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誓言

十萬大山,鎮魔古洞。

閻羅鬼母喚魂大陣之中……

鬼衆與妖羣的廝殺,勾魂利爪,近身肉搏,帶着煙花般的法術與陰寒的兵刃,正在瘋狂而慘烈地進行着。

這樣慌亂的鬥法之中,那一圈倍受保護的招魂之路上面,卻是一幕柔情感人的畫面。

兩種情形出現在一起,總顯得十分的格格不入。

“娘娘……”巫王滿面喜極而泣的淚水,滔涌而下:“……您終於回來了……”

出現在玄火鑑之上的巫女娘娘,玲瓏滿面慈笑,手依然輕輕撫摸着巫王蒼暗的面容,輕輕地道:“我從來都沒有離開。我一直在玄火鑑之中,關注着南疆、和你……”

巫王不知怎的,身體微微的一抖。

“南疆昔日光輝的英雄,爲何拋棄了守衛的南疆,落成現在的樣子?”玲瓏的聲音略略顯得悲哀,低聲道:“若只是爲了我,我不會允許,也不會開心。”

巫王害怕了一樣的低些了頭,面卻依然捨不得離開玲瓏的手,輕聲道:“娘娘認爲我所做的一切,並不值得。可是在我的眼中,天下的一切盡是陰暗,都是因爲有了娘娘的存在,纔會有了太陽的光輝。”

玲瓏傷痛的閉了閉眼,道:“你的誓言,你也丟棄了嗎?”

“我沒有!”巫王擡起頭來,認真地叫道:“我對你發過的誓言,每一個字都深深的記在我的心中,從來沒有遺忘過,也從來沒有背棄過。”

玲瓏面上,一陣略微哀傷的浮動。

聖泉壇。

“巫司大人,新巫女娘娘,巫師祭壇出事了……”

剛剛成爲巫司身份的上一代巫女娘娘,和剛剛繼承巫女娘娘身份的玲瓏,同時驚愕了一下,這是兩代巫女娘娘交替之後的第三天,竟出了事情。

這將視爲一個不吉的徵兆。

走到巫師祭壇,便看到數個南疆武士合力扣押着一個身穿小型巫師裝的男孩。黑木在這些武士們的擒拿下,冷眼看着那個親自出手將他拿住的武士頭領黑虎,面上惱恨不已,身體卻動彈不得。

而在另一邊,受人尊敬的大巫師,帶着受傷的臂膀,和其他四個受傷的巫師一起,在衆巫師的圍護下正坐在椅子上面調息。這時看到新巫女娘娘與巫司的到來,他們勉力站起身來,與衆人一起行禮。

回禮之後,玲瓏的目光在黑木身上停留了一陣,又擡目看向站在黑木前面,一直低着頭不肯擡頭的黑虎,輕聲地道:“黑虎頭領,不必如此。”

“是我犯的過錯,不該帶他來巫師會,觸犯了衆巫師,請巫女娘娘責罰我吧。”說着,黑虎便在玲瓏面前跪了下來。

“是這個惡……這個人所犯下的罪行,黑虎頭領還親手拿住了他,請巫女娘娘饒恕黑虎頭領吧。”一個忠於黑虎的勇士,在旁邊跪了下來爲黑虎求情。

“請娘娘饒恕黑虎頭領。”跟着一羣武士都馬上跪了下來。

“這一切都是我的罪行,請娘娘責罰我吧。”黑虎依舊誠懇虔誠地跪在地上,一副打定了主意要爲黑木受過的樣子。

玲瓏的目光轉向黑木,看着他滿眼不肖且氣憤的目光。

“你不知錯嗎?”玲瓏輕輕地問。

“我有什麼過錯?”黑木平和的目光看着玲瓏,隨後又轉向那些巫師,目光立刻兇惡起來,厲聲道:“他們傷我便是巫神允許,我傷他們便是觸怒巫神嗎?”

“住口!”黑虎對着黑木大聲厲叫。

看向黑木受傷的右臂,玲瓏輕輕驚了一下,走上前去,把手輕輕一擺,衆武士微微驚愕一頓,都授意的慢慢鬆開了手,向後退了退。

恢復自由的黑木,看着面前的玲瓏娘娘,立正起來,看着她不再說話。

“今日之事,究竟爲何而起?誰來訴說一下。”雖然已經‘退位’,巫司卻依舊保持着巫女娘孃的風範,對着衆巫師們問道。

靜了一陣,一個巫師站了出來,想了想後,道:“今日巫師試練,他也是預想進入巫師會的司徒之一。大巫師考慮他的身份特殊,取消並割取了他的司徒身份,他不服巫師會的決定,一連挑戰了這裡的八位巫師,並與大巫師的比試中……互有所傷……”

巫師的話停停頓頓,眼中似乎有了一絲敬畏與恐懼的目光,向黑木的方向轉了轉,又道:“他竟使用出惡鬼之力,且力量非凡,傷及大巫師。我等震驚,立刻欲要將他拿下,不料他竟反抗巫師會的抓捕,又一連傷了我等四個巫師,直到黑虎頭領的到來,纔將他拿下,等候巫司及巫女娘孃的處置。”

玲瓏聽完,手在黑木的面上輕輕撫摸了一下。

黑木滿身的怒火,隨之這一個輕輕的碰觸,頓然散開一般,驚愕地看着,當着巫司與巫師會及衆武士們的面前,仍然願意給他一絲溫暖的,新巫女娘娘。

時間靜靜的呆住了一格……

輕輕一觸之後,玲瓏轉過身去,看向巫師會的衆巫師,先輕輕的施了一禮,跟着說道:“衆巫師爲維護我南疆巫族的安定,諸多辛苦,併爲此受傷,我替巫神答謝爲南疆而操勞辛苦的衆位巫師。”

衆巫師們馬上回禮,齊聲道:“我等願爲巫神供奉綿薄之力。”

巫司似乎看出了玲瓏的意圖,提前說道:“這個男孩被惡鬼附體,力量邪惡,本性已被侵蝕,今日又傷及巫師會,行爲足以惹怒巫神的威嚴,不可寬恕。”

“力量沒有善與惡之分,唯有人才是它們的引導。”玲瓏堅定地道了一句,看着巫司輕輕的呆愕了一下,玲瓏馬上語氣一轉,又輕輕地說道:“這是一份力量,是巫神賜予我南疆巫族的力量。現在他已經能控制這份賜予的力量,並打算在今天把這份力量供奉給巫神,貢獻給南疆,奉獻於我巫族之中。我們將這份賜予的力量發揮出來,比消除掉這份力量,我想更能得到巫神的歡喜。”

巫司一呆,一時半刻難以話語。

畢竟她不是玲瓏話語上的對手,現在更不能用強烈的話語去觸及這個新巫女娘孃的威望。

玲瓏看着巫司不再作聲,轉向大巫師,恭敬地說道:“大巫師,您是巫師中對巫神最虔誠貢獻的人,而且今日還爲此而受傷。就由大巫師代替巫師會,來決定對他的處罰吧。我相信巫神會接受你的決定。”

若是沒有剛纔的一段話,大巫師真的會相信這個新巫女娘娘是來徵求他的意見的。

可是現在,這份‘巫神的賜予力量’放在這裡,他就不能擅自決定了,看向玲瓏,擺明了玲瓏敬重他,是在給他‘臺階下’。

“此事,還是由巫神的使者,巫女娘娘來決斷吧。無論巫女娘娘怎樣處置,巫師會都會遵從巫女娘孃的決定,不敢有絲毫的不敬。”大巫師一邊說着,一邊對玲瓏虔誠的行禮。

玲瓏笑了笑,回禮之後輕聲說道:“多謝大巫師。他雖然擁有非凡的力量,但是觸犯巫族至高無上的巫師會,這種行爲是絕對不可以饒恕的。”

大巫師聽着,跟着衆巫師們一起點頭。

“他有如此行爲,全是因爲他孤僻一人,行事獨我,沒有接受過巫神的恩惠,缺少指導和教誨。”玲瓏說着,笑着又對大巫師行禮,道:“大巫師仁慈智慧,威望博大。希望以後,由大巫師親自來教導他,將這份賜予的力量,在南疆照耀出耀眼的光芒。”

要大巫師收徒!

這樣一來,黑木就直接進入了巫師會,而且還是大巫師的弟子,從觸犯巫師會馬上變成了巫師們的矛盾,所受的罪責霎時間天壤之別。

大巫師呆了呆,面對着‘巫神賜予力量的教導者’的這一份榮耀,又想了想之後,低頭道:“願聽巫女娘娘聖斷。”

玲瓏笑着回道:“多謝大巫師。”

轉頭,玲瓏看向一直呆立在她身後的黑木,肅聲中依舊帶着她那份與生俱來的溫柔氣息,慢慢道:“你傷及大巫師,觸犯師道。我依巫神的意願對你處罰,你要尊師重道,爲大巫師養傷,並照顧其他四位被你所傷的巫師,幫助他們處理他們的事務,不可有絲毫違逆。待他們痊癒之後,你再到巫神面前誠心懺悔你的罪過,百日不得出殿。”

照顧他們,就是有機會接觸並處理大巫師的事務。

去巫神那裡懺悔,那就是在巫神的名義下,去接觸朝拜巫神的南疆族民。

爲他費心轉折,不但把他帶進了巫師會,成爲大巫師的弟子,而且還把他從一個類似死刑一般重大的罪過,變成了這種待遇!

黑木看着玲瓏的目光忽然閃動了幾下,發出一個微微的笑容,肅聲認真地說道:“我願意永生忠誠於你,效忠你的所有命令。”

玲瓏微微應允般的點了下頭。

黑虎在後面直到此刻,才大大的鬆了口氣。

半天默不作聲的巫司,這時走了過來,目光在黑木身上靜靜地看了一陣,忽然冷冷地道:“你真願意將你的力量,貢獻給南疆,而不是傷害南疆?”

黑木轉目看着她,馬上沒有了好的臉色,冷冷的點了點頭,道了兩個字:“願意!”

或許是對這個冷色面容的反感,巫司依舊保持着懷疑的目光,輕輕的看着黑木。

“你在此立誓。”玲瓏看着黑木,認真肅然地說道:“你永不做出對南疆有害的事情!”

黑木輕輕的怔了怔。

看着玲瓏,看向巫司,看向黑虎,再看向巫師會,還有那些武士們的目光神色,他們衆目睽睽而肅然期待的目光,都在望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誓言。

這就是最後的要求,也是最重要、最重視、最必須、最不能模糊的要求。

最後把目光,重新放到玲瓏的面上,看着她那雙柔美的眼睛。在衆人的注視期待之下,黑木吸了口氣壯了壯身體魂魄,用最肅然的聲音,開口大聲叫道:

“我黑木,在巫女娘娘、巫師會、衆武士、及巫神的名義下立誓,此生永世、永遠效忠並守護新巫女娘娘玲瓏,及她的南疆,絕不做出有害之事。此虔誠之心巫神可鑑,如有違誓言,願受巫神責罰,受萬鬼啃食之苦!”

閻羅鬼母喚魂大陣之中。

巫王厲厲肅喝着,將誓言又一次喧吼了一遍。

“我從未背叛過誓言,我一直效忠着你,也守護過你的南疆。”巫王肅然叫道:“可是我只守護你的南疆!沒有你的南疆,對我沒有任何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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