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放棄?

“爲什麼我不能動了?”獸神在後面奇怪的叫着,望着她的背影,輕輕地道着:“你說過,也讓我變成人的。我變成了人,就可以在你的身邊了。”

玲瓏的身體,輕輕的顫動。

用所有的力氣,把聲音變得冰冷一些,肅肅地說道:“你不能變成人,你還差……還差這五樣東西……”

獸神驚了驚,輕輕索求地叫道:“那把這五樣東西給我吧,我要變成人。”

“不、不行……”玲瓏輕輕的顫動,把手中的東西抓的更緊了,決然地說道:“只要這五件東西不回到這個洞中,你就永遠無法復生……”

獸神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玲瓏的頭始終不敢轉動一下,哪怕是一眼,她都害怕自己會變得心軟,帶着堅決的狠心,和眼中不斷流出的淚水,起步向着洞外走去。

“爲什麼?”獸神在後面大叫。

玲瓏微微的頓了一下身體,然後又堅決的向洞口之中走去,口中輕輕地道了一句:“我會永遠的陪着你……”

獸神呆在後面,怔呆了,看着玲瓏的背影消失在洞口之中,他又呆呆的聲音,大聲向着洞口的方向問道:“爲什麼?”

那裡已經沒有了聲音,也沒有聲音再傳回來。

“爲什麼?”獸神仍在洞中,在那個一動也不能一動的身體之上,大聲地喝問着:“爲什麼!”

又不知過了多久。

由於鎮魔古洞特殊的環境,黑木與黑虎殘剩無幾的魂魄並沒有消散而盡,也沒有被陰界的鬼差收走,而是在洞中緩緩的聚集復原,漸漸的恢復了意識,慢慢有了魂魄的形態。

當他們醒來時,那一團戾氣仍在那一具骷髏的周圍,卻不再喊叫,彷彿在發呆一樣的沉默着。

對他們的存在,也彷彿毫無察覺。

兩人並不多話,他們自知並非獸神的對手,雖然對獸神的存在感到驚訝,但是又看着獸神彷彿被什麼困住了一般,兩人都沒有去驚擾它,悄悄飄出了鎮魔古洞。

他們想知道現在的情況變成了什麼樣子,更想知道玲瓏娘娘的安危。

可是,當他們飄出古洞,到達那個洞口的時候,他們一下全部驚住了,無聲的驚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突然間什麼都明白了。

玲瓏身體凝結而成的石像,就走到了洞口這裡,就站在了洞口這裡。

面向洞中深處,像是正在看着什麼。

另外跟來十萬大山,留在這裡的那五個人,現在已經全部不見了影子,應該是全部離去了。這裡只剩下了玲瓏一個人,這一個石像留在這裡,孤單的留在了這裡。

面容,依舊不曾後悔過一般,守護着身後的南疆。

那樣慈祥,只看着就不忍心痛,身如刀絞一般。

不忍、不能、不想、不願在她的身上移開目光……

兩個人,兩個魂魄,黑木與黑虎呆呆地看着這個石像,一句話未說,也沒有再動上一下,就這樣地面對着她,看着她。

怔怔地看着她,呆呆地看着,任時間溜走,又不知過了多久……

彷彿幾天,又彷彿幾個月,甚至幾年了吧,直看着玲瓏的石像之上,都出現了厚厚的塵土。

終於,在有一日……

黑木動了!

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將玲瓏石像上面的塵土除去,輕盈的動作,就彷彿現在的玲瓏是一個真人,生怕不小心弄疼了玲瓏一樣,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細微,全心而至。

直到,除完了塵土。

黑木停住了,對着玲瓏的石像又看了一陣,彷彿又要陷入沉迷的時候,黑木再次動了,突然跪了下去,用南疆祭拜巫神那樣,用最誠心的大禮,對玲瓏叩拜了一遍。

禮畢之後,黑木起身,依依不捨的把目光從玲瓏的身上收回,然後轉過身去,面向黑幕陰沉的十萬大山,閉起眼睛擡出腳步,身體在玲瓏的身邊慢慢的飄了過去,走向了十萬大山的深處,如決絕般的不再回頭。

黑虎此刻也終於動了,轉目看向黑木即將遠去的身影,叫道:“你去哪裡?”

如意料之中的問題,黑木沒有驚動半分,也如他決定之中的沒有回答一個字,身體沒有絲毫遲疑,繼續向前飄去。

“我們應該留在這裡,守護娘娘,鎮守這個洞口,完成娘娘的願望!”黑虎大叫着,可是黑木依舊沒有停頓半分,身體緩緩進入了那一片的黑暗之中。

在祭拜玲瓏的那一刻,也許,他就對自己許下了一個艱難萬分,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願望。

走得很遠了,遠的即使大聲呼喚,聲音也傳不到黑虎耳中的地方,黑木才停了下來。

娘娘的身邊,需要一個人,需要你去守護。

所以,我不能帶走你,這個願望就由我一個人去完成吧。大哥!

黑木睜開眼睛,對着依舊黑暗沒有光芒的前方,繼續走去。

一直,不停腳步的……

走去……

腳步永遠也不會停止的,向前走……

閻羅鬼母喚魂大陣之中。

一直不停的腳步,走動了數千年,直到走到了今天,成功的這一天!

巫王看着玲瓏,顫動的雙手,激動地叫道:“我在離開那裡的時候,我就對娘娘,對我自己發了一個毒誓,就算付出所有的一切,甚至去剝奪別人的一切,犧牲天下的一切,我也要復活娘娘,讓娘娘成爲一個神,人人皆知且誠心供奉與信仰的巫神!”

在巫王的眼中,玲瓏的樣子瞬間變成了光彩萬丈的巫神,又瞬間變回了那個讓人沉哀的石像。

“……而不是成爲一個,墜落在黑暗陰惡之地,無人顧惜,無人知曉的石像。”

“不,每一個神靈都不會在意,它的身體是在光芒的神聖之地,還是在被人遺忘的黑暗之地。它們只會在意,它們庇護的族民是否安樂。”玲瓏搖頭叫着,然後雙目認真肅然的對望着巫王的眼睛,輕聲道:“雖然我的魄體留在鎮魔古洞之外,但是我的靈魂在玄火鑑之中,依舊關心着我的南疆族民。”

巫王頓了一下,忽然話鋒一轉,大叫道:“那娘娘現在,變成巫神,來守護南疆吧!”

玲瓏慢慢的,又搖了搖頭。

“爲什麼?”巫王發出,如幾千年前獸神在古洞之中發出的聲音。

“我在玄火鑑之中,看了南疆幾千年,也看了人間幾千年,蒼茫世道浮華萬千,各種變化如層層劫難,又如層層恩賜,福禍並存連續千年。”玲瓏輕輕地說道:“有些繁華,不應該留下,有些人,也不應該再回來。”

巫王呆住了,忽然想起了萬劍一的話,癡癡的道:“我們的時代,過去了?”

玲瓏想了想,點頭道:“就是如此,你已在世間度過千年,種種名利心機,甚至種種豐功偉業,在時代之中也都消逝而去,被新的事物所代替,所進步。你難道還未看透?”

“我只知復活娘娘,沒有在意過他們。”巫王輕聲道着:“我只想着娘娘復活之後,娘娘永生之後,一切都會變得美好,變回以前的南疆,以前的古巫族。”

說完,巫王忽然微微的頓了一下。

現在他竟然也在喊着古巫族,帶着這個‘古’字。

“人爲何會死?天意如此,就是要人記住,不要去強留住一些東西,因爲在你死之時,這些東西都會離你而去。你若是強留,逆反天道,可知最後痛苦的,終歸是你自己。”玲瓏輕輕地說着,悄然擡頭向天,又道:“就如南疆千年前的繁華,我們解除了南疆所有的危難,興盛南疆。可是繁華之下,慾望興甚,人心亦可動搖。在十萬大山之上離去的五人,就是在懶散和慾望之下,信念動搖,各持功相對才導致了巫族分裂。若是當時南疆仍是危機不斷,那五人必會團結一致共同抵抗,更不會相互敵視。”

他們,就是間接導致巫族分裂的元兇?

巫王無語的呆了呆。

“又比如先前發生的獸妖災難,南疆族人團結抵抗,雖然家園盡毀,但是他們互相依靠,互相團結和支持,才倖免活了下來,找回了堅韌的意志,並在一個人的帶領下重建家園,重新團結合併,成就了新巫族。”玲瓏又把頭低了下來,看着巫王,道:“所以不管是繁華,還是苦難,這些都是時代在前進,所帶來的腳步,人們必須努力去度過它,然後共創更好的時代。而不是去奢求一些過去的時代,能再次回來。”

巫王怔怔的,彷彿想不明白玲瓏爲什麼要說這些話,更不想明白玲瓏話中的意思,眼神搖動一般的看着玲瓏。

“……該放下的,還是放下吧。”玲瓏淡淡的微笑,把手重新放在巫王的面上,輕輕地拂動,輕輕地道:“我既然已經逝去,隔離千年,就不該回來了。”

巫王看着玲瓏堅持着微笑的眼睛,眼眶之中,淚水忽然再次奪眶而出。

“娘娘……”巫王哭着,哽咽的聲音哀哀地叫道:“你叫我現在,如何的放棄?如何能放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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