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八思爾不花情緒激動,猛的一提氣說話,便劇烈的咳嗽起來,一口甜絲絲的血腥味涌上喉頭,一個身形瘦小卻可以重傷自己的南人,一個相貌奇醜輕功無雙的大和尚,那兩個人現在竟然就在城外南山上!想必是那大和尚受了自己一掌,重傷瀕死,所以他們纔沒有着急逃離。白蓮教聖女一定和他們在一起,絕不能放過他們,不然以後說不準他們就成了白蓮教的岳飛和文天祥!痛打落水狗,絕不能放虎歸山。
主意已定,八思爾不花兩手撐地想要站起,眼前猛地一黑,軟倒在地。被朱重八放回來的太醫慌忙上前,扶起將軍,伸手號脈,目光凝重:“將軍,您氣息紊亂,經脈逆行,血淤滯行,倘若妄動真氣,恐怕會走火入魔,萬劫不復。”
八思爾不花反手捏住太醫手腕:“快,給我開服藥,我要去南山剿滅亂賊!”
太醫搖搖頭:“將軍,南山哪有什麼亂賊,王太醫被亂賊綁架,驚嚇過度胡言亂語。天下誰人不知,徽州城方圓數十里,都是您蒙古騎三軍的地盤,那些小賊,怎麼敢在這裡逗留?我和王太醫被丟到南山樹林後,亂賊就急忙逃竄了,您這會兒過去,連個人影都見不到。還是貴體爲重啊。”
想到朱重八天然自成的威嚴和氣勢,太醫也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撒謊幫他。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個人魅力吧。
“你胡說!”王太醫尖聲叫到,“你我明明都知道,那賊禿驢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所有叛逆都在樹林周遭警戒,現在過去,他們一定還在。”
八思爾不花黑着臉,斜眼看着正在給自己下針疏導真氣的太醫:“王太醫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不是。”太醫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你爲什麼不敢正視我的眼睛?”
“將軍天威,小人不敢冒犯。”
“混帳東西!”八思爾不花一腳踹開太醫,厲聲叫到,“來人!把這逆賊給我關進牢房!集合軍隊,隨我出征!”
話剛說完,一口血噴出,親衛隊長急忙上前:“將軍!身體要緊!那幾個小賊,哪能跟您的棟樑之軀想比?”
八思爾不花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住體內紊亂的真氣,那個湯和,越戰越勇,自己全盛時期,倒是可以跟他一拼,可是現在,這身體的狀況,即使去了,也接不下他三拳。
“傳我將令!騎三軍鋼刀旗、草原旗、烈馬旗、鐵弓旗全面出擊,包圍南山,鋼刀、草原、烈馬三旗圍山,配合鐵弓旗進行弓箭覆蓋,不要輕易與敵人近戰!困死他們!”八思爾不花說完,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親衛隊隊長帶着將領前往各旗,騎三軍不愧是功勳卓越的榮譽部隊,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四個滿編騎兵旗已經衝出城門。
轟鳴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路口放哨的起義軍急匆匆的跑回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喊道:“不……不好了!”
湯和與朱重八對視一眼:“別慌,什麼事?說。”
“騎……騎三軍朝這邊殺過來了!”
此言一出,立刻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湯和走上土坡,極目遠眺,遠處塵土飛揚,瑩瑩火把聚成一條星河,鋪成一條通向樹林的路。
朱重八低聲問道:“有多少人?”
湯和回頭:“大約四個旗,一萬兩千人左右。”
朱重八濃眉緊皺,元軍一個騎兵旗,滿編三千人左右,就爲了這百十號起義軍,八思爾不花竟然一口氣派出四個旗,還真的是看得起他們。
起義軍聚在一起,一個個神色緊張,盯着中央的朱重八和湯和不說話。
下山之後,就是一片平原,起義軍兩條腿無論如何跑不過元軍的馬蹄。這個時候,下山就是活靶子。可是不下山,元軍一旦攻上山來,一百來號人,怎麼跟一萬多正規軍匹敵?完全就是雞蛋碰石頭。無論是下山,還是不下山,都是死路一條。
湯和聲音平靜:“重八兄弟,我們是打,還是走?”
朱重八看了一眼剛剛睡醒的馬春花:“既要跑,也要打。”
“怎麼了?”馬春花看着衆人一臉凝重,揉着眼睛走過來。
“元軍圍過來了。”
“有多少人?”
“四個旗。”
大致瞭解狀況後,馬春花小臉泛白,少頃,她走到朱重八身邊,目光灼灼:“我相信你。你要打,我執槍跟上,你要逃,我給你殿後。”
朱重八伸出手,捏了捏馬春花的小臉,隨即一個手刀劈在她脖子上,馬春花兩腿一軟,暈倒在地。
“聖女!”周圍教衆一片驚呼。
朱重八目視湯和:“把她安全送到濠州城。我來給你們殿後。”
湯和搖搖頭:“我不去!要去你去!我留下來給你們殿後!”
朱重八長嘆一口氣:“你身上有千鈞之力,卻沒有上樹越牆的輕功,論逃跑,我比你在行。論護衛,你比我在行。她是聖女,白蓮教沒了誰都可以,就是不能沒有她。”
湯和還想說什麼,被朱重八目光制止。這個傢伙,一直都是這樣,敢想敢幹。
背起馬春花,湯和臉上堅毅之色漸起:“保重!”
“保重!”
看着二人身形消失在樹林中,朱重八舒了口氣,轉身看着面前一百多號起義軍,咧開嘴笑笑:“好了,兄弟們,準備開戰吧。我們今天就叫他們知道,什麼叫人民的力量。”
周圍一片寂靜,只聽到馬蹄聲和心跳聲。
“朱大哥,這仗,咱們打得贏嗎?”
“當然打不贏。”
朱重八斬釘截鐵,神色輕鬆。
周圍嘈雜之音漸起:“果然還是難逃一死。”
“是啊。這下就要去底下見我餓死的妻子了。”
“元軍那麼多人,咱們怎麼可能能打贏。”
“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沒想到還是難逃一死。”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騎三軍。裝備精良,我們怎麼可能打得贏?”
朱重八靜靜的聽着四周聲音,這些人,有的是貧農,有的是地主,有的是商人,此時此刻,都放下了之前的仇怨,身份只剩下一個,想辦法活下去的漢人。
只有看破生死,才能全力爆發。凝聚心神,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