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忽然安靜下來,百花樓大廳半空,雪白的飛練環繞,翻飛,若一道道白色的橋樑。
絲竹悅耳,空氣似乎都一下子安靜下來,黑眸懶懶的看向舞臺。
身着白色舞衣的女子,舞姿曼妙,清涼的着裝,纖腰嫩膚盡顯,卻是白色輕紗遮面,水靈靈的大眼睛彷彿一個模子立刻出來的,倒也新鮮。
正當他和所有的看客索然無味之時,天空中一聲震響,雪白的飛練裹着一個碩大的圓球在空中翻飛,突然,圓球炸開,竟如一朵白蓮花,白蓮花中,一襲素衣的女子緩緩起身,長袖飄飄,輕歌曼舞,所有人都傻了。
他也傻了。
不是因爲美人的舞姿,他見過這世上最美麗的舞蹈。
也不是美人的相貌,因爲美人遮面,他什麼也看不見。
而是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豁然站起,盯着白蓮花中的身姿柔軟的女子。
白蓮花緩緩落地,女子一曲舞罷,躬身,慢啓朱脣:“小女子白羽尚獻醜了。”
身後有人不滿地拽了他一下:“公子不要擋着人嘛1“
他只得緩緩坐下。
身前身後的人們似乎才從她的舞姿中醒過神來,掌聲乍起,滿堂彩。
評選開始,勾欄中的女子並非都是賣身的女子,像這些競選花魁娘子的姑娘都是身負絕技的人間豔色,且是眼高於頂,所以一般人家的子弟也不會自討無趣。
歷年來,這花魁娘子的大賽都是風平浪靜,美人倒也實至名歸,今年的評委卻犯了難。
若論精彩,自然是最後的一舞最佳。
若論相貌,則是藁郡的葉文最佳。只是誰也沒有見過這一舞的舞女的相貌,所以衆人吃吃未曾下結論。
白衣舞女謝幕罷,轉身正要離開,卻被他叫住:“摘下你的面紗!”
他一言,大堂內立刻有人附和:“請姑娘摘下面紗。”
“請姑娘摘下面紗。”
女子轉身,看向看臺上的評委,鴇兒走過來,負載女子耳畔低聲說了句什麼,女子仰頭,目光穿過人羣,和他的黑眸相對。
“公子,真的要我摘下面紗嗎?不後悔?”
聲音很輕,很輕,他的心微顫,似有電流席捲。
若是她,面紗摘下,就絕了她日後進宮的路。
一個風塵女子,即便是舞姬,想要爲後,也不可能的。
可是,若不除下這層薄紗,她若不想見他,他今生,再也見不到她了。
“摘下面紗摘下面紗!”
或許這就是人心,越是神秘越是渴望。
羣情開始振奮,所有的眼睛,貪婪的盯着她白色紗衣內若隱若現的絕色。
“摘下你的面紗!”他的聲音格外清冷,有一種特別的穿透力。
轉身,面紗飄落,百花樓內一片寂靜,只有急促的呼吸聲。
太美了!
燈下觀美人。
凝脂玉般瓷白的小臉上,挺直的鼻子,長長的睫毛遮住點漆黑眸,紅紅的脣嫵媚生姿.......
人們都忘記了呼吸。
他也忘記了。
果然是她,他心心念念,晝夜不能相忘的白霓裳,她竟然甘心來這裡做一個煙花女子,都不願意和自己在宮中一見!
千言萬語哽在喉嚨,忽的,摺扇打開,扔出,他踩在摺扇之上,從二樓飄落在她面前。
“爲什麼?”音色黯啞,眸底暗沉。
躬身,垂首,斂衽:“奴婢拜見公子。”
大手忽然抓住她的皓腕:“白霓裳,接下來你是說你不認識我嗎?”
無辜的眼神,本能的瑟縮,緩緩搖頭:“公子認識奴家嗎?”
小德子匆匆跑了下來,抓住他的大手,低聲說:“公子,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家,就遲了。”
五更鼓響。
今天是早朝的日子。
他已經半年未曾上朝了,原本他這個昏君怠政,不去也無可厚非,;偏偏今天是一個特別重要的日子,冊封白慕之爲一等侯爵,冊封徐豿三等公的日子,他這個皇上若不去,豈不是不願意嗎?
他撤手,轉身,脊背挺拔:“我,還會再來的。”
凝視他的背影,她說不出此時的心情,原本想好了一萬遍再見面的情景,唯獨沒有想到是在這樣的情境下。
百花樓裡恢復了熱鬧。
花魁娘子自然非她莫屬。
折騰了一個晚上,梅九歌站在她身後,掃了一眼菱花鏡中美麗的小臉:“我真不知道門主是怎麼想的,好好的家不住,雲麓山莊也不要了,爲什麼一定要在這煙花之地拋頭露面呢?”
她笑了笑:“白羽尚的牌子掛出去了嗎?”
梅九歌自然不會明白她爲什麼要這樣做。
只怕他也不會明白的。
“鳳媽媽說不急,先讓那幫猴崽子們等等,後天一早兒會掛出去的。”梅九歌此時已經完全進入了她貼身侍婢的角色。
聽着梅九歌嘮嘮叨叨,她忽然很想紅蟬那個丫頭,聽說南宮世修封她做了才人,可是這個丫頭偏偏不識擡舉,硬是住進了冷宮,不願意陪王伴駕。
紅蟬倚在牆角,雙手抱膝,眼看秋天漸漸近了,一早一晚天色已經轉涼,她卻絲毫不覺得地上冰冷,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漸漸發黃的小草發呆。
就連門口的腳步聲也沒有聽到。
“看來咱們的才人又在做夢了,去,叫醒她。”是白雲霓的聲音。
兩個宮女應聲而至,一邊一個,拎着輕飄飄的紅蟬扔到白雲霓的腳下:“才人竟然敢藐視皇后娘娘嗎?”
紅蟬的眼眸依舊低垂,若一具行屍走肉,不言不動沒有表情。
兩個丫頭狠狠地擰着她白皙的手臂,也似乎是擰在了別人身上。
白雲霓冷笑着一擺手,止住兩個宮女,俯身,盯着紅蟬,脣畔噙了一抹陰冷的笑:“本宮今天來就是告訴才人一個好消息的,你的主子回來了。”
低垂的睫毛動了動,半邊臉抽搐了一下,紅蟬的頭低的更低。
“怎麼?你不相信嗎?本宮爲什麼要騙你?洗漱去吧,皇上要見你,送你去見你的主子。”白雲霓直起身子,懶懶的轉身:“你若不想蕭墨離受苦,就乖乖聽話,去見皇上。”
“你,真的看見我家小姐了嗎?”紅蟬的聲音很低很低,這皇宮如一座牢房,她被囚禁於此,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就是爲了見小姐一面。
“你以爲本宮這樣無聊嗎?”