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的身體穿起衣服果然費力,還好秦無炎從小就會忍受痛苦,不過一會還是把一件衣服穿在了身上,不過衣物與身材的對比,好像大了許多。
有件衣服穿就很好了,秦無炎也不在乎這樣的形象了,看剛纔秀香的樣子,好像這裡的人都不知道‘秦無炎’是什麼人物,就是沒有人知道自己的過去。
穿好衣服,秦無炎緩緩移動着身體,艱難的搬動自己的雙腿,向門口移動過去,經過努力,終於停在門口前,輕輕打開了一些門,外面的聲音頓然傳了進來,秦無炎的身體忽然一下頓住了。
“這種人,就不該救他……”
門外是一羣人在爭吵的聲音,以秦無炎現在的耳力,還是能聽得清楚話語,是一羣人在對着一個人爭吵。
“他會拖累我們的行程……”
“……一個殘廢對我們有什麼用?丟下他……”
“……爲了我們大家的安全,這是必要的犧牲。”
“留下做獸妖的口糧,還能多給我們一些逃跑的時間……”
“……自生自滅……”
有老有少,彷彿都站在了一起,說着這般冷酷、自私,丟棄了人性的話語。
然後,那個剛剛認識,剛剛熟悉的聲音,在中間叫着:“他是一個人!和我們一樣,是一個還在活着的人……”
一句話,爭吵立刻安靜了下來。
“……如果我們遺棄了他,又怎麼渴望別人來幫助我們……”
“你自己去幫助他吧。我們不會幫忙,不會因爲他一個人,而放棄我們能活下去的希望。”一個具有威憾型的話語,代表衆人做了宣判一樣。
之後,衆人輕輕的細語聲,似是還在咄咄不平,可是聲音越來越小,慢慢散開,說明這場以多欺寡的爭吵,結束了。
爲什麼自己醒來後,只看見到了她一個人?只看見她在照顧自己?
原來如此。
秦無炎停在門後,輕輕的譏笑,這纔是他心中所熟知的人性。
自私!
在強者的面前顯得弱小可憐,在弱者的面前又去欺壓,來表現他們的強大。
算了,這些人不會幫助自己的。
秦無炎艱難的動了動腿,準備回到牀上。
“卡”,門突然開啓,正要走進來的秀香突然看到在門口的秦無炎,嚇了一跳。面色變了一下之後快速平定下來,把手中拿着的食物晃了晃,露出一絲堅強又平淡的微笑。
秦無炎心中驚訝了一些,爲什麼一個平淡的村姑,受到衆人的排擠之後,還能露出這樣若無其事的笑容。
再看着她手中的食物,是一個風乾的饅頭,和幾根野菜而已。
從哪裡來的食物?
秦無炎不知道,卻可以確定,這裡的人絕對不會把食物分給他這個‘廢人’。
“你餓嗎?”秦無炎不知道說什麼好,心中激盪,張開口忍不住問了出來。
秀香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後又把笑容變得自然,用堅強的魂魄,笑着道:“這是分給你的。”
秦無炎面色慢慢變得僵硬,低下頭,第一次羞愧的低下頭,不敢面對那一張藏着艱辛,還能露出笑容的面容。
伸出手,把食物慢慢接了過來,放在口中。
在她面前,用力低着頭,吃着東西。
突然一滴可笑的淚水,流進了食物裡面,帶着酸酸的味道,塞進了口中。
心,第一次在激烈的顫動……
明知道是她把自己的食物給了他,她一定還在餓着肚子,可是他現在需要食物,需要恢復體力,不能像她一樣,把自己的東西分享給別人。
剛剛他還在譏笑那些自私的人,而他自己現在,又何嘗不在自私自利。
“我秦無炎欠你一命,日後必當回報。”
被一個人背在背上,而且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餓着肚子的女人揹着,那是什麼感覺?
秦無炎這個強大的大男人,終於體會到了這種卑屈又愧疚的感覺。自己和麪前的這個女人比起來,卑鄙無恥的要無地自容了。
兩個人走在荒野的路上,四周黑暗茫茫,看不到道路。他們旁邊也看不到一個人,想來也是那些人做了最後決定,拋棄了他們兩個。
“放下我吧,你快些跑,還能追上那些人。”
“我們是朋友,這是必須的一件事情。”
“值得如此辛苦嗎?……爲了一個殘廢的人。”
“朋友是不能放棄的。我是你的第一個朋友,就更不能放棄。”
那一夜,過得十分的漫長,秦無炎那一夜也變了很多,變得只會用雙目看着,那一個堅強偉大的身影,揹着他走了一夜,他那一夜一直未曾閤眼的盯着。
那一夜,他與她是如此的貼近,她滿身汗水的衣服,也溼透了秦無炎的身體。
那一夜她的背影,她的聲音,她的笑容,她的體香,她的形象,深深的進入了心底,永遠也不可能忘卻。
直到清晨,天色轉亮,他們才走出了那一片山區。
“我去給你找一些吃的。”秀香終於小心翼翼的放下了他,對他輕輕說道。
秦無炎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回答,呆着面低了低頭。
秀香笑了一笑,轉身走向了遠處,留下秦無炎一個人坐在一塊石頭上面。
過了一陣,周圍悄悄響起了一些動靜,卻不是秀香的歸來,而是兩隻嗅着鼻子而來的,獸妖!
秦無炎立刻拿起來了斬相思,猛然的一驚,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自身的危險,而是……
秀香!
何時來的勇氣?哪裡來的力量!
雙腳上面踏着鮮血,硬踩着搓筋刺肉的腳趾,一步一晃一下劇痛,用走的步伐,之後咬着牙滿面帶着痛苦的汗水,一晃一灑,跑動了起來,腳下留着一個個鮮血化出來的腳印。
瘋狂的,拼了命的,向秀香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背後留下的,兩個獸妖的屍體。
跑了多久,找了多久,腦中亂了多久,都記不清了,只記得再次找到她的時候,是在一羣奔走的獸妖中間,她被獸妖提在手中,還活着……
戰鬥……
直到所有的獸妖全部倒下了,秦無炎也跟着倒了下來,疲憊的站立不起來的身體,側面看着在一旁,驚訝中帶着恐懼面色的秀香。她受到了驚嚇,沒有受傷……
當記憶起疼痛的時候,雙腿是痛不欲生的折磨,彷彿骨頭和肉都碎在了一起,混在一起折磨着他,那一次痛的秦無炎有了斬掉雙腳的衝動,還好那一次還是秀香照顧着他,在他痛得發狂的時候,抱住了他……
一直到他的疼痛減輕,一直過了一天一夜,她都一直這樣抱着他,沒有鬆手,沒有休息,兩人一起挨着餓,這般的度過了,疼痛在那一天之後,忽然減輕了很多。
痛苦中沉睡過去,再醒來後,兩人都是默聲無言,互不敢對視,後來還是在那些死去獸妖的身上,兩人找到了一些乾糧,相互吃了一些。
然後,又一件事情憂慮在秀香的心頭。
“無炎,你能追得上村長他們嗎?”
這是之後,秀香對秦無炎說的第一句話,卻是爲了別人。那個‘村長’,應該就是那一晚,作出決定丟下他們兩個的那個人。
“追不上。”秦無炎回答得很堅定。
“我揹着你,我帶着你跑。”秀香的聲音,同他一樣,甚至比他的聲音還要堅決。
“我不想見那些人。”
“可是他們也可能遇到了獸妖,一旦遇到危險,他們都沒有辦法。你一個人打敗了一羣獸妖,你一定能救他們。”秀香的眼睛含淚汪汪,似乎在哀求着,欲要哭啼地哀求着:“我爹也在那裡……”
一直很堅強,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她,第一次在秦無炎面前露出虛弱的一面,爲了那些無情的人流出了眼淚。
爲了那個‘爹’,能丟下自己女兒不管的‘爹’。
秦無炎沉思着。
伸出手,輕輕擦了一下秀香眼角的淚水。
爲了你,爲了你的淚……
秦無炎點了下頭:“現在你是我的腳,你到哪裡,我就停在哪裡。”
秀香笑了,笑的比任何一朵花兒都要美麗。
無法行走,無法御氣飛行,依舊是她,秀香揹着秦無炎,奔跑在大路之上。秦無炎這一次不知爲何,竟然多拿了一個手絹,在路上不停地爲秀香擦汗。
本該是男子揹着女子的,現在卻是顛倒了位置。
這是我欠你的……
我一定會還!
追上那些行蹤的時候,也只發現了地面大片搏鬥的痕跡,和新鮮的碎肉與血跡,留在破損的行李上面,略顯得恐怖。
顯然,那一行人也遇到了一些不明猛獸,就是獸妖的襲擊。
秀香嚇得面上丟失了顏色,放下秦無炎後就進入了裡面,翻起一塊塊血淋淋的碎肉,在一片片血腥之中尋找,忘記了噁心和嘔吐,在中間不停地摸索,終於在一處地方找到了一個包袱,秀香眼睛直直地看着那一個包袱,眼淚馬上流了出來,大聲哭喊着:“爹……”
“那個包袱上面沒有血跡,你爹可能還沒有死。”秦無炎喊了一聲。
秀香怔了怔,然後在包袱上面看了又看,跑到秦無炎面前,擦着淚說道:“你能找到他們嗎?你會救他們嗎?”
秦無炎看着這片狼藉的地方,想了想後,道:“我可以找到他們,把剩下沒有死的人帶回來。可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秀香立刻點頭說道:“我答應你。”
秦無炎先呆了一下,之後微微一笑,用手擦了擦秀香面上沒有擦掉的淚痕,輕聲說道:“你不許再流淚了。不管我救回來幾個人,其中有沒有你爹,我都去做了,原因就是,我不想看到你的淚水。”
秀香又擦了擦面上的淚水,把面上完全擦得乾淨了,又點了下頭。
秦無炎的手,按在了秀香的身體前面,秀香剛剛察覺,身體就突然無力的倒下,隨之腦中昏沉過去,趴在秦無炎身上。
“你這樣累,爲什麼不肯休息一下?”秦無炎把秀香的身體慢慢翻了過來,放在身邊用一隻手抱着,看着秀香文靜的面,輕輕說道:“長得這樣嬌脆,卻總是裝作堅強。無論生還下來幾人,這樣的事情對你來說,都是很殘酷的吧?所以……”
“……在這裡安靜的睡一會,剩下的事情我去做。”把秀香的身體掩蓋起來,秦無炎堅強站了起來,發痛的雙腳仍是疼痛難忍。
“第一個朋友?”拿着旁邊被斬相思削斷的樹枝,秦無炎在雙腿邊做了支架,來減緩雙腿的壓力疼痛。就如此闊着雙腿,仍是疼痛吃力。秦無炎堅強撐着身體,手中拿着一個匕首,一步步向前走去:“你對我而言,已經是一個重要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