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功夫,衚衕口一陣腳步聲響。
南宮世修心中大亂,此時的他手無縛雞之力,只怕一個孩童都能輕易制服他,若此時遇上仇家,只怕凶多吉少。
掙扎站起,脊背貼在牆上,黑眸緊盯衚衕口,大手虛扶腰間的劍柄。\
她搖搖晃晃走進來,邊走邊回頭,看她的樣子,他不由啞然失笑。
一頂小轎在她的身後,四個轎伕被矇住雙眼,四根繩子繩子系在轎伕的腳腕上,她的手抖一抖,轎伕就向前走一步。
轎子落在他面前。
她扶着他坐上轎子。
“謝謝你。”他輕聲說。
長長的眼睫毛遮住星眸,玉面依舊淡淡的沒有表情。
轎簾放下,她故意壓着嗓子:“好了,你們可以摘下眼罩了。本少爺可說好了,誰敢偷看轎子裡的人本少爺就弄瞎了你們的眼睛!走吧。”
一個轎伕怯怯地問了一句:“少爺,您讓我們去哪兒啊。”
“到了地兒本少爺自然會告訴你們,只要你們乖乖聽話,每個人五兩銀子,到了地方就給。”
轎伕聽聞有五兩銀子,頓時來了精神。
馬鞭落在照雪玉獅子的臀上。那馬吃痛不過,四蹄攢飛,瞬間消失。
他坐在轎子裡,先是一驚,後來一喜。
驚的是以爲她要放逐他的寶馬,喜的是他才明白她的用意,照雪玉獅子是世上罕見的寶馬良駒,不但認主而且識途,若照雪玉獅子回去,她和他沒有回府,冉澤一定會來找他們的。
只覺得身上的骨頭和筋都被抽走了。
他疲憊的依靠着轎壁,閉上眼睛。
轎子才微微晃動,她一聲低斥:“轎子要穩,本少爺說過了,轎子裡做的是我的娘子,我家娘子要生小娃娃了,若顛壞了我家娘子,不要說五兩銀子沒有,你們個個還要賠我五兩銀子。”
四個轎伕叫苦不迭。
他在轎子裡忍不住笑了,那個活潑調皮的她又回來了。
心,頓時安靜下來,身上的痛似乎也輕了許多。
他竟然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緩緩睜開眼睛,四壁黑暗,恍然醒悟自己尚在轎子裡,側耳細聽,耳畔只有微風拂動。
她去哪兒了?
挑開轎簾的一角,冷風襲來,他忍不住拉緊大氅的帶子。
夜色沉沉,挑開轎簾,腳方落地,頭頂傳來淡淡的聲音:“王爺醒了嗎?”
仰頭,見她坐在轎頂上,嘴裡叼着一根翎草。
“這是哪兒?”黑眸環視四周。
但見溪水潺潺,夜色中粼粼生光,樺樹成林,藍頂小轎在一條蜿蜒石子路旁,不遠處的小村莊燭火跳躍。
“王爺還是休息一會兒吧,我想冉侍衛應該快到了。”她跳下來,走向小溪旁。
奪魂蠱蘭的藥力已經過去,只是他的功力尚未恢復。
跟在她身後:“爲什麼帶我來這裡?”
“難道你想讓南宮傲或者什麼人發現你中毒了嗎?”她說的輕描淡寫。
他忽然發現,她竟是心細如塵,連這樣的事情也想到了。
轎子不進安睿王府,自然就沒有人知道他是南宮世修。
“謝謝你,不過,”他故意停住不語。
她果然側頭,星眸斜睨:“不過什麼?”
薄脣彎彎,黑眸閃閃:“不過,我可給少爺生不出孩兒來。”
她噗嗤輕笑,白了他一眼:“我真不該管你的閒事。”
兩個人在小溪旁坐下來,望着溪水發呆。
“那幾個轎伕呢?你真給了他們五兩銀子嗎?”
“當然,這二十兩銀子王爺是要還的。”
“爲什麼要我還?”難得她今天開口,他故意逗她。
“當然是王爺還,因爲擡的是王爺。”
“擡的不是王爺,是少爺的小媳婦兒。”黑眸彎彎,瞧着她美麗的小臉。
她一時語塞,輕聲哼了一句:“哼,那我就去找少爺的小媳婦兒要。”
起身,她沿着小溪緩步走着,享受着片刻的寧靜。
“冉澤能找到這裡嗎?”他跟在她身後,懷疑地看看夜色,看看周圍黑漆漆一片。
“王爺若不相信,自己回去就是了。”
“你明知我纔回到大羲,對這裡的地形並不熟悉。”
她忽熱止步,轉身,側目,凝視他:“是嗎?王爺書房裡大羲的地圖上圈圈點點,只怕腳步沒有到過的地方,哪一處卻也瞞不過王爺的眼睛吧?”
黑眸一沉,他竟然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見過自己藏的那張地圖。
四目相視,各自猜着彼此的心思。
樹林外,馬蹄聲響,一線火把漸漸走近。
“籲”冉澤跳下馬,直奔過來:“王爺,你,你還好嗎?”
冉澤拽着他的手腕,面色驚慌,南宮世修咳嗽了一聲,黑眸看向她,示意冉澤不要說話。
冉澤這才躬身施禮:“見過王妃。”
她微微頷首,越過二人直奔馬車走去:“我在馬車裡等你們。”
看着她的背影,冉澤低聲:“可嚇死卑職了,王爺現在覺着怎麼樣呢?她知道了嗎?”
目視她的背影,南宮世修緩緩搖頭安慰冉澤:“放心,奪魂蠱蘭沒有陳羅鍋說的那麼可怕。白霓裳果然不簡單,她一直都沒有問我中了什麼毒,又爲什麼中毒,冉澤,你永遠也不要告訴她,知道嗎?”
冉澤面露憂色:“難道真的沒有解藥嗎?”儘管他輕描淡寫,看似輕鬆,可是冉澤亦是江湖豪客,若不是經歷了洗髓換骨般的痛,他又怎麼會如此憔悴。
“走吧,別讓她久等。”扶着冉澤的手緩步走向馬車。
忽然想起了什麼:“冉澤,你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王妃告訴卑職的啊。”
“她告訴你的?怎麼告訴你的?”
“照雪玉獅子的耳朵眼兒裡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城外五里的白樺樹林見。”
他竟不知她什麼時候在照雪玉獅子的耳朵裡塞了紙條,不由讚歎:“她非但聰敏慧黠,且心細如塵,日後我們行事要處處小心了。”
“王爺難道不打算?”冉澤沒有說完,他知道不必說,南宮世修一定明白。
南宮世修緩緩搖頭:“還不是時候。”
二人到了馬車旁,冉澤扶着南宮世修上了馬車,她不由心中詫異,南宮世修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怎麼一夕之間,竟會憔悴如斯,看上去竟不如一個文弱書生。
三人坐定,冉澤轉向他:“此時城門已閉,我們去哪兒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