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火雨

碎石散落一片,其中夾着一個飄血的身影,墜落。

與石塊砸在一起……

身影瞬間淹沒在霧氣石塵之中。

已然毀去的觀陣臺,現在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根支柱,八荒蠻龍巨大龍首伏於上面向下觀望。龍首旁邊,李洵咬牙忍着劇痛,目光或許是因爲憎恨,或許是痛苦顫抖,顫顫合合,死死盯着下面。

陸雪琪被李洵抓在旁邊,目光中情絲閃爍。

熱氣中揚起的塵霧漸漸安落,沉靜。亮光中,身體被半埋在石塊之中,依舊堅立不倒的身影,深深喘息屹立。裂開了數百道傷口的身體,在血水與焦黑皮膚的裝飾下,跟着呼吸一下一下的顫抖。

晃動。

擡起頭,依舊冷冷殺氣的目光,望了過去。

形如鬼剎。

李洵身體一寒。

面上又厲了起來,李洵赫然轉過玄火鑑,八荒蠻龍再次張開巨口,火焰對着張小凡傾盆而下。

“快些死吧!”李洵呼喊着大叫。

張小凡移動千瘡百孔的身體,招了招手。

紅光衝下,噬魂搶在火焰之前,厲光衝開張小凡身邊的石塊,帶過張小凡的身體衝起而上,避開八荒蠻龍的火焰,只向龍首的旁邊,李洵的方向而去。

李洵面色一震,慌忙轉變玄火鑑,八荒蠻龍口中的火焰隨即發生變化,如李洵掌控般隨心所欲,火光瞬間向四面爆破散開,炎光包圍在李洵的前面。

同時,火光也急速向張小凡撲來。

張小凡一驚,快速極力一轉,身影飛轉向上,發出黑光噬魂,傷痛的身體擦着火焰的邊緣疾馳而去,飛上九天。

八荒蠻龍的火焰隨之包圍而上,緊追隨張小凡的身影,在四面如苞荷一般向中間的身影合融,吞沒張小凡的上空,擋住四周,就要將張小凡的身影淹沒在裡面之時,活躍的火焰忽然一停,張小凡瞬息在包圍的火焰中竄了出去。

李洵氣喘兮兮,若不是手中還抓着陸雪琪,另一隻手又被張小凡幾乎打成了殘廢,他真的該去擦擦頭上的冷汗。

險險地躲過了噬魂的又一擊偷襲。

看着被火焰燃燒通紅的噬魂,向天空飛射而去,如張小凡的身影一樣,沒入雲中一閃就沒了蹤影。

滿心氣惱、怒火沖天。

對着密密的氣霧雲層,李洵催動八荒蠻龍,把一腔怒火全部轉變成熊濤火焰,從巨龍口中噴射而上,衝上了天宇,穿過雲層,熾熱萬溫的火焰到了天上,把本就紅透的密雲,染的更紅,燒得更透。

忽然,燃起火來!

在焚香谷的上空,漫天的火焰在密集的雲朵之上,燃燒了起來,雲朵變成了一朵朵的火雲,紅成一片,遮住滿目的天空,連成千裡,一片火域。

就在下方人兒的當頭之上,舉目可見,熊熊的火焰在自己的頭上燃燒。

火光照明瞭整個焚香谷。

此也是,焚香谷自創派以來,最爲光亮的一夜了吧。

焚香谷原本有些慌亂的場面,瞬間安靜的異常。

焚香谷所有的人,面部向上,都驚呆了面孔,詫異着、匪夷中、惶惶的恐懼,驚愕的不能再驚愕的表情。

“那,那是什麼……”

“……是,是火雲?燃燒的、火雲!”

“它會、會不會?掉下來?”

“恐怕……”

一個個修爲高深的人,一個個驚憾顫動的聲音。

目光之上,火雲之下,一點點更爲明亮閃爍的光點,在火光中分離出來,劃破流光的虛空,閃過一道流竄光芒,落入了焚香谷之中,衆人面前的平地上。

“嘭……”

一聲輕響,散出一片火花。

衆人的目光,恰都被這一小片的火花吸引住了,驚呆住了,震撼的不能動了。

“……火雨……”

天空中,更多的光點隱隱現出,劃過又一道的流光,落下。

落在屋頂、草地、樹木、石巖、焚香谷的各處地方,點燃星火,接連相燃,片刻輝煌一片。

“快走,不要留下一個,全部離開焚香谷!”燕虹用盡了聲音,喝盡了自己的恐懼,對驚若木呆的衆人,發出了她有生以來最大的聲音:“焚香谷面臨大難,你們就是焚香谷的重興所在,全部都走!”

一聲激喊,驚醒了所有人。

衆人慌忙拿出法寶,快速向出谷的方向飛去,在半空竄過一連道又片片的光芒,期間火焰如雨的降落,侵入這一片的光芒之中,連續有人帶着身上的火焰,和一些早前的重傷者,墜落下去。

有些人想去救助他們,可是看着隨即加密的火焰,衆人望怯生畏,一些留下的人還沒有救出人來,就被瞬間爆發的火海吞沒了進去。

焚香谷千年古派,瞬間淪爲一片洶洶火海。

只在瞬間,就敗了……

一些開始留下,本還想着救火的人,都又驚呆了,被人拖到院廳屋檐之下。

“砰砰”的火焰敲打着頭上屋檐,火光四濺,周圍一片火焰猛雨包圍,人心也隨之聲音,“砰砰”的劇烈跳動。說不定下一刻火焰擊破檐頂,衆人也就一起葬身進了火海之中。

真的、棄焚香谷於不顧……

焚香谷千百年的焚谷大劫,竟出自於同門,還是即將要是新谷主的人。

何其悲哀!

信念守護之派,遭遇焚滅而無力相阻,又何其痛苦!

他決然不再是,自己所信服和尊敬的師兄了!

與衆人一起避難的燕虹,眼角餘淚,看着身邊所依靠的衆位師弟,她猛用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用力地擦了擦。

“現在不是痛苦和哀傷的時候,我們還沒有死,就有重建焚香谷之時,大家都要想的是,現在我們怎樣活着衝出去。”燕虹站了出來,堅強地說道。

衆人聞聲,向燕虹轉過頭,看着燕虹信心堅定的目光。

重建焚香谷!

幾個字在衆人心中重重的震了震。

“啪”,火勢燃透屋檐,塌下一個大洞。

“要活下去,以後重建焚香谷的,快隨我一起!”燕虹呼喊過剩下的人,轉身衝向走廊的另一頭。剩下的人馬上站起,隨後跟了上去,這時“啪”的一聲,火焰又砸下一個大洞,正好擊中了一個焚香谷。

那名焚香谷的人頓時全身浴火,還沒掙扎兩下,就歪身翻出屋檐之下,落入了震目的火海之中,身體馬上變成一片焦黑,沒過幾秒就一動不動了。

這就是死亡。

這就是那片火。

片刻就完結了生命,沒有任何力量反抗。

衆人震撼。

“這不是普通的火,是……”燕虹說不下去,呆了一下,又道:“這就是無謂的死亡。你們再遲疑下去,就會和他一樣。跟隨我來,還有一線生機。”

衆人驚聲,壓定心中勃然,立刻跟隨燕虹而去。

燕虹走在最前,穿越走廊躲避火焰,疾馳而行。忽然眼前恍惚一過,似有一個小孩一般的身影,穿過火海之中,猛在她的面前穿了過去。

是……它?

火海之中,只能記得一個矮小的黑影。

再順着那個方向,就是火勢最兇的玄火壇。

“師姐,怎麼了?”後面的人已經追了上來,見燕虹忽然停下,有人驚問了一聲。燕虹正過頭來,擺開所有擾亂心思的雜念,肅聲道:“我們趕去蒼雲閣,那裡還有不願離開焚香谷的三位長老,我們去那裡。”

衆人點了下頭,隨後跟着燕虹飛去。

玄火壇。

把焚香谷安危丟到九霄雲外的李洵,噴發滿腔怒火的八荒火龍,一刻兇厲到了極點。

滿天都是連貫的烈火,如煦煦熔岩,燃燒雲動轟天火海,在天際翻滾不息。

低落而下的火焰也越來越多,把整個天際、整個上空,都化爲了光明一片,炙熱與光芒連在一起,這裡就如同是在燎火之中,炎火之熱欲要焚身,光明之亮不可睜目。

落下密密麻麻的火焰之中,一個小小黑影降落,從天上落了下來。

李洵眯起來的雙目,剛發現火光之中的這一點黑暗影子,全身已經被火焰燃成焦黑顏色的張小凡,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帶着巨大的噬魂血棒,衝到了八荒蠻龍的巨龍之頂,一棍赫然敲下。

“咚!”

八荒蠻龍身形一震,頓然鬆了口,停下噴射的火焰,巨首向一旁猛然歪動飛出了百餘米,撞至牆上,隨後石牆之上落下一層熾熱熔岩。

張小凡大口喘氣,停在一旁停歇。

他全身上下焦黑一片,如一個被燒成焦炭的人,從身體上面冒出大量的黑煙,只有紅色的一雙血目,待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八荒火龍已經把頭轉了回來,停在了半空中李洵的身邊。

李洵好像是把痛苦化作了力量,此刻他右肩的傷口基本穩住,面上已不再有痛苦的神色,而變成了滿頭汗水,同張小凡一樣氣喘呼呼。

陸雪琪還是一切無事,被李洵抓在身邊。

她的一雙目光,深深放在張小凡的身上,激動的神色,似在說着:這些已經夠了。

我不再奢求什麼了。

張小凡的目光卻是堅定不移,不容自己有絲毫的退縮,不容自己在她面前,有任何承諾的失敗。

“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

一句話,隔斷了自己所有的退路,把自己逼上了絕境。

除了救她離開,他也不想有任何的退路。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死我也不要你帶走她……”李洵喊着,忽帶陸雪琪而起,祭動玄火鑑,把兩人帶到了八荒蠻龍的頭頂上面。

腳踩下頭頂,如同無物一般。

李洵抓着陸雪琪,兩個人的身影,在八荒蠻龍的頭頂上面沉體,沒入了八荒蠻龍的巨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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