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思爾不花是根正苗紅的蒙古子弟,是喝着馬奶酒、吃着烤羊肉,看着摔跤比賽成長起來的蒙古將領。在他的心裡,蒙古鐵騎天下無敵的概念根深蒂固,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踐踏。尤其是被漢人踐踏。更加難能可貴的是,在狂熱的信仰背後,八思爾不花還是一個對於戰場局勢沉着冷靜的人。說白了,就是他堅信蒙古鐵騎的實力,同時又不輕視江南起義軍的絕對戰力,是一個有理想、有追求、有抱負、有能力的大元四有將軍。
耶拉被殺,八思爾不花身受重傷,這些屈辱全部都積攢在心頭,久久不能忘記。在休養的半年期間,八思爾不花每天都派出大量的斥候,前去收集江南起義軍的作戰信息,對他們用兵的方法與陣型仔細研究,就等着有朝一日報仇雪恥。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還是讓他等到了這個機會。
察罕帖木兒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響叮噹之勢被快速幹掉,這一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卻在八思爾不花的計算之中,他早就派人前去提醒察汗元帥,江南起義軍不容小覷,抓到一個殺一個,永絕後患纔是硬道理。可惜英勇無敵的察汗元帥並沒有將這些話放在心上,一心只想一勞永逸,一戰定勝負,結果無端端賠上自己的性命。
得知王保保率軍渡江的消息,八思爾不花的一顆心放回肚子,喜笑顏開的對身邊的參謀們說:“這一次,我們一定會勝利的。”
參謀們不明白爲什麼八思爾不花一個老將會對王保保這麼器重,疑惑之下紛紛出聲詢問,得到的答案堅定不容置疑。
八思爾不花將手中的銀質酒杯丟在一旁,笑吟吟的說:“如果說大元朝尚有一人能打下徽州城,那便是王保保,其他人不做考慮。即便是察汗元帥在世,他也不見得就能攻下這裡。王保保可以。”
參謀們難以置信的互相看着,是在是想不通一個年輕將領竟然能比察汗元帥得到的褒獎還高。
八思爾不花眯起眼睛,朗聲說到:“等他來了,你們就知道了。通知部隊,餵飽了馬,磨好了刀,準備跟我出城,一舉殲滅江南匪患!”
八思爾不花統治徽州城多年,早就爲冬日作戰積攢了不少草料。江南元軍中,騎兵戰鬥力唯一沒有因爲天氣原因而折損的,就是八思爾不花的徽州軍。
浩浩蕩蕩的元軍從徽州城出發,加上上一次南征時丞相脫脫留下的幾十萬元軍,八思爾不花手中兵多將廣,確實是實力強悍。朱元璋率領紅巾軍從左翼發動攻擊,張士誠帶領江浙鹽商集團從右翼發動攻擊。突襲初期造成的混亂並沒有迅速蔓延,而是被八思爾不花手中的幾個預備團迅速鎮壓,甚至好幾次,險些打了反擊戰。
這讓朱元璋與張士誠很是頭疼。敵衆我寡,最好的辦法就是製造混亂,趁機收割。可是八思爾不花行軍陣型堅不可破,手中預備團機動靈活,起義軍出現在哪裡,他們就打到哪裡,根本不給起義軍任何趁亂做大的機會。
隨着徽州軍緩緩向前推進,朱元璋與張士誠的攻擊力度一次一次加大,到了最後,爲了阻止徽州軍與王保保會合,紅巾軍與江浙軍團合在一處,擋在徽州軍前,擺開陣仗與八思爾不花決一死戰。
可是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一向勇猛向前的八思爾不花竟然丟下一萬人馬,在前線擺開決戰的架子,大部隊迂迴側方,徑直朝潁州城開拔。
等到朱元璋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八思爾不花率領徽州軍,早已經與王保保的人馬匯合在一處!潁州城危矣!
得到消息的當天夜裡,朱元璋與張士誠聚在一起,盯着地圖眉頭緊鎖,衆將臉上,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八思爾不花的行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同時,也給所有人出了一道難題。
徽州軍與王保保會合,一旦發動進攻,潁州城危在旦夕之間。去救,會中元軍埋伏。不去救,江南起義軍政權崩塌,潁州城將重新迴歸到元軍手中。去還是不去,這是很大的問題。
張士誠幾兄弟建議堅守不出,做好防務工作,保存江南起義軍的實力,即便是潁州城破,政權傾覆,只要江南起義軍還有人,就完全可以重新建立政權。
徐達等人不同意,他們認爲,從白蓮教起義到現在,韓山童和劉福通的名望最大,功勞最高,他們在江南民衆心中的凝聚力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一旦潁州城破,劉福通和韓林兒(韓山童的兒子)陣亡,江南起義軍無論換誰做領袖,都難以服衆。到時候,各自爲政的江南起義軍將會變成一盤散沙,元軍逐一擊破,易如反掌。所以,無論付出多麼大的傷亡,都必須要救。
張士德幾兄弟看向張士誠,徐達等人看向朱元璋,等着他們拿出最後的主意。
張士誠眉頭緊鎖,目光灼灼的盯着朱元璋:“二弟,我覺得士德他們說的沒錯,生逢亂世,實力最重要。倘若爲了一個政權的虛名,折損了我江南起義軍大部分實力,即便是救下他們,又拿什麼來抵抗元軍的進攻?江南政權還是要再一次傾覆。你覺得呢?”
朱元璋沒有說話,只是眼睛盯着地圖上“潁州城”三個字久久沒有說話。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朱元璋霍然起身,眼神之中到處都是決絕之意:“大哥,你帶着人在這裡協助郭子興元帥駐守,保存我江南義軍大部分的實力。我帶着徐達、湯和、馮氏兄弟前往潁州城助戰!我們人數少,機動靈活,不會遭遇元軍的伏擊,可是這幾個人的戰鬥力加起來不亞於四個整編步兵師團,八思爾不花的大部分軍隊已經前往潁州城,這裡元軍不會有太大的威脅。如果形勢允許,你帶人強攻徽州城,掏了八思爾不花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