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柴堆上的師傅,陳友諒才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他雙目圓睜,滿臉都是自責與內疚之情。朱元璋與張士誠並沒有出聲責備他,這更讓陳友諒感到難過。大家廢了那麼多心思救出來師傅,特戰隊的隊員們與玉碎旗的人拼死周旋,所有人做出了這麼大的努力與犧牲,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救出彭瑩玉。可是,現在,這個滿含衆人期望與鮮血的果實,竟然因爲他的疏忽,而拱手被察汗奪了過去。
朱元璋與張士誠長嘆一聲,並沒有說話,只是眯起眼睛,望着柴火堆上的師傅。
許久之後,朱元璋才咬出幾個字:“大哥,你的傷……”
張士誠“嗯”了一聲:“不要緊。我還能上。我從正面發動進攻,吸引火力,你帶着人從側面上,救出師傅。”
說完,張士誠強撐着精神抽出寶劍,緩緩的朝對面走去,他的步子很慢,彷彿每一步邁出,都忍受着巨大的傷痛。
朱元璋左臂的布條上,血跡已經開始發黑。左手因爲失血與感染輕輕顫抖。他右手緊握匕首,招呼身後還能動彈的幾人,準備着再一次的進攻。
陳友諒的臉紅到脖子,枉費他平日裡自詡俠義之士,竟然會爲了兒女情長而將兄弟推向深淵。陳友諒甩甩頭,抽出隨身佩戴的短刀,一把拉住張士誠的胳膊,雙眼之中充滿決絕之意:“大哥,二哥。我自己闖的禍,我自己去收拾!我上!”
朱元璋與張士誠交換一個眼神,隨即拿掉陳友諒的手,他們都知道,陳友諒是搞機關的高手,論衝鋒陷陣,他就是一個戰五渣。
陳友諒的手被張士誠拿掉之後,愣在原地很久,他以爲是二位兄長依然在怪罪自己,心裡愧疚與難過更甚。一把抄起輕便弩機,不說話,便要朝前衝鋒。明顯是要以死贖罪的樣子。
張士誠一把抓住想要衝鋒的陳友諒,大聲怒吼道:“你幹什麼!?”
陳友諒不說話,紅着眼睛嘶吼着:“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敏敏走了!師傅危在旦夕!兩位兄長心中怪罪於我!這個世界上,我已經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了。與其這樣,倒不如讓我捨生取義!大哥,你放開我,我要去救師傅!”
張士誠一拳將陳友諒打倒在地:“你糊塗!”
二人胸口劇烈起伏,氣氛在一瞬間降到冰點。
朱元璋嘆了口氣,衝身後的人揮揮手:“準備戰鬥。”
柴堆上,彭瑩玉目睹着幾兄弟之間的爭鬥,嘆息着搖搖頭,隨即朗聲喊道:“朱元璋、張士誠、陳友諒,你們忘記爲師對你們說過的話了嗎?兄弟齊心,其力斷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的大限以至,心願已了。現在,可以安心的死去。可是你們身上,還肩負着推翻元朝的使命!難道,你們要將天下蒼生棄於不顧嗎?男子漢大丈夫,當以天下先!聽我的,走!”
朱元璋朗聲呼道:“師傅,倘若我們連你都救不了,何談天下蒼生?”
彭瑩玉仰天大笑,笑完之後,並沒有回覆朱元璋的詰問,反而衝着一旁的察汗大聲喊道:“察汗老賊根本不敢點火,他的目的,是你們。你們活着,我就能活。你們全部中計,我終究難逃一死!”
彭瑩玉的話驚醒了所有人,也徹底激怒了察汗帖木兒,他手持火把厲聲喝道:“彭瑩玉,你真當我不敢殺你嗎?”
彭瑩玉朗聲叫道:“察汗,有種你就點火啊!我就料定你沒有膽子殺我!”
察汗看着四周滿眼疑惑的元兵,握住火把的手心裡微微滲出一絲細汗,士兵面前,自己一個堂堂統軍元帥,竟然被一個漢人俘虜逼迫到這樣的地步,倘若此時仍不殺他,威嚴何在?蒙古鐵騎的威風何在?
察汗又氣又怒,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被彭瑩玉以死要挾!
他右手一揚,火把丟在柴堆上,熊熊烈火漫天而起。
陳友諒的眼淚終於止不住的朝下流淌,他起身想要衝上前去救師傅,卻被張士誠死死按下,張士誠的眼裡,一樣滿含淚水。
“師傅!”陳友諒撕心裂肺的喊聲響徹蒼穹。
彭瑩玉看着火苗升騰而起,哈哈大笑道:“察汗啊察汗,說你蠢,你還真蠢!這麼簡單的激將法,你就中計了。元軍在你的帶領下,遲早走向滅亡!”
“你住嘴!”察汗惱羞成怒,自己不點火是膽小,點了火是愚蠢,可惡的彭瑩玉,到死還要作弄自己!
他一把取下馬背上的弓,拉滿弓弦,長箭洞穿彭瑩玉的喉嚨,讓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彭瑩玉眯起眼睛,滿臉安詳的勾起嘴角,彷彿死對於他來講,是一種解脫。
“師傅!”
“彭祖師!”
起義軍一方,眼睜睜的看着彭瑩玉被利箭穿透喉嚨,羣情激昂之下,抄起兵器再一次對元軍發動瘋狂的攻擊。
察汗丟掉手裡的弓,冷哼一聲:“蚍蜉撼大樹,不自量力!傳我帥令,全軍出擊,一個漢人都不要放過!”
旗令官手中令旗翻飛,察汗歷經沙場多年,對於用兵之道頗有見解,在他的指揮下,元軍逐漸對起義軍形成合圍之勢,只待最後一個口子堵上,便可全殲這一小波精英起義軍!
朱元璋早就看透了察汗的意圖,他急切的大聲嘶喊:“撤退!撤退!全員撤退!”
可是激昂的人們早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沒有一人聽從朱元璋的指揮,從潁州里出來的精英一個又一個倒在元軍的彎刀之下,朱元璋心疼的簡直要滴血。
眼看大勢已去,朱元璋嘆了口氣,組織手頭僅有的一點兵力,朝察汗帖木兒發動自殺式的衝鋒,只要能夠拿下察汗,全員就還有得救的希望。
朱元璋再一次確認察汗的位置,腳下的步子剛剛邁開,就突然見到,察汗帖木兒健碩的身軀晃了幾晃,隨後七孔流血,竟然自己倒下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