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正院此時熱鬧非凡,永寧侯齊朗陪着一干同僚與故友們喝了個痛快,此時他喝退了身邊服侍的小廝和丫鬟,在一干人的嬉笑聲中,面無表情地朝着新房的方向走去。
走過迴廊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震驚地看着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纖弱身影。
“明眸……”齊朗的聲音很輕,彷彿怕聲音稍大就把人嚇到了一般。
顧明眸轉過身,仔仔細細地看着這一身大紅喜服的男人,他沒變,依然是那麼意氣風發,穿着喜服的樣子就像她曾經臆想過的一樣,能讓人迷了眼睛。
“齊朗,我的眼睛是不是你挖走的?”顧明眸遠遠地站着,臉上隔着一塊白色的布條,看向齊朗。明明知道她看不見,但是在這一刻,齊朗卻覺得她就在盯着自己。
“明眸,你在胡說什麼呢?”齊朗的聲音沉穩如昔,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心虛與愧疚,但很快就變成了堅定。他堅信自己沒有做錯,就算現在明眸過的辛苦一些,以後自己也會補償她。
“呵呵……”顧明眸清清楚楚的看見了他的表情,她和齊朗認識了十年,他的每一個表情都在告訴她真相。
“明眸,是不是有誰在你面前胡說了?”齊朗皺了皺眉,感覺到顧明眸有些不對勁。可惜還沒等他細問,就見貼身大丫鬟綾羅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綾羅看見顧明眸也在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便轉向齊朗,微微福身道:“侯爺,太夫人吩咐了,不要讓新夫人久等。”
齊朗的臉色黯了黯,轉頭對顧明眸道:“明眸,你先回去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顧明眸看着他,嘴角微微揚起,回去?回哪裡呢?柴房麼?這麼迫不及待要離開,大概是急着去看新娘子吧,着什麼急呢?往後你們不就是一家人了麼,死了還能睡在一口棺材裡。
見她不動,齊朗深深嘆了口氣,徑自朝她走去,直到站在她對面,擡起右手輕
輕撫摸她綁着白布條的雙眼,“明眸……”
“阿朗,你喜歡我麼?”顧明眸已經料到他想要說什麼,並沒有讓他說出口,而是問出了這樣一句傻話。
齊朗苦笑,“傻丫頭,我不喜歡你喜歡誰呢?”
你這麼喜歡我,怎麼捨得挖了我的眼睛,又當着我的面娶了別的女人呢?
“那你爲我去死好麼?”她輕輕的說,話語裡帶着不盡的魅惑。說完顧明眸就愣了,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也許是因爲太恨了吧,期待的越高,傷的就越重。心裡的恨太多了,恨不得將所有人都毀掉。
她以爲齊朗聽到了這句話會憤怒,可是他沒有,那一瞬間齊朗的眼神變得空茫,顧明眸彷彿聽到了他說好,卻又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最終齊朗還是跟着綾羅一起走了,看着他漸漸模糊的背影,眼角處已經漸漸隱沒的黑紅色紋路再度浮現,原本的紅色在慢慢褪去,黑色佔據了上風,使得那張臉充滿了邪惡的氣息。
既然所有人都背叛了我,那麼就都去死吧。
十二月十四日夜,閉關五年之久的大燕國國師出關,夜觀星象後直闖燕皇寢宮,第二日,皇后顧氏暴斃身亡。
同日聖上以欺君之罪下旨捉拿永寧侯,待到禁軍衝進永寧侯府的時候才發現,前日剛辦了喜事的侯府一片冷情,顧家剛出嫁的女兒顧明心被掐死在新房的大牀上,永寧侯齊朗自盡身亡,死後臉上還帶着讓人毛骨悚然的笑。
當冬日的第一縷陽光透過門縫撒進漆黑的柴房裡,顧明眸微笑着停止了呼吸。燕帝與國師趕來的時候,只來得及見到她的屍體。
“她叫什麼?”燕帝面無表情地站在狹小的柴房裡,盯着那女人眼角詭異的黑色紋路以及平靜的微笑,心裡升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怒氣。
不知是在氣這個愚蠢的女人,還是欺騙他的永寧侯和顧家。
“顧明眸,薛氏琉璃瞳最後一位傳承人。”國師
看着燕帝冷峻的側顏,微微嘆息,他只晚了一步而已,沒料到這一步就是天人永隔。
“葬了吧。”燕帝語氣冷漠,深深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轉身離開。他終於見到了國師跟他說過的,命中註定的女人。
可惜,她已經死了。
待到燕帝離開後,國師才蹲在顧明眸的屍體前,臉上帶着不盡哀愁,“是我來遲了……”
顧明眸從小就聽母親說過琉璃瞳的傳說,可她從未見過那些神奇之處,若是那雙眼睛真的有那麼神奇,母親爲什麼會死?於是她沒有聽母親的勸告,當做笑話一樣將這個秘密告訴了以爲會和自己廝守終身的齊朗。
在她臨死前,終於見識到了那雙眼睛的神奇,她用自己的命換了齊朗的命。
她有些後悔,死後若是遇上了那個男人可怎麼是好,生生髒了那條輪迴的路。
“瞳瞳,醒醒,快醒醒。”溫柔又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顧明眸驚愕地睜開眼,看清了眼前的人後,整個人都呆住了。
“娘?”她抖着脣,定定地看着已經離開自己五年的母親,那個早已死在顧家後宅的可憐女人。
如今,她仍然美麗,那雙淺褐色的眼睛裡彷彿有水光流淌。
“瞳瞳,你的頭還疼麼?”薛子蘭心疼地看着女兒蒼白的小臉,想着若不是明月恰好經過,她可憐的瞳瞳不一定要受多大的罪。
顧明眸摸了摸有些脹痛的後腦,搖了搖頭,“已經沒有那麼疼了,娘,是誰送我回來的?”
她記得唯一一次撞到頭就是在十三歲那年,而且在那之後不久孃親就得了重病過世。看着孃親紅潤的面頰,她不禁在心底冷笑,她當年到底多蠢,竟然相信了那些人的話,以爲母親真的是憂思過重以至於油盡燈枯。
“是明月和明心見到你倒在湖心亭裡,這才找人把你擡了回來,你這孩子,身子不舒服怎麼敢一個人去湖邊。”薛氏好看的柳眉微皺,點了點女兒的額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