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薩斯在黑暗中行走着。
他手中的烈焰之擊如火炬般燃燒,卻無法照亮自己身前的一寸土地,父王的宮殿理應不會這麼巨大,但這些覆蓋的黑暗顯然已經改變了此地的空間結構。
警戒者的神降化身說這是通往尼奧羅薩·沉睡之城的黑暗路徑,這片宮殿正在藉由腳下的陰影與那座存在於上古之神夢境中的黑暗帝國倒影連接在一起。
這裡正在從被物質世界剝離。
宮殿和其中的一切都將徹底融入千須之魔的黑暗之夢中,但他的父親還在這裡.
“黑暗之物在靠近,親愛的,它們在低語着窺視我們,那些冰冷的惡意在撕裂我的精神。”
蘭娜瑟爾握緊了凱爾薩斯的手。
她手中握着利劍,但除了丈夫的手指外,在這黑暗中沒什麼東西能給她帶來哪怕一絲一毫的安全感。
她感覺兩人此時正行走於怪物冰冷滑膩的胃囊之中,甚至能聽到那些褻瀆的低語與陰暗的誘惑。
黑暗中有一隻眼睛在盯着她和凱爾薩斯。
“堅定意志。”
凱子聲音沙啞的說:
“我們不會在這裡停留太久。”
“嗯。”
蘭娜瑟爾試圖召喚出一縷光芒照耀,但魔法的光焰剛離開指尖就被黑暗吞沒,普通的光在這裡根本無法閃耀,這是真正的虛空之地,不被賜福者將從這裡踏足沉睡的永恆。
在那清醒之夢中,世界的規則將顛倒,在那無垠沉睡裡,就連死亡本尊都會死去。
在艾澤拉斯紮根成長的四位上古之神皆有自己的力量,但恩佐斯這位“最弱小”的古神卻掌握着對凡人而言最棘手的力量。
它駕馭着萬千生靈的夢境。
在每一個充盈低語的幻夢中,都會有一個不夠堅定的靈魂跪拜於虛空之中。
但這些手段用來對付凱爾薩斯還是有些過於無力了。
且不提王子本身足夠堅定的心智,奉獻於人民的熱忱和身爲超級奧術師的天賦都讓他足以抵擋精神誘惑的小把戲,僅僅是他此時佩戴於身前的艾澤拉斯之心也在綻放出微光。
藍色的光束暗淡卻真實存在着,如鎖鏈一樣將凱爾薩斯與蘭娜瑟爾纏繞在一起。
世界母親注視着他們,讓兩人諸邪不侵。
“兩位陛下在前面!有戰鬥的咆哮聲!”
蘭娜瑟爾側耳聽去,對凱爾薩斯說了句,王子疾步向前,在揮動燃燒的烈焰之擊驅散攔路的黑暗之手,他便看到了正手持利刃與無面者交戰的黑鴉王。
後者已經精疲力竭,但依然在戰鬥。
黑暗之地的怪物死亡後會迴歸夢境,因此很難說黑鴉王到底殺死了多少虛空惡孽,但從這位陛下身上的傷勢來看,他在黑暗覆蓋此地之後就沒有停下過戰鬥。
“轟”
凱爾薩斯呼喚鳳凰烈火撲擊無面者,又在冷酷的爆燃中將黑鴉王周圍的虛空生物皆化作燃燒的火柱。
但即便是爆燃的火焰也無法照耀此地。
“別過來!”
拄着龍首戰刃的庫塔洛斯·拉文凱斯喘着氣呵斥道:
“十五分鐘前,我殺死了我‘女兒’。七分鐘前,我殺死了我‘妻子’和‘父親’。三分鐘前,我對‘艾薩拉’進行了一次冷酷的斬首。
我必須確認你是‘真’的,否則就等着利刃加身吧。”
凱爾薩斯舉起了手中的艾澤拉斯之心,讓幽藍色的光束縈繞着驅散黑暗拉扯在黑鴉王手腕之上,那無法作僞的星魂撫慰讓黑鴉王笑出聲來。
所有的疲憊都在這一刻消散開,他努力的想要站直身體,但劇痛來襲讓卡多雷的國王搖晃着倒向地面,又被凱爾薩斯和蘭娜瑟爾攙扶住。
“抱歉,孩子。”
庫塔洛斯低聲說:
“你來晚了.”
這句話讓凱爾薩斯心中一痛,幾乎落下淚來。
在踏入這黑暗時,他就已經有了最壞的心理打算,然而此時親耳聽到庫塔洛斯陛下帶着悲傷的提醒,還是讓凱爾薩斯心如刀絞。
但隨後就聽到黑鴉王的警告:
“不要有多餘的情緒,這裡的黑暗會察覺你的軟弱並試圖用這些弱點擊潰你,跟我來,你需要把他帶出去,這裡正在墜入尼奧羅薩.那個清醒的舊日之夢在拉扯併吞噬着我們的靈魂。
它畏懼於警戒者的光而不敢繼續擴散,但這座宮殿已經淪陷。
這裡沒有被拯救的可能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戰刀,這把龍鑄之刃來自於黑鴉堡建立之時,由守護巨龍饋贈了一批符文劍,已在海加爾山之戰裡破碎的奎爾塞拉,以及被太陽王持有留在這裡的奎爾德拉是那批符文劍中最強大的兩把。
但黑鴉王這把雙手戰刀卻陪伴他度過了整個上古之戰以及隨後的一萬年時光。
雖然他並非超級強者可以用自己的原力養護武器,然而多年在宮廷匠師的養護與強化中,這把劍亦成爲這個世界的神兵利器。
“拿着它。”
他將沾染黑暗之血的戰刀遞給了凱爾薩斯,說:
“這不是什麼國王之刃,也沒有附帶強大的力量,但這把‘拉文凱斯的遺產’寄託了我的反抗、堅持與戰鬥意志,願它能如保護我一樣保護你。
我沒有給你帶來什麼賀禮,便用它承載我的祝福吧。”
凱爾薩斯並未拒絕。
主要是黑鴉王此時這個身體狀態也實在無法拖着這麼重的武器前進,王子將其背在身後,與自己的妻子一起攙扶着黑鴉王踏過黑暗抵達了一處牆角。
阿納斯塔裡安就在這。
他用奎爾德拉戰劍拄着身體讓自己不倒下,其呼吸停止的最後一刻,目光還看着城市的方向,似乎是在對自己的孩子與人民訴說着什麼。
凱爾薩斯記憶中的父親從未有過如此激昂的戰鬥狀態。
他似乎在任何時候都維持着王者的體面與冷靜,也是以這樣的標準要求着自己的孩子,讓凱爾薩斯成長爲了如今這幅完美的樣子。
凱子上前,淚水不斷從眼角滴落,他將撐着父親身體的龍鑄之刃取下,遞給了身旁的妻子。
蘭娜瑟爾也在哭泣。
她接過了龍鑄之刃奎爾德拉,看着自己的丈夫和父親,爲一位王者的逝去而緬懷,同時爲自己以後這一生大概率都過不了“結婚紀念日”而悲傷。
“城市倖存了下來,人民們在內城避難,巨魔和龍裔都被擊退,我們付出了犧牲卻挽救了災厄。
已經
您已經不必再戰鬥了.”
凱爾薩斯帶着哭泣的嗚咽,將父親的遺體平放在地面,又將他的雙手合攏於胸前。
他真的想要體面一些。
但最終還是撲在了父親身旁嚎啕大哭,這或許是他長大之後第一次哭的這麼痛苦。
從今晚後,他再也見不到這位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了。
這一幕讓拉文凱斯非常感慨,他感覺到疲憊上涌,於是靠在了牆邊,但雙腿也無法支撐便只能滑着牆面下墜,最終靠在了牆角。
他顫抖着手,從懷裡取出自己的最後一本日記。
就在這黑暗之中,他以往日的姿態將自己此時的心境記錄下來,既然已經無法和自己的女兒做最後的告別,那麼就不如就寫在日記裡。
“你的父親本可以活下來。”
他低聲對凱爾薩斯說:
“他不必和我這個已經被死亡召喚的老頭子一樣,以一場激昂的戰鬥結束自己還很長的人生,或許是我給了他錯誤的示範。但我想,在阿納斯塔裡安重回這黑暗之中時,他也有想過自己的國家在未來的命運。
太陽井不在了,凱爾薩斯。
奎爾多雷最重要的至寶消失了,支撐你們最後驕傲的立柱被抽走,魔癮的大規模爆發已不可阻擋。
兩個月?三個月?一年?
沒有意義!
你最終要面對這個棘手的問題。
奎爾多雷乃至上層精靈們那無可救藥的魔癮,該以什麼樣的方式消弭?
如果你能處理好這件事,你將成爲奎爾多雷乃至所有精靈歷史上最偉大的統治者;若你無法完成它,你就會成爲奎爾薩拉斯的亡國之君。
唉,命運對你並不仁慈。”
“我們要拿回阿坎多爾聖樹!”
在這一刻晉升爲“王后”的蘭娜瑟爾沉聲說:
“我們會把那屬於精靈的寶物從艾利桑德手中拿回來,如果她不給我們,那麼我們就.”
“幾棵破樹能解決問題嗎?”
黑鴉王對這個辦法嗤之以鼻,他搖頭說:
“你們覺得艾利桑德這一萬年裡沒有嘗試過培育出新的阿坎多爾之樹嗎?
沒用的,除了艾薩拉之外,沒人可以將阿坎多爾之樹恢復到帝國時期的規模,足以給每一名國民提供壓制魔癮的飲品。
阿坎多爾之樹只能保證少數人不被魔癮吞沒,那不是能治療問題根本的辦法。說到底,永恆之井在祝福我們的時候也詛咒了我們,精靈對於能量的適性成就了我們也摧毀了我們。
凱爾薩斯,你得從更根源的層面解決這些問題。
這本該是我們這些經歷過帝國時代的老頭子要處理的麻煩,但我們這一代人終究讓你們失望了,這個問題只能留給你,瑪法里奧和永影總督。
但我堅信方法是存在的。
卡多雷用自然親和與對艾露恩女士的信仰抵擋着魔癮,但那不是可以擴散開的方法。”
“我們會找到的。”
凱爾薩斯擦了擦眼睛。
他怒視着周圍那些趁着他悲傷就想要趁虛而入的無恥黑暗,他大聲說:
“這是我的職責,亦是我的使命!”
“那就帶走他吧,我已再無任何東西可以饋贈給你,唯有祝福。”
黑鴉王將自己染血的日記遞給了蘭娜瑟爾,委託她將其轉交給自己的女兒,同時叮囑女兒一定要在回到埃雷薩拉斯城之後把他的“國王日記庫”一把火全燒了。
唉,要留清白在人間啊。
“但我們也不能將您留在這,我不能允許您被恩佐斯那個黑暗中的鼠輩奪取,那是對精靈們的團結誓言的褻瀆。”
凱爾薩斯站起身。
在拉文凱斯詫異的注視中,他從懷中取出那枚火種。
精靈王子看着這枚來自曜陽的火焰,似乎在這一刻終於理解了爲什麼迪亞克姆聖人要把這東西作爲賀禮送給他。
那位抗爭命運的鬥士或許並未預料到銀月城會發生的一切,以及這場足夠“載入史冊”的血色婚禮,但他肯定預知到了自己與奎爾多雷在未來要踏入的黑暗之路。
是啊,沒有了太陽井,沒有了充沛的魔力,自己的人民要怎麼熬過各自那盤踞的心魔?
沒有那金色的光芒,奎爾薩拉斯又該怎麼越過已踏足的泥沼而奔向彼岸?
自己的人民將經歷七千年來最黑暗的一段時光,他們將踏入黑夜,若想要不在那窺伺的黑暗中迷失方向,就需要有一縷光。
就需要有一顆高懸的太陽!
來爲他們驅散黑暗,爲他們帶來光明。
這或許就是“逐日者”的命運。
“他說,我只有一次點燃火種的機會,他說,這團火焰只能被用在最重要的時刻,但他給予我的不只是一團火苗.
這是火種!
唯有填入薪柴,才能讓火焰燃燒。”
凱爾薩斯將水晶罩取下,與周遭黑暗接觸的瞬間,這一團無根之火立刻爆燃起來,似是烈陽無法忍受黑暗的囂張,它所到之地必有光明灑下,哪能允許這些陰暗狗輩在它面前張牙舞爪。
當凱爾薩斯將那火種高高舉起時,四周的活化黑暗驚恐的退卻,讓光芒終於在這尼奧羅薩的沉睡之地亮起。
恩佐斯在呵斥。
千須之魔感受到了那烈陽的光,它揮舞着陰影的觸鬚想要熄滅它。
但下一瞬,那團曜陽的火焰跳動着與凱爾薩斯自己的鳳凰火焰交融在一起,一縷薩弗拉斯之火也跳動着融入其中。
光明大放,似乎讓凱爾薩斯化身日光普照,讓恩佐斯砸來的陰影觸鬚也在綻放的光中潰散消亡。
“奎爾多雷在今日失去的夠多了,你這惡棍別想再從我們手中拿走任何東西!不管是這處宮殿,還是我父親的遺體,又或者是高尚者的靈魂!
除了來自曜陽的譴責,你什麼都別想帶走!”
他咆哮着。
他在照耀的日光中尋得了一條如煌煌烈日般的道途。
那依然屬於奧術之路但卻和凱爾薩斯原本行走的道途格格不入,但在這一刻,凱爾薩斯沒有任何猶豫的踏足其中。
身爲奧術師和真理追求者的他死了。
從今以後,他要化身爲奎爾多雷的太陽,帶領自己的人民越過那黑暗的瀚海、貪婪的泥沼和遍佈荊棘的叢林。
他要成爲追逐太陽的持火者,在這注定悲痛的時代中爲自己的人民重新找到生存之道。
是的。
凱爾薩斯選擇成爲太陽!
他在黑暗中張開雙臂,似乎要擁抱那一輪永不墜落的朝陽。
在那不斷擴散,點燃一切黑暗與陰影的光環中,在恩佐斯的咆哮聲裡,在尼奧羅薩·沉睡之城的清醒幻夢的搖曳震動之中,凱爾薩斯要追逐太陽。
他在光中看到了幻象。
他看到了一個疲憊的巨人正在自己前方行走,那是同行者,亦是先行者。
“迪亞克姆閣下!”
凱爾薩斯呼喚了一聲,讓前方幻象中的警戒者暮然回頭,隨後露出笑容,對凱爾薩斯揮了揮,讓他不要太靠近。
現在的凱子還沒有能力承擔“安瑟的傳承”。
“追逐太陽吧,逐日者。”
迪亞克姆的聲音在凱爾薩斯耳邊響起,帶着溫和的鼓舞,他說:
“我們終將點亮太陽,讓安瑟的光照耀在這個混亂的星海中,爲這裡帶來永恆的均衡太陽井就快回去了,但我猜,或許你們也用不上它了。
做出決定永遠是最困難的。
但當決心已定時,你們需要的也只是出發。
奎爾多雷的奢靡時代結束了,新的時代以‘血色婚禮’的這一日開始,或許,我以後應該稱呼你爲‘辛多雷之王’。”
“辛多雷?血精靈?”
凱爾薩斯從那逐日者的幻象中清醒。
他品味着這個名字,在黑暗褪去,陽光重現的背景裡,他跪倒在父親的遺體旁。
他低聲說:
“那麼,就以血精靈之名父親,我們將矢志復仇並以鮮血鑄成新的黎明,在天上注視我們吧。
請祝福我們。
終有一日,您的人民將再度昂首行於這世界之中。”
宮殿之外的衆人此時看向那褪去的黑暗,就像是一道光芒在宮殿最深處爆發,來自千須之魔的黑暗根本無力遮擋,只能在那如旭日東昇的太陽照耀下悲鳴着褪去。
已被拖入尼奧羅薩·沉睡之城的宮殿又在日光照耀下重回物質世界裡。
奎爾多雷們在歡呼。
他們感受到了發自心底的溫暖,就像是一輪無形的太陽照耀在他們疲憊又茫然的心中。
當身負日冕,手持烈陽之刃的凱爾薩斯·逐日者帶着自己的妻子踏破黑暗出現在宮殿之前時,以薩洛瑞安劍聖爲首的鳳凰衛士們齊刷刷的半跪下來。
他們向他們的新國王致敬並效忠。
風行者家族的大姐也在其中,她有藍色戰紋的臉上還殘留着淚水,就在剛纔,她的母親將遊俠將軍的職位傳承給了她。
母親亦爲國家做出犧牲,她履行了所有風行者的使命。
“我們的國王穿着一身血衣,那是由敵人的鮮血染紅的戰袍!”
里拉斯·風行者這個年輕的吟遊詩人擦拭着淚水,他高舉自己的金曦琴,大聲喊道:
“爲了‘血衣王’的榮光!奎爾薩拉斯永不陷落!”
於是,更多的人如此咆哮着。
洛薩將手中屬於叛逆者祖爾金的腦袋遞給了塔蘭吉公主,隨後拄着斯多姆卡聖劍回望高舉烈火的凱爾薩斯。
他對身旁同樣在揮舞着拳頭的丹妮莉絲說:
“‘血衣王’,嘖,殺氣騰騰呢,感覺和凱爾薩斯的溫和格格不入。”
“那些溫和的人被惹毛之後,你纔會意識到什麼是真正的恐懼,他不是奎爾多雷的太陽王,洛薩,他是辛多雷之王,他是血精靈的領袖.”
丹妮莉絲激動的揮着拳頭,她大聲說:
“仁慈的時代終於結束了!是時候讓辛多雷的敵人感覺到恐懼了。”
“敵人有沒有感覺到恐懼我不好說,但我這會倒是恐懼起來了。”
wωω ⊙Tтkд n ⊙¢ 〇
洛薩左右看着,表情嚴肅的說:
“瓦里安還有阿爾薩斯在哪?佳麗雅似乎也不見了,三個孩子去了哪?該死!他們去追泰瑞納斯了?聖光在上啊,這三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