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暮年躍躍欲試地問道：“皇上，末將若是說出了娘娘的去處，您還會不會爲難她？”
杜雲沐的話語頓時一窒，在他眼中閃過的流光忽然暗沉下來，陷入一片無比死寂的悲涼之中。
如今的形勢，正如四面楚歌。
這皇宮當中，因爲明王的陰謀而發生了翻來覆去的變化。若是他們兄弟一心，還可以除去魑魅小兒，上官英士也不敢有任何動作。然而明王一叛亂，宮廷一政變，魑魅、上官英士、明王都會爲了爭奪皇位而大開殺戒。
到時後，這蕭國皇宮必定會血流成河，甚至會禍及皇城百姓。
杜雲沐在心中篤定道，“既然雲兒已經離開，就讓她去過她所想的要綄紗打漁的生活吧。”
這時的杜雲沐心似刀絞，荒涼之感排山倒海的壓來。他只感覺這世界於他來說簡直是太過苛刻，他纔是千古第一傷心人，孑然一身，整顆心孤零零的，如同親眼見證了盤存開天闢地的那段蠻荒歲月。
姑蘇暮年只覺天子滿眼幽暗，似乎一瞬間就蒼老了許多，那一身的龍瑞之氣在這一刻消逝殆盡。這哪裡還是那個胸有成竹，心懷抱負的天子，根本就是全天下最最可憐的人。他小心翼翼地喊道：“皇上......”
杜雲沐擡眼輕笑，“姑蘇將軍請放心，朕不會再爲難雲兒。有生之年，有你姑蘇將軍鞍前馬後，朕甚是欣慰。朕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一是拿着朕賜給你的黃金離開皇宮，有多遠走多遠；二是再次陪朕披甲上戰，也許只會是不得善終、血濺當場。朕不會爲難你，由你自己選擇......”
姑蘇暮年根本沒有意識到如此危機，眼裡閃過一絲莫大的恐慌，“皇上，您的意思是？真的沒有辦法阻止明王了嗎？夏國皇帝已死，我們已暫得喘息之機，難道就不能想辦法阻止明王了嗎？”
杜雲沐苦笑着搖了搖頭，殿堂裡的金碧輝煌映在他明黃的緞袍上，明明是那般的人中龍瑞，他眼裡所呈現的卻是萬丈失落，沒有一絲一毫的把
握，“若只是明王叛變，這蕭國江山倒還可以繼續姓杜。然而......”
姑蘇暮年加入暗夜組織的時候，魑魅已經被雲太后剷除了。可以說，他們杜家是利用暗夜組織，雀佔鳩巢，然後東山再起，復辟蕭國。這種滅門之恨，魑魅不得不報。而且，魑魅究竟有多兇殘，姑蘇暮年根本無法體會。
杜雲沐低嘲地一聲冷笑，“看來，二十年前蕭國註定滅亡，就不該再復辟。難爲了母后的畢生心血。”
姑蘇暮年大義凜然地說道：“末將願與蕭國同存亡，皇上你不是經常說行軍作戰之人切不可喪失鬥志嗎？”
杜雲沐安慰一笑，拍了拍姑蘇暮年的右肩，讚揚道：“姑蘇將軍不愧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他的話峰一轉，語氣沉了下來，“朕不會讓你白白送死的，你走吧。”
姑蘇暮年目光烔烔地望着天子，毫不猶豫地說道：“皇上，末將生是蕭國的臣，死是蕭國的鬼。若是蕭國真正有難，末將勢必與蕭國共存亡。皇上想攆走末將，恕末將萬死不從。”
杜雲沐的眸光隨之精光一聚，無比傾佩地望向姑蘇暮年，心頓時凝聚着一股任人催不毀的力量。他點了點頭，霸氣地說道：“好，既然姑蘇將軍如此精忠報國，朕又怎可做一個亡國的懦夫。你我君臣二人，就用剩下的兩千精兵同他們一決勝負。向來勝者爲王，敗者爲寇，朕竭盡全力，即使是丟了蕭國山河，死也敢在祖宗面前擡頭挺胸。因爲朕和最後一個忠臣爲了保家衛國，盡了全力。”
姑蘇暮點猛地點頭，“哪怕讓臣血濺當場，也會全力護主。”
杜雲沐眼中的精光緩緩散去，連語氣也沉長了，“可是......”
若是皇宮中展開一場敵不寡衆的血戰，他必然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那是怎樣的場景？九萬八千御林軍叛變，魑魅與上官英士相繼參戰，誰才能黃雀在後，最後奪得皇位？杜雲沐心知肚明，不是魑魅就是上官英士。而這勝利者定然不會是明王，因爲明王雖有
遠思，卻又燥又急，怎能成得了大事。母后當初未將皇位傳給明王，自然也有母后的道理吧。
杜雲沐似乎預料到了自己的下場，然而在他暴斃之前未能見上一面雲兒，他的心始終是牽腸掛肚的。
姑蘇暮年躍躍欲試地問道：“皇上，您是否是放心不下娘娘？”
杜雲沐輕輕點了點頭，心頭的痛讓他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思念，尤如山洪暴發，一發不可收拾。
他對雲兒的想念，是否能讓遠在異地的她有所感應？
若是有，他也就可覺欣慰了。
然而，他絲毫也感覺不到那種心有靈犀，哪怕是隔着千山萬水，也能彼此心照不宣的欣慰。
姑蘇暮年急忙安慰道：“皇上，請放心。清王已經將慕容夫人和娘娘安排得十分妥當。而且，娘娘和清王......”
聽到此，杜雲沐的心被刀錐猛地刺穿，他身形一凝，眸光瞬間風起雲涌。他卻是輕笑着，淡淡地問道：“雲兒和清王在一起了？”
姑蘇暮年點了點頭，又急忙搖頭，沉聲說道：“皇上，您不是一直都希望娘娘是幸福的嗎？如今，娘娘自由了，您應該感到欣慰纔是。愛一個人，不正是希望她能幸福嗎？”
這種覺悟，姑蘇暮年深有體會。
從行軍到現在入宮爲將，他一直對慕容筱雲念念不忘，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向她表白過心跡。然而，他一直在默默祝福着她。當他千辛萬苦地打探到她的消息時，看見她與清王安好地生活在那片竹林裡，他真的因此欣慰。
姑蘇暮年見天子一片沉默，又急忙安慰道：“皇上，您和娘娘還有許許多多美好的回憶，娘娘曾真心愛過您。”
杜雲沐胸口一鈍，呼吸的時候感覺這皇宮中已經沒有留下雲兒的滴點氣息了。他更加痛心疾首，道：“是啊，我們曾經刻骨銘心。”
思索了良久，杜雲沐無比懇求地望向姑蘇暮年，輕聲道：“你能讓朕去見雲兒最後一面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