外的冷硬,“那我們走着瞧!”
他漠然的掛了電話,在看向身後的喬森時說道:“聯繫彼得,告訴他,他的這批貨,我出比東辰離高十倍的價錢買下!”
喬森怔了下,繼而利索的回答道:“是!”
靳墨辰見他退了出去,才準備擡腳走向病牀,卻在走了兩步的時候,傷口處傳來刺骨的痛感,這裡的傷口本來就還未癒合,再加上顧冰就是看準了他這裡受傷,所以格外的用力打他。
短短五步的距離,他走過去都快要了他的命了。
他的手最先撐住牀的邊緣,額角的青筋都因爲疼痛崩的快要裂開似的。
他深吸了口氣,才緩緩的擡了最後一步挪到牀邊坐下,在躺下的時候他摁了呼叫鈴。
明遠走進來的時候,他的白大褂上的名牌上寫着院長兩個字。
能在短短的三年時間,就擁有屬於自己醫院,他憑藉的是他過人的醫術和在界內良好的口碑。
如今明遠兩個字已經在國內的醫學界享譽着盛名。
他看見靳墨辰疼的額頭上的冷汗都涔涔的冒着,胸前已經被鮮血侵染出了大片的濡溼。
他看了眼身後的醫生,那是個長相極爲俊秀的男生,有着大大的眼睛,是介於可愛和成熟之間的男生。
他走了過來,幫靳墨辰處理傷口的時候說道:“大哥,我聽說顧小姐回來了?”
靳墨辰閉着的眼眸悄然睜開,蒼白的脣角勾着笑意,“嗯。”
明遠聽聞,驚悚的睜開眼睛,“你別告訴我,你還沒忘記她?”
靳墨辰冷掃了他一眼,“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忘記她了?”
明遠被口水嗆到,他咳嗽了兩下就說道:“你真的對那個容千雪一丁點的感覺都沒有?”
靳墨辰毫不留情的說道:“沒有!”
明遠抽着嘴角,“這都三年了,她對你的好,連我都被感動了,你還能這麼無動於衷,這定力該多強?”
早在門口的容千雪聽到這句戳心的話,眼淚都不由得落了下來。
是啊,她對他的好,連他的朋友都說被感動了,可是他呢?
對她從來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她永遠都住不進他的心裡。
想到那個叫顧冰的女人,她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回來了。
聽說她出國了,她怎麼不死在國外呢!
她一番的咬牙切齒過後,擦了下臉上冰涼的淚珠,才擡步走進了病房內。
此時,靳墨陽剛好幫他把傷口包紮好,衣服還未來得及穿,容千雪第一次看到他*着肌膚的樣子,臉頰上不由得染上霞紅……
靳墨辰擡起頭來的時候,剛巧看到站在門口的容千雪,他禮貌的喚道:“容姐姐。”
容千雪聽到聲音,溫婉的笑了下,往這邊走的時候,視線自然的落在了靳墨辰的身上。
她站的位置恰巧能迎着光,金色的陽光籠罩在他的身上,藍白色相間的病號服穿在他身上,有種在拍海報的錯覺,就在她快要淪陷的時候,她碰觸到了他漆黑的眼裡,那雙眼睛裡盡是涼薄,就像是一把把匕首死命的往她的心上戳。
然而令她心涼的不僅僅是如此,他接下來說了句:“以後送飯這種事情讓傭人過來送就好了。”
她的腳步頓住,強逼着自己掛在臉上的笑容,此刻無論如何也掛不住了,他是不想看到她嗎?
那他想看到誰?
顧冰嗎?
想到這裡,她咬着牙,在眼中閃爍着淚花的同時,她笑着說道:“沒關係,我剛好……閒着也是閒着。”
靳墨辰眼皮都沒擡一下的說道:“聽說最近你公司不是有新款的衣服要上市麼?”
容千雪徹底僵在原地,他就那麼討厭見到她嗎?
明遠見此情形摸了摸鼻子,他示意了靳墨陽一眼,兩個人趕忙溜走。
容千雪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忍住想要爆發的衝動,她將保溫桶裡面的飯菜,一個一個的端出來,放在病牀上支起來的桌子上,她柔聲說道:“都是我親手做的,你嚐嚐看喜不喜歡?”
靳墨辰猶豫了幾秒,纔拿起筷子吃了口。
容千雪緊盯着他的表情,“好吃嗎?第一次做呢。”
她說話的時候,揉了下手。
靳墨辰因爲她的動作,下意識的看了過去,才發現她的手背上被燙了兩個水泡。
他皺着眉,“做飯的時候燙的?”
容千雪笑着說道:“這點小傷不礙事的,爲了你做什麼我都願意。”
靳墨辰輕皺了下眉,“去上藥。”
容千雪咬着脣,如果是顧冰的話,他肯定就心疼的跑出去拿藥了是不是?
最終,她澀然的笑着說道:“好。”
……
靳墨陽詢問完病人的病情開藥的時候,站在旁邊的護士一臉嬌羞的看着他。
韓雪在對他的臉花癡了好幾秒鐘後,她的視線落在他寫的字上,一如他的人般很是娟秀整齊。
靳墨陽把藥單遞給病人的時候,對着她說道:“送大姐出去。”
韓雪紅着臉將大姐扶着走了出去。
剛出去她就看到了熟悉的男人站在門口,她禮貌的喚他,“蘇少爺。”
蘇瑾城睨了她一眼就推門走了進去。
靳墨陽聽到聲音,擡起頭來的時候,就看見蘇瑾城走了進來。
而他還當着他的面把門給反鎖了!
他睨着他,“你這是做什麼?外面還有很多就診的病人。”
蘇瑾城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我都讓他們去別的醫生那裡了。”
靳墨陽咬着脣,他在瞪着眼睛的時候,看起來特別的可愛加可憐,“蘇總想怎麼樣呢?”
蘇瑾城聽着他口中的蘇總兩個字,心慢慢的揪疼着,“不是說好了,還是朋友嘛。”
靳墨陽澀然的笑了下,移開視線的時候他的眼眸裡盛着晶亮的水光,“那我能把我說的話收回麼?”
蘇瑾城抿脣看着他此刻心疼的模樣,“我跟顧冉冉提出離婚了……”
靳墨陽開口說道:“瑾城,你不能那麼自私,你的孩子才那麼小,你難道就忍心他沒有爸爸或者沒有媽媽麼?”
蘇瑾城拍着桌子站了起來,“那你眼睜睜看着我跟她生活一輩子,就真的一點也不嫉妒麼?”
靳墨陽搖頭,“瑾城,我很高興老天爺能把你送到我的身邊,讓你給了我那麼多美好的曾經,那些回憶我會好好的珍藏在心裡,但我跟你已經是過去式了,我放下了,也希望你能夠放下。”
蘇瑾城未等他話音落定就攥住他的手,“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麼自私,靳墨陽,我……”
靳墨陽將他的手甩開,“難不成你以爲我會一直等你?從你跟顧冉冉結婚的那刻起,就該知道,我們已經徹底結束了,不是嗎?”
蘇瑾城看着他,這幾年他似乎長大了許多,如果是以前他絕對不可能會這麼跟他說話,可是現在……
靳墨陽從位置上站起來,在經過蘇瑾城身邊的時候,他的手腕被攥住,在他準備甩開的時候,男人將他緊緊的擁抱在懷中,他的後背貼着他結實的胸膛,男人如紅酒般帶着醇香的嗓音席捲而來,“墨陽,你別這樣,你別這樣。”
就這樣簡單的擁抱,就這樣簡單的挽留,他的心都已經軟的一塌糊塗。
可是如今,他已經要不起他的這份愛了,他有妻子,還有孩子。
他不能自私的霸佔他的愛,這樣會毀了他的。
他用力的從他的懷抱裡掙開的時候,狠狠的甩了蘇瑾城一巴掌。
他看着他被扇的偏過去的頭,還有額前細碎而凌亂的頭髮,“蘇瑾城,你能不能看清現實?你是有妻子有孩子的人,你不能這麼不負責任,就算你不爲顧冉冉想想,你也該爲你的爸媽想想!他們能接受得了你跟顧冉冉離婚嗎?!”
他喊完就開門準備出去,卻在看到面前的女人時徹底怔住。
顧冉冉眼眸裡閃爍着刺目的淚光,她將視線移開的時候落在他身後的男人身上。
就在她的眼淚快要掉下來的時候,靳墨陽擡腳就離開了。
顧冉冉看着眼前的男人,這個陌生到可怕的男人。
她怎麼都沒想到他來醫院找的“小三”會是個男人。
更加沒想到的是這個人還是靳墨陽。
她的眼淚唰唰的流淌着,蘇瑾城的視線卻在追隨着男人離開。
她開口問道:“你就是爲了他,要跟我離婚是麼?”
蘇瑾城看着她,“這個婚結的本來就是個錯誤,不是嗎?”
顧冉冉瞪着他,“小世子還那麼小,你怎麼忍心……”
蘇瑾城冷着臉說道:“這是我跟你的事情,你少牽扯小世子!”
顧冉冉笑了,“可他是你兒子!而且你明知道婆婆和公公有多喜歡這個孫子,你確定他們知道你爲了一個男人要跟我離婚的話,能讓你離這個婚麼?更何況他們本來就不可能會同意你離這個婚!”
蘇瑾城抿着脣,弧度有些冷硬,“顧冉冉,你覺得我跟你這樣有意思麼?況且……就算等到小世子長大了,他知道我跟他的媽媽是這麼痛苦的活着,他就能快樂嗎?”
顧冉冉被反駁的啞口無言。
蘇瑾城漠然的擡腳離開,顧冉冉看着他的背影,眼淚嘩嘩的流着。
……
東辰離接到彼得助手打來的電話後,氣的差點就要把手機給砸了。
伊恩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後,“主子?”
東辰離咬牙,“靳墨辰竟然開了十倍的價錢給彼得。”
伊恩怔了下,頷首說道:“日本方面已經催了好幾次了……”
東辰離冷笑了下,“靳墨辰看來已經調查出跟我們交易的人是誰了!否則他不可能這次會出手這麼大方,直接將我們的後路斬斷,開出十倍的價錢,呵!這可是我們向日本最大的軍火商交易的一批貨!”
伊恩聽着他的笑聲連大氣都不敢喘。
東辰離涼涼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你去聯繫勞倫,讓他想辦法找到貨源,然後直接發貨到日本,這次的交易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這可是我們在亞洲方面最大的顧客!”
華夏的軍火都被靳墨辰給壟斷了,所以他只能對準日本了。
伊恩立刻回答道:“是!”
他看了下手機顯示的時間,趕忙跟顧冰打了通電話。
*
顧冰剛巧從浴室裡面出來,就聽見手裡鈴聲響着。
她擦着頭髮坐在牀邊,將手機拿在手裡的時候,看了眼顯示的名字就飛快的點了接聽,“喂?”
東辰離邪肆輕笑着說道:“做什麼呢?”
顧冰擦了下頭髮,“剛洗了澡出來,今天好熱。”
東辰離笑着說道:“收拾下,我現在去接你。”
顧冰納悶,“有事?”
東辰離佯裝淡定的嗯了聲。
顧冰哦了聲,就掛斷了電話。
她剛準備起身,突然想到她剛下飛機的時候他所說的驚喜。
她猜不透他所謂的驚喜是什麼,但想到他馬上就要過來,所以就趕快收拾。
顧冰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抽什麼風,一不小心化妝化着化着就停不下來。
結果光化妝就用了快一個小時的時間,她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四通未接。
她趕快邊脫邊走進了衣帽間裡,用最快速度挑了衣服鞋子和包包後走了出來。
她拿了手機就走了出去,及腰的大波浪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度。
門口停放着那輛熟悉的勞斯萊斯幻影,遠遠的她就瞧見駕駛位上坐着的男人。
她故意偏了個角度走過去,確保他會看不見她。
東辰離的指尖上夾了根菸,一縷青煙順着敞開的車窗飄散了出去。
指尖被薰染出點點的昏黃,許久之後他才感覺到些絲的疼痛。
他彈了下落在休閒褲上的菸灰,將菸蒂捻滅在了車載的菸灰缸裡。
顧冰就是在這時候突然打開門啊的一聲,東辰離在被嚇到的同時,顧冰沙啞含煙的嗓音噗哧的笑了起來。
東辰離接過她手中的包,幫她掛在靠背上,見她繫好安全帶,他纔開始發車。
顧冰疑惑的看着他,“去哪裡?”
東辰離脣角噙着邪肆的笑意,“去你就知道了。”
*
精緻優雅的西餐廳內。
優美的鋼琴曲在耳邊迴響着。
顧冰的眼睛被東辰離矇住。
她的心開始忐忑不安。
東辰離將她的眼睛鬆開的時候,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大捧的玫瑰花。
她在看見這束花的時候,腦海裡卻閃現過熟悉的畫面。
她來不及追究那畫面裡的男女主人公是誰,東辰離貼着她耳邊說道:“喜歡嗎?”
顧冰明媚的笑着點頭,“喜歡。”女孩子很少有不喜歡花的吧?
東辰離就在這時候手舉了起來,在打了個響指後,所有的燈在一瞬間被滅掉。
她的視線落在她身旁的餐桌上,上面擺放着雕着精緻花紋的蠟燭,此刻它因爲放肆燃燒的緣故,整個空間顯得異常的光亮。
東辰離在邀請她坐下後,將她手中的花放在早就準備好的裝花的籃子裡。
他將餐巾布紳士的鋪在她的腿上,才走到顧冰對面的位置上坐下。
優美的鋼琴曲,再加上如此曖昧的氣氛,顧冰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侍應生過來將紅酒倒上,東辰離率先拿了起來,顧冰拿起來的時候,與他手裡的紅酒杯相碰,“cheers。”
東辰離輕笑着,“cheers。”
……
靳墨辰的車停靠在西餐廳的門口。
他是在半小時前接到喬森的電話,說東辰離在這裡包了場。
想到包場的可能性,或者耍浪漫,或者表白,或者求婚。
他最先排除的是表白,所以在浪漫和求婚兩個之間猶豫着。
一想到有可能是求婚,他的心就像是被尖銳的爪子狠狠的刺了進來,然後稍一用力便將他的心給生生的掏了出來,就在他呼吸的時候,爪子拼命的收緊,他疼的都快要叫出聲來。
*
顧冰剛準備切牛排,就瞧見不遠處傳來類似於從電影裡飄出來的聲音。
她下意識的擡頭看去,就瞧見超大的幕布上面開始播放着什麼電影。
東辰離笑着說道:“是最新上映的《我好像在那兒見過你》。”
顧冰想了下,“好像在哪裡聽過,是蠻有創意一部電影,男主的記憶好像只有一小時,過了一小時記憶就會全部清空,編劇的靈感就是來自於只有七秒鐘記憶的魚。”
東辰離點了下頭,“反正聽說反響還不錯。”
顧冰切了塊牛排塞進嘴裡的時候,就看到畫面里正在播放男主和女主第一次見面的場面,男主穿着潔白的襯衫搭配着牛仔褲,細碎的劉海遮擋住他的額前,看起來是活脫脫的一枚純情boy,而他的眼前正有一枚超級大美女走過,黑長直的頭髮加上招牌式甜美的笑容,超近的鏡頭對準她瑩潤的嘴脣和纖長白皙的脖頸,最後來了個超遠的鏡頭,此刻的男主應該是對女主一見鍾情了。
反正第一次表白的時候女主拒絕了,那時候她有男朋友。
第二次的時候女主恰巧分手,又遇到他的表白,這一次她還是拒絕了。
第三次的時候女主剛剛走出情商,又遇到他的表白……
關鍵就在於,他和她每次見面都會說: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在這一小時的時間裡,任何人都住不進他的心裡,但只有她可以。
故事雖然沒有轟轟烈烈,但是兩個人在一起本來就是簡簡單單的事情。
你愛我,我愛你。
然後,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
最後一幕,定格在男女主接吻的畫面上。
序幕還未出現,《mylove》的音樂突然響起,顧冰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伴隨着美妙的音樂聲,他從對面繞過桌子走過來,將木然的她拉起來。
東辰離向後退了一步,在她面前單膝下跪。
她看着他伸手將裝戒指的高檔絨布盒子掏出來。
因爲四周本就漆黑一片,當鑽戒被亮出的時候,反射着蠟燭的光,顯得尤其的耀眼。
她咬了下脣,張嘴就準備說:“東辰……”
然而,東辰離還沒等她張口,就率先拉着她的手說道:“晚安,三年的已經足夠讓你來了解我了,你應該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多愛你,我知道可能在你的心裡還有靳墨辰的一席之地……”
她聽到這裡的時候,沒來由的心疼。
“但是,我不在乎。”
她聽着這句話,是啊,他當然不用在乎,因爲她是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
東辰離看着她眼眸裡盈盈閃閃的淚光,以爲她是被感動的哭了。
他笑着說道:“以後,我會用我全部的心思來寵你、疼你,晚安,嫁給我好嗎?”
顧冰看着他桃花眼裡因爲盛滿了笑意,變得更加的妖冶性感。
她知道他有多好,這三年裡他對她有求必應,甚至大姨媽的時候,她只要一喊疼,他纔不會管自己是在全球會議還是幹嘛,直接從美國還是華夏就趕緊往法國飛,他真的很寵她,也很疼她。
可她清楚的知道感動不是愛。
就在她擡手的時候,突然一陣疾風從她臉上刮過。
她看着悶吭一聲倒在地上的東辰離,在他的腳邊一個黑影若隱若現。
他背對着她站着,燭光明明滅滅的照在他寬闊的脊背上。
這個背影,她自然不會覺得陌生。
再見到他心裡有着說不出的滋味。
儘管她心裡有着一絲悸動,但兩家的恩怨擺在這裡,她怎敢放任自己將這抹悸動無限放大?
在她準備俯身將被他一拳打的暈眩的東辰離扶起來的時候,她的手腕被人攥住。
他的手心很燙。
燙的她想要瑟縮着收回手。
靳墨辰將她的手用力攥的更緊。
她的手臂涼涼的,夏天的時候這樣握着很舒服。
但她眼底的溫度卻比他手上的溫度還要涼。
他緊抿着脣,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在她的眼中再也找不出半分的癡戀或柔情。
有的只是清冷和疏離。
他的心被一團絲線胡亂的纏繞着,越是煩躁就將他勒的越是疼痛。
他只有拼了命才能保持住呼吸,他想要開口,喉嚨卻像是被人用手掐住似的。
兩個人對視的時候,東辰離踉蹌着站了起來……
在他站起來的一瞬間,一記重拳就準備落在靳墨辰的臉上。
“東辰!”
顧冰喝止住他的動作,此刻他的拳頭距離靳墨辰高挺的鼻樑只有幾毫米的距離。
然而東辰離的動作只停頓了三秒鐘,他的拳頭還是砸了出去。
不過,被靳墨辰輕巧的躲開了。
兩個人打鬥的時候,因爲拳腳不相上下,所以打的很是火熱。
顧冰身上的這點本事還是東辰離教的,剛開始是爲了防狼,後來感覺還挺有意思的,就乾脆讓東辰離給她好好教教,後來又專門拜了師父學習,儘管如此,她依然不是東辰離或者靳墨辰的對手。
隨着時間的推移,靳墨辰明顯的有些體力不支,動作開始變得遲鈍……
東辰離一腳踹在他的心口上,他一連倒退了數步,腿一軟,他單膝跪在地上,發出噗通的聲音。
顧冰像是受了驚嚇般,睫毛胡亂的顫動了兩下。
他的右手捂在心口偏一點的位置,顧冰知道那裡的槍傷還沒有癒合,根本受不了東辰離的那一腳。
在她的注視下,他的嘴角溢出刺目的血色來。
血沿着他的嘴角,流淌到他精緻的下巴上。
然後滴答滴答往下砸落着。
東辰離揪着他的衣領,邪肆的勾着脣角,“你輸了!”
靳墨辰低低的笑着,像是含着酒香的聲音,尤其在夜晚的時候聽起來格外的惑人。
也不過四五秒的時間,他的笑聲戛然而止,他陰鶩的眼眸鎖着近在咫尺的邪魅容顏,他涼涼的開口:“只要我贏了冰兒,就不算輸!”
東辰離還沒參透他話裡面的意思,就清楚的聽見刀子刺進血肉裡翻攪的聲音。
他不用低頭,光是聽着滴答的聲音都能猜到他到底做了什麼。
他觸電似的想要將他推開,他的手被他抱住,刀子又往裡面刺進去了些許。
他笑着說道:“東辰離,只要有我在,你這輩子都別想得到她!”
他說完,毫不猶豫的將他推開,在他吐了一大口血的時候,顧冰的腳下意識的往這邊走了兩步。
在他擡頭看向她的時候,地上大灘的血,還有他胸口大片的濡溼,還有他嘴角上沾着的血,讓她只感覺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在這一瞬間,她有種將要和他生離死別的恐懼感!
她衝過去的時候,東辰離攥着她的手腕,“晚安……”
顧冰將他的手甩開的同時,她咬牙瞪着他,“你爲什麼要殺他?”
他想要解釋,“我沒有……”
然而顧冰哪裡想聽他的解釋,她輕拍着靳墨辰的臉,看着他迷離的睜開眼睛,她開口說道:“你別睡,我送你去醫院……”
靳墨辰虛弱的點頭,眼眸裡泛着點點的星光,他就知道他的冰兒是絕對不會不要他的。
……
醫院裡,到處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顧冰站在手術室外,後背抵在冰涼的牆上。
手術已經進行了兩個小時了。
雖然有護士在進進出出,但每個人的面色都極其的凝重。
在手術進行到第四個小時的時候,東辰離走上來,看着正低着頭對着自己的腳尖發呆的女人,“太晚了,要不你先回去?”
顧冰擡頭看着他,眼眸裡雖然沒有絲毫的冷意,卻也沒有半點的溫暖可言,有的只是平靜,“你回去吧,我留下來就成……”
東辰離還想說什麼,他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他看了眼名字,不接都能猜到出了什麼事情。
東辰逸和東辰煜這兩個傢伙,這兩年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臭毛病。
喜歡上泡吧和把妹了。
尤其東辰煜,看到身材火辣點的妹紙就想把。
現在的女的,都是認錢不認人的主兒。
東辰煜心思單純不說,從來也不知道吸取經驗。
所以嘍,妹紙們見了他就上趕着往上貼。
這男人麼,都稍微有點虛榮心。
更何況還是東辰煜這種小男人,每次被女人們扎堆圍在他身邊拍馬屁伺候的時候,那虛榮心就膨脹的,她們說是啥就是啥,本來夜店裡面的消費水平就比較高,他又極容易被哄騙,東辰離每每看到那冗長的消費單心都碎成了玻璃渣……
在他掛斷電話的時候,他對着顧冰說道:“小逸和小煜喝醉了……”
顧冰點頭,“那你去接他們好了,我等靳墨辰脫離危險了就走。”
東辰離執着她的小手,在她的手背上親吻了口,看着她平靜無波的眼眸說道:“他不是我傷的……”
她點了下頭,“嗯。”
東辰離咬着脣,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相信。
此刻的顧冰關注的重點不在靳墨辰是不是真的被他給刺傷的。
她現在所希望的就是靳墨辰能早點度過危險期。
她不想要東辰離因爲她身上搭上一條命。
也不想靳墨辰因爲她出了什麼事。
他們之間的事情已經夠複雜了,他要是再因爲她出了事情,他們兩家的恩怨真的就徹底說不清了。
東辰離將她的手鬆開,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
靳墨辰被推進手術室整整四個小時纔出來。
在被推出來的時候,他開口問的第一句話就是,“冰兒在哪兒?”
在確定顧冰在手術室外等着他的時候,他才淺淺的閉上眼睛休息。
因爲沒了記憶的關係,她根本就沒把站在她旁邊的明遠放在心上。
只淡漠的問了句:“他的情況怎麼樣?”
喬森明顯能感覺到她的疏離,也淡淡的迴應,“暫時脫離了危險期,還要再觀察四十八小時。”
她淡嗯了聲,就隨着護士進入了病房內。
凌晨三點鐘,顧冰將窗簾拉開,清冷的月光映照在她白皙的仿若透明的臉上。
她斜斜的倚靠在牆上,看着半空中點綴着漫天的繁星,聽着外面也不知道是什麼蟲子還是什麼鳥兒的叫聲,儘管外界如此的喧鬧,她的心卻寂靜的就像是一灘死水般。
她就維持着這樣的姿勢,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久到星星都消失不見。
東方都泛起了白光。
她恍惚間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靜默了兩三秒鐘,以爲是自己產生了錯覺。
就在她想要閉上眼睛的時候,一聲沙啞而低沉的聲音響起:“冰兒。”
這聲冰兒,就像是一滴水珠從高空狠狠的砸落在她心裡的湖水中。
等到那漣漪無限擴大的時候,她纔像是從夢中驚醒般。
她緊咬着脣,循聲看去的時候,才發現此刻躺在病牀上的男人滿面潮紅,他的眉心狠狠的蹙成一個川字,看起來極爲的痛苦,他一直夢囈着,她無心思聽清楚他在說什麼,他這個情況明顯是發燒了。
就在她準備擡腳去摁呼叫鈴的時候,她的手腕被他攥住。
她在那一剎那間以爲他醒了,下意識的看向他,才發現他的眼睛還閉着。
他依舊在念着她的名字,就像是個魔音一樣唸的她有些心煩。
就在她想要掙開手的時候,靳墨辰痛苦的說道:“冰兒,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他一直一直重複着這句話,眼角逐漸變得濡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