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弈軒那一劍刺中了銀蛇的蛇尾,只見得那銀蛇“哧溜”一下鑽入濃密的灌木叢,拖下一路溼淋淋的血跡。
它逃遁的方向是府裡的人工山石羣,在夾縫裡幾個起落,竟是“噗通”一聲潛入了山石羣邊的湖裡,使得湖水泛起陣陣血色漣漪。
凌弈軒持着劍,只來得及看到那圈漣漪,無計可施。他知道這湖底是通的,通向御敕府外的那片荒野,根本無法可追。
隨即不得不命令家丁去搜捕,自己則原路返回輕雪躺着的那塊灌木叢,靜靜看着她:“你可有傷到?”吐着關懷的語,眼眸中又沒有溫度。
輕雪一臉的蛇血,粘粘的,爬起來:“沒有。這蛇是什麼來頭?不像一般的毒蛇。”
“你無須知道它是什麼來頭。”男人淡漠掀脣,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卻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你只需知道以後防着它,不被它吃掉便是。”
吃掉她?
輕雪聽得渾身一個激靈:“少主真愛開玩笑。”
“等下次你就知道是不是玩笑了。”男人一雙狹長的黑眸閃爍着傲氣與魅惑,不像是開玩笑,“要不要試試?”
是嗎?她倒覺得他有嚇唬她的嫌疑,笑道:“這蛇有靈性,應該是奉主子之命行事。只是妾身不明白它爲什麼要攻擊少主身邊的女人,莫非,跟少主有什麼過節?”
男人撇脣一笑,脣角向上彎起:“你不知道它爲什麼捉你?”
“不知,還請少主指教一二。”她是不大知,倒也不是不全知,至少知道應該是跟那妲兒身上那隻蝴蝶有關吧。
她這樣一說,他的俊臉反倒愈加平靜無波,眸色微微斂起,邁步往前走:“先將臉洗乾淨,再來西院的百枝蓮見我。”
“哦,是。”這個答案在這裡說不好麼?還非得去璃落的百枝蓮。
稍後,她淨了臉,換了衣裳,喝了杯暖茶壓壓驚,帶着善音去了西院。
院子外大片大片的瓊花,她走在林裡,差點不想出來。這個男人倒是挺會想心思,爲璃落植下這麼多的瓊花,潔白芬芳,美得不可思議。
一個叫鳶兒的丫鬟帶她上天水樓,善音被留在下面了,在外頭等着她。只見一上去,便聞得歌樂聲聲,美酒飄香,一個妙齡舞魁穿着一襲純白的輕紗在帶着衆舞伶起舞,舞姿美得不可方物。
亭裡,男人讚賞的欣賞着,正襟危坐飲酒,沒有半絲淫穢之氣。同時,他的旁邊還坐了一個穿墨色緞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鑲邊,腰繫玉帶,手持象牙摺扇的年輕男子。
男子發插羊脂玉髮簪,長得與凌弈軒有幾分相似,劍眉星眸,帶着風流的笑,明顯一個豔麗貴公子形象。
輕雪看了一眼,倍覺眼熟。
“二夫人,往這邊請。”鳶兒將她帶到與凌弈軒隔了一個座位的位子上坐下,退下去準備酒水了。
輕雪坐下,這纔看清楚起舞的女子是璃落,不過她的心思並未放在璃落身上,而是看向與她隔了一個位子的凌弈軒。
此時差不多已經夜黑了,白日經歷的銀蛇之險就這樣閉口不談了?讓她來這裡賞舞?
男人也看向她,換了一身清爽的冰藍色葛紗袍,髮髻上沒有插任何飾物,利眸中銳利減淡,氣宇中散發着悠閒。
“璃落的舞姿如何?”他道,看她的眼神又變化了一些,不再有先前的戲謔或是冷戾,而是某種深邃。
她自然也接收到了,覺得他有些故意在問,看了看起舞中的璃落一眼,發自肺腑道:“曼妙無雙,無人能及。”
難怪這個男人肯心甘情願擲下千金爲璃落葺舞樓,這樣的女子,也值了。
他呵了一聲,將手中的酒杯擱下,眸中帶着淡淡的迷戀看向起舞中的驚鴻仙子。繼續賞舞,飲酒,根本沒有向旁邊的年輕男子介紹她的意思。
摺扇男子終於忍不住了,出聲道:“敢問這位嫂嫂是四哥的第幾位娘子?”年輕的面龐,盛滿好奇,不過那雙眸子卻不年輕。
輕雪一下子就看到了那雙眼睛,心頭的萬千感慨在撲騰,這張臉長得與凌弈軒極似,偏偏這雙眼睛給她的感覺像極另一個人。她眨了眨水眸,想看個仔細,可惜還是那張稍顯年輕的臉龐。
她道:“妾身是新過門的側夫人,有禮了。”
“噢,原來是小嫂嫂。”男子一聲促狹的笑,“啪”的一聲將摺扇合起了,“四哥好福氣啊,幾位嫂嫂皆是天姿國色。”
凌弈軒即刻把眉頭擰了一下,對這個男子有些冷:“請帖已收下,他日定當登門拜訪,莫釗,送客!”
“四哥不要這樣,酒還沒喝完呢。”
奏樂一下子停歇下來。
璃落停下舞姿,攏攏過長的袖子,嬌喘微微走過來:“爺,你馬上就要出門了,就留下這位小哥再喝上幾杯吧,人家大老跑從京城跑來親自給爺送請帖,這份心倒是真切。”
“還是這位嫂嫂體貼!”
璃落回以溫柔一笑,朝凌弈軒走過來,先爲他斟了杯酒,再爲自己倒上,舉起杯,對男人和輕雪道:“璃落祝爺和姐姐這一路平順!”
輕雪詫異看向凌弈軒:“去哪裡?”他好像什麼也沒告訴她吧。
璃落遮袖飲盡杯中酒,爲她解答道:“這位是京城來的貴客,府上即辦喜宴,親自來接少主了,少主打算帶姐姐你去。”
“那大夫人呢?”她愈加詫異望向這個不吭聲的男人,壓住心頭的不悅。
男人勾脣笑:“你不想去?大夫人抱恙在身,不能卒車勞頓,你是側夫人,不帶你帶誰?”
“妾身只是怕辱沒了少主的面子。”她忙將目光垂下去,粉顏微低,做出自卑狀。
男人自是看到了她臉上那塊缺陷,眸中掠過一道銳光,盯着她:“這個沒問題,我讓璃落給你掩一下。”
“璃落。”他示意站在旁邊的璃落。
“嗯。”璃落會意,淺笑迴轉身子,將十分不情願的她往自己的房間請:“璃落倒覺得姐姐這斑痕不爲天生,有辦法可以消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