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哈緩緩挺直身板,擡手用衣袖擦乾嘴角與下顎的血跡,悽迷地彎起嘴角的弧度,悲涼一笑,“呵呵……人生只是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連江點點萍。我自詡聰明,以爲自己可以稱霸天下。其實,我有今天敗兵如山倒與國破家亡的地步,全都是因爲我高傲自大。你說得對,遲早有一天,我會死在我的高傲自狂下。沒錯……”
依哈緩緩地嘆了一口氣,復又說:“身在帝王家,看似烈火烹油,繁花著錦。其實,帝王家的辛酸,誰人能懂?一夜亡國……呵呵……我終於自由了……”
他淒涼地笑了兩聲,擡眼目眩神迷地望着慕容筱雲,“我點你的穴,是真怕你遇上危險。如果現在真的遇上了狼,我也不能保你活命。你就委屈委屈,乖乖地呆在火堆旁,等天亮了,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慕容筱雲望着滿眼疲憊的依哈,一時心軟,漸漸退卻了仇意,不解地問道:“我是你的仇人,你爲何不殺了我?”
依哈從慕容筱雲身上收回目光,自嘲地笑道:“我都說過了,我有今天這個地步,全都因我狂妄自大,與慕容四小姐無關。是我低估了杜雲謙與東方孝宇的真正實力。反倒是我,殺了你心愛的男人,我纔是你的仇人。”
提及東方孝宇,慕容筱雲的眼裡又佈滿了仇恨,“是,你是我的仇人。每每想起孝宇的悽慘
,我就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塊。殺人也不過頭點地,可是要我真正拿一把刀取下一個人的性命,我辦不到。善惡終有報,誰欠下了命債,都得有自己的報應。我不殺你,你的雙手沾滿了鮮血,終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而我,只想找回孝宇的屍體,把他好好埋了。他也是雙手沾滿鮮血的人,我想在蓮花座前爲他好好求佛,但願洗脫一些他的罪名,讓他來世不那麼痛苦……”
她眸色悠遠地望着黑暗的盡頭處,緩了良久,復又意味深長地說:“孝宇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只是他錯誤地生長在了帝王家。倘若來世有緣,我只願和他做一對平平凡凡的夫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番話,說得依哈的心頓時五味陳雜。他望着這個長相平凡,卻有着卓乎不羣的見解的女子,眼裡的眸光越來越迷戀。那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欣賞與羨慕。人生得此一重情重義的佳人,夫復何求。那是繁花著錦與烈火烹油的帝王生活所無法換取的。難怪野心勃勃的東方孝宇會爲她而鋌而走險。
依哈從她身上不捨地移開目光,望向同樣的黑暗深處,緩緩說:“天一亮,你就走吧……”
然而,沒有等到天亮,他們就迎來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勢如破竹,頃刻間就將熊熊燃燒的火堆給撲滅。未燒盡的柴火在雨水的沖刷下哧哧地冒着白煙。
依哈刻不容緩地解了
慕容筱雲的穴,拉緊她的手拔腿就跑,一直往山林的深處。一路上,爛泥深陷,風雨並濟,每走一步都艱難無比。雨滴似珠彈一樣,粒粒飽滿地劈頭而來,強勢得讓慕容筱雲險些睜不開眼。
黑暗幽深的夜半,由這一場大雨的突如其來而顯得更加鬼魅陰森。
依哈拉着慕容筱雲在這山林中轉了大半圈,終於如釋重負地在一處僻靜的山洞前停下奔波的腳步。只是,山洞的入口處蛛絲攀爬,像天羅地網一樣將這唯一的入口封得無比嚴密。
慕容筱雲藉着閃電時的片刻光線往裡一望,裡頭的黑暗似是幽深無比,森冷地朝外頭撲着寒氣。一股怪異的感覺油然地鑽進她的心裡,讓她的全身頓時一麻。
洞外的雨勢不但沒有減小,反而越下越猛,噼裡啪啦跟往地上下着彈珠大小的雨點。
一道又一道的青紫閃電時不時地劃過天空,隨後一聲雷響,讓人不由覺得一陣後怕。
慕容筱雲搖了搖身旁的依哈王子,弱弱地問道:“我們真的要進去避雨?”且不說什麼鬼怪,如果這山洞裡住着什麼老熊猛虎和什麼毒蛇狼羣,他們豈不是羊入虎口了嗎?
沒有等來依哈王子的迴應,慕容筱雲轉過頭看他,卻見他疲乏地眨了眨眼,就突地一聲栽倒在暴雨之中。
慕容筱雲猝不及防地喊了一聲,“你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