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有肉,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準備出發時全船人員都精神飽滿,風雨使得船上東西四處滾落,也讓船艙受了些損傷,但好在都不是什麼大問題,並不影響繼續航行。
伊凡跟着船員們一起收拾了船艙,自昨天他‘協助’西奧多打下那隻野山羊爲船員們添了一餐美味後,船員們對他也熟稔親切了許多。
那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態度,在塞納特斯,他的貴族身份只會得到僕人和平民的禮貌和疏離,而在貴族當中,他不受父親重視的身份也只會得到其他貴族的冷漠和嘲弄。
伊凡發覺自己竟然有點喜歡上這艘破舊髒污的帆船,也有點喜歡上這羣睡覺時打嗝放屁磨牙一個不落的髒海盜了。
不對,其實海盜也不全是骯髒沒教養的,他偷偷往西奧多那邊瞧了一眼,比如這位船長就表現得十分乾淨禮貌有教養,伊凡可以斷定那是從小培養出來的。
西奧多成爲海盜之前,十三歲之前,到底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呢……伊凡再次把埋在心底的這個疑問翻出來,與西奧多越熟悉,這份好奇便越強烈。
如果我問他的話,他會回答嗎?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在腦海裡,伊凡連忙甩甩頭把這個可笑的念頭丟掉,連凱爾和安妮都不知道的事,還是別太高估自己了。
儘管這樣想,伊凡心底還是忍不住萌生出幾分失落,好在這時逐日號也準備出發了,在康尼的招呼下,他連忙走上前去幫忙揚帆。
“出發!”隨着西奧多一聲令下,單桅帆船慢慢調轉航向,離開這座暫時的庇護所,依然向着特略賽海域的方向駛去。
今天果然如西奧多說得那樣是個大晴天,太陽火辣辣地掛在高空,船員們都把自己溼噠噠的被褥和衣物拿出來鋪到甲板上晾曬,否則今晚可沒法睡了。
兩天的風雨,伊凡和西奧多的被褥自然也浸透了水,伊凡主動把兩人的被褥都抱到了甲板上鋪平,鼻子聞到上面已經隱隱有一些黴臭味,伊凡皺了皺眉,卻也沒什麼解決的辦法,只希望太陽的炙烤能消掉這點味道吧。
船隻平穩地行駛了大約三個小時,正當逐日號船員們準備吃午餐的時候,變故發生了。
“船長!正前方有船隻出現!”瞭望塔上,一個瘦弱的年輕人大聲喊道,西奧多和凱爾立刻走到船頭,掏出望遠鏡觀察。
“是商船。”觀察片刻後,凱爾下了結論,“看起來還很值得幹上一票,怎麼樣,西奧多?”
“別忙。”西奧多卻沒有放下望遠鏡,又過了好一會,才道:“對面也發現我們了,他們沒有躲避。”
“那就直接衝上去……”凱爾迫不及待地插話,已經開始擼袖子了。
“不行,你看。”西奧多把望遠鏡遞給凱爾,“看他們剛剛升起的那面小旗子。”
“那是……”凱爾細細地看了半天,“原來是伊夫林先生的朋友。”對面的商船升起的是一面繡着一支金色利箭的小旗子,那是比爾·伊夫林的標誌,他只送給朋友,在安裡士威爾管轄範圍內只要在船上掛着這面旗子,哪怕你船上裝滿金銀財寶也不會有海盜敢下手,畢竟下手後就得承受伊夫林的怒火,就算搶到再多錢也沒命花了。
“我們避開。”受過伊夫林關照的西奧多自然更不會去觸碰這位海盜之王的逆鱗,吩咐舵手給對面的商船讓路。
反正他們此行另有目標。
那邊商船見海盜們靠邊讓路,便也大大方方地行駛過來,只是速度越來越慢,到了能用肉眼看清船上人員的時候,有個衣着華麗的年輕男人出現在了甲板上。
男人衝逐日號揮了揮手,轉頭對身旁船員耳語幾句,那船員便大聲喊道:“請問對面是逐日號嗎?我家主人想和西奧多船長談話!”
雙方的距離已不遠,所以這喊聲全船都聽得很清楚,西奧多準備回船艙的動作一頓。
“是船長認識的人?”伊凡問了一聲,待看見西奧多臉上也露出一點疑惑神情後,又自己默默否定了這個提問,看來不是。
“我去看看。”順手揉了一把伊凡的腦袋,西奧多吩咐停船,走到船頭左側,“我是逐日號船長西奧多,請問閣下是?”
此時對面商船已經和逐日號捱得很近,那邊也停了下來,隔着兩三米寬的大海,那個衣着華麗的年輕男人笑了起來,“嘿,西奧多,我的朋友,你怎麼能把我給忘了呢!?”
“抱歉,請問您是?”西奧多微皺起了眉頭,似乎真的不能從記憶裡找出這個人。
“給你點提示,兩年前,索卡島。”年輕男人似乎也並不生氣,依然笑眯眯地,等了一會見西奧多還是沒有答案,又道:“還沒想起來嗎?那我再提示一點,珀西親王和伊夫林先生的賭約。”
西奧多這才找到一點頭緒,但卻還是想不起對方的名字,“您是……珀西親王的朋友?”
“亞瑟·歐文,商人,姑且算是親王殿下的朋友。”亞瑟的笑容擴大,“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我的朋友,你的琴聲時隔兩年卻依然讓我難以忘懷。”
歐文?這個姓氏讓一直默默聽着的伊凡覺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裡聽到過。但比起這個姓氏,此時他更在意的是亞瑟提到的賭約,看來這就是西奧多不願對他提起,他只能悄悄問安妮的那場賭約。
這個亞瑟·歐文說時隔兩年依然難以忘懷,看來西奧多的琴是真的彈得非常好。
“您過獎了。”西奧多臉上沒有絲毫流露出被誇獎的高興。
“朋友,你這是要上哪去?我……”亞瑟擡頭看了看那面小旗子,開了個玩笑,“我是不是干擾你們的工作了?”
“您真幽默。”西奧多客套地誇獎了一句,“請不用在意,我們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你們打算去哪?”亞瑟追問道,“這裡已經遠離城鎮,繼續走商船隻會越來越少,可沒什麼油水。”亞瑟皺着眉,忽而想到了什麼,他笑了,“我知道了,你們的目標不是商船,是某個島嶼?”
“是這樣的。”短短几句話已經可以看出這位亞瑟·歐文是個頭腦靈活的角色,所以西奧多在他猜對後也大大方方承認了。“抱歉,歐文先生,只是我們還急着趕路……”
“啊!這就要走了嗎?”亞瑟立刻做出一副苦惱的表情,“不能再多聊聊嗎?我還想和你請教一些音樂方面的問題呢!”
“非常抱歉,歐文先生,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十分樂意和您探討音樂。”不知是因爲提到音樂,還是因爲就快擺脫這話癆,西奧多的表情放鬆了幾分。
亞瑟直直地看了西奧多好一會,突然一拍手掌,“這樣吧,我和你們一起去!”
!
全船人,不,應該說兩船人都被他這句話驚到了。
“先生,您不能……”
“歐文先生,這樣不行……”
亞瑟擡手打斷他身邊的人和西奧多的勸阻,“我的朋友,你放心,雄獅號是艘好船,跑起來不比你的單桅帆船慢,我們也配備了武器,必要時可以幫你的忙。最重要的是!”他的笑容帶上了幾分得意,“雄獅號上有各種樂器,我們可以盡情地探討音樂。”
他身邊的船員皺起了眉頭,“您不能這樣任性,您父親還等着……”
“別提我父親!”亞瑟不滿地斥責了一聲,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他這次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其他的時間我有權自由支配,你們要麼跟着,要麼就跳海游回去。”
“西奧多,那就這樣決定了!來吧,我現在誠摯地邀請你到雄獅號上來看看!”再看向西奧多時,亞瑟的臉上又滿是不要錢的燦爛笑容,“多來幾個人也沒問題,我的準備很充分!”
見實在拗不過他,西奧多也只好同意,正要從搭過來的梯子上過去時,伊凡開口了,“船長,請讓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