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低落的心情持續了一夜又一天。當第二天傍晚, 遠遠地看見一點陸地時,整個逐日號的船員都爆發出歡呼聲。
“到了,到了!!!”
“我的海神吶!這可是克雷爾的寶藏, 我們要發財啦!!!”
“幹完這一票, 能休息一年吧?還是兩年!?”
“有錢了我也要找幾個男僕女傭, 像那些貴族老爺一樣舒舒服服過幾天~”
“醒醒, 你還是先把你家那破房子修修吧。”
海盜們七嘴八舌地討論着要怎麼分享本該屬於瓦倫家的財產, 伊凡默默地聽着,露出了一個苦笑。但畢竟是自己當時主動定下的約定,這會海盜們無視他, 把祖父的寶藏視爲己有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我們到了。”身後傳來西奧多的聲音,而後, 熟悉的手覆在了伊凡的頭頂。爲這小小的親密, 伊凡嘴角微微勾起, 卻又在想到這樣的動作可能僅剩幾次後慢慢抿緊。
單桅帆船速度減慢,緩緩地停留在了他們的目的地, 這個不知名的,卻埋藏着大航海家克雷爾的寶藏的小島。
特略賽海域有着幾千個大大小小的島,其中有些島上住着人,有些島上沒有。住着人的小島也有很多不同,有些正好在航路上形成了繁榮的城鎮, 有些卻只是靠漁業艱難維生的小村落, 更偏僻的島, 上面的居民基本都是不會說通用語的土著。
這些大大小小的島嶼有些有名字, 有些沒有, 他們即將踏上的這座已經許久沒人生活過,所以理所當然地沒有名字, 在海圖上也只是用一個小點來標識。
在海圖上明明只是一個小點,那個伊夫林卻能在千萬小島中指出這裡就是埋藏着祖父寶藏的島嶼,不得不說,伊凡一開始是懷疑的,但看西奧多和凱爾都理所當然地直接把目標定爲這個小島,他也只好收起疑惑。
比爾·伊夫林能成爲這個世界上數一數二的知名海盜,自然也有他的本事,也許他或者他身邊的人就是能看懂那張凌亂圖紙。
小島很普通,島嶼一邊是高聳的岩石山體,另一邊則是平緩的沙灘和鬱鬱蔥蔥的森林。島上沒有人類居住留下的痕跡,這和祖父留下的故事不符,但想想那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這些痕跡被風雨打磨消逝也是正常的。
拋錨停船後,西奧多和凱爾招呼船員們下船,一直跟着他們的雄獅號也停泊在一旁,亞瑟站在甲板上衝西奧多揮揮手,卻沒有下船。
這也不奇怪,畢竟看他的穿者打扮,雄獅號的豪華,日常出手又大方,對寶藏的興趣自然比不上窮海盜們。
天色已經不早,西奧多本想着讓船員們休息一夜明天再找尋那個山洞,但海盜們此刻熱血上頭,一個個都嚷嚷着要立刻尋找,西奧多無法,只得同意凱爾帶領一部分精銳船員在附近搜尋,剩下的人生火釣魚,準備晚飯。
因爲克雷爾留下的故事裡,他被‘人魚’蕾拉救了後一直生活在一個山洞裡,所以凱爾他們的目標很明確,無視掉平緩的沙地山林,直接從那些岩石堆積而成的山開始尋找。
伊凡沒有跟去,反正以凱爾對西奧多,對逐日號的衷心,就算他找到寶藏也不會私吞的。
離找到寶藏的時間越近,離告別西奧多的時間也就越近。
看着身邊一步一趨的伊凡,西奧多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指了指遠處的椰子樹,“那幾棵椰子樹應該有果子,我們去看看?”
能和船長獨處,伊凡自然不會拒絕,拿了個網兜便和西奧多一起走了過去。
椰子樹不算太高,但也絕不是一伸手就能摘到果子的高度。伊凡正暗自發愁,卻見西奧多助跑幾步後敏捷地爬上了椰子樹,動作乾淨利落。
還不等伊凡讚歎一句,西奧多已經丟下了兩個青皮的椰子,伊凡連忙也開始工作,把這些椰子都裝到網兜裡。
一連摘了三棵椰子樹,伊凡的網兜也滿滿當當地裝了二十幾個椰子,沉得他幾乎拿不動。
西奧多跳下最後一棵椰子樹,拍了拍衣服,態度自然地提起了網兜的另一邊。
感覺到手中的重量一下子輕了大半,伊凡空着的那隻手慢慢握緊了拳頭。
看,自己連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好。
有什麼資格站在他身旁?
本來爲能和西奧多獨處欣喜的伊凡,此刻心情又慢慢低落了下去。大概是離告別西奧多,告別逐日號越來越近,也因爲家中的事,他最近心情十分容易低落。
他偷偷看了西奧多一眼,盡力把身旁人描摹在心裡。
晚飯有魚有蟹,還有清甜的椰子,雖然凱爾帶領的隊伍沒什麼收穫,但總歸這寶藏跑不了,於是海盜們這一餐都吃得十分開心。
“附近的巖山我仔細看過了,並沒有山洞,也沒有隱藏着的洞口,還是要等明天,光線和人手都充足的時候再仔細找找。”凱爾邊啃着烤魚邊和西奧多說明情況。
西奧多點頭,用隨身攜帶的匕首開了個椰子遞給凱爾,而後又開了一個遞給亞瑟。
亞瑟對海盜生活似乎有着莫名的興趣,明明在雄獅號上能吃到精緻又美味的食物,這些天卻非要來跟着海盜們烤魚——順便逗弄伊凡一下。
但昨天得知伊凡的全名並告訴他瓦倫家的情況後,出於同情,他此時也沒了逗弄伊凡的心情,這會甚至拒絕了西奧多遞來的椰子,“我不喜歡這味道,給瓦倫家的小鬼吧。”
伊凡本來也不像昨日那樣有和他暗地爭搶的心情,見他今天這麼大方,心裡也明白對方的關照,道了謝接過椰子。
椰子裡的水清甜可口,充分緩解了面前篝火帶來的燥熱。一個喝完還有些不夠,正當伊凡猶豫着要不要厚起臉皮再拿一個時,不遠處的一堆篝火傳來吵鬧聲。
吵鬧聲吸引了衆人的目光,正當凱爾站起身想去看看時,一道煙花忽然竄出,在天空炸開絢爛的顏色。
明明是轉瞬即逝的東西,卻那麼美。
伊凡感嘆於煙花的美麗,卻見西奧多也站起了身,面色嚴肅,甚至眉頭都皺了起來。
“誰放的煙花?”
他的語氣太冷硬,伊凡先是一愣,而後很快反應過來,煙花會暴露他們的位置。
“是我,對不起船長。”一個人低着頭從那邊小跑過來,竟然是康尼。
“康尼?”西奧多似乎也覺得有些驚訝,“你哪來的煙花?”
“撿的,在放雜物的船艙裡。”康尼素來笑嘻嘻的臉帶上了小心翼翼的表情,“我看挺有意思的,就拿出來玩玩……剛纔是跟他們打鬧時不小心落到火堆裡,這才……”
他再次道歉,“對不起船長!大副!您扣我錢吧!”
“算了,你去吧。”西奧多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如果再看見這種東西……”
“我保證不自己偷藏,直接交給您或大副,海神見證!”康尼搶着答話,並做了個起誓的手勢。
“嗯,回去吧。”
看着康尼長舒了口氣走回篝火,伊凡擡頭看向西奧多,卻見他的表情並沒有放緩。
當天深夜,西奧多和凱爾單獨在船艙裡說了許久的話,當凱爾再出來時,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船長,您……”伊凡大約能猜到西奧多的煩惱是因爲那個煙花,但卻又說不清具體的緣由,他想問問,卻也清楚西奧多不會告訴他答案。
“沒事,好好休息,明天還要繼續找你祖父的寶藏呢。”果然,西奧多隻是揉了揉他的頭髮,讓他先去睡,而自己則拿瞭望遠鏡出了船艙。
伊凡躺在他的地鋪上,腦海裡充斥不散的是西奧多蹙起的眉頭。
真希望他有能力能撫平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