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專程遞了一杯到我手上,不太自然地笑着說:“來,壽星今天估計是太激動了,喝杯酒冷靜冷靜。”
我也不客氣,面帶微笑地接過酒杯,跟幾個男的同時舉了舉,仰頭一飲而盡。
直到天黑大家散去前,我一直強裝着像沒事人一樣,可是,全程中,我始終都沒敢看楚承又黑又沉又臭的臉,亦沒敢迎簡銘哥憂心忡忡的目光。
葉子這丫頭最裝不住事,離開時,三步一回頭地瞟了我一眼又一眼,幾乎是被抱着兒子方韋強,騰出另一手拉回了她家的車上。
明奇走在最後,已經走出了幾步遠,又忍不住轉身衝我叮囑幾句:“舒諾,有什麼話好好談,他的脾氣秉性我清楚,你更清楚,希望你們好自爲之。”
我知道的,今天到場的所有人,恐怕都覺得,我有多過分!有多不知好歹!有多神經質!有多麼多麼不可理喻!
站在院子中央目送他們一一離開,我回頭,見白熾晶亮的燈光下,強顏歡笑得早就難受的楚承,像是醉了七八分的樣子,正靠在沙發閉上假寐。
事實上,我又何嘗不難受呢?
要說強顏歡笑,我從今天早晨,便一直被這四個字煎熬着,糾結着,折磨着。
大家都走了,也許,我也該離開了。
確切地說,最應該離開的那個人——是我。
可是,楚承,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走?讓我怎麼狠得下心,拋下你置之不理?
回身走了幾步,在跨進門口那一瞬間,一陣清寒的夜風拂過,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混沌的神智清醒過來,忙理智地收住腳。
刀子已經捅下去,鮮血已然泊泊流出,傷口已然造成,那就一不做二不休,長痛不如短痛,絕情到底吧!
我側着瞄了一眼,藉着裡面的燈光,隱約可見玻璃棚下的褐色藤椅,貌似那兒更適合此時的我。
‘就到那兒去坐坐吧!’我這樣想着,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收住的腳步調轉方向
。
“你要去哪兒?”
剛走沒兩步,楚承凌厲而急切的聲音響起,就像半空中猛然的一個大炸雷,震得我僵在原地,不敢動彈分毫。
耳朵夠靈的,相隔這麼遠,這麼輕的腳步聲……
我猶在惘然地想着,他已經幾大步衝到我面前,一把鉗住我的手腕,滿是怒色的眸子狠狠地瞪着我:“你想去哪兒?”
如果可以,我哪兒也不想去,只想留在有你的地方,可是……我茫然地擡頭,對了他可能生生把人生吞活剝的眼神,沒有一絲懼怕,只覺得難受,真的……難受。
但願,我的選擇沒有錯,但願,你受到的傷和痛能少一些,儘量少一些,再少一些!
他大概對我的沉默失去了耐心,不由分說,猛地拉着我大步跨進屋,反腿一腳踹上大門,拽着我直往沙發邊走。
他身高腿長,腳步大得我只能小跑才能跟上,手腕被他鐵鉗似的大手攥着,硬生生的疼。
直到來到沙發前,逼着我跟他比肩坐下,仍不肯放開對我手腕的桎梏。
好疼!我本能地掙扎,欲擺脫他的鐵鉗,將可憐巴巴的手腕解救出來,哪知,卻換來他更用力的鉗制。
“我在等你的解釋!”
他憤憤地咬着牙齒,懲罰似地連同我另一隻手也不放過,雙手緊緊捏着,像是要把我手兩隻手從腕處掐斷。
亦或是痛到極處,反而變得麻木了,我咬牙忍着,任由他捏着攥着鉗制着,放棄了無謂的掙扎,低下頭沒底氣地回了一句:“我沒什麼好解釋的。”
“你……”他鬆開我可憐的手腕,一把鉗住我的雙肩,使勁搖晃着我的身子,氣急敗壞質問:“舒諾,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你是我的楚承,獨一無二的楚承,是我唯一的愛情夢想,是我最不忍最捨不得傷害的人!’
可是……這一刻,我卻只能將這些話藏在心裡,埋起來。
我極力收拾起所有的真實情緒,擡眸間,臉上已經
佯裝出一副漠然的表情,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起伏:“現在,以後,你都將是我曾經愛過的人。”
“什麼叫曾經愛過?你告訴我,什麼叫曾經愛過?”
他情緒激動幾近咆哮,鐵青着臉,箍在我雙肩上十指像鐵棍一般,生生掐進我肩關節的骨頭縫裡。
身子被他極度憤怒的搖晃着,像是要散架了般,手腕上痛,肩上痛,心窩裡更痛,痛痛交加,痛不可抑,痛得不能自持。
我能咬緊牙關不出聲,卻堵不住眼睛裡酸澀的淚水,只好低頭,再低頭,低到不能再低,任它們漱漱地滴落在衣襟上。
“你說呀,你回答我!”楚承已經憤怒得失去了理智,撕着嗓子厲聲喝出口,忽地又鬆開我的雙肩,雙手捧着我的臉猛地往上揚,“你說呀,你爲什麼不說?你……”
我被他搖向頭暈目眩,眼淚更如破了閘的洪流,洶涌而出,氾濫得滿臉都是,打溼了飛到臉上的髮絲,也迅速浸溼了他的一雙手掌。
不知是我狼狽的表情嚇住了他,還是我消極的抵抗態度變相地削弱了他的鬥志,他整個人隨着他的倏地頓住的話音,一起呆住。
無休止的猛搖猛晃停住了!失控的嚴聲質問也消失了!
他緊皺着眉,表情愣愣地看着他微微顫抖着的,浸滿我淚水的一雙手掌。
隔了半晌,他慢慢擡起頭,凝視着我一張肆意粘着髮絲,被淚水澆得狼狽不堪的臉。
太多太多的話,太多太多的苦衷,太多太多的無奈,都被我緊咬着的牙關,卡在嘴裡,順着喉嚨吞回肚子裡。
淚眼朦朧,朦朧淚眼,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混沌了我的思維,模糊了他的眉眼,卻模糊不掉他在我心中的模樣,清晰的,帥氣的,痞痞的,我愛的,我喜歡的——模樣。
良久,他挫敗地慘笑一聲,一把將我撈到懷裡,緊緊,緊緊地摟着,下巴無力地託在我肩上,附在我耳邊,透着絕望的語氣低聲喃喃:“告訴我,問題出在哪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