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燦爛,萬里無雲,碧藍的加納森海風平浪靜,船隻和海鷗構成了美妙的畫卷,看起來安穩平和。
在這艘商船航行的幾個月中,這本該是個舒適愜意的難得日子,不過此刻卻沒有船員能倒上一杯朗姆酒放鬆下來好好享受一下,因爲他們遭遇了海盜。
並且已經輸得一塌糊塗了。
聽着船艙外的喊殺聲,十六年一直被周全保護着,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可怕場景的年輕人伊凡·瓦倫瑟縮在角落,抖動得比最嚴寒的冬天還要厲害。
他還以爲那位好心讓他搭船的阿德拉船長忽然翻臉搶奪了他的財物,並且還把他綁起來打算向父親勒索已經是他人生中最恐怖的事情了,沒想到那麼快就有更恐怖的事情發生。阿德拉船長倒黴他是很高興沒錯,但他可不希望自己也跟着一起。
畢竟外面的那些可是海盜!毫無人性,殺人如麻,瘋狂嗜血的海盜!
海神啊,難道他伊凡·瓦倫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
……不,他不能死!他還那麼年輕!也許……也許可以把自己的身份告訴這些海盜,讓他們和父親要錢!就算再怎麼不討父親和繼母的喜歡,自己也是瓦倫家唯一的兒子,父親不會眼睜睜地看自己死的!既然阿德拉船長有這樣的想法,那這些海盜應該也明白這個道理!對,就這麼辦!
“砰”的一聲,船艙被撞開了,伴隨着伊凡心臟的劇烈跳動,伴隨着海盜的吵鬧歡笑聲,幾個男人大步走了進來,和他們一同進來的,是帶着鐵鏽味的海風。
“嘿,看吶,這裡有個小崽子!”
看着這些渾身血跡,剛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魔,伊凡驚懼地瞪大了雙眼。
“嗚!嗚嗚!!”伊凡的計劃被打破了,那些該死,愚蠢的海盜竟然沒有一個人幫他解綁和取出嘴裡的破布,沒有一絲開口的機會,他就這麼被拖到了甲板上。
一出船艙,伴隨着海的鹹腥,是濃厚數倍的血的味道。
整個甲板幾乎找不到乾淨的地方,鮮血,斷肢,碎肉,破損的武器。死人瞪大的不甘雙眼中,眼眸已經沒有神采,和死魚的幾乎沒有區別。
如果不是有塊破布堵着,伊凡想他一定會吐出來。
“嘿,凱爾!你看我們找到了什麼!”把他拖出來的那個海盜似乎完全沒看見甲板的慘狀一般,輕鬆地踏過血泊把他扔到另一個人腳邊,這人穿着一雙做工精良的皮靴,應該是個頭子。
“這是什麼,備用食物?”被稱爲“凱爾”的高大男人隨意地瞥了一眼,開了個帶有地域歧視的玩笑,“對於野蠻的迪比利亞人來說,這倒確實是可口的美食。”
海盜們大笑起來,但伊凡被這個恐怖的玩笑嚇到了,求生欲讓他奮力掙扎着,舌頭也一直想要把破布吐出來。
“你應該禮貌些,凱爾,這孩子似乎有話要說。”一個溫和好聽的聲音打斷了海盜們,有人走到伊凡面前蹲下,那是個年紀很輕的男人,看起來應該沒有超過25歲,帽子下露出打理得很整齊的金色短髮,五官端正,一雙銀灰色的眼睛更是像月亮一般皎潔。他拿走伊凡嘴裡的破布,語氣溫和得彷彿一個紳士:“孩子,你要說什麼?”
盯着他好看的眸子,伊凡神奇地冷靜了些,他小心地開口道:“……別殺我,請不要殺我,我家裡有錢,我可以給你們錢!”深吸口氣,伊凡加大了聲音:“我是塞納特斯的伊凡·瓦倫男爵,我的父親是朱利安·瓦倫伯爵!請你們聯繫他,他會給你們錢的!”
“……瓦倫伯爵?我怎麼沒聽說過。”凱爾蹲下身子,惡狠狠抓住了可憐少年的衣領,“小鬼,想哄騙海盜可沒那麼容易!”
他的臉上還帶着未乾的血跡,表情猙獰兇惡的彷彿惡魔現世,伊凡再次被嚇得戰戰兢兢,“不……不,我、我絕對沒有騙你們……我父親真的是塞納特斯的伯爵!啊對了,我祖父,我祖父是克雷爾·瓦倫!你們一定知道他!”
“克雷爾·瓦倫?你是克雷爾的孫子?”凱爾不相信地扯了一個笑,“你是說那個有名的航海家?他怎麼會有你這麼懦弱無能的後代?”
又是這樣的話語……
伊凡咬着下嘴脣低下頭去,一直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慢慢滾落。
“他只是個孩子,凱爾。”那個有着銀灰色眼睛的人開口道。
“海神吶!得了吧西奧多。”凱爾嗤笑一聲,“你可是13歲就開始殺人了,這廢物就是個沒用的貴族小鬼而已,看在克雷爾的份上我就不動手了,把他扔到海里餵魚吧。”
“不,不要!”餵魚兩個字嚇得伊凡哭叫起來“我說了我父親會給你們錢的!爲什麼還要殺我!?求求你們放了我吧,我不想死!”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抹了把眼淚扯住被稱爲西奧多的男人的袖子,“我有藏寶圖!我爺爺,克雷爾·瓦倫留下來的藏寶圖,我把它給你們,求求你們放了我!”
“藏寶圖?”
“克雷爾的藏寶圖!這小子是瓦倫家的?”
“我沒聽錯吧康尼,是藏寶圖?”
“我早就說你該掏掏耳屎了,你沒聽錯!”
“真的?我還從來沒見過藏寶圖呢!”
“……”
這個詞顯然對於海盜們來說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海盜們紛紛圍了上來,議論紛紛。
“克雷爾的藏寶圖,應該是很值錢的東西吧?”
“應該是吧,畢竟他是那麼有名的航海家。”
“我覺得未必,如果你有這麼一張藏寶圖,會讓這麼個小鬼拿出來嗎?”
“說得也是,這小崽子看起來也太沒用了,你信不信我一隻手就可以捏碎他的骨頭?”
“米契爾,無意冒犯,但我用兩根手指就行!”
“什麼!?我可以認爲你是在挑戰我嗎?”
“……”
圍上來的海盜們吵吵鬧鬧,伊凡卻只是堅持地扯着西奧多的袖子,抿着嘴定定地看着他。
“好吧孩子,把你的藏寶圖拿出來我看看。”也許是他帶着水汽的目光太真誠,最終西奧多妥協了,伸手解開了綁在少年身上的繩子。
大概不會有生命危險了,伊凡長舒了口氣,揉了揉被繩子磨破的手腕,他有些小心地擠出了個乾巴巴的笑,“事實上,西奧多先生,藏寶圖現在不在我身上……”瞥到凱爾又要發火,他連忙加快語速,“……藏寶圖被阿德拉船長搶走了,我以爲他是個願意帶我一程的好心人,可沒想到他搶走了我所有的財物,還打算綁架我!”
“齷齪卑鄙的迪比亞人。”凱爾往甲板上吐了口唾沫,再次地域歧視了一下,起身擠出人羣,很快就在屍體上搜到了一張破舊的羊皮紙和一本日記,回來遞給西奧多,“是這個?這看起來可不像地圖。”
確實,這張‘藏寶圖’上似乎全是雜亂無章的線條和污漬,但西奧多指了指右下角,“這確實是克雷爾·瓦倫的簽名。”又翻開了那本日記,“這也確實是他的航海日記,要是在他的時代,這可是無價之寶,不過現在已經沒什麼價值了。”
“你確定?”凱爾拿起那張圖紙對着太陽看了看,“好吧,你是船長你說了算,但你看得懂這玩意兒嗎?”
看起來這麼溫和有禮,風度翩翩的人居然是海盜船長!伊凡微微一驚,抓着西奧多袖子的手一下子放開了,低下頭小聲道:“這兩樣東西是我祖父臨終前留下來的,他也來不及說清楚就去世了,不過我能肯定這絕對是一張藏寶圖,我仔細研究了他的航海日記纔有了些頭緒……”
“也就是說,我們還得帶上你才能找到寶藏了?”凱爾皺起了眉頭,“船長,你怎麼看?”
西奧多也皺眉,“克雷爾那樣的大航海家在某個地方留下寶藏並不意外,可他死了二十多年瓦倫家族都沒有找到這寶藏,靠這孩子能行嗎?我看我們還是把他……”
“船長先生!”眼看西奧多沒什麼興趣,害怕被丟到海里餵魚的伊凡急切地奪過了那張藏寶圖,手指指向某處,“事實上我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您請看這裡,我想寶藏大概就在這裡,特略賽海域!我祖父最常去的海域!”
“這是特略賽海域?小子,你最好別以爲能騙過海盜!”凱爾半信半疑。
“如果我要騙你們,何必說那麼遙遠的海域呢?”伊凡舉起右手“海神在上,我發誓我絕對沒有撒謊!”
“那麼我也向海神起誓。”凱爾將圖紙疊好遞給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冷酷道:“如果你逃跑或者欺騙我們,我會讓你成爲掛在逐日號桅杆上的乾屍,這可不是一般人的待遇,”說完便起身大步走開了。
西奧多也站起來衝他溫和地笑了笑,伸出手,“起來吧,我們到逐日號上去。”
“是的,船長。”伊凡低下頭,有些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沒有理會那隻手,那隻手看起來溫暖乾淨,但他知道那上面肯定沾滿了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