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偶遇
風捲着雪花衝進順和堂的大門內，鑽進正彎身擦櫃檯的小夥計脖子裡，小夥計打個激靈，縮起脖子。
“這奶奶的天！”小夥計罵了聲，幾步過去就要去關門。
此時天還早，但相比於其他門店的熱鬧，他們順和堂就冷清的很多。
“有沒有生意，還不如早早歇業忙年去..”小夥計嘟囔抱怨。
坐在堂內圍着火盆打盹的掌櫃的聽見了，閉着眼哼了聲：“生意就得有個生意的樣子，大家都過了二十三才關門，咱們早早的怎麼成？”
小夥計哼了聲一手掩門一面要說什麼，外邊有人影一閃。
“少爺，你瞧，這邊還有一家藥行，不如問問去。”有人大聲喊道。
“看看也好。”有略沙啞的年輕男聲答道。
伴着這聲音，四五個人站到了門口。
這是有生意上門了，裡面的掌櫃立刻從火盆上站起來，抖了抖衣裳，堆起慣性的笑接了過來。
“嗨，今天生意不錯。”小夥計很高興。
就算站的再近也是隔着千萬裡…….
顧十八娘回到家的時候，沒看到曹氏，顧海正在廚房裡架竹竿烘曹氏拆洗的褥子被子單子。
“先來二十盒吧。”少年公子淡淡道。
掌櫃的立刻打開了，將用紅繩扎着的山參取出來，遞給少年。
“不錯，”她說道，將錢袋推回去，“拿着，等過兩日再去那裡把這些花完….”
從家裡到祠堂最近的就是顧樂山家後走，穿過梅林就能到，走到梅林，顧十八娘不由放慢了腳步，白雪瑩瑩，梅香陣陣，令人心曠神怡。
察覺到靈元的審視，顧十八娘垂下眼又擡了起來，眼中恢復清明。
“是呀，這小破地方，咱們回去給老夫人帶點禮品，竟然轉了幾家都賣斷貨…”另一個大漢也點頭道。
“..然後他們就會爲了這筆單子大量進原料….過年的時候進料都是比往日要貴…”她笑着說道，看向靈元，“….然後你就可以恢復成靈元了……”
看着曹氏飛快消失的身影，臉色發白的顧十八娘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喚出聲。
這掌櫃的態度不錯，少年公子面上浮現一絲笑，並沒有推辭。
“債不過年”顧十八娘笑道，目光透過小小的院牆看向順和堂的方向，“這叫….殺年豬….”
結完賬，幾個大漢拎起禮盒，掌櫃的收好錢，看那少年公子在店中隨意的看，似乎很感興趣停在一個貨櫃前。
“而且，等別人殺完過年豬，就該咱們去吃肉了……”顧十八娘說道。
這是什麼樣的心境才能呈現如此的眼神…..
靈元不由想起小時候村裡一個老人，歷經人間離別疾苦，垂垂老矣每日只是坐在村頭大樹下，木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無驚無喜無悲無憂，一切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如同死物……
似乎看透他的心思，顧十八娘一笑，解釋道：“..過年藥行規矩不留欠賬…順和堂貪圖盈利接單子，就必須籌集資金進貨炮製藥丸…他們指望你買了藥丸來衝抵…..”
二十盒，他們也就備了三十盒的貨，掌櫃的大喜，這個月的生意開門大紅嘍……
“這是山參？”年輕公子開口道，指着其中一盒問，“打開看看。”
“解酒嗎？”少年公子很感興趣，伸手接過，打開聞了聞，“管用嗎？”
顧十八娘不由信步多走幾步，站到位置較高的一處，靜靜看着園中景緻，遠遠的見一個女子的行色匆匆而來，一面走還不是回頭看一下。
靈元站在門檻上，望着門口一動不動，薄薄的嘴脣一如既往的緊緊閉着，幾乎成了一條線。
“謝謝小姐。”靈寶再一次道謝，將手裡的油紙包遞過來，帶着幾分羞怯道，“這是靈寶自己做的年糕，還望小姐不要嫌棄，給夫人帶回去嚐嚐…”
有感於少女輕嘆裡的濃濃哀傷，靈元擡頭看去，風掀起顧十八娘齊齊的烏黑的發簾，露出白淨的額頭，以及那一雙如同古井般幽深的雙目。
“倒沒想到你們這裡也有這良品..”少年公子說道，將手裡的山參放回去，雖然面上沒有笑意，但聲音愉悅多了。
她衝着靈元一笑，露出淺淺的酒窩。
顧十八娘攥緊手裡的傘，向曹氏來的方向狂奔。
這就意味這這袋金子就完全是打水漂了…..
這麼做，除了給那個藥鋪添堵添些麻煩，對顧十八娘她自己來說完全是無利可圖的……
她的手緊緊攥在一起，長指甲掐進肉裡，有血滴下來在地面的積雪上開出豔豔的花。
“..把那些解酒丸全部買下，說你年前就要…”顧十八娘接着說道，“有多少要多少…..這些錢都給他們作定金…”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將剩餘的錢袋遞過來的靈元，顧十八娘一笑。
“當然管用..”掌櫃的笑了，“公子建康問問去，誰不知道我們順和堂的三笑解酒丸….”
她說咱們…靈元心中一跳，避開的視線終於忍不住落到少女的身上，顧十八娘已經從他身邊走過，向外而去。
不過掌櫃怎麼聽都覺得這話有點彆扭，要是他們生意好，這山參貨年節前也早要賣光的……
“可不是，少爺，這下不怕買不到了…”身旁一個大漢帶着一臉討好的笑道。
“掌櫃的有多少？”少年公子大家的恭維，看着掌櫃的問道。
他的視線略微掃了眼室內。
掌櫃的也笑容面滿，但想起那公子說的別家藥行都賣完了山貨，心裡還是有點遺憾，如果可以，他也想做那個人進門賣藥自己抱歉的說沒貨的藥行啊……
“還有。”走到門口，顧十八娘回頭笑了笑，目光在他一身新衣上掃了眼，“衣服不錯，穿上去人很精神！”
“過年了到家裡玩，你們在這裡也無親無友的”顧十八娘伸手撫了下她的頭，告辭走了。
山貨是根莖類得藥材，多是滋補良品，是這逢年過節送禮的必備之物。
顧十八娘哦了聲，接着晾單子，只是總覺得心裡不安，終於還是放不下。
這純粹是損人不利已….靈元心道。
說這話她面上浮現濃濃的笑意。
收集梅花上雪的侍女們嬉笑着走近，顧十八娘深吸幾口氣，飛快的閃在梅樹後，待那羣侍女笑聲身影不見了，才慢慢走出來，她牢牢的盯在那男人離去的方向，似乎視線能夠透過層層疊障。。。。。。
站在高處的顧十八娘一怔之後，腦中轟的一聲，身子不可抑制的抖起來。
他跟她是不一樣的身份，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明明比我大不了兩歲…..怎麼好像總是對待孩子一樣對咱們….”靈寶嘟囔着，回頭看又站到門口的靈元，“哥哥，你說是不是啊？”
“恩，真的很好看”她點點頭說道，“謝謝小姐。”
“公子，需要點什麼？”掌櫃的笑問道。
顧十八娘看向他，似乎聽到他的心裡話，輕輕吐了口氣“…只要能損到他…..家…..就是對我最大的利…..”
蟹殼青長袍，金絲玉帶，披着一件大紅羽紗面斗篷的少年華貴俊美。
四個青衣大漢擁着一個年輕公子走了進來。
來了！來了！那該來的還是來了！那前世存在的人依舊存在着！儘管她們的境地與前世完全不同。。。。。。
靈元緊閉着嘴脣，一臉的不自在，靈寶此時抱着一個油紙包從屋內走出來，聽到了也看了眼哥哥，露出小小虎牙笑了。
“那倒也是，小姐跟咱們怎麼能一樣…”靈寶卻釋然，笑呵呵的自忙去了。
“好說好說，公子要多少？”掌櫃的笑道。
雪的寒意立刻通過手指傳遍全身，也讓她冷靜下來，她的視線投向那男人離去的方向，緊緊咬住下脣。
“公子還要點什麼？”掌櫃忙上前殷勤的介紹，目光隨着少年公子落在標有丸劑的檯面上，他一笑，伸手從內抓出一個小瓷瓶，“公子，這是我們順和堂秘製的解酒丸…..”
看着少女離開了，靈寶微微嘟起嘴，摸了摸自己的雙丫鬢。
顧十八娘一眼認出來人正是曹氏，面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正要擡腳走下去相迎，忽的見曹氏身後又出現一個人，不由一怔。
曹氏回頭看到來人，腳下的步子變得更快。
靈寶紅着臉看自己的腳尖。
“靈寶真能幹。”顧十八娘並沒有推辭，伸手接過，笑着誇了她。
“這麼有名？”少年公子顯然不信。
少年公子沒說話，他身旁的一個大漢大咧咧的問道。
靈元的嘴角抽了抽，目光放在這半袋金葉子上……
“那多謝掌櫃的，我試試，如果好的話，我多多賣些….”少年公子笑道，說罷招呼衆人離去。
“你們這裡有上好的山貨沒？”
“我去接娘，天色不好。”她說了聲，拿了把傘就出門。
解下大紅羽紗斗篷，只穿着長袍的靈元，面上有些不解。
“小姐跟咱們能一樣嗎？”靈元垂着嘴角教訓妹妹。
顧十八娘吐了口氣，轉身要走，一個人影卻出現在眼前。
“還是這家店好，看着不怎麼樣，竟然有好東西…..”也有人誇讚掌櫃的。
顧寶泉，輩分上叫如今族長顧長春一聲堂哥，家財萬貫子侄衆多，樂善好施，素有雅名，要不然那一世對娘做出那樣的事，卻能全身而退，還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義憤填膺。。。。。
情緒高度緊張的顧十八娘不由後退幾步，撞在梅樹幹上，積雪撲撲落下灑了一頭一身。
不過，幸好天色晚了，又臨近年關，梅林的人少了些，這要是落在其他人眼裡，對曹氏對自己家都不好。
被兩個女孩子打趣，靈元終於挨不過麪皮，哼了聲，轉身進屋子裡去了。
顧寶泉！那個畜生！
掌櫃的和小夥計一直送出去，看那少年一行上了高頭大馬，一路呼嘯而去。
這個時候母親見到她會更尷尬吧？
她大口大口的喘氣來讓自己平復下來，但身子依舊抖得篩糠一般，她不由蹲在地上，雙手撐住地面以免暈倒。
“娘呢？”顧十八娘走過去給哥哥遞單子，一面問道。
少年拿在手裡看，身後的大漢們也好奇的往前湊了湊，少年的眼角餘光看到了，不動聲色的看了他們一眼，大漢們立刻又站好，一副見慣大場面的模樣抱着手看着房頂。
男人轉身退回去了，曹氏臉色發白神情惶惶飛也似地跑開了，竟然跟顧十八娘擦身而過都沒有覺曉。
看着少年擺擺手，身後的一個大漢隨手拿出一個錢袋，抓出一把金葉子，掌櫃的眼皮跳了跳，動輒用金葉子結賬，真夠大方的。
而在這同時，正伸手要拉住曹氏的男人突然停下來，梅林裡響起女子們說笑的聲音，隱隱可見七八個人影晃晃而來。
“公子是北人吧？”掌櫃的笑道，揣摩這少年的口音，“我送公子一瓶試試…您試試就知道了…”
顧海在後笑了笑，娘這麼大的人了，妹妹倒總把她當孩子看一般，看着裹了大斗篷的妹妹走出家門。
“有，有。”掌櫃的笑道，一面將他們往櫃檯後引，小夥計早跑過去，將一盒盒包好的山貨捧出來，“少爺請看，這裡有良品山參靈芝首烏….這是鹿茸血片….”
來人身材矮胖，穿着錦衣華服，又披着一件白狐披風，急匆匆的跟在曹氏身後。
“我卻扔下定金不買了，雖然有定金在，但遠遠不夠他們支付支出的錢，那他們就欠了人家很多帳..”靈元點頭道，但還是有些不明白，這麼做有什麼意義，不管怎麼說，他們前後往順和堂得扔不少錢，完全是白扔。
天色不早了，再說曹氏日常很少出門。
“靈寶也好看。”顧十八娘看着也換了一身新衣的靈寶，柔柔一笑。
那一世她也曾來過這裡，卻從沒覺得景色如此好看，也許是因爲心境不同了。
有人可以去死，但這一次絕對不會是曹氏！
“去送祠堂祭品了。”顧海答道，“就該回來了。”
“我說你們家怎麼突然變的如此硬氣，原來如此啊。。。。”
梅樹下長身而立的少年含笑說道，手裡抱着幾本書，穿着薄薄的寒酸的衣袍，一步一步走近。
“原來是找到了大靠山。。。。。”他在顧十八娘兩步外停下，白淨俊美的臉上的浮現詭異的笑，“這下你們一家可是吃喝不愁了。。。。。”
“顧漁。。。。”顧十八娘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年，怔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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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存稿用完了，從今天起開始現碼現更，所以呢，更新時間就不能保證了，大家最好隔一天看一次的保險(*^__^*) 嘻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