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給我養父做的。”牀上傳來漓落的聲音,由遠及近,足音入耳。女子走過來,將紅木箱蓋上,笑道:“前幾年他老人家驟然去世,我沒有機會送出去,便只好放在這箱子底了。姐姐,我們不談這無關緊要的事,想想怎麼救府裡的人吧。”
府裡發生的事,她剛纔都聽說了。
“好。”輕雪也不好再細問,爲漓落捏了捏脈,走到窗邊望着夜幕低垂的夜空,“不知道府外的情形如何?聽說外面有不少吃水井也被下了毒,不是夾竹桃,而是其他的毒粉,但我們去的那家酒樓沒有問題。”不然她也不會好端端站在這裡。
“那漓落陪姐姐出去查查去。”
“別。”輕雪制止她,回首轉身,“我帶雲淺去便可,你剛染了些毒,需要休息。”
夜色裡,只見大街上很多口水井被封住了,府衙的人腰側彆着大刀行色匆匆趕來,封了井後卻不去救人,而是揮着刀四處趕人生事。
“輕雪,這些官差來者不善呢。”
“我知道。”兩人站在暗處,看到那些個官差拿着明晃晃的大刀這裡刺一下,那裡砍一下,行爲可比街頭地痞無賴,“你看被下毒的水井都是凌府周圍的,而那邊的酒樓客棧卻沒有事,顯而易見是針對凌府而來。”
“凌弈軒不是在查嗎,加上還有個雲翩若在幫他,我們就別給他操這份心,回去歇了吧。”雲淺將她往回拉。
“我不想看到這些人成爲他們爭權奪勢的犧牲品。”她拉開雲淺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對方是想給凌弈軒警告,卻視這些人的性命爲糞土,即便他日坐上了帝位,只怕也是暴君。”
雲淺柳眉一蹙,諷刺道:“你又如何知道對方是誰?你操的什麼心?”
她俏臉一冷,回首看說風涼話的雲淺:“我不操這份心,只是想救現在躺在我面前的人。當年我們一起上山採草藥,雲淺你甚至捨不得殺死一隻粉蝶,如今人命在前,你卻變得只會說風涼話。”
“輕雪你不是也變了麼?”雲淺愈發和她吵起來,眼角彎彎的杏眸變得很陌生,“以前你會與我同生共死,有粥喝粥,有飯吃飯,如今卻只想着自己,一心想山雞變鳳凰!”
她貝齒一咬,冷冷盯着雲淺:“原來在你眼中我是這樣的人!”便不再理她,大步往前走。
只見這條街的人,男女老少皆躺在自家屋檐下等死,有些還從屋子裡往外爬,指望有人來搭救。而那些官差,毀壞了這裡的一切後,趾高氣揚往北大街走了。
她掏出袖子那小瓷瓶,揭開蓋,才發現妙千齡留給她的丹丸已經用完了,“我們去那邊取些水。”
可惜西北街的大街小巷家家關門閉戶,沒有人肯出來借水。那些米商酒商更是用錢僱人守住橫跨南街和北街的大橋,隔住南北相通。
“姑娘,我這裡有些藥,你拿去應急。”回去的路上,一個灰影等在她面前,灰白相間的面紗斗篷,纖細的身影,蒼老的聲音,“還記得老身麼?”
“你是花面婆?”她大吃一驚。
“呵。”花面婆溫婉一笑,牽着她的手往前走,“先給這些人喂下藥,暫且緩緩。”
“我何以相信這是解藥而不是毒藥?”上次纔出現四個紅衣專使追殺妙千齡,現在又出現個花面婆!
花面婆隔着面紗看她,笑道:“我上次只救你沒殺你,這次你就該信我了,快去吧,那些人拖不得。”而後見輕雪依舊戒備盯着她沒有動,便走到最近的患者面前,蹲下,給他喂下一粒藥。
“看,我沒騙你吧。”她指着那停止抽搐的年輕男子,捋了捋寬大的袖子,又掏出兩瓶來,“這些藥只是暫且緩緩,並不能清除這些人體內的毒素,能不能救,還要用湯藥治。”
輕雪這纔敢接下她贈的藥,讓雲淺一一給那些人服下。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花面婆頭上的面紗隨風蕩了蕩,站直身子,笑道:“我只是想幫你,呵,如果你信任我,可以去街尾那間小竹屋找我,婆婆我想找個說話的人。”
寬大灰袖一揮,她整個人已隨風消失在夜空,如初出現時那般突兀。
“輕雪,他們都醒過來了,這藥果真有效。”雲淺跑過來,白了那花面婆消失的方向一眼,“她剛纔跟你說什麼了,鳳翥宮沒一個好東西,全是殺人如麻的魔頭,別再理她!”
她看着那方向良久,隨即轉身從最近的那口井裡打出一桶水,蹲下查看,沒有理會雲淺。
水裡是被灑了常見的毒粉,凌弈軒只需找些人清理即可,只是這個男人現在在做什麼呢?現在洛城南北分裂了,城裡的所有富商全站到了三王爺那邊,不提供米糧,不提供食材水源,存心將這邊的人往死裡整。現在只要是跟凌府有關聯的人,全部遭了秧。
“輕雪,聽到馬蹄聲沒有,那邊好像有人過來了。”雲淺突然一把拉住她,往角落裡拖,“可能是那幫官差去而復返了,我們先躲躲。”
她藏在矮樹後,果然聽到一陣嘹亮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在她們面前停下,只見凌弈軒帶着霍家父子和翩若風塵僕僕策馬過來,繮繩一勒,下馬查看那些人的傷勢和四處的狼藉。
“主公,我們現在該怎麼做?”霍家父子隨他一起眺望北邊的半座熱火朝天城市,臉色同樣沉重,“玄清寺降龍潭的水,早在半個月前就讓人泡進這些夾竹桃葉,凌府的人飲了這毒水將近半個月,一旦毒發便是斃命的。如今他們又趁亂在凌府附近的井裡下毒,存心斷去我們的水源。我們現在可以趁那些富商還沒有完全歸順前,來個逐一擊破。”
他靜靜聽着,突然朝輕雪藏身的地方厲吼一聲:“誰在那裡?出來!”
輕雪心頭一驚,不得不牽着雲淺從樹後走出來,安靜看着渾身散發冷戾的他。
“原來是你。”他這才放鬆戒備,讓身後的部下將劍收回劍鞘裡,朝她走過來,“是你救了他們?”
“不是。”他一走近,她反倒全身戒備起來,微微仰望着他,望着那雙星子般的眼眸,“我只是路過這裡。”
他伸手爲她撩起一縷搭在頰邊的髮絲,微頃他高大的體魄,“我知道是你救的,你可以對你的敵人狠心,但絕對不會見死不救。我們現在回去。“話落,已是一把擄了她細軟的腰肢踏上馬背,而後馬背一夾,帶頭跑在前頭。
“少主,等等我。”翩若在後面大喊,忙策馬跟上。
回到府裡,他大致看了一下那一百多箇中毒的丫鬟家奴,讚賞看着她,“你做的不錯。”
“他們並沒有得救!”她提醒他,指指那些個被封住的水井,“如果沒有水,我們同樣得渴死餓死,我只是爲他們暫時壓住,並沒有給他們將毒清出來!”
他眸中一深,轉身大步往回走,“你說的沒錯,如果沒有水,不止他們沒辦法救,其他人也得渴死。”
隨即,她被帶到引凰樓,同霍家父子和翩若同處一室。他是故意讓她來的,任她靜靜坐在那裡聽他們談話。他們在裡間談討毒水的事,她和翩若則坐在外間。
“我被三王爺軟禁的那兩個月,曾聽白楊說過吹毒風。”翩若突然道,眸中帶了絲笑,又不像在笑,“因爲白楊跟過少主七年,所以對凌府的一草一木十分了解,這次毒水事件,應該是他潛到寺外佈下的。玄清寺寺規森嚴,一般人難以進入,他便藉助半個月前的那場大風,將夾竹桃葉吹入降龍潭。這種夾竹桃形似紫竹葉,恰好潭邊又植了紫竹,寺裡清掃的師父便以爲是紫竹任其腐爛做泥。”
“寺裡的師父都沒發現,翩若你是如何發現的?真的不擔心爺會懷疑你纔是那個始作俑者麼?”她笑道。
“因爲我對白楊夠了解。”翩若挑挑眉梢,不以爲意,“我跟白楊見面的這兩年,早將他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好高騖遠、不自量力、陰險狡詐,他曾無意中跟我提到,少主有次帶他上玄清寺祈福,隱進一片紫竹林卻讓他等在外面,所以他一直覺得那片紫竹林有什麼秘密。呵呵,我以爲以他絕不吃虧的個性,一定會回頭找你呢。”
她知道翩若有些故意在她面前提白楊,話語裡又有些暗諷,冷道:“原來爺將你帶在身邊,是爲了遏制白楊,你知道白楊的行事作風,而白楊熟悉凌府。”
“可以這麼說。”翩若風情笑笑,喝了一口茶,繼續道:“其實這次我是多此一舉,不但阻止不了毒水事件的發生,反倒惹來一身腥。我這樣做,得到的不是少主的信任,而是懷疑。”
她暗暗訝異了一下,靜靜看着翩若。
翩若擡眸看她,星眸微翕,“你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只是隨口說說,但並不後悔這樣做。如果有下次,我還會這麼做……雲輕雪,你愛這個男人嗎?”頓了一下,她突然問道。
她心頭猛的一緊,看着翩若,沒有回答她:“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那你掖着好了。”翩若大笑,指尖捏着茶杯蓋把玩,放在杯子上,發出脆響,“我肚子裡的水銀甲解了,那我以後就是少主的人,不再受三王爺和白楊擺控……憑心而論,我還是比較感激你的,但是受不了你明明是解藥,卻用來嚇唬我,藉以試探少主對你的心意,這口氣我咽不下。”
她睫毛一斂,不想再跟她說。
也不等她們再說,內室傳來男人低沉動聽的聲音,“輕雪,你進來。”
翩若馬上擡眸看她,脖子伸得老長,也想進去。
她看她一眼,安靜走進去了。
老當益壯的霍廷鶴捋着鬍子打量她,一直看着她的側臉,笑道:“少主還未給老夫介紹介紹呢,想必是新過門的側夫人。”
輕雪對他曲了曲膝。
“師伯,您覺得帶她去如何?”凌弈軒沒有仔細介紹,默認了,緊緊盯着站在廳內的她。
“好。”霍廷鶴朗聲笑出,看着輕雪:“側夫人溫婉得體,實在是不二之選。”
“少主。”坐在外間的翩若這時一把撩開帳子衝進來,打斷他們之間的對話,“霍師伯,輕雪身子嬌弱,一不能騎馬,二不能拿刀,翩若怕到時候出了事會出岔子。不如讓翩若隨你們過去……”
凌弈軒脣角微動,沉穩出聲道:“你以什麼身份隨我們過去?”
“我……”翩若被問住了,俏臉上閃過難堪,“我”了一聲,連退兩步,張皇轉身跑出去。
男人臉上這才閃過一絲異樣,靜靜看着翩若跑出去的背影。
“少主,老夫和青書這就退下了。明日再隨少主去赴宴。”見此,霍廷鶴父子連忙起身,擡袖至眉間,揖了揖,退出去。
室內一下子安靜下來,男人坐在桌前,不做聲,靜靜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問道:“去哪裡赴宴?三王爺府上?”
“不是。”他站起身,負手朝她走過來,邁着穩健的步子,“洛城第一米商和第一冶金商有一筆生意跟我做,要求帶上自己的夫人赴宴。”
“夫人?”她輕掀紅脣,拉開一步與他的距離,“這個府上的夫人是漓落。”
“她是侍妾,你是側夫人。”他不與她爭辯,俊臉上平靜無波,墨眸沉靜,“今夜我們就在這歇下,我有些話問你。”
“你問。”她在燈前坐下,沒有進那隔開做寢房的小間。
他也沒意見,沉聲道:“你用什麼藥壓住府裡一百多口人的毒?包括府外那些人的?”
“用手法催吐讓他們先吐出毒液,再給他們服了些藥。”
“什麼藥?”他微挑眉。
“我自己平時制的一些藥丸……”
“說實話!”他聲線微微撥高,眸中也犀利起來,“府裡的這些人服食了半月之久的毒水,沒有妙千齡的丹藥,他們根本不可能生還!”
“如今最緊要的是怎樣解決水源問題,而不是妙千齡的問題!”她微微動了氣。
他眸中一沉,冷冷盯着她,“如果你真的見過妙千齡,那就該知道他是滿頭銀髮。”
她看着他,沒有做聲。
他眸底深沉,繼續道:“他早生華髮,是因他用內力在救人。每給生寒症的人治療一次,他的頭髮就會白一縷,直到頭髮和眉毛完全花白,他就氣盡人亡了。這是醫者最忌諱的一招,也很少有人拿來醫人,因爲沒有人願意以命換命。”
“他還能撐多久?他的頭髮已經銀白了。”她暗啞,感到很沉重。
“如果眉毛還沒有白,那麼他還有救。”他在她對面坐下,深眸中閃過惆悵,“他本是京雲的雙生哥哥長風,自小喜愛研究醫術和毒術,後拜老神醫門下做了關門弟子,與我多年不見。”
她看着他燈光下的側臉,沉默片刻,問道:“他恨你?”
“不是恨。”他微側俊臉,桀驁眸子染上幾許失落,“他只是人如其名的一陣風,吹到哪哪就是他的歸宿。這些年他一直不肯見我,就是因爲他有了束縛,那個束縛住他的人.不知是他深愛的女子還是他的恩人……”
他看向她,“你是如何認識的他?”
“我不認識他。”她搖搖頭。她只認識京雲和睿淵,並不算認識這個長風。
“呵。”他拉她坐到他修長健實的腿上,緊緊摟着她的腰,“下次如果見到他,幫我轉告一聲,我很想他。”
“他不會再見我的,他現在正被鳳翥宮的人追殺。”她用柔荑抵着他厚實的胸膛,笑道,“說不定我見到的這個白衣男子是擎蒼。”因爲他的易容功夫太了得了,分不清他到底是誰。
他放在她細腰上的大掌爲她剛說的話動了一下,而後沿着背脊移到上面,扶住她的後腦勺,“他不可能是擎蒼,擎蒼現在已重回鳳翥,再次得到鳳羽重用。”俊顏傾下,突然以脣封住她檀口,在她雪白貝齒間激烈掠奪,汲取她的香甜。
她扯着他身上觸感細滑的袍子,扭過頭不想承歡,卻被他一把扯落頭上的髮帶,任一肩長髮如瀑披散,遊走在他的指尖,而後抱起她輕盈的身子,往牀榻間走……
翌日,她與他同乘一輛馬車去赴宴,霍家父子與冥熙跟在後面,低調而不低沉。
這與其說是場酒宴,還不如說是場秘密交易。因爲他們到的時候,門口圍了一大圈甲冑,不準凌弈軒的部下靠近半步,只允他們五個人進府。府裡坐了六個肥頭大耳,油光滿面的富商,正是那日在藺北皇府上見到的三王爺同盟軍。
凌弈軒特意與她同坐一桌,對那坐在主客座上的中年男子開門見山道:“本少主願意出雙倍的價購你們倉庫裡的米糧和礦石。”
“雙倍?”那人眸中閃着精光,有些嫌少。
“各位要知道,戰事將起,你們的這些東西只能無償上繳給三王爺。而且不要說什麼日後封候拜相,共享榮華的話,日後的事誰也做不了準,更何況三王爺現在是在造反……”青書接着補充,冷眼笑看這羣烏合之衆,“商人重利,如果各位下定決心跟隨三王爺了,今日就不會約我主公來此,我主公出的這個價碼已經算最高了。”
六個人面面相覷,小聲商量了一陣,突然將目光放到輕雪身上,道:“如今城南水源整個被毀,三王爺的三萬兵馬又阻攔在城外斷絕了凌少主的糧草運輸,凌少主現在是水糧皆短缺,有什麼資格跟我們談條件?這樣吧,我們要求得黃金三萬兩,白銀五萬兩,另加上這個小美人,便給你米糧和製造兵器要的青鋼。”誰都知道三王爺對這個小美人有意思,得了她,以後好辦事。
“放肆!”冥熙霍的從桌後站起,臉色氣得鐵青。就他們手上那一點米糧和青銅礦,頂多值五千白銀,他們凌府再有戰,再急需米糧,也不是這樣做交易的!
“坐下!”冥熙一站起,立馬便有穿鐵灰色甲衣的甲冑持劍逼過來,迫使五人靜坐。
凌弈軒用眼神示意冥熙坐下,看看窗外一圈又一圈的埋伏,氣定神閒笑道:“三萬黃金,五萬白銀我可以給,但是我的女人絕對給不起!”
輕雪詫異看向他的側臉,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如果少主今日想從這裡走出去,就必須給!”六人臉一板,半威脅起來,“實話跟凌少主說好了,城南所有的吃水井都讓我們下了毒粉,解毒粉就在我們手上,假若少主不想被斷水斷糧,那就乖乖交出銀子和這個女人,不然,我們今日就讓少主走不出這個大門!”
“現在我就殺了你們這幫雜碎!”冥熙取劍,已被氣炸了肺。
“冥熙!”霍廷鶴兩指夾住他的劍刃,制止他的動作,語重心長道:“別衝動,我們現在確實需要這些米糧和水,解燃眉之急!”
冥熙棄劍,急急盯着凌弈軒。
“凌少主,想好了嗎?”六人之首穿着一身絳色袍子的米商不耐煩催道,從主客座上走下來,笑得好不得意,“你們鹽商平日再怎麼呼風喚雨,到關鍵時刻,還不是少不了我這籮筐米糧。我今日就吃定了你需要我手裡的這批米糧和水井的解毒粉,哈哈。”
“我答應你。”凌弈軒突然道,墨眸沉靜,一點也沒開玩笑的成分,“本少主今日就將這個女人送給你們,昨日拜帖上說明必須要帶夫人,便是司馬昭之心了,如今你們一逼再逼不就是爲了拿這個女人再到三王爺那裡討道好處麼?本少主今日成全你們便是 ……”
昨日他就知他們的用意了,還故意帶她來?!哈,她的價還值半座城的米糧和水源呢,她突然很想笑,狠狠甩開他緊拽的手,“別碰我,讓我自己走!”
“女人!”他半眯眸,重新拽住她將她扯過來,冷道:“別把自己太當回事,我現在拿你換半座城市的水源很划算!”鐵掌扣着她的腰,送到他的賣家面前。
她靠在他懷裡,閉上眼睛,“是很划算,凌弈軒,你每次最先放棄的人永遠是我。”
那米商緊緊盯着她的臉,眸中大放精光,“三王爺果真有眼光,貨真價實的美人兒呢,難怪剛纔凌少主也捨不得割愛,哈哈!”大笑着,伸出肥豬手要拽她這個貨物。
而她,閉着眼睛,感受到拽着她的男人真的將她往對方懷裡推,沒有出聲。
她臉蛋一偏,紅脣咬得直顫抖。他是真的要將她送人……
豈料那摟過她的肥胖身子突然渾身一震,一聲慘叫,一股溫熱的液體濺了她一臉。
她忙睜開眼睛,看到那個將她送人的男人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把劍,左手拎着那個米商的頭顱,冷戾睨着四周被嚇壞的人,高碩的體魄散發一種暴戾,“如果你們只要銀兩,本少主或許會給你們銀兩,放你們逍遙一生。但是想要更多,這就是下場!”
那一劍,快得沒人看清是怎麼發生的,只知這個男人將他的女人送過去,突然反手一握,劍光閃過,米商的頭顱就像蹴鞠一樣掉下來。大家一直以爲,他降服了。
“來人,來人!”其餘五個富商狠狠嚇了一大跳,想要門外守着的人衝進來保護他們,讓他長劍一揮,微眯鷹眸,桀驁笑道,“我的弓箭手早將這裡圍了個嚴實,你們是選擇萬箭穿心,還是做無頭屍?”
他將那帶血的頭顱冷冷擲到地上,“做生意講的是有買有賣,本少主需要你們的米糧和解毒粉,你們需要本少主的黃金白銀,錢貨兩清的事。如果想得寸進尺,先掂掂自己的斤兩!現如今你們已是背叛了三王爺,如果沒有本少主的這筆戰財,你們只有死路一條!”
她滿臉的鮮血,撐着椅背,讓那血淋淋的頭顱弄得胸口一陣翻涌,她對目前突如其來的情況也反應不及。
“我們交出解毒粉和米糧青銅礦,求凌少主饒了我們……”這五人才知道害怕了。
他持着劍,過來摻她,如剛纔那般緊緊扣着她的腰,帶着霍家父子和冥熙走出重重包圍圈。等走出去,才發現周圍根本沒有埋伏他的弓箭手,而是他的十二個帶箭騎兵,他的兵馬被驅逐在一里開外,這裡全是那五個富商的地盤。
五個人策馬往凌府方向趕,她與他共乘一騎,等到達他的地盤,他抱她下馬,對身後的冥熙吩咐了幾句,讓他帶着十二騎兵和他的部下速速圍剿那五個餘孽,而後與她站在江邊,用袖子稍稍爲她拭去臉上的血跡。
“我確實需要這個城裡的米糧。”他道,靜靜看着她,“我要拿下這座城市,作爲我的第一個據點。”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剛纔那些人真的攻進來,會傷害到你的師伯,冥熙?”她反問他,“你只要滿足他們所有條件,就可全身而退。”她是指他剛纔故意將她送人之事。如果他真的將她送人,估計他現在已跟那六個人在暢飲了,米糧和飲水的事也都可解決了。
他扯脣笑了聲,用指輕佻捏起她姣好的下巴,眸中冷戾流轉,“如果必須拿你換糧草和兵馬,我會願意換,這次只是個意外,因爲我有把握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