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沐森冷地睨着一身珠光寶氣的春梅,沉聲吩咐道:“徐公公,這宮女囂張跋扈,對主子出言不遜,拉出去把她的舌頭給割了。”
春梅嚇得直掉眼淚,匍匐在地聲聲求饒道:“皇上,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開恩呀,皇上,饒命呀,奴婢再也不敢了......”
很快便有鎧甲一身的侍衛拉着春梅出去服刑,慕容筱雲再也懶得替人求情。
杜雲沐大步邁來,一把抱起倒在地上、額頭處緩緩滲血的慕容筱雲,二話不說,黑着一張陰霾的臉朝殿內邁去。他簡單地給慕容筱雲包紮過後,終於還是不忍心再如此冷落雲兒,“明日朕就把許公公等人釋放,安排他們重新再回到承乾殿侍侯你。”
慕容筱雲沉默不答,穩穩地坐在羅漢榻前,目光平淡的望着殿內的墁地金磚。
杜雲沐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沉沉地問道:“你若是肯承認錯誤,朕還會像以前那樣待你。”
慕容筱雲垂着眼簾,眸光死寂如海,淡淡地說道:“我要見皇兒。”
杜雲沐依舊說道:“你當真不肯承認錯誤嗎?朕可以妥協,只要你承認了錯誤,朕一定會像以前那般待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慶兒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因爲慕容筱雲一時私慾而無辜慘死,他能如此妥協,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他靜靜地目視着慕容筱雲,眼中既是滿眸希冀又是眼波餳澀,見雲兒額頭的傷勢自然心疼,卻不再那般殷勤地呵護。
慕容筱雲仍是垂着眼簾,淡淡地說道:“我要見皇兒。”
杜雲沐一聲低吼,“你若是連自己犯了錯都不願承擔,朕怎麼可能把吉兒交給你。你能狠心看着慶兒慘死,又怎麼可能照顧好吉兒。如今,朕只得吉兒這麼一個兒子,怎麼可以再粗心大意地交給你這樣的母親。”
慕容筱雲擡起眼來譏笑地目視着他,急忙道:“我沒有罪,又如何認罪。”
“不可理喻。”
他訓斥了一聲,急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只覺胸口煩悶得很。
慕容筱雲依舊理直氣壯在說道:“我沒罪。”
杜雲沐暗暗地嘆了一口氣,滿目陰霾地背過身去,道:“你好好反省反省,什麼時候肯認錯了,朕就什麼時候允許你見吉兒。”說罷,大步離去。
許公公和其他的奴才是在當日的傍晚就回了承乾宮,這倒出乎於慕容筱雲的意料。每人的身上或重或輕的負着傷,見了主子以後都是滿目淚水。
慕容筱雲朝衆人望去,三個男子中間只站着莤雪和姑蘇佳人,順兒的身影消失無蹤。小虎子是個頭最高的,臉上呈現着黑褐色的鞭傷,哭的聲音也是最大的,十分委屈,又十分激動,“娘娘,皇上吩咐奴才們回來照顧您......娘娘......您受苦了......”
一別兩月,原本就高挑瘦弱的小虎子更加消瘦如骨,慕容忍不住熱淚滿面,哽咽道:“我不苦,苦了你們,在牢裡面受盡的酷刑,真是難爲你們了。”
姑蘇佳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娘娘,奴婢在牢裡好想您。他們欺人太甚,簡直不把奴婢們當人看,還是娘娘您待我們纔好。娘娘,佳人再也不想離開您了。”
慕容筱雲轉眸望去,兩月年擁有着圓潤臉蛋的姑蘇佳人已經瘦成一個十足的瓜子臉,下額
尖削,面黃肌瘦,臉上或深或淺地烙着傷痕,尤其是露在外頭的手掌佈滿了一條一條的傷口。
慕容筱雲艱難地嚥了一口氣,這股惡氣就如魚鯁在喉,讓她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緩緩沉聲道:“佳人,還疼嗎?”她輕柔地握起佳人的手,本應該是纖纖柔荑,卻傷痕累累,硌得她細皮嫩肉的手好生疼痛。
姑蘇佳人急忙搖頭,眼淚掛在長長的睫羽上搖搖欲墜,那模樣實在讓人心疼,“娘娘,不疼了。”
慕容筱雲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快別站在外面了。回到承乾殿就等於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都進去,外面風大。”
等他們一一跟着她進殿時,慕容筱雲才發現,傷得最重的竟然是許公公。他走起路來一拐一跛的,十分艱難。慕容筱雲扶着許公公坐下,蹲下身欲撈開他的傷處查看,卻被許公公臂手一揮,一把將她的手掃開,“娘娘,別。這點傷不礙事。”
許公公不敢與娘娘對視,慌亂地說道:“娘娘,真的不礙事,已經差不多癒合了。”
從許公公走路的姿勢來看,傷勢不輕。慕容筱雲堅持追問:“到底傷成什麼樣了?”
許公公咬牙道:“娘娘,真的沒事。奴才不願瞞您,自奴才被太后關進大牢的第一天,這條腿就被打斷了。後來有獄醫給奴才接上了,只是牢裡比較潮溼,這兩個月來沒有休養好,所以行路的時候才一顛一跛的。”
許公公強自一笑,“娘娘,奴才真的沒事,您這額頭是怎麼了?”
慕容筱雲深吸了一口冷氣,緩緩道:“不小心摔的,不礙事。”
許公公急忙跳下來扶着慕容筱雲坐下,依舊笑道:“娘娘,您的傷都不礙事,奴才們的傷也算不了什麼。都怪奴才們不好,這些日子不在您身邊,沒能侍候好您。”
慕容筱雲緩緩搖頭,聲音虛無縹緲,實在是ru軟無力,“是我不好,沒有能力護你們的周全,還害小奴子和順兒......”
此時,殿內的所有人都小聲抽泣。小奴子與順兒的死,是他們親眼見證的,同是一個宮做事的人,難免會悲哀難過。呈現在他們臉上的,除了那難以隱忍的悲哀,更是一抹鑽心疼痛的蒼涼。
許公公急忙安慰大家,“別難過了,這是小奴子和順兒的命,娘娘,您也別難過了。”
慕容筱雲隱忍着悲傷,吸了吸鼻子,急忙朝大家揮手,“對,大家都別哭了,快坐下來,在牢裡吃了這麼多的苦,回到自己家裡,別太拘束。你們若是累了,就先回房睡一會兒。”
許公公侍侯在慕容筱雲的身側,一隻腳明顯是彎曲的,垂着頭正聲稟報道:“娘娘,如今承乾宮都這般田地了,求娘娘不要再縱容奴才們了。主僕有別,能侍候在娘娘身邊就是奴才們的福氣,娘娘萬萬不可再同以前一樣沒個規矩,若是被人逮住了把柄,會連累娘娘的。承乾宮再也經不起任何風雨了。”
頓時,慕容筱雲無言以對。許公公分析的頭頭是道,在承乾宮如此落魄之時,若是再被人逮住把柄,她沒有任何能力護這羣奴才們的周全。她沉默不言,心中是萬般無奈,只得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當日,五個奴才便排了輪值表,許公公同姑蘇佳人夜晚輪值,日頭裡由小順子、小虎子和莤雪侍候主子。慕容筱雲不再做任何阻攔,心中隱忍着說不來道不出的苦。
她都是身不由己了,又如何來體貼和保護這羣真心待她的奴才呢?
然而,真正的人心叵測卻是讓人意料不及,連做夢都想不到的。慕容筱雲萬萬也想不到,這羣經由嚴刑拷打後都沒有背叛她的奴才當中,竟然藏着一個真正的細作,高深莫測,在他以後對主子的打擊之中,每一招都是那般的至人於死地。
翌日,春日的陽光暖黃暖黃的撒在冷冷清清的景陽宮中。
釘着粗大木架的疏穿之外,穿插進幾束陽光,一束一束如同是井底的光暈。杜昭儀悽迷地望着這些光暈中緩緩旋轉的塵埃,癡癡地笑着。
笑聲咯咯呵呵地在空蕩蕩的景陽大殿傳開。
四處金磚墁地,殿內金碧輝煌。殿頂藻井之上,金燦燦的鳳凰展翅騰飛,口銜着一顆明晃晃的明珠,低頭俯覽着癡笑不停的杜昭儀。
站在塵埃飄浮的光影之中,杜昭儀凌亂的髮絲毛糙地閃着紅光。額前的碎髮擋住了她一片的面容,她就那般癡癡地笑着。
儘管,杜雲沐賜了一碗湯藥給杜昭儀,廢除了畢生的功夫。然而這景陽宮四處,圍滿了滿身鎧甲的御林軍,個個手執長槍大刀,鼓腮瞪目地站崗盯哨。
每日,由專門的宮女前來給杜昭儀端茶送水,她所過的日子,那才叫慘死無比。
一個粉衣宮女提着竹籃緩步走來,守門的侍衛一看,一聲吆喝,“腰牌呢?”
那粉衣宮女乖乖地摸出腰牌來,遞上前給侍衛一看,聽其沉聲道:“進去吧。”
粉衣宮女挎着竹籃,提着衣裙急步邁進景陽大殿,那眼眸之中忽而閃過一絲猩紅之光。
杜昭儀見了這宮女,只不過輕輕地掃了一眼她的行路姿態,變心中有數地輕笑道:“你來了。”
粉衣宮女擱下竹籃,半跪在地上給杜昭儀行了一個大禮,檀口輕吐間卻是發出一陣低沉沙啞的男人聲音,“娘娘,奴才下一步該怎麼做?”
杜昭儀輕輕地扇了扇睫羽,依舊癡癡地笑着,高貴疏離的聲音緩緩盪開,“殺了杜延吉,嫁禍給雲太后。”
粉衣男子聽着主子淒涼的聲音,心中一鈍痛,輕聲說道:“你要什麼時候才肯收手。”
杜昭儀輕輕哼笑,“快了......杜延吉這個雜種死後,想辦法制造雲太后與慕容筱雲的矛盾。時機一成熟,殺了雲太后再嫁禍給慕容筱雲。”
聞言,粉衣男子頓時一愣,連聲音也顫抖不已,“你......忍心殺害養你成人的母親?”
杜昭儀清冷地癡笑着,“我也是bi不得已,不殺她怎麼能挑撥皇上與慕容筱雲的關係?僅僅是本宮殺了自己的兒子,慕容筱雲知情不報,皇上就這般犯忌她。你說,要是皇上知道他敬愛的母親是慕容筱雲殺死的,那他還會再原諒她嗎?呵呵呵......我本以爲他們之間的信任是堅不可催的,沒想到是這般一觸既潰。呵呵......是啊,這世間又有什麼是固若金湯的,全是假的,全是假的。”
【作者題外話】:雲沐不會放棄皇位,他這樣隱忍的人,怎麼可能放棄皇位呢?但是,他是懺悔了的,這個懺悔的代價比較大。
雲謙的結局,是個悲劇吧。
我不透露了,大家繼續看吧,我儘量一個月內就完結了,這一個月內希望不出意外,不願意再欠大家稿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